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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明月聽風 -【龍飛鳳舞】《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3 PM     標題: 明月聽風 -【龍飛鳳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4 09:16 PM 編輯

【書名】:龍飛鳳舞

【作者】:明月聽風

【內容簡介】:


  一句話內容介紹:

  一個失憶女人與她那風流相公談戀愛的故事

  再總結總結就是:

  失憶背後暗藏玄機,率真女子發奮圖強,風流倜儻的溫柔相公搖著尾巴請妻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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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4 PM

  1、失去記憶的龍三夫人

  在看這文之前,請看官們確認一件事:這不是穿越文。

  有了這個認知,現在可以往下看了。

  ————————————

  當意識一點一點侵入她的腦子,她甦醒過來,一時間只覺得頭疼欲裂,耳邊似乎還在嗡嗡作響。她費勁的睜開眼,幽幽月光刺眼,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她似乎是躺在冰冷的地上,動了動手指,摸到冰冷的水和潮濕的泥土,鼻子還聞到了青草味道。她好像是在一個野外河邊。

  她喘了喘氣,頭上是一陣陣的巨痛,她下意識的抬起手想去摸,卻發現手臂沉重,好半天才撫上了頭,手上沾的濡濕像是血。

  她呆了呆,她是怎麼了?

  一個男人跑近她身邊,著急忙慌的問:「你怎麼樣了?你還好嗎?」

  她答不上話,疼痛耗去了她的體力,她頭上似乎還在流血,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想看清面前這個男人,可惜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那男子似是沒有耐心等她清醒,他把她拖到了岸地上,伸手在她衣裳裡一陣亂摸,嘴裡嚷著:「東西呢?」

  東西?什麼東西?

  遠處似乎傳來了聲響,她耳裡嗡嗡的,聽不清,那個在她身上翻找摸索的男人卻是聽到了,因為他迅速站了起來,轉身跑開。

  很快,一群人吵吵鬧鬧的趕到了她的身旁,他們舉著火把,大聲嚷嚷著,火把太亮,刺得她閉上了眼,他們嚷嚷的話她倒是聽清了。「她在這,找到了,找到她了……」

  找到她了?誰找她?

  她腦袋疼得反應不過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她又沉進了黑暗之中。

  再睜眼,看到的是玄青色的縵緯床頂,她動了動,發現身上蓋著軟被,而她是躺在床上的。頭似乎不那麼疼了,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綁著繃布帶子,原來是包紮過。她小心慢慢的轉頭,打量了一□處的這個房間。

  屋子正中擺著張圓桌,桌上只有一個圓木托盤,一個茶壺,四個杯子倒扣放著。桌下是四把椅子,有一把拉到了桌外,顯然之前有人在這坐著。椅子沒收表示這人很快會再回來,桌上沒擺茶表示這人該是僕役之輩。

  房間裡靠窗擺了個四方小案,案上銅鏡梳子胭脂盒首飾盒放得整齊。貼牆有個大立櫃,櫃頂放著些女兒家的雜物玩意。這裡一看便知是個女兒家的閨房。

  看傢俱和擺設均算講究,該是家境不錯,可屋內冷清,物品單調,她猜想這屋的主人該是不得寵。屋外傳來腳步聲,她不知為何,迅速閉上了眼,心裡頭在這一瞬間已將屋內物件及房門窗戶的位置牢記,她暗地裡動了動,試試自己是否有活動的體力。

  所有的這一切在她下意識間剎那完成,她的腦子有些迷糊,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可是是什麼,她一時也沒想到。

  進來的是個踩著細碎腳步的丫環,她聽出來了,這丫環不會武。她悄悄的睜開了眼,看到丫環的樣貌,不認識。可也就在這一刻,她終於想起了什麼地方不對勁,原來在她的腦子裡,竟然什麼記憶都沒有。

  丫環正站在床前,看到床上女子睜著眼,便說道:「夫人醒了。」

  夫人?這麼說這丫環認得她?床上女子「嗯」了一聲算應了,卻被自己的乾啞的聲音嚇一跳。她是怎麼了,到底躺了多久?

  那丫環是個靈伶人,見狀倒了水過來,一邊伸手扶她的頭給她餵水。她左想右想還是腦袋空空,乾脆忍著頭疼撐坐起來,她觀察了那丫環的神情,不冷不熱的,卻像是對她熟識。她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心裡盤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丫環放了杯子,回過頭來正對上她的眼睛,她道:「夫人受了傷,還是再好好休息會吧。」

  受了傷?床上女子用力回想,可惜對怎麼受傷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事實上她的腦子裡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沒了印象,包括她自己。

  這種情況下要是問「我是誰」是不是怪嚇唬人的?那還是挑個安全點的問題好些,於是她問了:「我醒了,你不去通知人嗎?」

  這話似乎讓那丫環驚訝,她呆了呆,答道:「二爺這會在忙,不會過來的。鐵管事替二爺出去辦事了。大夫說了,夫人撞了頭,已上過藥,多休息按時服藥便會好的。」

  「你的意思是說,大夫說了沒事,所以大家就覺得不用過來看也是可以的,是嗎?」那丫環一愣,似乎不知怎麼答好。

  床上女子使勁想著二爺、鐵總管這兩人的名字,想不出來什麼,她自己是誰也還是想不出來。這樣下去反正也是瞞不住的,乾脆問:「你叫什麼名字?」

  丫環果然皺了眉:「夫人是撞糊塗了嗎?奴婢是小青。」

  「哦,是小青啊。」她接著問:「我又是誰?」

  小青吃驚的張大嘴,結巴了:「夫,夫人,這是腦子撞壞了,不記事了嗎?」

  「是啊,是撞壞了。」她坦然又認真地答。

  小青呆了又呆,向後退了一步,道:「夫,夫人,快別想這笨主意,二爺本就生氣,你若再裝傻充愣,他該重罰你了。」

  夫人,二爺?床上女子想了又想,把心裡猜的話說了:「你叫我夫人,又一直說二爺,那他是我相公嗎?」

  這次丫環不是吃驚了,是驚嚇,她轉身奪門而出,大聲喚道:「快來人啊,來人啊,快叫陳大夫……快些去叫陳大夫……」

  屋裡只留下失憶女人一人在床上呆坐著,她摸摸頭上的繃布,自言自語道:「好吧,我這會知道他不是我相公了,你用不用得著反應這麼激烈?」

  她等了好半天,陳大夫是沒有到,倒是進來了一個老婦人,帶著四五個丫環,前呼後擁的闖了進來。說闖,確實是因為她進來的氣勢太過凌人。

  「聽說夫人出了事,老身特意過來看看。」她目光銳利,不說話時薄唇緊抿,看起來相當嚴厲。

  「多謝關心,請問你是哪位?」這老婦雖一身整潔,但掩不住風塵僕僕,略有倦態,該是剛回來不久。一回來便闖來瞧她,也不知與自己是何關係?

  「哼,還真是不記事了?我是余嬤嬤。」老婦一臉你在裝傻的表情,但還是答了:「是這府裡的管事嬤嬤。」

  剛才丫環說鐵總管,這會又來個管事嬤嬤,看來這裡該是個大府。坐在床上的女子又摸摸自己的頭,問道:「那我是誰?」

  「你叫鳳寧,是我家三爺的夫人。」余嬤嬤皺起眉。

  「三爺?」難怪那丫環跑得那麼快,原來是她把二伯錯認了相公,這的確是太出格了些。

  「夫人是想告訴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鳳寧不答,接著問:「這是哪?」

  余嬤嬤冷道:「京城龍府。」

  鳳寧又問:「我怎麼了?」

  「你撞到了頭。」余嬤嬤冷笑一聲:「這一撞就撞傻了,虧夫人想得出來。」

  「你是覺得我裝傻?」老婦的不善態度太明顯,鳳寧想忽略都不行。她晃了晃頭,腦袋裡是一陣巨痛。

  容嬤嬤站在床邊冷冷的盯著她看,鳳寧閉上眼,等那陣痛苦過去,想想又問:「那我相公呢?」這個問題可以問吧,這跟她裝不裝傻沒關係吧。

  「什麼?」余嬤嬤眼裡露了驚訝。

  難道她問相公,也是出格的事?鳳寧覺得奇怪了:「不是說我是三爺的夫人嗎?我受傷了,他不管我嗎?」

  老婦盯著鳳寧瞧,然後抿緊嘴不說話了。

  鳳寧坦然回望她,想起這清冷的閨房,沒有半點男子住過的痕跡,越想越怪:「這裡是龍府我的房間嗎?」

  「是的。」

  「我是棄婦嗎?」

  「並未休棄。」

  「那是我相公死了嗎?」所以丫環一個勁的說二爺二爺,難道三爺早不在了?

  「沒有。」余嬤嬤很不高興:「這等混話不許再說。」

  「那我相公在哪?我想見他。」

  余嬤嬤聞言微瞇了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轉頭囑咐身後的丫環:「去把陳大夫叫來。」

  「陳大夫才知道我相公去處?」

  老婦「哼」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了,不答。

  鳳寧這會覺得頭沒那麼痛了,疑問卻是越積越多,她繼續問:「大娘,我是怎麼撞傷頭的?」

  「這個應該你來告訴我。」余嬤嬤的語氣很不好,顯然沒什麼耐心。

  「所以是你們把我弄丟了,不知道我是怎麼受傷的?」鳳寧腦子裡忽地想起冰冷的水,潮濕的泥地,還有晃得刺眼的月光與火把。那個奇怪的男人,他在她身上搜什麼東西。

  余嬤嬤沒答她,鳳寧再接再勵的問:「那平常是誰照顧我呢?」

  余嬤嬤沒答,小青卻是回了話:「是小青負責夫人的起居。」

  「那我娘家是哪的?我嫁過來多長時間了?」

  鳳寧問得起勁,那余嬤嬤卻是不耐煩,她用力一拍桌子,沖身後的一個丫環喝:「去看看,怎麼請個大夫要這麼久?」

  「大娘啊,你別著急,大夫也得走著來,不會飛不是,別著急。我們繼續聊聊,一邊說話一邊等著便是。」鳳寧無視余嬤嬤的黑臉,居然勸她。

  「我不是什麼大娘。」余嬤嬤很生氣,大娘是市井稱呼,在富貴人家也指的是粗使老婦,她可是龍府的大管事,怎麼能喚大娘。

  「哦,那就是余嬤嬤。」鳳寧很順從的改了稱呼,又問道:「余嬤嬤,你是心情不好,還是壓根就不喜歡我?」

  這個問題余嬤嬤不打算答,但凡有些計較的,也不會白頭瞎腦的把別人的態度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這個三少夫人,又是耍的什麼詭計?

  誰知鳳寧又問:「為什麼會覺得我裝瘋賣傻呢?」

  余嬤嬤終於忍無可忍,於是直言不諱了:「這種事你幹得出來。」

  「這樣啊。」鳳寧也不生氣,只是靜靜思索著。看這屋裡環境,這些管事下人們的面孔,她的確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真的住在這裡?她真的見過她們?

  「麻煩給我拿面鏡子。」鳳寧的要求讓一屋子人傻眼,剛被余嬤嬤這麼羞辱了,居然還惦記著鏡子?

  鏡子拿來了,鳳寧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除了頭上包紮的繃布刺眼外,她的長相還是讓她自己滿意的,柳眉彎彎,大眼盈盈,小巧挺直的鼻子,櫻桃小嘴,大美人一個啊。她心裡覺得,她就應該長這樣沒錯。可是面對的這些人卻是完全陌生的感覺……

  她看了又看,終於說了:「你們說我是三爺的夫人,卻連個爺都沒拿得出來,我哪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會不會是你們欺負我腦子不好使了騙我的?」

  這下所有人真是看傻子的眼光在看她,那余嬤嬤怒極反笑:「這許久不見,你倒是挺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看來小青照顧得好啊。」那名喚小青的丫環聽了,嚇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余嬤嬤瞧也不瞧,接著對鳳寧道:「你倒是說說,就憑你,我們騙你又有何用?退一萬步,我們騙了你,就你現下這副模樣,又能如何?」

  她的怒意表現真切,看來確是被鳳寧質疑得動了氣,鳳寧一想也對,她又能如何?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這天大地大,她不過是個空白,她能如何?她想著想著,覺得餓了。

  「要不,讓我先吃點東西,我吃飽了,再睡一覺。醒來說不定腦子就好了。」

  這下大家不是看傻子的眼神了,是看大傻子的眼神。

  不出一個時辰,龍府上下傳開了:龍三夫人撞壞腦子了。



  2、不受歡迎的龍三夫人

  陳大夫匆匆跑了來,他檢查了鳳寧頭上的傷,確認外傷已有好轉,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這一撞撞壞了腦子,得了臆症,他卻是不敢說話了。這病得古里古怪,甚是少見,他哪能說三夫人是裝的?可她不是裝的,卻又如何解釋她異於平常的表現。

  鳳寧也很無奈,但所幸她終於吃上了飯。填飽了肚子,她覺得舒服多了,於是躺倒在床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她覺得這裡的人怕是都沒說謊,因為一人演戲容易,這麼些人一起演戲卻很有幾分難度,從那個大娘到小丫環再到老大夫,全都是認得她的模樣,他們吃驚的表情也全像是真的,每個人臉上都看不出破綻來。

  所以她在這府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種種跡象顯示,她絕不是受歡迎的人,可就算大家不喜歡她,她也是有相公的人吧,身為相公,怎麼都該護著她,對她有個交代吧。再不濟,她也有娘家吧,夫家不愛她,她回娘家總行吧。

  鳳寧其實心裡是有些慌的。她病了,腦子空空,什麼也想不起,這正是需要呵護安慰的時候,可偏偏一睜眼卻身處一個並不友善的環境裡,要說她一點都不難過,那肯定是騙人的。可她沒有辦法啊,她不知道她過去在這裡做過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人對她做過什麼,所以眼下裡,她除了努力養好傷,靜觀其變外,還真是沒了辦法。

  她想著,等她傷好了,她總能弄明白的。

  可事情並沒有鳳寧想得這麼簡單,待她再醒來,除了小青在一旁照顧著,就再沒有人來看望過她,就連那個嚴厲的余嬤嬤也沒有再來。問小青,小青只說二爺在忙,三爺也忙,大爺不在家,鐵管事在忙,余嬤嬤也忙,所有人都在忙。

  這麼多人,居然忙得沒一個來看她的?鳳寧覺得很失落,可她又能如何?她傷得頗重,動作稍大些便頭疼欲裂,只能一個人呆在這屋裡,大多數的時候也就躺在床上睡悶覺。

  小青按時給她送吃的,送藥,領陳大夫為她複診,但僅限於此,本份而不熱情。鳳寧有很多時間自己呆著,於是她胡思亂想,她是得多討人厭才能讓這一家子對她這麼反感呢。

  小青告訴她,她娘家是湖州鳳家,龍鳳兩家在祖輩是世交,所以老爺子那輩給沒出生的兒孫定好了娃娃親,鳳寧嫁過來還不到三年。

  既是世交之家,為何對她如此厭惡?難道是她三年無出,所以夫家不喜?鳳寧想來想去,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一個多月後,鳳寧可以下床走動了。這一個月裡,她除了小青和陳大夫之外誰也沒見著。不過她幾番試探,還是從小青那問出了點線索。

  原來這龍家父母雙亡,龍家大哥當朝為官,是個武將,一年中有一半時間不在家,龍大已娶妻,因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所以龍大出門,都將妻子帶著,此時二人均不在家裡。龍二主掌家業,說白了就是個生意人,龍家的產業都歸他管,例如田產、商舖、酒樓等等,都是龍二在掌事。

  那她相公龍三呢?鳳寧好奇了,兩個哥哥這麼厲害,她相公應該差不到哪去吧?鳳寧雖是沒記憶,但一心還是偏向自家相公的。可小青告訴她的卻是:「三爺具體是做什麼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反正也是經常不在家裡,不過三爺的朋友特別多,常招呼些人來府裡做客。」

  常不在家,還經常招呼朋友來做客?聽起來怎麼這麼像是個敗家玩意。鳳寧自嘲的想啊,她不受歡迎,指不定跟她相公有關係呢?

  「我與我相公感情如何?」這話雖問得古怪,不過鳳寧一點沒覺得尷尬,她不記得了呀,當然得問問。

  好在小青雖與她不算親近,但這段時間相處,似乎也並不那麼討厭她了,用小青的話說就是夫人受傷後與之前大不相同,所以對鳳寧的一些問題,小青還是願作答的。像這個夫妻感情的事,小青就道:「夫人與三爺並不算親近。」

  「不親近到我受傷生病了他也不來看我一看?」這個事實讓鳳寧怨念很深。

  她語氣中的落寞與受傷讓小青有些不忍,遂說道:「三爺在夫人之前也受了傷,一直昏迷不醒,後是余嬤嬤帶著三爺去雲霧山百橋城求醫,才治好的。」

  鳳寧一急,打斷她的話,問道:「他受的什麼傷?」

  「三爺在外頭被惡人所傷,從馬上摔下來摔著了腦袋。」

  鳳寧柳眉輕揚,這聽起來果然是夫妻同命啊,她也是摔著了腦袋。

  「他還記事吧?還記得我嗎?」

  「夫人不必擔心,三爺已是大好,能跑能跳,腦子無損。夫人醒來那日,余嬤嬤和三爺才回來,所以諸多事要處理,確是忙的。」

  鳳寧心裡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相公很是介懷,她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這處境多麼淒涼,龍府這麼大,她卻連個親近說話的人都沒有。有個相公,原本是該依靠相伴的,鬧半天這相公是個成天出去混的敗家子,惹事生非受傷不說,這會連探望她都不曾。

  若他們之前感情就不好,那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個大家都討厭她的地方呢?她現在感覺自己不該是那樣忍氣吞聲的人啊。難不成是這龍家怕有損名聲,所以一直將她冷淡丟棄在此,而不願休妻放她回鄉?又或者,她娘家也容她不下,她無處可去?

  鳳寧能下地的這一件事就是要走出院子到處亂逛。一來若是能遇著人聊聊,瞭解瞭解自己的事情也是好的,二來人是活的,物是死的,若是明白了這宅裡的地形構造,院落佈置,就能大致明白這家裡的掌權安排和人際關係。從人那問不出的東西,有時從物那就能看出一二來。

  鳳寧也不知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認為,反正她依著本能走出了院子,卻發現她住的那個小院座落在僻角,由此看來,她果然是個棄婦啊。

  她沿著石路園廊一路走,很快發現這宅子的佈局規律,她慢慢走著,優哉悠哉的晃,甚至踢一腳落葉,采一把鮮花,她被困在床上很久,現在下了地,覺得儼然是重生一般。

  路上碰著一些僕役,他們見著她只淡淡的行禮招呼,廢話也不多一句的轉身就走。鳳寧晃晃腦袋,看來她不受歡迎得很徹底。如此想找人聊天,怕是有些難度。

  拐了兩個彎,鳳寧終於發現她被跟蹤了,不是一個人,是數人合作,她走一段便換個人盯梢,這樣不易被察覺。可這裡不是她的家嗎?她居然被監視了。鳳寧心裡很不痛快,惡意的想著只是監視夠不夠,要不要把她關起來。

  她加快了腳步,決心今天要逛完這宅子。前面是個大雜院,看著像是採買倉庫和府裡大廚房的所在,還沒到飯點,不過廚房裡飄出陣陣蒸包子的香氣。鳳寧忽又覺得肚子咕咕響了,她走進廚房一看,咦,沒人,灶台上確是有個大蒸籠呼呼冒著熱氣,鳳寧打開一瞧,一籠白白胖胖的圓鼓鼓的小胖包子正使勁的向她飄散著期待有人賞識的誘惑香氣。

  既如此,鳳寧就老實不客氣的翻出個大碗,先捉了個小胖包一邊呼氣一邊往嘴裡塞,肉汁燙得她跳腳,好味道卻是讓她眼睛一亮。門外遠遠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是朝這邊過來的,鳳寧快手快腳把一整籠小胖包子裝進大碗裡,給蒸籠重新蓋上籠罩,然後從後門潛了出去。

  前門進來後門出,跟蹤她的那個小廝稍不留神就把人給弄丟了。鳳寧快步拐了兩個彎,把人徹底甩開,然後她抱著碗吃著包子,心情好了點。

  晃到一處二層廊樓前,看那飛簷青瓦的後面,是翠竹圍繞、花草搖曳。這處風景獨好啊!

  鳳寧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地方,她左右一望,前面的庭園假山守在左,後邊的池塘小亭立在右,一條獨徑通往那樓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明白的,但她就是知道這些美景是依奇陣之法佈置,在假山小亭竹木之後是防衛的裝置,平日是看著漂亮,可一旦有敵入侵,這些建築裝飾擺設,卻是很要命的防備機關。

  鳳寧往嘴裡塞了一個包子,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她該知道的是她的名字,她的過往,她有哪些朋友,她相公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的娘家人在哪,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可這些她一樣都不知道。

  她正發呆,自哀自憐,身後突然冒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這個地方不是你能來的。」

  鳳寧抱著包子碗回頭,使勁嚼了嚼,把嘴裡的那口包子嚥了下去。她定晴一看,跟她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朗眉星目,身形修長,穿著湖藍色長衫,淺白腰帶,腰別羊脂暖玉,有些書卷氣,眼神明亮,透著精明。此刻這人臉上擺滿了不高興。

  鳳寧退了一步,空空如也的腦子裡沒這人的半點印象,但顯然他認識她。鳳寧下意識的抱緊包子碗,認真的打量著對方。

  對方眼裡閃過驚訝,顯然沒料到鳳寧轉過身來是這個德性,何曾見過人抱著一碗包子到處晃悠的?還晃到這裡來。

  鳳寧的沉默和打量讓那男子微瞇了眼,又說了一次:「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鳳寧茫然以對,那男子看了看她抱著的碗,慢聲道:「怎麼,果真是不記事了?」

  鳳寧順著他的眼神看了看包子,回道:「肚子餓就得吃這還是記得的,但府裡的人和事卻當真是忘了。」

  男子仔細端詳她的表情,似要確定真偽:「你仔細想想我是誰,若是答對了,之前你向我討的東西,我會考慮考慮。」

  他語氣裡有誘導,有親暱,還說她跟他討東西,鳳寧心裡一喜,大聲道:「是我相公?」那人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眼裡滿是厭惡與譏諷。

  鳳寧這下明白了:「哦,原來不是。」她心裡有氣,嚷嚷:「二伯就二伯,幹嘛故弄玄虛,對自己弟妹這般不尊重。」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龍二冷笑:「弟妹重傷初癒,倒是精神不錯。」

  鳳寧心裡很不痛快:「還好,瞪人花不了什麼力氣。」

  龍二被噎著,對她的反應有些驚訝,想了想,平緩了語氣說道:「還是好好養傷為好,之前我就與你說過,這裡你不能來。」

  「我想找相公。」鳳寧覺得滿腦子疑問,無論如何,相公才該是她最親近的人,就算感情並不好,但好歹也是兩口子,她先跟相公把話問清楚,該怎麼辦也好有個商量。

  龍二又是一呆,垂了眼又道:「你與老三感情並不合睦,受傷之前倒是常找我說話……」他沒說完,就被鳳寧打斷了:「二伯是想說我不守婦道,被你勾引了?所以這宅子裡的人不歡喜我,是為這個?」

  她擰著眉頭,說的話卻是把龍二鎮住了。好啊,這人被撞傻了,說話也不過腦子了嗎?還是裝瘋賣傻另有所圖?還有,傻就傻吧,她自己說她不守婦道,憑什麼說是被他勾引,他看上去像這麼沒眼光沒計較的男人嗎?他若是能看上她,就不用老三做犧牲娶她了。

  鳳寧觀察著他的表情,終確認不是這麼回事,拍拍胸脯:「還好還好,我不是壞女人。二伯以後說話還是得掂量掂量,壞了姑娘家清譽就不好了。」

  龍二眼角一抽,到底是誰說話沒腦子。

  鳳寧看龍二毫無帶她找相公的意思,也不強求,說道:「二伯你繼續逛,我換個地方找相公去。」言罷,抱著碗走了,一邊走一邊又塞了個包子進嘴裡,還自言自語:「有些涼了,真可惜,還是熱的香。」

  待她走遠,一個侍衛跳了出來與龍二低首請罪:「她跑進了廚房,李柯便跟丟了。」

  「她做了什麼?」

  「就是到處閒逛,沒跟人接觸,然後進了廚房,之後便到了這。」

  龍二沉吟片刻,看那待衛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什麼?」

  「二爺,你要的包子點心沒了,湯廚說,等重發面重和餡,怕是得等晚飯時候這包子才能好。」

  「沒了?」龍二想起鳳寧抱著那碗包子,顯然她吃得很開心。

  「是,湯廚說,他就是去庫房整了整米面,再回廚房等包子開鍋,一打開就發現空了。」

  龍二眼角又是一抽,這個死女人,撞傻了腦子居然敢偷他的包子。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5 PM

  3、不被信任的龍三夫人

  鳳寧渾然不知自己惹了什麼麻煩,她逛遍了整個宅子,沒碰著一個肯跟她說話的人,當然也沒找著她的龍三相公。其實沒找到是自然的,她再莽撞也不能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踹門進去啊。

  她這個龍三夫人孤魂般的逛著,看著丫環僕眾們各種眼神,猜想著那些眼神後面的意思,這當然是很令人難堪的經歷,鳳寧心裡有些隱隱的酸楚感覺,所幸有味道極好的包子安慰了她那顆受傷的心。她給自己鼓了鼓氣,然後沒事人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小青正著急得團團轉,要知道這夫人再丟一次,把主子爺們惹惱了就麻煩了。正想著要不要往上稟報,鳳寧回來了。

  小青迎上去:「夫人到哪裡去了?」

  鳳寧把空碗交給她,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問:「小青啊,你且與我說說,我當初是如何招人厭的?」

  小青一愣:「我也是剛調來照顧夫人沒多久,之前一直在別的院幹活。」

  「那在你之前,是誰照顧我的?」

  「是夫人的陪嫁丫環,不過在夫人出事前一段,那丫環生了場重病,死了。」

  鳳寧一呆:「死了?」

  「對的,陳大夫看過她,確是生病死的。」

  鳳寧又一呆:「小青啊,你強調確是生病死的,那意思之前有懷疑她不是生病死的,對嗎?」

  小青慌了,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多慮了。」

  鳳寧撐了腦袋嘟囔:「我是想得有點多。」

  小青沒接話,鳳寧又道:「通常宅子裡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了,你在別的院幹活,總該聽得我些名聲,你莫怕,反正我什麼都記不清了,只想知道我在這家裡是怎麼回事,若是我過去做了壞事,我想法補償了便是。」

  小青瞧了鳳寧半天,終期期艾艾道:「我只聽說,夫人娘家讓夫人嫁過來,不是安的好心眼,所以這邊一大家子,對夫人並不歡迎。」

  「啊?我娘家不懷好意,那龍家怎的這般沒用,這也娶了?」

  「聽說是祖輩給立的婚約,不娶不合適。」

  鳳寧愣了一愣,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站起來走回房,聲音澀澀地:「那,那我回娘家行不行?」

  小青道:「這個奴婢做不了主,可以問問二爺或余嬤嬤。」

  「小青,為什麼我的事,總要問二爺?」

  「二爺是當家的呀?」

  「可我嫁的是三爺啊,我有相公的,二伯當的大家,我跟相公難道不該算小家嗎?」

  小青看著她,眼裡有著同情:「夫人,三爺向來不太管你的事,他又經常出門不在家裡。你在府裡的吃穿用度,全是靠二爺給安排,有事也都向二爺稟告。」

  鳳寧聽了,心裡越發的晦澀,她相公居然不管她的,那她在這府裡,算個食客還是什麼?她情緒低落,倒在床上悶悶的說:「小青,這裡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這裡,我想回家。」

  小青看著她半晌,最後道:「那奴婢替夫人稟了二爺吧。」

  可沒過兩天,鳳寧還沒等到龍二回話就主動去找他了。原因是自她那天跟小青談完話後,第二天早飯開始,鳳寧的膳食就變得量小又清淡。小青也不知怎麼回事,問了送飯來的小廝,只說是廚房安排的,問了廚房,說是二爺吩咐的。

  鳳寧眼見著連著好幾頓飯都是兩盤素菜一碗米飯,菜的味道雖是不錯,但她半餓不飽的直難受,一難受她就生氣,她心想就算是不願她嫁過來,也不能不讓她吃飽飯啊。她不求夫家別的,可好飯好菜管飽這總是要的呀。

  她怒氣沖沖的去找龍二,不知道他在哪就往那廊樓禁地跑,到了那小樓前,果然有人攔她,她理直氣壯的道:「我要找我二伯。」

  龍二來了,慢慢悠悠地說:「弟妹啊,你要回娘家一事我聽說了,可你這麼著急也沒用啊,你相公不在府裡,回娘家是你們兩口子的私事,我怎麼都得等三弟回來了跟他商量。」

  「我來找你不為這個。」

  「哦,那是為何事?」

  「我吃不飽。」她嚷得大聲,旁邊一名小廝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龍二也驚訝的挑了眉,似笑非笑的重複了一句:「吃不飽?」

  「對。」鳳寧用力點頭:「我犯了什麼錯,為什麼餓我肚子?」

  她的表情有些孩子氣,讓龍二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但他倒是不否認確是他囑咐換了她的膳食:「我是讓廚房做些素食清淡的,讓你清清油膩,前段日子你因為受傷一直食補,怕是腸胃不好受,我也是體貼弟妹的身子。那些飯菜足夠一人吃食,弟妹怎能說我餓你肚子。」

  「才一碗米飯,怎麼夠吃。平素都是兩碗米飯,一盤肉菜,一碗湯,兩盤素,現在可是飯量菜量都砍了半,我的肚子就餓了一半。夫家再不喜嫁過來的媳婦,可也得管個飽飯吧。」

  龍二掩不住驚訝:「你吃這麼多的?」

  「對。」鳳寧毫不臉紅的點頭。龍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鳳寧一插腰:「別管我從前多招你們討厭,我病了沒人來探望也沒事,相公沒搭理我我也忍了,可讓我餓肚子,絕對不行。」

  龍二是真真覺得好笑,餓肚子,這是哪門子的新鮮事?他故意為難道:「可我已經囑咐廚房了,你又待如何?」

  鳳寧用力瞪他,忽的一扭頭,轉身就走。

  剛才氣勢十足,這會不聲不響就退了?龍二想了想,招了招手,讓個侍衛跟著她,自己轉回書樓裡繼續看卷宗去。

  鳳寧並非像龍二想的那樣退敗了,她悶頭直奔廚房而去,這會正值主人家都吃好了,僕役們自個聚在廚院內用午飯,一看那傳說中沒人搭理的三夫人殺進來,大傢伙均是一愣。

  鳳寧一看他們一人捧著個大海碗,碗裡堆得滿滿小尖山似的米飯,心裡就甚是羨慕。她「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廚房裡還未收拾整潔,她隨手翻了翻,沒看到什麼現成的飯菜,心中很是失望。

  一個中年胖子男人跟了進來,大聲嚷著:「夫人這是做什麼,這裡是廚房,可不是夫人玩耍的地方。」

  「你是誰?」

  胖子一挺胸:「我是主廚湯榮,人人喚我湯廚。」

  鳳寧一拍他肩膀,湯廚心裡一震,難道這夫人想在兩素一飯這事上找他麻煩?雖然菜是簡單,可他也是用心做的,若是這夫人挑剔不好,他可是不依。

  結果鳳寧說的是:「湯廚,你做的飯真好吃。」湯廚嚇一跳,這用的是什麼招數,先禮後兵?

  「可是……」果然吧,後面跟著可是,湯廚做好了心理準備,雖說這三夫人在府裡沒地位,可也得小心應對。「可是這麼好吃的飯,你只給我那麼一點,哪裡吃得飽?」

  吃不飽?湯廚愣了,雖說前一段三夫人房裡要的飯菜是兩人份,可他也沒在意,以為丫環跟著一起吃的,前些日二爺特意吩咐只給她簡單素食送過去即可,他還問是一人份還是兩人份?二爺應了一人份,他還道丫環與主子一同吃飯不合規矩,二爺今後不讓了,沒想到今天這三夫人就來興師問罪。

  鳳寧看他沒答話,乾脆直接問:「我現在沒吃飽,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湯廚也沒辦法。只好隨口一說:「飯菜只剩下我們院裡僕人們在吃的那些了,要開灶也來不及,只能等午後了。」

  提到午後鳳寧眼前一亮:「包子?」

  湯廚搖頭:「包子不行,包子是給二爺的。二爺習慣每日下午用些點心,那天沒吃上,還發了一頓火。」

  鳳寧一聽這話頓時了悟:「原來如此。」那個小氣巴拉的男人,怪不得這幾日的膳食就變了樣。她道了聲謝,轉身走了。湯廚在後頭摸摸腦袋,實在弄不清這三夫人是什麼意思。

  當日下午,湯廚認真蒸了一籠香噴噴白胖胖的鮮肉包,正準備開鍋拿包子,忽聽得外面一陣辟里啪啦的大動靜,他出去一看,院裡堆的那一大堆柴禾不知為何全倒下來了,他趕緊招呼幾個僕役動手把柴給堆好,自己趕回廚房收包子,可是打開蒸籠一看,呆了!

  怎麼跟那日一樣,包子全都不冀而飛?瞪著那個空蕩蕩的蒸籠,湯廚臉都綠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二這日又沒有吃上包子,卻在書樓前的小徑上撿到一隻空碗。他心裡明白,自然氣不打一處來。可之後仔細一看,卻覺得這弟妹與以往相比,行為舉止大相逕庭,甚是詭異。

  他找來了余嬤嬤,道:「鳳寧那個女人,受傷後自稱失了記憶,舉止也跟以往大不相同。」

  「這個我知道,原本是想晾著她,待時日一久自然就會露出馬腳。」

  「我試探過她,她的反應像是真不知道。如果是裝的,這裝傻的功力倒是不弱。」

  「這失憶的時機的確是太巧了,這麼一來,所有的事她都能推得一乾二淨。」余嬤嬤對鳳寧的懷疑一直不減。

  龍二點點頭:「還有個蹊蹺在於,她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宅子裡的路卻是一點沒忘,前幾日她到處逛,我派了人跟著,她都沒走過重複的路,找廚房找得很準,還能跑到書樓來,那日我看到她時,她正站在機關的前面,可多一步都沒踏出去。最後她回自己的院子,也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一點岔路都沒走,這可不像完全沒記憶的。」

  要知道龍府裡的建築佈局,道路擺設全有門道,一般新來的下人,沒人帶著個把月,鐵定會迷路。這鳳寧當初在這呆了這麼長時間,也多次迷失方向,如今她說她什麼都忘掉,卻是不迷路了。

  余嬤嬤聽得認路這點,更是堅定了鳳寧是裝傻的想法:「沒想到她傷還沒好全,就又開始不安分了,我得管一管她才是。」

  龍二點點頭,提了另一個想法:「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若她失憶之事不假,如今這般古怪行為倒可以解釋為,從前的她都是裝模作樣,如今忘了鳳家讓她嫁來的目的,她反倒是顯出了原形。」

  余嬤嬤「哼」了一聲:「小青還稟了我,說那女人想回娘家。這娘家是斷不能讓她回的,她偷走的雖是假物,可我們尚不知她都知道些什麼,三爺受襲一事也不簡單,未必與這鳳家沒關係。」

  龍二道:「那這鳳寧就交給嬤嬤吧,我已經囑咐鐵總管加強府內的排查了。老三這趟出門也無事,嬤嬤莫擔心。」

  「唉,我怎能不擔心,你們兄弟幾個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什麼都安穩,偏偏招來個鳳家。三爺娶了這樣的女人,誤了終身,我真是心疼。」

  「嬤嬤。」龍二安慰著這個像母親似待他們三兄弟的老人:「鳳家之事,我們一定會想法解決的。」

  余嬤嬤聞言回道:「二爺放心,那女人想裝糊塗,我定會讓她露出馬腳來。」



  4、行跡可疑的龍三夫人

  鳳寧從余嬤嬤那得知自己不能回娘家,理由是她腦子撞傷了,到現在還未找到傷症的問題,還得繼續吃藥療治。若是回了娘家,長途跋涉的,斷了藥,對身子不好。而且余嬤嬤說,路上若是出了什麼事,叫他們龍家如何跟鳳家交代?

  鳳寧聽了當然覺得很失望,但余嬤嬤說得合情合理,她也不好反駁什麼。反正她現在每頓飯都吃得不錯了,管飽管好,她暫時對現狀是滿意的。

  眼見余嬤嬤肯過來一趟不容易,再加上這次態度親和很多,鳳寧趕緊拉著她坐下慢慢聊。

  「余嬤嬤啊,你跟我說說,我是怎麼嫁過來的?」

  她以為人家會不理她,結果余嬤嬤慢條斯理的喝口茶,還當真給她說起了故事。

  原來龍鳳兩家算是世交,在祖輩那一代開始就是鐵桿的交情。兩家老爺子一起闖天下共患難,為朝廷做了不少事,護國平亂,鼎鼎有名,誰都知道龍鳳功勳。那個時候,兩家老人約定好,要給後輩們定個娃娃親,並立了字據交換了信物。可後來兩家生的都是兒子,於是此事就沒再提了。再後來不知怎的,鳳老爺子突然辭官,帶著全家遠下南方,而龍老爺子身子也漸漸不好,終撒手西歸。之後兩家就漸漸斷了來往,沒了音訊。

  龍老爺子有個獨子叫龍勝,在那之後子承父業入朝為官,他生了三個兒子,老大龍騰,老二龍躍,老三龍飛,在老大龍騰娶妻之後,龍勝戰死沙場,龍夫人悲傷過度,抑鬱而終,那時候朝中紛爭混亂,邊疆外敵侵擾不斷,龍騰像他爹一樣,拿起戰刀,奔赴沙場。龍躍則在家裡打理各項事務,保住龍家兩代長輩努力打拼存下的家業。龍飛也拜別了師父,趕回家中協助兄長。那會他們年紀都不大,辛苦自是不用說,龍家樹大招風,惹來的算計自然不少,好在三兄弟齊心,花了幾年功夫,終於平了戰亂,穩了家業,過上了安穩的好日子。

  鳳寧聽到這,一豎大拇指,讚道:「真是了不起。」

  余嬤嬤看看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什麼,鳳寧沒在意,催她繼續往下說。於是余嬤嬤接著說:「在那個時候,已遷居南方多年的鳳家突然找上門來,拿著字據信物,帶著女兒,要求龍家履行婚約。」

  鳳寧奇了:「婚約不是已經失效了嗎?」

  「那字據上寫的是龍鳳兩家結親,並沒有細指哪一輩人,所以雖然老爺子們當年的意思是兒輩結親,但就字據說話,孫輩也是有效的。」

  「所以龍三就被迫娶了我?」

  「一開始鳳家執意要嫁的是大爺,可大爺有妻,不願再娶,於是鳳家退而求嫁二爺,二爺自然也是不願的,所以那時候這事鬧得挺僵,後來三爺看不過去,跳出來說他娶,若是不嫁就可以滾蛋了。這事才算定了下來。」

  鳳寧張大嘴驚訝了:「三爺真是勇於犧牲。」

  她似乎完全沒有自己是當事人的自覺,余嬤嬤看在心裡暗暗計較,不知她是真蠢還是假呆。其實鳳家逼親之事,蹊蹺在於他們的目標在為官的老大和掌家的老二身上,老三雖也一表人才,可他們居然看不上。

  當年兩家失聯的莫名其妙,現在突然態度強硬要塞個女兒過來,確是讓人覺得詫異。兩年多來,這鳳家女兒在龍家露了不少馬腳,最後實在混不著什麼好處,欲偷龍家秘寶,偷了個假的逃了出去,被抓了回來,就又稱自己失憶了。竟會有這麼巧的事?

  鳳寧並不知余嬤嬤所想,她又問:「那我爹娘可曾來看過我?」

  「有的。」

  「依嬤嬤看,我與爹娘的關係是否親近?」

  「該是感情不錯。」

  「那他們知道我在這遭嫌棄嗎?他們為我做過什麼嗎?」

  這話把余嬤嬤噎了噎,這鳳寧撞了頭後,言語坦白的著實讓人刮目相看,也不知這是使的什麼招數。余嬤嬤定了定神,回道:「夫人在我們龍家,日子過得並不差。我們龍家雖不是什麼大善人,但虧待媳婦的事確實沒做過,這般好吃好住的供著,自認對得起良心。」

  鳳寧想起那清冷的房間,眾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好吃好住又怎能讓人過得歡喜。她心中一歎,只能繼續問:「我為什麼會掉到河裡去?」

  余嬤嬤眼一瞇:「你如何知道你是掉到河裡?」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岸邊……」鳳寧話一頓,終於還是隱瞞了有個男人問她什麼東西的事,她接著道:「那個時候我摸到自己頭上有血,然後就有人舉著火把過來了,我又昏迷了過去。」

  「那之前的事呢?」

  「不記得了。」

  余嬤嬤喝了口茶,決定下猛藥:「夫人,自你那次離了龍家受了傷,我們龍家就發現少了一件家傳寶物。」

  鳳寧吃驚的瞪大眼,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偷的?」

  余嬤嬤不正面答,卻道:「在岸邊找到夫人的時候,夫人穿著夜行衣。夫人在出事之前,一直在打聽這寶物的下落,府裡發現夫人失蹤之時,也發覺寶物丟失。老身是個下人,不好妄斷,不過夫人這麼巧撞傷了腦子不記事了,這下就麻煩了。說不定夫人還真能知道那東西的下落呢?」

  鳳寧呆了呆,沒顧得上理會她的暗諷,她想起她受傷的那天夜裡,那個沒看清臉的男人在她身上翻找並問她「東西呢」?難道就是指的龍家寶物?她真的幹了這等齷齪事?

  她對上余嬤嬤的目光,搖搖頭,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余嬤嬤沒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最後道:「這臆症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怕不是在河裡碰上了什麼髒東西撞了邪,我去安排安排,為了夫人好,找個高僧挑個好日子做做法確是要的。」鳳寧心裡還在為自己可能做過的事難過,也沒在意她說了什麼,「哦」了一聲算應了。

  此後這一整天鳳寧都沒了精神,她悶悶的睡了午覺,起來覺得心情還是不好,於是轉去了廚房,又把龍二的下午點心給偷了,這次不是包子,是蟹黃燒賣。

  鳳寧抱著裝燒賣的大碗,一個人悄悄的跑到宅裡最高的那棵樹下,她忽然有種衝動要上去看看。她上去了,她之前原不知自己是會武的,她只是覺得自己能上去,反正足尖一點地,手掌在樹幹上一拍,整個人就輕飄飄的躍上了樹頂。

  這樹確實是高,頂上樹枝在風中輕蕩,鳳寧坐在上面搖搖晃晃,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居高臨下看著整個龍府,甚至能窺得龍府大門外的一點點街景,她一邊看著,一邊往嘴裡塞著燒麥,一整碗全吃沒了,覺得心情好些了。

  湯廚的手藝真是好,她這麼想著,望著龍府大門處發呆。她完全沒印象,出了這個大門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臉,她出去過嗎?

  其實在這個宅子裡,所有的人和物也是陌生的。她曾以為相公能幫她,可是現在連面都沒見上。她失望又失望,乾脆也不想見了,反正人人都說他們並不親近,按余嬤嬤的說法,甚至娶她他都是被迫的,那怎麼可能親近呢?

  鳳寧坐在樹頂上晃啊晃,想啊想,覺得又不開心了,她覺得她還需要一碗點心安慰,可是根據這麼多天的經驗,每天下午點心只有一份,好像除了她二伯,其他人都不好這口。

  可她真的還需要來碗吃的,這可怎麼辦才好?鳳寧跳下大樹,決定再回廚房瞧一瞧,萬一有吃的呢。

  結果真的有!爐上蒸著糯米丸子,就是肉末、筍丁、香菇捏成丸子樣,外頭滾了一層糯米現蒸的,一個個圓滾滾香噴噴的誘惑著她。鳳寧毫不猶豫,當機立斷的把所有丸子全倒進碗裡,抱了就跑。

  廚房裡進了人,後窗外遠遠也有僕役背著斧子要到這邊後院劈柴,鳳寧反應迅速,足尖一點,翻身上了廚房的屋頂。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句話,可不記得這話是誰告訴她的了。

  她抱著大碗,美滋滋的開吃。一邊吃一邊聽得下面廚房裡的動靜,原來是湯廚和另一個廚工在聊天,先是那廚工問:「湯廚,聽說燒賣被偷了,你準備拿什麼交差啊?」

  接著是湯廚答:「幸好我有捏筍丁香菇丸準備晚餐做湯的,這會索性滾了些米蒸丸子,這個二爺也是愛吃的。」湯廚說著說著又來氣了:「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我宰了他。」

  屋頂的鳳寧一愣,趕緊接著再塞個丸子進嘴裡,被宰前一定得吃飽了。

  那廚工道:「別生氣了,這次該不會有問題了,不會有人連偷兩回的。」

  湯廚「哼」了一聲,道:「今後我可長教訓了,一旦上了鍋,絕不能離開廚房。點心材料,我也得準備兩份備著才行。」

  鳳寧聽了,在屋頂上連連點頭,備兩份好,備兩份了有一份就是她的。她想著以後都有得吃有些高興了,嘴裡的丸子沒熟透她也不在意,覺得味道那是分外的好。

  過了一會,忽聽得廚房裡一陣咆哮:「他娘的,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鼠輩,連丸子都不放過?那都沒蒸熟呢。吃,吃,就知道吃……這可怎麼辦啊?」

  那個廚工期期艾艾的勸:「要不,湯廚,就用糯米蒸了捏成米丸子試試?」

  咦,鳳寧心裡想著,那樣會好吃嗎?可惜她沒嘗到。因為湯廚從那時起,再沒離開過廚房,半點機會也沒給她。此次事件的結果是聽說龍二爺親自到廚房審視了一番,最後親自在房頂上撿到一隻空碗。

  第二天,鳳寧的三餐,飯量菜量都翻了倍,某人還囑咐小青給她傳了話:「吃飽了,別惹事。」直到很久之後,鳳寧才醒悟過來,龍二爺以為自己這個弟妹是故意跟他搶吃的。

  可她沒留意,這只空碗暴露了原來她會武這件事,對龍家來說,她嫁來龍家的目的,更可疑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6 PM

  5、摸黑遭劫的龍三夫人

  話說鳳寧被龍二警告了之後,確實老實了一陣。余嬤嬤每天都來看望她,也不知是為了監視還是折磨她,或者是被她折磨。

  反正鳳寧跟她一起這麼乾坐著不覺得開心,她想余嬤嬤也是不開心的。她感興趣的話題余嬤嬤不太搭理,比如她以前的瑣事了,她家裡的事了,她相公的事了,余嬤嬤說的不多,可除了這些,鳳寧真的跟她沒法聊到一塊去。很多時候,兩個人就這麼坐著。

  不過鳳寧不是個沒良心的,她會替余嬤嬤著想。比如「余嬤嬤啊,你年紀大了,這麼乾坐著累不累,要不我陪你逛一逛去?」她想著走一走看看風景也比看著這嬤嬤強啊。

  結果余嬤嬤說:「為人媳婦,要有定性,哪能坐一會就嫌煩。」嫌煩就算了,還敢說她老?余嬤嬤心裡不高興。但說不詫異是假的,過去那個鳳寧,心裡有鬼,哪敢這麼明目張膽吱吱歪歪的。

  鳳寧又會道:「余嬤嬤啊,坐這麼久,你餓不餓?」餓了就有理由招呼廚房來點點心之類的吧?

  可余嬤嬤道:「這用了午飯才歇了一個時辰,哪裡會餓?」鳳寧托著下巴,心想,她問錯了,她該問她饞不饞的?不過問一個這麼嚴肅的老人家饞不饞,是不是不太厚道?

  實在不行,鳳寧只好又轉回話題了:「嬤嬤啊,你跟我說說,那個有可能是被我偷走的寶物是什麼東西?長什麼樣?有多大?」

  余嬤嬤喝茶,沒答。鳳寧又問:「那我會不會有同夥?我一個人就能偷到了嗎?」

  余嬤嬤拿杯子的手一頓,掃了她一眼。鳳寧撐著腦子,有些沒精打采的擺弄著自己的杯子,她玩了會,突得坐直了:「嬤嬤啊,不如我們聯手破案吧。我這麼憋著,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情也不好。你這麼累著,解決不了問題,心情也不好。」

  余嬤嬤這次說話了,她道:「你快些把過去的事想起來了,便是幫了大忙,如今瘋不瘋,傻不傻的,破什麼案?」她不信任這個三夫人,不可能給她機會擺佈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已派人去請了高僧,到時做做法,驅驅邪。」她就不信了,灌藥、作法、緊迫盯人……一直折騰下來,難道還拆不穿她的真面目。

  做法?鳳寧聽了更覺得沒勁,她索性趴在桌上裝死,她不開心,她也不想假裝開心。

  過了好幾天這樣的苦日子,鳳寧終於受不了啦,她決定要自強不息,如果沒人願意信任她,那她就自己把自己做過的事翻出來,自己找出真相來行不行?

  她不求別的,就算是干了壞事也得落個明白,如今自己稀里糊塗,還要看人臉色過日子,這她哪能受得了。

  不讓回娘家這事她是看清楚了,不就是變著法的軟禁她嘛,她要是偷了他們龍家的寶物,再一回娘家,他們怕她跑了。她不跑,她若是偷了,查清楚真相,給他們還回來就是,她雖沒了記憶,但是非還是分的,羞恥心還是有的。

  這段在龍家,她也是有所覺,龍家確如余嬤嬤所說,就算不喜歡她,但確實沒讓她餓著凍著,沒打沒罵,還有小青這樣的好姑娘照顧她。她觀察了這府中僕役們的行事,都是有規有矩,端端正正,倒是顯出這龍府確是正派人家。所以鳳寧分析,自己的遭遇應該確是事出有因。

  這麼一想,她渴望解開迷團的心就更盛了。她想了又想,終決定要邁出第一步,就是去她落河出事的地點好好瞧一瞧。

  某天夜裡,月黑風高,正是幹些偷雞摸狗勾當的好時候。鳳寧躲過巡夜的侍衛,悄悄潛到府宅牆邊,輕輕一躍,跳了出去。她左右看看,側耳傾聽,覺得沒人發現自己,呆了一會,想想這種情況,自己能把東西偷出來潛逃,也是有可能的。

  她轉身奔向街市,跑了兩條街,躍上了街邊宅子的屋頂,幾個縱躍,尋了個高處停下舉目四望,這城建得方正,雖然很大,但方向對了,城門之處並不難找。

  鳳寧一早就打聽好了,她受傷被尋回的地方,是南郊護城河的上流河道,叫涼河。鳳寧想去那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印象,或是尋回些線索什麼的。

  她的計劃是,偷偷的去,再偷偷的回來。如果真能找出什麼,待她查出了真相再與龍家說,不然現如今無論她說什麼,這龍家人都會覺得她在耍詭計。若是沒找到什麼,那她就當沒出去過,這樣省得龍家亂想。

  可鳳寧沒想到,她走了很遠的路,終於走到了城門口,卻發現城門緊閉,守城門的兵大哥跟她說,要等到卯時,農戶們出農時分才會開門。鳳寧一想這可不妙,她趕緊跟兵大哥求情說她嫁到鄰城的姐姐忽然生了重病,身邊沒人照料,她趕著過去救命的。可兵大哥也沒辦法:「姑娘,這陣子管得嚴,你看此處可不止我一人守門,別說我做不得主放你,就是我能做主開門的,若放了你過去,可能飯碗就不保了。現在已近寅時了,等不了多久就能開門,你且再等等吧。」

  鳳寧眼巴巴的盯著城門看,表情甚是可憐。看這水靈靈的大美人這般模樣,那兵大哥心一軟,勸道:「別著急,你姐姐鐵定不差這一個多時辰的。你一個孤身女子,這個時候出了城也不安全,你且先找個暖和地方坐一坐,一會城門開了,我第一個放你出去。」

  鳳寧看他確是為難,歎口氣,點頭謝過,轉身走了。她走了一段,看見個年輕劍客抱著臂站在她不遠處,以為人家也是等著出城,好心喊了一句:「這會子出不了城的,你別著急,要等到卯時呢。」

  那年輕劍客似乎很驚訝,鳳寧心想原來是跟她一樣不識規矩的,看來是外地人。她揮揮手,算是道別,然後自己低著頭,一路走一路想,那現在是先回龍府呢,還是等城門開呢?

  她琢磨了一會,龍府對她監視得這麼嚴,她跑出來一趟不容易,再說她每天也就這大半夜的能摸黑出來,那城門怎麼都是關著的,如此她現在回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反正出都出來了,又走了這麼遠,不能白走,乾脆就今天把事情辦了再回去。

  她這麼一想,就晃啊晃,走到一家客棧酒樓的門前,那裡燈籠還點著,有光。客棧的門板全插上了,獨留了半扇開著,讓半夜裡吃酒或是投宿的人知道這裡還做買賣。鳳寧摸了摸肚子,咽嚥口水,可她身上沒銀子,不能進去。她歎口氣,靠坐在客棧的台階拐角那,耗著時間等著開城門。

  夜風習習,黑漆漆的長街上獨坐著她一人,頭頂上的燈籠映出一個孤獨的身影,鳳寧看著身邊自己的影子,心裡有些難過起來,她把頭埋在腿上,抱著膝蜷成一團。過了好一會,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一陣濃重的酒氣襲來,夾雜著兩個男人的粗嗓門向她逼近。

  鳳寧倒是還警醒,一下跳了起來。定晴一看,原來是兩個買醉的漢子從客棧裡出了來,看見門口坐了個女人,竟然哈哈笑著,伸手欲行輕薄。

  鳳寧後退兩步,避開他們的髒爪子,皺了眉開口想罵,可一想還是走為上策,於是狠瞪了他們一眼,轉頭朝城門方向走。沒想到那兩人竟然追了上來,一前一後將她的路堵了。

  鳳寧這下是真怒了,她柳眉倒豎,叱道:「這是要怎樣?」

  她跟前的醉漢臉泛紅光,嘻皮笑臉,眼神分外齷齪:「姑娘夜半一人於街上遊蕩,難道不是寂寞嗎?」身後那人哈哈樂地補充:「就是,就是,我們來陪陪姑娘。」

  鳳寧冷笑一聲:「瞧你倆那德性,母豬都看你們不上。」

  醉漢被罵,生氣了:「他娘的,給臉不要臉,敢罵老子,知道老子是誰嗎?」

  「豬。」

  「去你娘的。」另一醉漢握緊拳頭衝著鳳寧的臉就打了過來。他拳大如斗,勁力如風,瞬間竟然就到了鳳寧的眼前,竟然是個練家子。他的拳一動,鳳寧就下意識的也動,她腳下一錯,拳頭到面門時頭一轉,素手一抬,閃電般地扣在醉漢的脈門上。

  醉漢只覺臂上麻筋一痛,竟然整條胳膊動彈不得,鳳寧手一扭,腳下一踹,使得巧勁將那身形龐大的醉漢一掄,她口中喝道:「去你爺爺的。」醉漢已然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好半天沒爬起來。

  另一人一看,酒醒了一半,他大喝一聲,擺了個開拳架式,圍著鳳寧走了半圈,然後猛的躍起,由上衝下的向鳳寧連擊兩拳。鳳寧不及細想,依著本能身形一彎,柔若無骨的扭轉腰身,腳下一錯,竟然無需躍開便躲過拳頭。她順著對方攻勢,手腕就著對方手腕一轉,扣住腕脈,將他整個往前一拖,同時一抬腳踹在他的□。

  那人慘叫一聲,跪在地上,蜷成一團抱著肚子,話都說不出來。鳳寧一叉腰,又踢他一腳,學他剛才那般說話:「給臉不要臉,敢欺負姑奶奶,知道姑奶奶是誰嗎?」

  那人掙扎著抬頭,啞著聲音問:「是誰?」

  鳳寧一怔,還真問了?她一揚頭:「不告訴你。」

  她似聽到一聲輕笑,察覺身後有人走近,轉頭一看,是剛才城門那遇到的年輕劍客。她正待說話,先前被摔在地上的醉漢卻趁這會衝她撲了過來。鳳寧眼角瞥到銀光一閃,急急退了兩步躲開。

  那劍客一揚手,瞬間拔出了背後的長劍一甩,劍嗖的一下向那醉漢射去,卻是劍柄在那醉漢手腕重重一敲,擊落了他手上的匕首。

  鳳寧呆了呆,心裡想著自己若也是這樣出手,是否能做到只用劍柄擊人的?她不知道,但卻知道這個劍客是個高手。那劍客一擊得手,走過來撿他的劍,醉漢被那長劍打得坐在地上,蹭著地往後退。

  鳳寧上下仔細打量那劍客,他雙目有神,面潔如玉,衣裳整潔,一看便知用料上品。他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劍鞘劍把都擦得珵亮,腳上的靴子也乾乾淨淨的,與那兩個意圖欺負她的傢伙還真不一樣。鳳寧心裡知道這人與那二人確不是一夥,不該是有惡意的。

  她沖那劍客一抱拳:「多謝了。」

  那劍客也打量了她,然後問了一句:「你沒事吧?」鳳寧搖搖頭,低頭一看地上那兩人想跑,喝了聲:「不許動。」

  那二人真是立馬韁住,暗地裡互看了一眼,猛地回身朝鳳寧攻了過來,想著借攻為退,伺機逃跑。鳳寧不慌不忙,挫掌相迎,那劍客也踏前兩步,截住其中一人,兩人合力,用不了幾招,把那兩個醉漢教訓得哭爹喊娘,再不敢跑,只跪在地上喊饒命。

  鳳寧想了想,道:「這兩個不是好東西,不能就這麼算了。」她過去踹了他們一腳,凶巴巴的道:「爬到那樁子那。」街市邊上有兩個大木樁子,該是買賣人家栓馬停車、掛燈籠、展旗等之用。

  那兩人慌張的互看一眼,還真是爬過去了。鳳寧又道:「脫衣服。」這下兩個人不動了,鳳寧一抬掌做勢要打,再喝了句:「脫!」

  兩人一抖,飛快的脫了。鳳寧轉頭看了眼那劍客,他皺著眉似乎不解她的用意,鳳寧衝他道:「這位大哥,幫個忙行嗎?」

  劍客慢吞吞的挪步過去,鳳寧把那兩人的衣服撕成布條,交給劍客:「麻煩大哥把他們綁起來。」

  劍客沒接,只看看那兩人又看看鳳寧。鳳寧皺起眉頭,一指那兩個醉漢:「他們在街上當街欺負女人啊,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換了別的弱女子,可不就遭殃了?再說了,我們也就撞見這一次,說不得他們之前就幹過好多壞事呢。就讓他們在街上示個眾,這可不是件好事嗎?」

  那兩人聞言哇哇大叫,說自己是良民,如今是喝醉了云云。那劍客卻道:「我倒是知道他們是誰了,你這麼一說讓我想了起來,我在外縣看過他們的通緝畫像,還真是干了許多令人不齒的壞事。」

  那兩人聽了這話一哆嗦,鳳寧倒是一愣,竟這麼巧?她反應過來,忽的跳起來:「那我是做了大好事,我為民除害,哈哈……」

  劍客似覺得她反應有趣,既意外又好笑,弄得表情有些古怪。他輕咳兩聲,看了看那只著了中衣坐在地上的兩人,對鳳寧說道:「你背過身去,走遠兩步。」

  鳳寧狐疑的看他,他卻揮揮手催她快點。鳳寧想想,依言走遠兩步,背過身去了。然後她聽見那劍客對那二人說:「把褲子脫了。」

  鳳寧「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聽得身後那兩人咿咿呀呀的掙扎抵抗聲音,然後又聽幾聲慘叫,像是被打了,接著身後安靜下來,悉悉嗦嗦的似在脫衣。

  再然後,又聽劍客道:「把胳膊伸出來。」鳳寧很好奇,伸胳膊幹嘛呢?她偷偷轉頭看,正看到那劍客用劍在那兩人的胳膊上劃了一道。他沒看鳳寧,在兩人嗷嗷的慘叫聲中卻說了句:「他們沒穿褲子,你別偷看。」

  鳳寧趕緊把頭轉回來,可在他這話裡還是下意識一瞟,已經看到了四條白花花的肉色大腿,她一邊揉眼睛一邊嘀咕著:「你不提醒我還看不到呢,你幹嘛要說。」

  她越想自己越吃虧,於是大聲道:「這位大哥,幫我多踹他們兩腳。」她話音剛落,就聽得身後彭彭的幾下踹人的動靜,兩個醉漢又是幾聲呼痛,鳳寧開心了,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原本是一個淒苦的月夜,現在似乎卻變得有趣味起來。鳳寧看著自己的腳邊被月光映出的影子,給自己打打氣,其實事事皆有轉機,她會有機會找回自己的。



  6、撿回相公的龍三夫人

  鳳寧背著身等著,聽得身後劍客大哥對那兩人道:「你,用他的血在他身上寫我是畜生,你,一樣,用他的血在他身上我是禽獸。」鳳寧聽了,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心道這人真是又仗義又有趣。

  最後兩個意圖不軌的醉漢光著腿,穿著寫著自罵的血衣被吊綁在街市裡的木樁上。鳳寧捂著眼從手指縫裡偷偷看,覺得這個處置方法真是棒。

  「又看?」那劍客一轉身就發現鳳寧的舉動,似沒想到她這般調皮,遂無奈的輕聲斥她。鳳寧嘻嘻笑:「這位大哥,你真是大好人。」

  劍客揚揚眉,他立在月光下,整個人顯得又俊雅又瀟灑。不過鳳寧這個有夫之婦顯然沒注意到這個,她衝他揮揮手告別:「我得走了,後會有期。」她心情大好,連蹦帶跳的朝著城門去,在那再站了一會,卯時到了,城門大開,鳳寧跟著踩著星光上農的莊稼漢們一起出了城。

  她走了一段,卻是不識路,於是拉了農夫問:「大叔,涼河是往哪邊走?」農夫給她指了道,鳳寧一路小跑的便去了。又行了許久,終於看到了一條湍急的大河。

  鳳寧站在高高的河岸邊,看著那急流的河水,腦中忽然閃過沒頂的黑暗,冰冷河水將她往下衝卷的情景,她閉上了眼,身形晃了一晃,一下暈得厲害了。她趕緊蹲了下來,埋頭抱膝,等那陣眩暈過去。再睜眼時,眼前景物不變,但她兩腿還有些發軟,她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著河道使勁回想。可惜,這次她什麼也沒想起來。

  四周暗得嚇人,天還沒亮,只有月亮將這個地方照著慘白慘白的,鳳寧覺得自己心裡也慘白慘白的。

  一個人走近她,鳳寧回頭一看,是那個劍客大哥,她笑笑:「你怎麼也在這?」

  劍客隔著些距離往她身邊一坐:「這裡可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鳳寧抱著膝看他:「大哥,你真是個好人。我沒事,你剛才也看到了,壞人欺負不了我。」

  那劍客問:「你到這裡做什麼呢?」

  「據說我在這出過事,我來看看。」鳳寧倒是老實說了,不知怎的,她覺得這位劍客與她挺投緣,與他說話沒覺得彆扭。

  或許是因為有了人陪,她覺得有精神了,於是跳了起來,沿著河道往下遊走。那劍客果然也站起來跟著她走。鳳寧背著雙手,一路走一路看,那劍客輕聲問:「在找什麼?」

  鳳寧答道:「找我自己。」這沒頭沒腦的答案,竟然沒惹來那劍客的追問,鳳寧心想,這真是好。她需要有人陪,卻不需要有人刨根問底。

  走到一處,岸邊長著一片樹林,河岸很低,鳳寧看著河水有些怕,但還是蹲在岸邊看了看,這樣的泥岸確是可以讓人一半泡在水裡,一半躺在岸上。

  地上芳草青青,泥土潮濕,與她那天醒來時聞到的氣味很像。此時天邊已經泛了白,月亮和星星快要隱去。鳳寧抬頭看看天空,忽的一下躺在草地上,她看著淡淡的月亮,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然後再閉上。

  她躺了許久,躺到天空已經全亮了,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最初那種在黑暗與激流中掙扎的感覺給她遺留了恐懼,其它的她一點也沒想起來。那劍客不說話,只在一旁靜靜看著她。

  鳳寧越躺越難過,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辦?沒人喜歡她,沒人欣賞她,沒有和善的親人,沒有恩愛的相公,什麼都沒有。她不喜歡龍府,她不想回去,可她能怎麼辦?她連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她還能去哪裡?她這樣看著天空,覺得又委屈又無助。

  她坐了起來,揉揉發酸的眼睛,爬了起來低著腦袋落寞的往城裡方向走。那個劍客安靜地跟在她身後。鳳寧沉在自己的傷心情緒裡,沒跟他說話,他倆就這樣一前一後進了城門。

  那個之前與鳳寧對過話的守城士兵遠遠看到她居然回來了,還沾了一身泥,滿是悲傷的模樣,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的問:「姑,姑娘,你怎麼了?難道你姐姐……真是等不了這一個多時辰了嗎?」

  鳳寧搖搖頭,她傷心的表情明顯,那士兵以為真是發生了慘事,悔得不行:「哎呀,姑娘,真是對不住,早知道這樣,我怎麼都拚命幫你求一求,我以為……你,你節哀啊……莫怪我,我真是不知道會這樣……」

  他越是這樣,鳳寧反倒愧疚了,她連連擺手:「兵大哥,不是這樣,是我錯了,我為了出城,說了謊,你莫怪我。」她說著說著,難過的揉揉眼:「不是我姐姐病了,是我病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找不回來,回家肯定得挨罵。兵大哥,是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的,真的,你莫怪我啊。」

  那士兵驚訝了,撓撓頭,沒聽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病了,找不回來,又要挨罵,亂七八糟沒條理,但她姐姐沒事他倒是聽清楚了,看這姑娘這麼難過,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揮揮手:「不怪你,不怪你,你看你這一身弄的,當心別受涼了,快回家去吧,別怕挨罵,家人始終還是家人嘛,快回去。」

  鳳寧又揉揉眼睛,說道:「兵大哥,你真是個好人。」那兵哥又衝她擺擺手,兩人算是就此告別。

  鳳寧垂頭喪氣,一步一挪地走在街市上,看著陌生的街景,絲毫沒有印象的店舖,心裡直歎氣。那個劍客大哥還跟在她身後,她走啊走,忽然回身跟他道:「大哥啊,我心裡好難過。」

  「啊?」劍客的表情有些防備。

  鳳寧裝沒看見,又道:「我一難過,肚子就好餓。我半夜裡等城門開的時候就難過,所以我從那個時候一直餓到現在了。」

  那劍客又「啊」了一聲,顯得更驚訝了。

  鳳寧鎮定自若的又說:「可是我是偷偷跑出家門的,我身上沒有銀子,離家還好遠,實在餓得走不回去了,你借我錢銀吃頓早飯可好?一會我回了家,拿了錢銀就還你。」

  這次劍客不「啊」了,但嘴巴張大,有些傻眼的看她,顯然沒想到心情不好能扯出這一堆來。鳳寧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對她來說,肚子餓就要吃飯是相當理直氣壯的一件事。那劍客很快收斂了表情,點點頭說了:「好。」

  鳳寧一下笑開了臉,大眼彎彎,手一指前方的早點攤子:「那我們去吧。」她就是瞄好了目標,才開口的。

  兩個人來到了攤子前,鳳寧的肚子已經咕咕的叫得厲害,讓一旁的劍客側目,鳳寧給了他一個「你看,我沒說謊」的表情,劍客輕咳兩聲,別過頭去忍笑。

  那早點攤擺在路邊,只有兩張小桌子,賣的東西也比較簡單,有餛飩、米粥、燒餅、包子。鳳寧餛飩米粥都各來一碗,然後燒餅兩個,包子一籠。她點好了,便問劍客:「大哥,你吃什麼?」

  劍客奇了:「剛才點的沒我的?」

  「那是我要吃的。」鳳寧對著劍客驚訝的臉鎮定的眨眨眼,耐心的又問了一次:「大哥,你要吃什麼?」

  劍客也對她眨了眨眼,慢慢道:「一碗餛飩,兩個包子就好。」

  鳳寧轉頭對掌攤子的大娘道:「大娘,再加一碗餛飩,兩個包子。」末了加一句:「我這位大哥食量小。」

  劍客扭頭裝著看向別處,輕輕抖動的雙肩洩露了他的笑意。鳳寧卻是不管,在小桌那尋了個空位,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了。早飯很快送了上來,鳳寧眉開眼笑吃得那高興,一邊大口吃一邊對劍客說:「萬事皆知足,有命飯飽便是好。」她自己說完一愣:「咦,這話是誰對我說的呢?」

  劍客看著她,問道:「你不記得了?」

  鳳寧搖搖頭:「我生病了,不記事了。不過大哥是好人我是記得的,欠你錢銀我也是記得的,我一定還。」她繼續悶頭努力吃,吃著吃著又對賣早點的大娘大聲道:「大娘,你做的飯真好吃。」

  她言語上稱讚,吃相上也充分表現了這早飯真是好味道,一旁路過的幾個路人忍不住也駐足買了些。這把早點大娘哄得開心,她用荷葉包了兩個鹵蛋:「姑娘,大娘請你吃雞蛋,包好的,可以帶回去吃,壞不了。」

  鳳寧笑得燦爛,道了謝,得意地衝劍客擠擠眼。之後吃飽了,劍客去付了錢,回到小桌這,鳳寧壓低聲音道:「大哥,你把雞蛋錢也給大娘吧。她操勞得手都破了口子,那幫忙的孩子這麼小,兩人穿得又破,該是家境不好的,不能佔了她便宜。」

  劍客也學她嚴肅的表情,壓低聲音道:「我要給,她不要。」

  鳳寧聲音壓得更低,像做賊似的:「那偷偷放這,她過來收碗就看到了。」劍客瞥了一下那大娘,點點頭,依言行事。兩個人剛走開,卻聽得大娘喚:「姑娘……」鳳寧回頭一看,卻是那大娘發現了那些個銅板,正揚手喚她。鳳寧忙拉著那劍客快步跑開,跑遠了,再看不到,哈哈笑了。

  她興高采烈的蹦著步子,剛走幾步,被劍客扯住袖子:「不是回家嗎?怎麼又往城門去?」

  鳳寧一愣,大叫一聲:「哎呀,糟糕了。忘了買早飯。」

  那劍客嚇一大跳,嗓門都大了:「那你剛才吃的是什麼?」她這不記事的毛病,不會嚴重到如此地步吧?

  「不是,不是。我是想著,城門兵大哥這麼辛苦,肯定沒吃早飯呢,那大娘那還有好幾籠包子,可以買了請他吃的。可我剛才自己吃得太高興,把這事忘了。」鳳寧眼巴巴瞅著劍客:「大哥,你放心,錢銀我一定還的,你再去幫我買包子好不好?」

  「不好。」劍客大哥回答的很乾脆:「剛才走的這麼鬼祟,再回去很丟臉,我把錢給你,你自己去。」

  「不要,我臉皮薄,不好意思回去。」

  「那我就臉皮厚?」

  「肯定比我厚。」鳳寧涎著臉笑:「我是說,大哥你一看就是人脈廣,見識多的,這經的事一定不少。回頭買包子這樣的活,肯定幹得比我好,你去吧。」她雙掌合十,誠意十足的求:「去吧,去吧,我欠你人情,一定還。」

  劍客大哥臉色有鬆動,鳳寧抓住機會,推著他往回走:「去吧,去吧,全靠你了,你是大好人。大娘和小孫子早點收攤回家休息,兵大哥填飽肚子好監守城門,全靠你了。」她說得這買包子是多大的事,劍客大哥終於無奈的被她逼回了早點攤。

  鳳寧躲到一個拐角,看著劍客大哥一臉尷尬的回去買包子,那大娘果然推推搡搡的要少收錢,鳳寧覺得她看到了劍客大哥臉紅,然後似乎是談不攏,他一把搶過包子,丟下錢快步逃跑。

  「公子,公子……」這次大娘呼喚的是劍客大哥。鳳寧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劍客大哥路過,一把把她揪出來一起逃,一邊逃一邊怨她:「還笑!還笑!」

  兩個人直接奔到了城門,鳳寧拿了包子給兵大哥,還就說謊之事又跟人道了歉,幾個兵大哥看有人送早飯,高興壞了,連連道謝。鳳寧討了個心安,心情大好,她跟兵大哥們揮手告別,轉身朝劍客大哥這邊跑來。

  她笑得燦爛,陽光灑在她身後,竟為她染上了幾分耀眼神采。劍客大哥雙臂抱胸等在那,他微瞇了雙眼,似有所思。

  鳳寧樂顛顛的跑到他身邊,豪氣的道:「走走,你跟我回家,我要了銀子還你。」她止不住一直樂,又背著手踩著陽光踱步子。她一身髒兮兮,卻全不在意,像是飯飽後心滿意足漫步的貓。

  安靜走了許久,鳳寧忽然道:「大哥,我現在不那麼難過了。你看,我離家出走了一夜,卻遇見你這個大好人,還有那個守城門的兵大哥也是好人,賣早點的大娘也是好人,這世上好人這麼多,多好。有人教過我,只要用真心相待,終會有所回報,我覺得這話說得對。我夫家人雖然不喜歡我,那可能之前我做過不好的事,可我現在不一樣了,我好好待他們,他們也一定會對我改觀的,對吧?」

  劍客沒說話,鳳寧又道:「哎呀,我想起了這話,卻想不起是誰對我說的。教我這話的人,也一定是個好人。大哥,我想想念人,卻不知該想念誰,那種空空的感覺真是不好。」

  她並不指望他應她,她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人家能聽懂才怪。但只要身邊有個人聽,任她慢慢說,她就覺得心裡舒服了。她絮絮叨叨又說了幾句,看見龍府就在眼前了,忽地想起來帶著劍客大哥不能翻牆。

  這個時候她覺得有些難堪了,她停了腳步,低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小聲道:「大哥,我跟你說,我夫家就是這。可眼下他們還不太喜歡我,所以一會我領你進去,要是沒有很快拿到錢銀,你莫見怪,我好好跟他們說,他們會給的。再不濟,我也是有些首飾的,一定能抵那早飯錢。」

  劍客還未及回答,鳳寧又問:「對了,這麼久了,還沒問大哥姓名。」

  「我姓龍……」

  「哎呀,好巧。」鳳寧驚呼:「我夫家也是姓龍的。」

  劍客歎氣:「我知道。」

  「哦。」鳳寧低下頭:「你也知道這宅子是龍府啊,他家很有名吧。我,我那什麼,我不是壞人,真的。」她不知該怎麼說,只好悶頭往府大門走:「走吧,反正早晚都得回去。」

  還沒走到門口,大門忽然開了,十來個侍衛僕役走了出來,為首的那個看到鳳寧,大叫一聲:「不用找了,這不就是三夫人嗎?她在這呢。」

  鳳寧恨不得立馬挖個坑鑽進去,這樣真是太丟臉了。她正想轉身跟劍客大哥解釋一下情況,可那些侍衛僕役忽的恭敬低首行禮,鳳寧嚇一大跳,卻聽得他們大聲招呼:「三爺!」

  鳳寧傻愣愣的瞪著他們,半晌慢吞吞的轉過身來,看見劍客大哥一臉坦然地接受著大家的行禮。他對上鳳寧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和張大嘴的驚訝表情,輕聲說道:「我就是龍三。」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6 PM

  7、找到同盟的龍三夫人

  鳳寧傻子似的瞪著他,看了半天,愣愣的問:「你是龍三?」

  「對。」

  「大名龍飛?」

  「對。」

  「你大哥叫龍騰,二哥叫龍躍?」

  「是的。」

  「你家還有一個凶巴巴的余嬤嬤管事?」

  「嗯。」

  「你娶了個媳婦,叫鳳寧?」

  「嗯。」

  「就是我?」

  「沒錯。」

  「你認得我嗎?」

  「認得。」

  「那為什麼在城門那見了面,你什麼都不說?」

  「我本想說的,你沒給機會。」其實他在城門處偶遇,是心想著正巧捉她個現行,等著看她驚訝慌亂掩飾,可是沒料到她居然坦然瀟灑的一揮手,告訴他城門沒開等著吧,反過來讓他大大驚訝了一把。但眼下這個是不能告訴她,因為她看上去正因為他的欺瞞難過。

  「那後頭這麼多時間,也沒機會說?」

  「……」龍三抿緊唇,不知道要怎麼答,他一開始等著她露馬腳,便陪她玩。後來她走出城門,看上去那麼無助,他忽然信了她是真沒了記憶,那時不知道突然說他是龍三會不會嚇到她。後來她那麼開心,他又不想告訴她了。總之,沒有合適的時機。

  鳳寧瞪著他,眼眶紅了,啞著聲音道:「我受傷生病了,你都沒來看過我。」

  龍三不自在了,不會要在這大門口說這個吧?

  鳳寧一臉難過脆弱:「你為什麼不理我?」

  「……」龍三無奈,依然只能無言以對。他剛要試圖勸她回家再談,卻見那個正悲傷的小女人突的一變臉,張牙舞爪的凶狠姿態,衝上來對著他的小腿肚就是狠狠一腳:「你這大混蛋!大騙子!」踢完罵完果斷迅速的一扭頭撇下他進門去了。

  剩下那一堆僕眾張大嘴驚訝的看著龍三,龍三對上他們,一板臉,輕聲問:「很閒?」眾人皆搖頭,也果斷迅速的散了。

  龍三瞪著他們的背影,歎口氣,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三走進宅子,本想先回自己的院子,想想還是拐去了鳳寧那。鳳寧那個小院他很久都沒有來過,以往大家住在一個大宅子裡,卻是各有各的院子,見面機會並不多。

  他還沒有走到那,遠遠就聽見余嬤嬤的聲音:「你實在太不像話了,一個為人婦的,堂堂龍家三夫人,哪有半夜裡跑出去晃蕩的道理。你鬼鬼祟祟,出去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我去了河邊,想看看能不能記起什麼。」

  「哼,這話誰信?要去河邊記事,犯得著半夜偷摸著去?」

  龍三走進院子,正看到鳳寧撇著嘴扭著頭不答話的委屈模樣,他走過去,喚了一聲「嬤嬤」。余嬤嬤見是他回來了,高興的直拉著他的手瞧:「終於回來了,沒什麼麻煩吧,頭還疼不疼了?」她儼然換了個人似的,眉眼之間透著慈祥,是真切的關心龍三。

  龍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鳳寧,她眼巴巴的看著,似是羨慕,看到他瞧又速速把頭扭到一邊。龍三心裡一動,對余嬤嬤說:「我沒事,傷早就好了,哪有這麼嬌貴的。」然後又對鳳寧道:「你先進屋去吧。」

  鳳寧一點沒猶豫,火速往屋裡沖,她太難過了,不信她,不關心她,還騙她,這到底是一家什麼人啊?

  她氣鼓鼓地撲到床上使勁捶打,在街市上攢下的那點歡樂勁頭一下子都被消耗沒了。龍三在外頭跟余嬤嬤述了幾句家常,然後拉她離開,說有事談。鳳寧聽得這句,知道是要談自己,她摸到窗邊,偷偷看著龍三帶著余嬤嬤離開的背影,他忽然回頭看了看,對上了她的目光,鳳寧下意識的一躲,蹲在了窗台下。

  她蹲了好一會,再起來偷看,外頭已經沒有人了。她自己趴窗台上鬱悶了好一會,嘟囔著罵龍三「大騙子」,最後終於覺得沒意思了,決定先去補個覺。反正她自己難過也改變不了什麼,懷疑她的依舊懷疑,討厭她的依舊討厭。

  鳳寧這一睡真睡著了,可不知是否去了一趟涼河邊真有用,她做了個夢,夢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的水,一股力量將她往恐懼深處拉,她喘不上氣來,水從她嘴裡鼻子裡灌進去,她奮力掙動著四肢,可是卻一點用都沒有。

  她窒息,胸疼得要炸開,痛苦似乎無邊無際,不知怎的,她忽然能開口了,她拚命喊:「救命……」這一喊,空氣從喉嚨裡一下湧了進來,她醒了。

  胸中那種惶惶然的感覺還沒有消散,就見門被打開了,龍三走了進來:「怎麼了?你喊什麼?」

  鳳寧怔怔的看著他,下意識的答:「救命……」

  龍三微微擰了眉,走近床邊:「做惡夢了?」

  夢?鳳寧閉閉眼,終於清醒過來,她舒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夢。龍三也沒指望她答,卻道:「你要不要起來了,我們談一談。」

  鳳寧睜眼看他:「余嬤嬤不來了,換你了嗎?」

  龍三揚揚眉:「那我把她換回來?」

  鳳寧沒好氣道:「多謝相公。」

  龍三點點頭:「不客氣。」人卻是站著沒動,顯然並不真打算去換余嬤嬤來。

  鳳寧看看他,想了想問:「你們討論完了,決定換美男計誘供嗎?」

  「這招對你有用?」

  鳳寧認真的想了一下:「給好吃的大概會更管用些。」龍三啼笑皆非,剛要說話,鳳寧猛的坐起來:「哎呀,原來是真的餓了。」

  「你錯過了午飯。」龍三好心幫她分析餓的原因。

  「午飯?」鳳寧嗓門大了:「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人叫我起來?」

  龍三想起她吃早飯那勁頭,還有龍二指控她多次偷點心,不覺得有些好笑。鳳寧看到他的笑容,更不滿意了:「你們一家子都太壞了,趁我不記事了總欺負人,我沒說謊,可是你們都不信,不信就算了,我也不能強求你們都喜歡我,可是不能讓人家餓肚子呀……」

  她絮絮叨叨的埋怨,龍三打斷她:「我相信你。」

  「啊?」

  「我信你是真不記事了。」

  鳳寧一震:「真的?」龍三點點頭。鳳寧剎時有些小激動:「是真的?我沒說謊,真的沒說謊,可余嬤嬤和二伯都不信我。」

  龍三道:「這不怪他們,我若不是在外頭遇到你,我也不會信的。」

  「你還向著他們說話。」鳳寧一個枕頭砸過去:「我才是你娘子啊。」一看龍三那表情有些受驚嚇,這才想著不對,她雖是他娘子,可聽說與他並不親近,這嬌撒得有點太順手了。

  她尷尬的嘿嘿傻笑,把枕頭撿回來,擺回原位。然後端正了一下表情,清清嗓子:「那什麼,我知道了,是我偷了你們家東西嘛,余嬤嬤有說這個。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東西去哪了,我保證,若我想起來,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好。」

  「那,我們現在是一夥的了,對吧?我們都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會聯手找真相,對不對?」

  「對。」

  鳳寧又高興了,她掀了被子跳起來,拿了衣裳穿戴起來:「那你一定要幫我哦,我一定不對你說謊,你也不能再騙我,一定要對我說真話。」

  龍三一看她的動作,趕緊扭頭往外走:「我現在就對你說一個真話,我與你並不親近,所以你更衣,我不便在場。」他大踏步走到屋外,等了一會,就見鳳寧收拾妥當蹦了出來,她瞪著他道:「我也告訴你一個實話,我很不喜歡這裡,等我找回了記憶,把東西還給你們,我就要回娘家去。」

  龍三應的爽快:「好的。」

  可鳳寧又不高興了:「你一點都不挽留我?」

  龍三聳聳肩:「你說了不能對你撒謊。」

  鳳寧雙臂抱胸,歪著腦袋:「那好吧,我就是考驗你一下,不是真想被你挽留。」龍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鳳寧又道:「可是你這樣還是會傷我的心,所以你得補償我。」

  龍三收斂笑容,在心裡暗暗防備,問:「如何補償?」

  鳳寧笑得眼兒彎彎,一拉他:「跟我走。」她拉著他一路小跑,竟是偷偷潛到了廚房後院。龍三一看,想起龍二抱怨的事,趕緊清清嗓子道:「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你逛一逛說不定能記起什麼來。」

  鳳寧一聽,開心極了,用力點頭:「你說得有理。」她除了昨夜裡偷跟出去,真的沒能好好到外頭玩過,現下能光明正大的出去,當然求之不得。龍三稍稍放心,豈料鳳寧緊接著迅速潛到窗戶那瞅了一眼,跑回來跟他說:「湯廚在裡頭守著呢?你喚他出來聊幾句。」

  龍三一把拉著她,壓低聲音問:「不是說好了我帶你出去吃嗎?」

  「出去那一頓是要的,現在這個點心也是要的。」鳳寧振振有詞。

  「那也用不著去偷啊?」

  鳳寧眼睛一亮:「如果你願意給我撐腰,用搶的我也是可以的。」而且搶過來的確更威風一點,鳳寧真是認真在想這事。

  龍三真是又好笑又好氣,他道:「別調皮。」正打算把她抓走,豈料她一貓腰,人從他手掌下跑掉,轉眼便潛到了廚房窗戶下面,觀察了廚房裡頭之後,轉身一個勁的衝他揮手,讓他把湯廚引出來。

  龍三其實從小也是個搗蛋鬼,不然也不會被父母送到外頭學武,此刻看鳳寧鬧得開心,他的玩心也上來了,他忍著笑,大聲喚著湯廚。

  湯廚聽到聲音果然出了來,龍三眼見著鳳寧在湯廚出門的一瞬間從窗戶翻了進去,差點沒樂出聲來,他跟湯廚道:「我是想問問,聽說鳳寧最近胃口不太正常,不知道陳大夫在飲食上有沒有什麼囑咐沒有……」

  鳳寧聽到了龍三的聲音,她一邊迅速把灶台上剛出鍋的棗泥酥卷倒進碗裡,一邊嘀咕:「你才不正常,大老爺們吃那麼一點,丟人。」她由前門潛了出去,拐回後院的牆角那,彈了顆石子打到龍三後背上,然後自己抱著碗先跑了。

  過了一會,龍三跑了出來,繞了老半天,終在花園一處尋著了正往嘴裡塞點心的鳳寧,他走過去:「你拿石子打我做什麼?」

  「那是已得手,快撤退的信號。」

  龍三一屁股坐她身旁,伸手取了塊點心也放嘴裡,一邊吃一邊道:「這有什麼好吃的?」

  鳳寧背過身把碗護在懷裡:「那你還吃?」她又迅速消滅一個,又道:「說好了,一會你就帶我出去吃喝玩樂的。」

  「不是去吃喝玩樂,是去找線索。」

  鳳寧揮揮手,大方的由他定說辭,龍三又道:「我會好好跟你說說從前的事,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些什麼來。」

  鳳寧很高興:「那要多說一些。別象余嬤嬤說一點藏一點的,害我都想不起來。」

  「你想不起來還怪別人,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便是。」

  鳳寧直點頭,後又不放心的確認:「你帶我出去,是肯定管飯的吧?」

  「你欠我的早飯銀子還沒還呢?」龍三逗她。

  「還什麼還?你這大騙子,我還沒找你算賬。」鳳寧白他一眼:「讓媳婦吃飽穿好是爺們的責任,雖然你家不待見我,我也瞧你們不上,但責任該負還是得負的。」

  龍三伸手從她碗裡又搶一塊:「就你這食量,養你一個,別人家能養三個,你還真好意思。」

  鳳寧正想頂嘴,一抬頭看到龍二走過來,他人沒到跟前就喊:「你們兩個……」

  鳳寧之前經過幾次搶食交手,早已有了經驗,她迅速跳了起來,一把拉上龍三:「快走。」拖著他火急火燎的逃跑了。

  龍二皺著眉瞪著兩人的背影,喃喃自語:「老三也跟著瘋,果然是腦袋都被撞過的。這鳳寧古里古怪,也不知靠他說的法子行不行?」



  8、要當殺手的龍三夫人

  龍三跟著鳳寧一路奔出了大門,鳳寧忽然道:「哎呀,不該跑的,我現在可是有靠山的。」龍三回道:「偷東西吃的靠山?那個絕對不是我。」

  鳳寧氣鼓鼓的瞪他,龍三又道:「買東西吃的靠山我還勉強可以當一當。」

  「哼。」鳳寧道:「那我勉強靠一靠你好了。」

  龍三笑笑,帶著鳳寧往東邊的鬧市方向走。鳳寧沒逛過,對什麼很好奇,一路走一路看,一會看上了捏泥人,對龍三道:「這個我想要。」一會又喜歡木娃娃,又說:「那個我想買。」要不然就是大大方方的挑了個風箏後跟龍三道:「掏銀子。」

  龍三其實心裡有些彆扭,他倒不是心痛錢銀,而是這女人如今太把他當相公了,想當初他倆呆在一屋裡都悶不出幾句話來,現在她沒了記憶,一點不受過去的事情影響,人也整個變了,可他不啊,他還記得清楚她的每一件事,讓他毫無芥蒂,怕是不可能。

  可這個完全不一樣的鳳寧笑得這般開心,單純又直率,像個孩子。最重要的,她身上藏著秘密,她露了餡,失了憶,正是挖出秘密的良機,他得從她身上套出來。

  他正想著,忽聽鳳寧問:「相公,以前我都喜歡去哪玩?」

  「我不知道,我沒跟你出來過。」

  鳳寧呆了一呆:「不是說快三年嗎,一次都沒有?」

  龍三低低的回了一聲「嗯」,道:「你從前,是與你的陪嫁丫環出來逛的。」

  鳳寧明白過來,她把適才買的小玩意抱緊了,勉強笑道:「那這次,正好算補上了。」

  兩人有些尷尬的安靜下來,又走了一段,龍三看到了家酒樓,總算是鬆了口氣,拉上鳳寧道:「這珍味樓,是城裡頂有名氣的,我們去那吧。」鳳寧自是不會拒絕,跟在他身後上去了。

  龍三顯然對這裡很熟,小二和掌櫃都識得他,見他來了趕緊上前招呼:「龍三爺。」

  龍三要了個二樓雅間,窗邊正好臨著青陽湖,景致相當好。鳳寧放下手裡的什物,在屋裡轉了一圈,聽龍三介紹風景好,去窗邊一看,湖水粼粼,幾艘船蕩在上頭,甚是寫意。鳳寧望著湖水,卻一下子覺得暈眩,她抱著腦袋猛地蹲了下來。

  龍三嚇了一跳,忙伸手扶她:「你怎麼了?」鳳寧悶頭半天,終於撐著趴回桌上,還特意選個背對窗口的位置:「我看不得水,會暈。」

  龍三會意,想起他跟在她身邊走到涼河那,她也是居高臨下看了河水後忽然蹲下,想來也是因為這個毛病。

  這時小二進了來,倒了熱茶,送上熱巾子擦手,看了看鳳寧,然後笑著跟龍三八卦:「三爺,這位姑娘是?」

  龍三從他手裡接過菜單子,很自然的轉了話題:「好些日子沒來了,你們這有些什麼新菜沒有?」

  小二是個會看眼色的,當自己沒問過那話,趕緊麻溜地報菜名。鳳寧自然也聽出來了,自己是搬不上檯面的「龍三夫人」。她心裡有氣,打斷了小二的話,說道:「別報了,你就挑十樣最新鮮最貴的上來,六葷四素搭配好,不貴的不要。」

  小二一愣,看了看龍三,鳳寧又道:「看什麼看,怕三爺給不起銀子?」

  「不,不,我這就去,這就去。」小二看這姑娘不好惹,龍三似是沒意見,趕緊退下了。

  鳳寧「哼」的一聲,不高興的撓桌子。龍三歎氣:「你我成親之事,並沒有對外宣揚過,我在這城裡朋友不少,今天說了這事,別人少不得要追問,這自然就得解釋,你又不記事了,一路牽扯下來,麻煩事不少,所以不說比說了要好。」

  鳳寧一扭頭,又「哼」一聲,她不高興,講什麼臭道理。龍三見狀,也不搭理她了,還好頭盤涼菜很快端上來,鳳寧這才面色和緩了,幾筷子下去,開始有了笑容。

  龍三看她有吃的就高興,便把第二盤菜也端到她面前,笑話她:「餓死鬼投胎。」

  鳳寧看也不看他,又「哼」,然後繼續夾菜往嘴裡塞。龍三瞅著她道:「再哼,後面的菜都不要了。」

  「不行,說好了帶人家來吃飯的。」鳳寧一聽這個終於有了反應。

  「你這一頓飯得花我多少銀子?還敢『哼』我。」

  「那不『哼』就不『哼』唄。」鳳寧把「哼」那個音加強了一下,其實算是多「哼」了他兩聲。之後覺得自己佔便宜了,偷偷樂。忽又想到了,趕緊編排他的不是:「你以前肯定沒帶我出來吃過飯,所以現在吃頓好的,算補回來。計較什麼銀子?小氣!」

  他都說了以前沒跟她出來過,自然沒帶她吃過飯,她沒了記憶也能抓他把柄,於是洋洋得意,揚眉嘟嘴的表情實在太豐富,龍三忍不住伸手敲了她的腦瓜子。

  鳳寧捂著頭,瞪他兩眼,接著吃菜。其實這味珍樓的菜味道確實是好,上菜的速度也很快,鳳寧一口接一口,越來越開心。

  待每樣菜都嘗了,她開始說正事:「龍三,你是真心幫我找真相的吧?」

  「龍三?」

  「你都不認我是夫人了,我叫你相公多吃虧。再說了,你不是要隱瞞嘛,叫相公豈不是露餡了。我又不是你家僕人,才不會叫你爺呢。」

  龍三被噎著,只得答:「行,隨你叫。」

  鳳寧又追問:「是真心幫我吧,不是對我有陰謀詭計?」

  「有什麼陰謀詭計?」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哪知道你們有什麼陰謀詭計。你是龍家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雖然你是我相公,可是人人都說你我感情並不和睦,所以你突然對我好,我有點懷疑也是正常的,對吧?」

  「也對,就跟我們懷疑你一樣。」

  鳳寧認真盯著他的眼睛看,龍三坦然回視,鳳寧問:「你們說我偷了東西,是什麼?」

  「是我爺爺留下的寶物,一張地圖,放在一個小盒子裡。他臨終囑咐,這東西要一代一代傳下去,切莫丟失。」

  「地圖?」鳳寧眼睛一亮:「那是藏著很值錢的寶藏?」

  「其實外頭什麼傳言都有,有說是寶藏,有說是兵器,也有說是秘籍。」

  「那究竟是什麼寶貝?」

  「我們不知道,也並不打算去挖出來。只是不知怎的這事傳到了坊間,於是便引來一些人的覬覦。」

  「那這個時間,與我嫁過來的時間是否對應上?我是說,我嫁過來是為了偷你們寶物的嗎?」

  「傳言盛時是在差不多一年前,那時你已經嫁過來了。」

  鳳寧道:「那我什麼時候表現出對寶物有興趣的?還是說你們一直沒察覺,所以讓我得了手?」

  「你從嫁過來那天起,就對龍家的財富權勢很有興趣,或者該說,你們鳳家對這些很有興趣。」

  鳳寧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歎氣:「所以你們一直不喜歡我。」龍三不說話,因為事情確是如此。

  鳳寧想了想,道:「龍三,說不定我是有幫手的。我出逃受傷那天,在河岸邊有醒過來一會,當時有個男人跑過來,問我東西在哪,還在我身上翻找來著,後來龍家人來了,他就逃掉了。」

  「我們也一直認為你該是有幫手。」

  「可我沒看清他的臉,而且我想不通的是,他若是我的幫手,為什麼不救我走,那天龍家人還沒到,他可以帶我走的。可他沒有,他自己跑了。」

  龍三皺起眉頭,這個事倒是蹊蹺。鳳寧被找回來後,身上以及河道附近都有找過,並沒有找到失竊的東西,他們認為東西掉進了河裡被沖走了。可幕後兇手不找出來,他們確實難以心安。

  鳳寧這時補充:「還有一點,無論這東西是我家裡讓我偷的,還是外人讓我偷的,現在東西沒拿到,那他們總該會有下一步行動吧?」她忽然有些期待:「或許他們並不知道我沒了記憶,還會與我聯繫,到時豈不是正好能抓個正著?」

  「可如果他們已經拿到了東西,或者知道了你不記事呢?」龍三被提醒了:「那他們會不會想滅口?」這個可能不是沒有,當初河邊那人能丟下鳳寧不管,如今當然也有可能狠下心來對她下毒手。

  龍三看著鳳寧瞪圓了眼睛驚訝的表情,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卻是朝著這雅間來的,龍三忙道:「我們回去再說。」

  他話音剛落,有人推門而入,一個男子朗聲說道:「龍三,你小子太不夠意思了。回了京也不打聲招呼。」說話間,一對年輕男女走了進來。

  鳳寧一看,錦衣玉帶,珠光寶氣,兩人一看皆是富貴人家。那女的進得來,看到龍三,兩隻眼睛便挪不開了,嬌聲喊著:「三公子。」她聲音甜軟,語氣嬌羞,配上紅著臉的模樣,二傻子也知她什麼意思。

  鳳寧的心馬上就不舒坦了,傳言裡再不親近,那也是她相公,什麼時候輪到別的女人這種眼神看他了。

  鳳寧狠狠剮了龍三一眼,心裡罵著這個水性揚花的男人。龍三在桌子下碰碰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然後起身對那兩人一抱拳:「秦兄,秦姑娘,真是巧。」

  「是巧,我這妹妹想念某人,非要來這吃飯,居然聽得小二說某人今日也在此,你說這事巧不巧,看來真是緣份不淺啊。」那年輕男子說完還哈哈大笑起來,惹得那女子跺腳嬌嗔。

  龍三淺淺一笑,不接這話頭,轉而為在場雙方介紹:「秦暢、秦雅音,這位是鳳寧。」

  秦家兄妹坐下了,與龍三寒暄了幾句,聽起來雙方熟識,鳳寧自然是插不進話的,她自顧自的繼續吃。沒想到過了一會,秦雅音的話題轉到她頭上來:「鳳姑娘面生的很,之前沒見過呢。」

  龍三剛要答話,卻被鳳寧搶了先:「姑娘該是沒見過我的,我剛到龍府。」

  「哦?那不知鳳姑娘與三公子……」是何關係這幾個字略去了,但秦雅音打探的意味明顯。鳳寧又搶先回答了:「我是龍三爺請來的保鏢殺手。」

  殺手兩字咬得極重,秦暢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龍三請殺手?他看向龍三,龍三表情鎮定的看著鳳寧,鳳寧衝他一笑,繼續吃了口菜。

  秦雅音被這答案唬了一唬,不知該怎麼接口,愣愣地重複:「殺手?」

  「對。」鳳寧用帕子擦擦嘴,眼睛盯著秦雅音,故做神秘的說:「三爺煩惱太多,解決不了,所以只好重金請我來……」她轉頭沖龍三甜甜一笑,又轉回去盯著秦雅音道:「替他把纏著他的女人們全殺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7 PM

  9、與豬拜堂的龍三夫人

  「全殺了」這三個字說得極有氣勢,鳳寧甚至還用手比劃了一個砍人的手勢加強效果,秦雅音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秦暢一口茶嗆在喉間,咳得差點沒了氣。

  鳳寧對他倆的反應非常滿意,她甜甜一笑,繼續吃菜。只有龍三不知是被她鬧懵了還是怎的,什麼話都不說,只瞅著她看。

  秦雅音在一旁呆了半天,終於結結巴巴地說:「鳳,鳳姑娘真是會開玩笑。」這算是勉強圓了場。

  鳳寧衝她勾著嘴角壞笑,任她自行想像去。秦暢似乎緩過氣來了,只覺得越想越好笑,看看妹妹又看看鳳寧,哈哈樂了:「龍三啊,你在哪找來這麼有趣的姑娘?」

  「路邊撿的。」龍三一本正經的答,遭了鳳寧一記白眼。

  秦暢大笑:「哪裡撿的,我也想撿一個。」

  「秦公子煩惱也不少?」這是鳳寧問的。

  秦暢端正端正坐姿,輕咳一聲:「你看我這一表人才,自是受歡迎的。」

  「秦公子娶妻了嗎?」

  「已有妻室。」這問題讓秦暢很有興趣,他挑挑眼角,一副輕浮的模樣,等著鳳寧接下去。

  鳳寧認真道:「那秦公子不用這麼辛苦在路上撿殺手了,這重任交給貴夫人,肯定比我們這些當殺手的更管用。」

  秦暢看了一眼龍三,見他對自己與鳳寧的調笑並無不悅,想來這姑娘並非與他親近之人,於是放心的繼續道:「我夫人弱不禁風,可比不得鳳姑娘這麼英姿颯爽的,怕是對付不了這麼多個。」

  鳳寧輕皺眉頭,撐著下巴裝深思狀:「唉,我本不想教你這絕招,不過你既這般為難,我還是告訴你吧。」她微探身過去,很神秘的柔聲道:「你給把大剪子給夫人,運用得當,只對付一個便足矣。」

  這回換秦暢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秦雅音在一旁沒明白,問:「什麼意思?」秦暢沒法解釋,最後磕巴著說:「鳳,鳳姑娘真是會開玩笑。」

  龍三這次再鎮定不了啦,他先是撫額,後開始吃菜,反正讓自己忙起來就對了。

  秦雅音雖然不解其意,但看這情形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她這會已經從剛才那驚訝的狀態出了來,開始覺得被戲耍了很生氣。「哥,我看今天不太方便,還是改日我們單獨請三公子相聚吧,到時沒了閒雜人等,才好說話。」

  鳳寧猛點頭:「這話說得極是,沒了閒雜人等,才好說話。那秦公子和秦姑娘慢走。」秦雅音暗地裡一瞪眼,與秦暢告辭離去。

  兩人一走,鳳寧立馬板下臉來,對著龍三連「哼」三聲,龍三道:「你還哼,你說的什麼混話,什麼大剪子,那是婦道人家該說的話嗎?」

  鳳寧大聲道:「他調戲我,你沒看到嗎?你不護著我,還埋怨我。」龍三真正抱怨的話還沒說呢,只說了一句就被鳳寧嗆回來,他剛要開口,鳳寧卻把筷子一丟:「飽了,我要回家。」

  看她亂發脾氣,龍三也不痛快了,不想理她,原本打算說的話也不說了,自己接著吃飯。鳳寧坐在一旁瞪他,一會道:「那我自己先回去。」

  「隨便你。」

  鳳寧蹬蹬蹬的真走了,過了一會又衝回來,對龍三道:「給我些銀子。」

  「做什麼?」

  「買大剪子。」

  「……」龍三無語,他還沒見過哪個女子能這般不讓人省心的,他放下筷子,正要訓她,鳳寧卻一扮鬼臉:「我氣你的。」轉身又走了。

  龍三瞪著門口,想了想,決定繼續吃他的飯。待他吃飽喝足,走出珍味樓,卻看見鳳寧在不遠處閒晃,他當沒瞧見,自顧自往前走,鳳寧看到他出來了,跟在他身後走。

  兩個人都不說話,一前一後走了一段,龍三問:「買著大剪子了?」

  鳳寧嘟了嘴不答,偷眼看了看他手上拿著的她買的那些小玩意,她走的時候走急了,忘了它們。

  龍三又問:「不是很有骨氣嗎?說生氣就生氣,說走就走,怎麼過了許久了,還在這晃呢?」

  「哼。」鳳寧回道:「自然是有正事的。」

  龍三停下腳步,回過身來面對她:「下次再這般胡鬧,我可不會再帶你出來了。」鳳寧咬著唇扭著頭一臉倔強,龍三盯著她等話,她沒了法,最後轉過頭來氣鼓鼓道:「那我當你一天元配夫人,你就得護著我一天。若是日後你我和離了,我是生是死自是不用你管的,但我還在你們龍府,你就不能由著外人欺負我。」

  她要求的只是這麼多而已,她眼神坦率,看得龍三心裡一動,不由自主點頭應了:「好。」鳳寧瞧著他不像唬人的,終於笑了。她伸手去搶他手上的玩意,開心道:「那我們暫時算和好了。」

  龍三把東西還她,領著她往龍府方向走。鳳寧走了一會,問:「龍三,我以前怕水嗎?」

  「該是不怕。」

  「該是?就是你並不確定?」鳳寧道:「我剛去湖邊站了一會,還是會暈,手腳發軟,心跳加速,我很怕水。」

  龍三回道:「你以前曾邀人遊湖,所以我推斷你並不怕水,如今這般狀況,想是因為曾溺水之故。」

  「邀人遊湖?誰?」她在這裡也有朋友嗎?

  龍三停了腳步,看她一眼,答道:「我二哥。」

  鳳寧吃驚的瞪大眼,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出聲:「二,二伯?」龍三點點頭:「是的。」鳳寧傻傻的問:「為什麼邀他?」

  龍三耐心答:「你具體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哥是掌家的,你家起初並不願你嫁我。」

  鳳寧傻立當場,龍三繼續往前走,她呆了會,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之後二人一路無語,回到龍府後,龍三回他的院子,鳳寧跟在他身後也去了。

  「龍三,龍三……」她跟他進了書房,難過地問:「我是不是不守婦道了?」

  龍三歎氣:「鳳寧,我們把事情查清楚就好,你追究過去也是無用。我相信你如今對我們家並無惡意,我也保證等事情了結便讓你回娘家去。你只管回想與偷盜寶物之事相關的便好,其它的,不過是徒添煩惱,你何必追問。」

  「當然要問,你們全都知道過去自己是什麼樣,可我不知道,我當然有權力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事。還有,凡事均有關聯,我做過的事或許就與我偷盜你家寶物有關係。」鳳寧來回踱著步子:「比如說,你我合謀奪家產,你不好出面,於是派我偷竅,你我假裝不和,掩人耳目。又比如說,我偶然知道了二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他心生一計,製造我紅杏出牆,勾引他未遂的假象,讓大家都討厭我,然後設個圈套,致我於死地。再比如說……」

  「鳳寧……」龍三越聽越傻眼,趕緊打斷她:「別假設了,你說的這些都不是。」鳳寧停下來,眼巴巴的看著他,龍三撫額:「你還真是挺敢想的。」

  「凡事皆有可能嘛。」

  「不包括你猜的這些家宅之亂,我們兄弟三人,感情至深,不會有這樣的事。」

  鳳寧嘟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難過的道:「是啊,你們都不會做這樣的事,就獨獨我是壞人,我也覺得我不會做這樣的事,可我就是做了呀,你們不是把我抓了個現行嗎?」

  「鳳寧,你為什麼會這樣做,我們也想知道真相,所以我們才會這樣坐在一起討論。」

  「那你先告訴我,我過去做過什麼事。」沒等龍三開口,鳳寧又補充:「好的壞的,全都據實招來。」

  龍三沉吟一會,終於點頭道:「那你也得應承,事情已經過去,你不得拿來說事。」

  「好。」鳳寧應得爽快,龍三這才開始說。

  「當初你家裡找上門來時,我們並不同意履行婚約,但你父母態度強硬,拿了爺爺立的字據和信物大鬧了一場,非要大哥娶你。當時大哥大嫂已成婚,大哥自然是不願意的,可你家竟要大哥休妻,後不得逞,又道做平妻也可。」

  鳳寧皺眉,怎麼她父母這麼不寶貝她的?

  龍三接著道:「大哥做事一向強硬,拒婚很堅決。你家沒了辦法,竟去我家墳前鬧,二哥出面解決,他們發現我二哥才是當家人。於是轉而要求二哥娶,二哥自然也不願。當時你家裡的態度讓我們都覺得有異,認為是為了我們龍家的權勢而來。事情僵持不下,我當時心想,你家並非真心履行婚約,於是便提出我娶,否則此事便算了啦,沒想到你家在最後關頭同意了。」

  鳳寧譏道:「你以為你這麼一說我家便會消停了?」

  「我確是低估了。」龍三接著道:「婚事定了後,余嬤嬤非常生氣,覺得我們龍家被人欺侮了。婚期之前,我有事得離家一趟,於是她說婚事她來處理,定讓這事不成。」說到這,他頓了一頓,似有些遲疑了。

  鳳寧卻是不放過,她追問:「然後呢,余嬤嬤怎麼讓這事不成的?可我們最後不是還是成親了嗎?」

  龍三隻好答了:「余嬤嬤把我們三兄弟都支走了,然後在婚禮之日,說我們均有大事挪不開身,只好請了隻豬代娶,若是鳳家對此不滿,婚禮便可取消。」

  鳳寧張大了嘴驚道:「豬?」

  龍三有些尷尬,點點頭。鳳寧又大聲問:「是真的豬?」龍三越發尷尬,無言以對。鳳寧一拍桌子:「你們居然幹得出來?」

  「鳳寧……」龍三想說點什麼,被鳳寧很有氣勢的一擺手阻止了,她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子,大聲自言自語:「我爹娘怎麼想的,這樣都答應了?我呢?我怎麼可能答應?還拜堂?我應該是一刀把那豬捅了,掛在你們喜堂之上,讓它血濺三尺,血流成河,讓你們刷一個月也刷不乾淨地板。我怎麼就能讓你們這麼欺負我呢?」

  她嚷嚷夠了,斜眼瞪著龍三:「我把那豬捅了嗎?」

  「沒有。」

  「拜堂了?」

  「拜了。」

  鳳寧氣得捶桌子:「我居然這麼沒用?」龍三道:「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就該明白我們為何會認定你嫁進來不單純了。」

  鳳寧道:「我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沒把豬相公和人相公都宰了!」



  10、發現線索的龍三夫人

  龍三瞪著鳳寧,鳳寧也回瞪過去。

  龍三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聽?」

  「要。」她應得是咬牙切齒的。

  龍三剛要開口接著說,鳳寧又搶著問:「那豬相公後來跟你睡一屋了嗎?」

  「鳳寧!」龍三一聲喝。

  鳳寧「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你這院子門口怎麼不掛上個牌匾寫上『豬圈』二字?」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龍三急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適才是誰應了往事不再追究,不翻舊賬說事的?」

  「是豬他娘子,你不滿意找豬說理去。」鳳寧嗓門奇大:「誰會料到舊賬這麼精彩的?得虧我失憶了,不然還被你們當麵團揉來捏去的,當我鳳寧是好欺負的嗎?我要是做錯事了我擔當,你們呢,還一副受害人的嘴臉。我現下是明白了,我幹了什麼事都是有理由的,你們這般對我,我難道不得回報一下?」

  「你講不講理?」

  「講的。」鳳寧用力點頭,然後真的開始講道理:「你自己說,你娶了我,別管喜愛不喜愛,樂意不樂意的,成親之後,你對我好嗎?」

  「……」龍三一下愣了,半天吱唔道:「你吃住皆未虧待,又有僕人伺候……」

  鳳寧一揮手,打斷他,接著問:「你知道我喜歡穿什麼顏色衣裳?」

  「……」他看看她現在穿的,是水藍色。

  「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菜?」

  龍三腦子裡浮現的是剛才在珍味樓的菜品,之前在府裡,他確實是沒注意過她。

  看他說不出話來,鳳寧「哼」了一聲,又問:「你知道我喜歡玩兒什麼嗎?」

  龍三眼一垂,看到桌上她擺在那的風箏和小木娃娃,鳳寧大聲衝他嚷:「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我相公呢,你怎麼當人相公的?你也好意思,我都替你羞愧。」

  她越想越氣,一扭頭跑了。出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龍二,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龍二瞪得莫名其妙。

  龍二進得門來,問道:「那瘋女人又怎麼了?」

  龍三還有些沒回神來,明明是她對不起他,怎麼這會她替他羞愧了,最重要的是,她說的話,他居然覺得反駁不了。他抬眼看看龍二,聳聳肩,有些無奈:「她發脾氣。」

  「我知道她發脾氣,那嗓門大的,老遠就聽得到。」

  「我告訴她拜堂的事,她生氣了。」龍三拿起桌上的木娃娃,沉思著,是什麼樣的病症能把人的性子整個都變了?

  龍二老大不高興:「你的這個法子行嗎?那女人現在古里古怪,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余嬤嬤今日跟我說,還是想請人來做做法,說不得真是什麼邪症。你與她套近乎,敞心懷也留點心,別最後套不著她被她套了。」

  「我心裡有數。」龍三行走江湖,閱人無數,自認人心倒是看得清的。他推了推那木娃娃,看它在桌上晃著腦袋,說道:「她不知我是誰時,說的話可比在府裡與你跟嬤嬤說的話要多。你沒見著她那時的表情,她說若是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我看她確是誠心想好好與這個家相處的。」他想想,皺了皺眉,又去戳那木娃娃:「起碼現在這個鳳寧是真心的。」

  龍二提醒:「就怕她記起了以往,又存了壞心。總之你多加小心,防她有所保留。」

  「這是自然,我們自己不也有所保留嗎。」

  龍二點點頭,他們三兄弟各有所長,龍三跑江湖與三教九流各色人打交道,有時這些詭異的事他處理起來要比他們拿手。他對龍三道:「那這事就由著你辦吧,我明天要出趟門,估計得十天半月才回來,先跟你說一聲,府裡要有什麼,你先盯著點。」

  龍三應了,兄弟倆又聊了聊,龍二告辭離去。龍三看了看那木娃娃,喚來小廝:「去跟三夫人院裡說一聲,以後我在府裡的時候,讓三夫人都到我院裡來用飯。廚房那邊不必單給她送飯過去。」

  小廝領命去了,龍三戳那個木娃娃,咬牙道:「再凶巴巴的,不給你飯吃。」

  第二天一早,龍三正練功,鳳寧就來了。他驚訝:「怎麼這麼早?」鳳寧氣嘟嘟地坐院子石椅上:「不是說得到這來吃飯嗎?」

  龍三訝然的看著她,看著看著,哈哈大笑起來,果然吃飯這事是治她的法寶啊。

  「笑什麼笑?」鳳寧很不高興。

  「還生氣?」龍三把劍放好,回屋換了衣裳出來看她還板著臉。

  「你跟頭豬拜堂試試?」

  龍三揉揉額角:「好吧,這個我跟你賠不是。」

  鳳寧「哼」了一聲,問:「什麼時候有飯吃?」這話題轉的,龍三忍不住又笑,鳳寧又瞪他:「還笑?我跟你說,要不是看在兩個人吃飯,菜色能豐富些,我還不願跟你一桌呢。」

  「是,是,謝謝賞臉,我一定讓他們多做些好吃的,菜色豐富些。」

  鳳寧嘟囔著:「那還差不多。」

  這日的早飯在龍三爺的催促下很快送了來,果然是比鳳寧一個人在院裡吃的要多要好,鳳寧吃飽了,心情明顯好轉,她對龍三道:「我跟你說哦,你以後要天天在家。」

  龍三現在已經適應了她的思維方式,不覺得笑了,果然鳳寧接下去的話就是:「你在家,我就能陪你一起吃飯了。」

  「是,是。」龍三應著,忍不住被她滿意的表情惹得一直笑。

  兩口子飯後又坐在了一起,聊著昨天未完的話題。原來鳳寧成親之後,鳳家家長又住了一月走了。鳳寧在龍家呆著,並不算安份,她經常跟陪嫁丫頭一起出門遊玩,又時常打聽龍家的底細和家業,但因為成親前兩家鬧得那一場,所以龍三躲她,龍二防她,龍大帶著娘子住到別處去,鳳寧一直討不著好。

  鳳寧一邊吃著小零嘴一邊評價:「這不安份是你家自己的感覺吧,說不定我沒那麼壞。」一會又道:「你看你們不理我,我能好嘛,說不定是為了引起你們注意,是真關心你家。」

  龍三沒收她的零嘴盒子:「你還要不要好好聽?」吃的都堵不住嘴,真是白給她買了。

  「要聽的,你繼續說。」鳳寧把盒子搶回來抱著,轉而進攻旁邊一盤葡萄。

  於是龍三繼續說了。這時間久了,鳳寧沒了耐心,龍三經常不在家,於是她開始向龍二示好,又是親手做點心,又是泡茶送過去,還常邀他出去遊玩,可龍二一直不假辭色,鳳寧安分了一段,之後回家住了大半年。

  鳳寧回家的這大半年裡,龍家還存了些期望,希望過去她在龍府這半年裡的不愉快讓她打消回來的念頭,可沒想到,鳳寧在家裡養得白胖,又回來了。

  這次回來,她明顯行為舉止收斂了些,但喜歡往外跑,但對龍家的產業和家傳秘密有了興趣。那個時候,外間開始盛傳龍家寶藏一事,龍三在外頭也開始遇到些麻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湖外賊上,忽視了家裡的狀況。於是某天夜裡,鳳寧偷了龍家寶藏潛逃,所幸龍家人發現得早,一路追查,尋到了城外涼河邊。

  後面的事情,鳳寧就是都知道的。龍家在涼河邊把她救了起來,她撞了頭,沒了記憶。她想了又想,問道:「龍三,按你們的懷疑,是我家裡派我來偷寶的嗎?」

  龍三沉吟片刻:「這個可能很大。你嫁過來,一點好處都沒拿到,你家裡怕是失望的。你回家住了這麼長時間,回來之後我龍家家傳寶藏的事就在外坊之間傳開,這個時機很巧。」

  「那個時候開始,你在外頭就有麻煩了嗎?」

  龍三點點頭。

  「是什麼樣的麻煩?」

  「暗殺。我遇襲數次,但不是每次都跟這有關。」畢竟之前他也是個招麻煩的主,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哦。」鳳寧想起來小青說過三爺遇襲撞到頭。「你遇襲之事,有沒有什麼線索?」

  「倒是有的。」龍三取出一個盒子,打開拿了根結繩出來:「這是一次交手中,我從為首的那個刺客手腕上砍落的。那一次,我覺得是衝著龍家來的。」

  鳳寧接過來細看,那結繩是用數條彩絲繩編結,像是飾物,又或者信物?似是看出她所想,龍三道:「其他人手腕上沒有這個,只有那人有。該不是什麼組織的信物。」

  鳳寧點頭,在她看來,更像是女人編出來的小玩意送給情郎什麼的。龍三道:「不瞞你說,余嬤嬤一直覺得我重傷那次與你有關,她查了你房間的所有東西,但並沒有找到什麼證據,這才罷了手。」

  「難怪她這麼不喜歡我。」鳳寧撇撇嘴,心裡很不高興。她怎麼會做這種壞事呢,偷東西便罷了,與人私通弒夫這麼惡毒的事,她鐵定幹不出來。

  但那幾天晚上鳳寧沒睡著,她琢磨著一件事。不是她為什麼偷,為誰偷,而是她怎麼偷的?

  她越想越不對,如果她打探藏寶之處,是不是該有地圖或是準備工具什麼的,她會武,她的武器呢?這屋裡連個匕首都沒見過,乾淨得像個正常夫人的房間。

  她翻身坐起,在屋裡翻找起來,一個人蓄謀已久,不可能在屋裡一點線索都沒留下。那余嬤嬤雖沒找到,但說不定是她藏得好。她悄悄的把每一處角落都找到,櫃子桌子箱子床底都翻遍,什麼都沒有。

  鳳寧四下打量著,目光落在首飾盒上,她走過去,把它打開,那只是個簡單的四方盒子,裡面放著好幾件飾物,鳳寧掂了掂,重量也沒什麼不對,但整個屋子都找過,只有這盒子沒細瞧。於是她把東西倒出來,用手摸了摸,上下翻看,發現盒底顏色有些不對。她伸手一摳,居然真能把底子卸了。裡頭輕飄飄有些絲繩落了出來。

  鳳寧一看,呆住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8 PM

  11、撒潑解氣的龍三夫人

  那線繩的粗細、顏色竟與那天在龍三屋裡看到的繩結用線是一樣的。鳳寧跟看到鬼似的瞪著那些線,心「呯呯」的狂跳起來。

  她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但那些絲繩卻是真切的,確確實實的在她眼前,好幾根繩甚至還編成了那結繩的花式,似乎是之前有做練習的結果。

  鳳寧腿一軟,「咚」的坐在了椅子上,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與人暗通款曲?她怎麼可能弒夫?她怎麼可能是這麼陰狠惡毒的女人?

  鳳寧只覺得冷汗都下來了,後脊樑陣陣發冷。余嬤嬤是對的,她有著女人的直覺和老人家的敏銳,所以她對她的厭惡不喜,對她的冷漠嚴厲,全是有原因的。

  鳳寧努力回想著,龍三說她喜歡帶著陪嫁丫頭出去遊玩,小青說她的陪嫁丫頭前一陣病死了,恰恰就在她出事之前。也就是說,如果她的外出遊玩是在私通情郎,那她的丫頭必是知情者,可就這麼巧她要偷寶出逃之前,這府裡唯一的知情人死了。

  竟會這麼巧?巧得這般可怕。

  鳳寧完全不敢想,不會那丫環的死跟她也有關係吧?小青明明說那丫環確是病死的,陳大夫驗過的,這該就是事實了吧,不會與她有關吧?

  鳳寧捂著臉,只覺得這真真是晴天霹靂,可比她發現自己失了憶還要震撼,她瞪著那些絲繩,直至天邊泛白。

  龍三這日是第一次見到鳳寧吃飯的時候無精打采,他看了看菜色,明明都是她愛吃的,前幾日吃的時候不是樂得眼兒彎彎的嗎,今日卻像是不識味道了,只管往嘴裡塞。

  「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她偶爾惡夢,會跟他抱怨來著,但那也絲毫沒影響胃口,今日怕是有什麼狀況,龍三心裡尋思,面上未動聲色。

  鳳寧放了筷子,忽發其想:「龍三,你說你上次撞了頭人事不省,是又撞了一次給撞好的,那我這個,能不能再撞一次也撞好了?」她太想知道自己以前幹過什麼事了,太想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壞的女人。

  龍三也放了筷子,道:「我不介意你去試試,不過去之前麻煩寫份遺書,說明是你自己要去撞的,這樣你若是回不來,我跟你家裡也好交代。」

  鳳寧一撇嘴,「蹭」的站起來:「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好歹也勸勸我,關心我一下。」

  「那就別去,撞得更傻了,我還得重新再跟你說一遍故事,那樣也挺累人的。」

  鳳寧不說話,使勁瞪他。

  龍三歎氣攤手:「那你說,你究竟要如何?」

  鳳寧當然說不出什麼來,半晌只得一瞪眼:「我想到了再告訴你。」然後一轉身,走了。

  龍三看著面前的剩菜,發現自己竟然在想這瘋女人吃飽了沒。

  鳳寧滿腦子都是那些絲繩,沒注意自己這頓吃少了。她又羞愧又慌張,原來做了虧心事是這種感覺的。她沒敢把絲繩的發現告訴龍三,好不容易有個人對她好,她這麼一說,豈不是招人恨她?

  她越想越難過,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怎麼能是這麼壞的人呢?可這撞一撞的法子確實太凶險,不好用,余嬤嬤那個高人作法之事,也不靠譜。可藥她也喝了,舊地也去了,也沒見有什麼進展。

  鳳寧滿心鬱悶,滿宅子晃,看什麼都覺得疑心了。那些閃躲她目光的僕役,會不會知道什麼內情?那見她轉身就跑的丫環,會不會知曉什麼秘密?

  鳳寧忽的眼一瞇,那丫環真的是見她就跑,這人她沒見過。

  「你站住。」鳳寧一聲喝,把那慌裡慌張的丫環鎮住了。鳳寧踩著大步子過去:「你是哪個院的?」

  「奴婢,奴婢是衣房的丫環。」

  「衣房?」衣房管府裡裁衣、縫補、洗衣的,鳳寧沒由來的心裡咯登一下,厲聲問道:「你看到我,慌什麼?」

  「奴婢,奴婢只是想起還有活沒幹,著急回院裡去,並非看到夫人慌張。」

  「你叫什麼名字?」

  「夏兒。」

  鳳寧盯著她不說話了,那夏兒頭也不敢抬,慌道:「夫人若無事,奴婢回院幹活去了。」鳳寧沉著聲「嗯」了一聲,夏兒急急行了禮,轉身小跑步走了。

  鳳寧回轉自己屋裡,叫來了小青:「我想做兩件新衣,這事歸誰管?」

  「以往夫人的新衣都是萍兒找外頭的製衣鋪子制的,稟了余嬤嬤撥了錢銀便是。」

  鳳寧之前聽小青說過,萍兒就是她那個病逝的陪嫁丫環。她在心裡歎氣,這家子看來在衣行住行上真是沒虧待她。小青看她不說話,又問:「夫人要制新衣嗎?」

  「嗯,想看看新樣式,你知道我以往在哪家制的嗎?」

  「知道的,就在城東碧衣閣,那裡頂有名氣。」

  「哦。」鳳寧應著:「那你們的衣裳呢?」

  「下人們的衣裳全是府裡衣房給制。」

  「包括萍兒的吧?」

  小青不解怎麼問起這個,但還是答了:「是的,當初萍兒的衣裳也全是衣房給制的。還有些縫補繡花,淨衣潔被的事,全是衣房。」

  鳳寧想著,那如此說來,衣房的丫頭跟各院裡的丫頭們該是關係不錯,誰不想能拿得好衣裳啊,最起碼她們有的是機會接觸。

  第二日,鳳寧拿了件衣裳,扯下了布扣,剪了襟線,親自去了一趟衣房。衣房院子不大,掛著了晾衣的竹竿,一間屋子裡幾個丫環正在忙著手裡的活,看到鳳寧來了都吃了一驚。鳳寧細細一瞧,那個叫夏兒的也在,她看到她,眼裡閃過慌亂。

  鳳寧一笑,筆直朝她走去:「你叫夏兒吧,昨日我們見過,我想起我有件衣裳壞了,小青又不在,所以我自己送過來了,你幫我補補可好?」

  那夏兒定了定神,接過了衣裳,應了。鳳寧若無其事的在屋子裡這摸摸那看看,跟丫環們閒聊幾句,管事大娘聞訊進了來,鳳寧客套的問了問寒暖,幹活辛不辛苦,一屋子人尷尬的虛應著她。

  夏兒很快把鳳寧的衣裳襟線和扣子都補好了,鳳寧笑著讚她手巧,謝過後拿了衣裳離去。走到門口,鳳寧忽的轉身道:「對了,夏兒,還有件事。」她清楚的看到夏兒臉上從鬆口氣迅速轉為防備的神情,輕輕一笑:「我要制兩件新衣,之前該都是萍兒替我挑的,你與她相熟,想來知道我的喜好,況且你手巧,看得懂做工好不好,不如就你陪我去吧?」

  夏兒臉色發白,鳳寧道:「就明日吧?」她望向那管事大娘,對方慌忙點頭應好,鳳寧這才滿意一笑,離開了。

  她走出衣房,臉色沉了下來。非常好,她說夏兒與萍兒相熟交好,沒有人顯露驚訝,看來確是如此。如此來看,這夏兒身上還真能挖出些什麼秘密來。

  可第二日,鳳寧沒能把夏兒拉出門,原因是夏兒病倒了。她這病來勢洶洶,昨日好好的一個人,不過半天功夫,竟然發起高燒來。

  病倒的僕人有單獨的屋子養病,以免傳染了通鋪裡的其他人。所以夏兒被轉到了小屋裡,鳳寧的身份不方便進去,她托了小青去探望。小青回報,說是燒得挺厲害,喝了草藥也沒壓住,余嬤嬤已經讓陳大夫過去給她瞧病了。

  鳳寧覺得這事透著古怪,難道這夏兒故意把自己弄病了,好躲著她?這個假設背後代表的意義讓鳳寧很沮喪,難道她真下毒手了?

  她悶悶不樂,一邊想著這事,一邊跟小青去了那個她常來製衣的碧衣閣。碧衣閣果然是頂有名氣的鋪子,各色布料各式衣裳,琳琅滿目,小帕子小飾件也擺滿了一櫃子,那些什麼夫人小姐們,在鋪子裡挑得不亦樂乎。

  鳳寧站在門口,對這裡一點印象也沒有,看著鋪子裡人擠人,她也沒了進去逛的興致,正打算打道回府,卻聽道一個女子聲音:「喲,這麼巧,殺手姑娘也在這呢。」

  鳳寧一轉頭,看到秦雅音,她點點頭招呼:「秦姑娘好。」

  秦雅音笑得燦爛,舉了舉手腕:「看,龍三公子給我送的禮。」那是個碧玉鐲子,鳳寧識不得好不好,但秦雅音那示威的姿態讓她心情很糟。她粗魯的把她的手腕扯過來細細瞧,秦雅音笑,正要說話,被鳳寧抬眼打斷了,鳳寧一字一句的道:「姑娘把這玩意兒戴好了,我接了三爺的令,就依著這信物殺人。姑娘好生等著,別怕,我會給你個痛快的。」

  她說完,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秦雅音僵硬扭曲的表情,轉身趾高氣揚的走了。

  鳳寧回得龍府,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龍三的院子裡。龍三正跟兩個手下交代事,看得她來,大家都停了說話,鳳寧可不管他們防備不防備的,她直直衝到龍三面前,伸腳便給他一踹,嘴裡還罵:「敗家玩意,風流貨色……」

  她出手迅速,行動完全出乎龍三的意料,這下被踢個正著,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鳳寧已經行完凶跑了。她跑出屋子,路過院裡的小圓桌,順手又一把掀了,桌子倒地的巨響聲中,她已經消失在院門外。

  龍三黑著臉,大吼一聲:「鳳寧!」可惜人家連影子都沒給他留下。

  小青腳程慢,跑回來已見鳳寧正往自己的小院去,她憂心的上前勸:「夫人……」可鳳寧回過身來,卻是精神抖擻的一握拳:「太解氣了。」

  撒潑之後心情大好啊!



  12、遭人暗算的龍三夫人

  鳳寧心情是好了那麼一陣,可沒等她囂張太久,她那個「敗家玩意」相公很快就殺將過來。龍三沒鳳寧這麼野蠻,東西自然是不會砸的,人也不會揍的,他只用他那探究的眼神盯著鳳寧看。

  「你說,你究竟是怎麼了?」

  有什麼好說的,鳳寧把頭撇一邊,打死不能承認自己是拿他遷怒了。實際上,龍三一過來興師問罪,鳳寧就開始覺得心虛。她現在可是謀害夫君的兇嫌,是愧對人家的,可事情憋著不能說,她堵心堵肺的難受。

  龍三雙臂抱在胸前,又道:「我承認你與往日不同,覺得你沒有壞心,但不表示你能在我龍家地盤上任性撒潑。無緣無故的去我院子鬧,你當你是誰?」

  他語氣如常,面無慍色,但鳳寧就是清楚的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她心裡慌張起來,但偏偏更不敢說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發現的那些線索她真的說不出口,她咬著唇,倔著不說話。

  龍三盯著她半晌,冷道:「不想別人厭煩你,就別無理取鬧。」

  他這話象刀子一樣扎痛她的心窩,她不知該說什麼,他卻轉身走了。

  鳳寧看著他的背影,忽覺得先頭存下的精神勁頭沒有了。這日的晚餐沒人陪她吃,飯菜是送到她的小院來的,鳳寧沒敢嫌棄菜色簡單,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坐立不安。

  鳳寧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她夜裡睡不安穩,她想著她這兩日做過的事,她與龍三說好了不說謊不隱瞞,要一同找真相。可她這會有線索了,她卻瞞著他,她是個不講信用的人,這讓她心情鬱結。可她自己暴躁還不算,還跑回來拿他當了出氣筒,她回想著,她是不是讓他在下人們的面前丟臉了?

  鳳寧越想越覺得自己犯了錯,她覺得她該做些什麼來挽回她與龍三之間的友好關係。想到這,她就躺不住了,她穿好衣裳,跑到龍三的院子去敲他的房門。

  龍三披了件單衣,散著發應門,顯然他正睡著。見是鳳寧來,沒甚表情的看著她:「何事?」

  鳳寧咬咬牙,道:「我是來賠不是的。」

  龍三「嗯」了一聲,回道:「我聽著呢。」

  他這般高姿態,不給台階下,讓鳳寧不太高興。她低了頭,看著他趿著鞋的赤腳很想踩上去,但她動了動腳尖,還是忍了。她嘟囔著:「我不該亂發脾氣,不該在下人面前讓你沒面子,不該踢你,不該掀了你的桌子……」

  她認錯倒真是認得誠懇,龍三是有些意外,他盯著她的發頂,清咳兩聲,道:「那你且說說,為何這般無理取鬧?」

  鳳寧愣了愣,怎麼道歉還得分析理由?可她發脾氣的原因不可告人怎麼辦?她抬眼看看龍三,他正盯著她等話,她期期艾艾,最後心一橫:「我吃醋了,我去碧衣閣,遇上了那個秦雅音,她拿你送她的定情物炫耀,我……我當然會生氣,一生氣就腦子發熱,腦子一發熱就想找你……所以……」

  「定情物?」龍三勾起嘴角壞笑:「當真是吃醋?」

  鳳寧心裡老大不痛快,可這會既是想和好,也只得硬著頭皮認了:「嗯。」她想想又補充一句:「這個小青也看到了,她可以做證。所以你就原諒了我吧,我下回不這樣亂發脾氣了。」肉

  龍三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去撫鳳寧的臉,溫熱的指尖摩擦著她的肌膚,鳳寧只覺得被他撫得臉頰發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她僵著身子不敢動。

  龍三看著她的反應輕笑,他溫溫柔柔的附在她耳邊道:「待你願意跟我說實話了,你再來找我。」他把她輕推出去,關上了房門。

  鳳寧怔怔地看著緊閉的屋門,傻眼了。好半天反應過來是自己謊話被識破,心裡說不出的沮喪,好半天才隔著門板道:「你不要這般小氣嘛,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能說話的朋友……」

  可惜門內沒人應她,鳳寧呆呆站了一會,難過地低著頭走了。

  而後的兩天,龍三果然如他所說,沒再見鳳寧,鳳寧平白髮了頓火,換來了冷落,自然也是不痛快。可她左思右想,覺得這事還是不能跟龍三說,她決心自己先查探查探,萬一事情並不如她自己想像的那樣糟,兇手其實另有其人,那她還是可以挺直腰桿與龍三相處的。於是她分外留心那個夏兒的動靜,打算一等她病好能下床了,就去找她好好探探底。

  沒想到事情還是不如她的意,第二天傍晚時分,鳳寧忽聽到消息,說夏兒病一直不大好,她家裡人來接她回家靜養去。小青還告訴鳳寧,聽說夏兒的家人藉著這次,乾脆給夏兒贖了賣身契。

  鳳寧嚇了一跳,趕緊跑到龍府側門,那裡停了輛簡陋的馬車,一個年輕男子掌車,一個老婦等在車旁,夏兒與幾個丫環擁在一起,似在道別。鳳寧急急上前,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般景況,實在是不宜探究任何事了。

  眾人見到鳳寧到來,均是吃了一驚,大家不再說話,老婦過來催夏兒上車,鳳寧看了看掌車的男子,又看看老婦和夏兒,實在找不到什麼借口留人,只得再上前兩步,喚道:「夏兒……」幾個丫環都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似是怕她難為了夏兒。鳳寧想了想,最後只能說道:「你病未痊癒,多保重身子。」

  夏兒彎腰施了個禮,輕聲道:「多謝夫人關心。」她站起身來,卻是腿腳一軟,一個趔趄險些栽倒,鳳寧下意識的伸手將她扶住,可她萬沒想到,夏兒扶著她雙臂挨近她的那一刻,極輕悄的飛快說了一句:「你不是龍三夫人,快逃。」

  鳳寧還未回過神來,夏兒已經後退兩步,由著那老婦將她扶上車,掌車的男子很快揚鞭趕馬,三人迅速離開了。幾個送行的丫頭哭成一團,相扶著進府去,鳳寧傻傻的站在那,看著那馬車消失了蹤影,疑似方才聽到的那句話是幻覺。

  她不是龍三夫人?那她是誰?她不是龍三夫人,那這龍府裡滿屋子的人都撒謊了嗎?這怎麼可能做得到?

  鳳寧遊魂似的一步一挪往府裡走,走著走著,竟然聽到了龍三爽朗的笑聲,刺耳的是,伴著他笑聲的,還有一個女人的嬌笑。鳳寧一抬頭,原來她是到了石廊花園,龍三正領著一個年輕女子往外走,兩人說說笑笑,看起來聊得很是開心。

  鳳寧遠遠跟在後頭,看龍三將那女子送到大門處,抱拳行了個禮:「如此便拜託袁女俠了。」

  「三公子請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那什麼袁女俠豪氣地一抱拳,告辭走了。

  龍三回轉身來,遠遠看著鳳寧抱著廊柱眼巴巴的瞧他,走過來施施然道:「我院裡的小石桌換了新的了,你要不要再去掀一掀。」

  鳳寧對他的調侃並不歡喜,她嘟了嘴回道:「你要是願意和好了,我也是可以再去掀一掀的。」

  「你連真話都不願說了,怎麼與你和好?你想做回從前那個受冷落的三夫人,我自然隨你。」龍三說完,慢悠悠的走了。

  鳳寧靠著廊柱站著,心裡想著若是說真話了,別說和好,怕是連正眼他也不想瞧她了。況且夏兒說她不是龍三夫人,又是什麼意思?

  鳳寧悄悄打聽著夏兒離開龍府後的下落,但聽說她是外縣人,該是直接離京了。她又拉著小青陪著她滿城逛,試圖找回一絲一毫的回憶,可惜每個地方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可鳳寧沒想到,兩日之後,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來了。鳳寧接到一封信,上面寫著「欲知真相,酉時涼河邊見。吾冒險相告,切勿聲張。」信的落款署名是夏兒。

  鳳寧心裡一盤算,酉時天還亮著,她早去早回,還能趕上城門關之前回來。夏兒不會武,想來也不能把她怎麼樣,若有什麼不對勁,她逃跑總是可以的吧。

  於是鳳寧尋了個借口,說自己不舒服早早睡了,實則又是老辦法,翻牆偷偷出了龍府。她一路急趕,到了城門口正巧看到了當日那個守門兵大哥,與他打了招呼就過去了。

  鳳寧識路的本事不差,雖只走過一回,但路她記得清楚,還沒到酉時,她就已經站在了涼河高高的堤岸上。河水拍打岸邊的聲響讓她聽了都暈,河裡頭更是不敢看,只遠遠的站著,四下張望找人。

  看了半天只看到幾位漁夫模樣的背著網兜竹簍扛著柴往城方向走,一個女子模樣的都沒見著。鳳寧想了想,沿著河岸往下遊走,是不是夏兒等她的地方不在這?她走了一段,沒看到人,正想著要不要回頭,忽聽得一聲辯不出男女的尖叫,緊接著上游高高的堤岸處有人大叫:「快來人啊,有姑娘落水了,快來人啊……」

  鳳寧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夏兒,她不及細想,下意識的往聲音的方向跑,河裡頭,一個年輕女子拚命撲騰掙扎,可是越掙扎越往河底沉,那正是夏兒。鳳寧看到此景,一陣暈眩,彷彿河水捲了上來要將她拖下去。她全身僵硬地定在當場,來不及轉移視線,來不及做任何動作,身後一股勁道襲來,狠狠的將她往河裡推去。

  鳳寧叫都不及叫,已被冰冷的河水滅頂淹蓋,鼻裡、嘴裡、耳朵裡全都被河水湧入,她呼不上氣,胸口要炸開,四肢不受意識控制的胡亂舞動掙扎,撲騰之中,透過河水,看到一個被水波扭曲模糊的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岸邊。

  鳳寧不想死,但冰冷的水將她往下拖,那種刻骨的恐懼將她緊緊包圍,她四肢沉重,腦袋發暈,整個人似要被河水切成碎塊,痛苦越來越甚,意識就要消散,她只感覺自己身體要裂開,黑暗將她侵蝕。

  突地一雙臂膀伸來,將她整個托出水面,空氣一下子湧進她的肺裡,鳳寧下意識的張大了嘴用力呼吸,四肢奮力掙動,她不要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大聲喊:「鳳寧,是我,是我,你別怕,別慌……」

  鳳寧腦子並不清醒,她反應不過來是誰,她只知道她此刻是瀕死之人抓住了浮木,她緊緊抱著對方,奮力往上仰頭,她不要再進水裡,她很害怕。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8 PM

  13、死裡逃生的龍三夫人

  鳳寧受求生本能支配,氣力極大,來救她的那人受她手腳束縛,竟也施展不開,兩個人狼狽得纏成一個,被河水一路往下衝。二人在水裡沉沉浮浮,都被灌了好幾口水。

  鳳寧嚇得全身僵硬,又喊又叫,那人被她拖著也往水裡沉,無奈只得用力將她推開,把將她的胳膊扳到身後,將她的頭托出水面,大聲在她耳邊吼:「你冷靜,別怕,是我,別怕,我來了……」

  鳳寧顫抖著努力瞧,終於瞧明白來救她的是龍三。她眼眶一下熱了,大聲叫著:「龍三,龍三,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龍三撐著她的頭,盯著她的眼睛道:「別怕,你聽我的話,我們馬上到岸上去,好不好?」

  鳳寧也分不清臉上是水是淚,只喚著:「我聽你的話,聽你的話,別丟下我,別丟下我,我怕水,我怕……」

  龍三大聲道:「我現在鬆開你,你別掙扎,別踢我,放鬆下來,我不會讓你沉下去的,聽明白了嗎?」鳳寧慌亂的點頭。

  龍三看她似乎聽進去了,放開她的胳膊,將她樓在懷裡:「抱著我的肩,我帶你游到岸上去。」鳳寧止不住的抖,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抱著他的肩脖,半點也不敢鬆。

  龍三奮力在激流中穩住兩人的身形,他也吞了不少水,他一隻胳膊托著鳳寧,一隻胳膊劃著水,兩腿用力蹬著,手腳並用,終是艱難地把僵硬得跟個大石塊似的鳳寧拖上了岸。

  兩個人狼狽不堪倒在岸邊,龍三咳了幾下,終於喘過氣來。鳳寧的畏水之症犯得厲害,把他摟得死緊,絲毫不願鬆開。龍三見她抖得甚慘,只得半拖半抱的將她拉到遠離河水之處,揉著她的後背和胳膊:「沒事了,已經上岸了,沒事了……」

  鳳寧似什麼也聽不見,頭埋在他肩上一個勁的打顫,手腳並用將他纏得緊緊的。龍三沒了辦法,只得輕拍著她哄,耐心等她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鳳寧還不願鬆手,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跑過來,對龍三道:「三爺,沒追上。」鳳寧一震,抬了頭,龍三對她道:「是推你下河的那個人,沒追上。」他轉向另一人問:「那個奴婢呢?」

  「沉下去了,沒救著。」這個答案把鳳寧嚇得雙臂一緊,再把龍三抱個嚴實。

  龍三沒了法子,對其中一個侍衛交代:「回府去,駕輛馬車來,弄兩套乾淨衣服。」那人領命去了,龍三又讓另一人升個火堆。

  鳳寧埋著頭,小小聲對龍三道:「我想起來了,就是那人。」

  「什麼人?」龍三一邊問一邊試圖把她拉開,讓他們都站起來。可他一動鳳寧又用力纏上去:「別丟下我。」

  龍三無奈坐在泥地上,抱著一身水一身泥一頭亂髮的鳳寧,一點也不想想像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德性了。

  鳳寧兩次溺水瀕死,嚇得不輕,龍三隻得轉移她的注意力,再問了一次:「你說什麼人?」

  「那個喊有人落水,引我過來的那人,就是我撞傷頭那次,問我東西在哪的那個。他的聲音,我想起來了。」

  「你可見著他模樣?」

  鳳寧搖搖頭,想起當時沉在水裡的情形又是一慌。

  龍三抬眼看看已然全暗下來的天色,一旁侍衛已把火堆生了起來,龍三拍拍鳳寧:「你先放手,我們坐到那邊去烤烤火,別著涼了。」

  鳳寧一聽,趕緊緊了手臂,一個勁搖頭:「不放,別走,你讓火堆過來好了。」

  龍三暗自咬牙,她當火堆還能跑呢。他用力扯開她,嚇得鳳寧哇哇大叫:「你要丟下我,你不管我了……」龍三一狠心,用力掙脫她的束縛,撥開她的扭纏,將她橫抱起來,搬到火堆旁。一邊還笑話她:「你平素彪悍得跟只母大蟲似的,落了水便廢物了。」

  「你沒試過在水裡撞到頭快死掉。」鳳寧小聲嘀咕,抱著龍三的胳膊,坐在暖乎乎的火堆旁,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

  「你一堆怪毛病,又是不記事,又是怕水,還胃口奇大,等哪天事情過去了,要不帶你去百橋城瞧瞧病去。」

  「那是什麼地方?」

  「是座頂有名的醫城,那裡有很多好大夫。城主聶承巖是我的至交好友,定能給你安排治好的。」

  鳳寧撇撇嘴:「你的好友真多,那裡也有幾個紅顏知己吧?」

  「還真有。」

  「哼。」鳳寧這會恢復了精神,開始拌嘴:「那你那個至交好友聶承巖,怎麼沒把你的風流病給治治?」

  「真不該撈你上來。」龍三拍她額頭:「我真是自找麻煩。」

  「他為什麼想殺我?」說到撈她,鳳寧心裡還在怕。「他不是該是我的同夥嗎?我記得他的聲音,那天就是他問我東西在哪?如果他沒找到,殺了我不是更找不到了嗎?」

  「這只能說明,留下你造成的威脅比找不到東西的後果更嚴重。」

  「他是怕我倒戈投向你們這邊吧?」鳳寧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我一定掌握著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龍三沒說話,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些,那個侍衛很有眼力架的留了地方讓他們說話,隱身到別處去了。

  鳳寧看著龍三的動作,問:「你怎麼會來?」

  「你這幾日古古怪怪,我自然派人留心你的舉動。你沒有朋友,突然接了封信就說自己要早睡,自然是有問題。可待人來報我,你已經跑掉了,虧得問了城門兵大哥,他認得你,我便想你該是跑到這來了。」

  鳳寧咬咬唇,還是說了:「是夏兒給我的信。她走那日悄悄跟我說,我不是龍三夫人。今日那信裡又約我到這來,說是要告訴我真相。」

  「你不是龍三夫人?」龍三奇了。

  「她確是這麼說的,她還讓我快逃。」

  龍三微瞇眼審視她表情:「你信?」

  「她說得這般古怪,我當然得來聽聽究竟是怎麼回事。」鳳寧想來還有後怕:「沒想到卻是這般情景。」

  「你不是龍三夫人?」龍三念叨著這句,盯著鳳寧瞧。

  鳳寧摸摸自己的臉:「你們當然不會認錯人的,對吧?」相比那個夏兒,她心底裡其實更願意相信龍三,況且想讓一個宅子裡的人全說謊不露破綻,確實不太可能。

  龍三斜睨她一眼:「你這話問的,我還能不認得自己媳婦?」

  鳳寧一「哼」,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反正對你夫人一點都不瞭解,忘了長什麼樣也是可能的。」

  「說的倒是。」他故意順著她,惹來鳳寧一瞪。她一身狼狽,瞪人沒了氣勢,偏偏還打了個巨響的噴嚏。龍三忍不住笑,鳳寧惱羞成怒,「哼」的一聲放開他,坐遠了。

  這會天冷了下來,沒有月亮,這岸邊只靠著火堆燃起的光,鳳寧坐著坐著又忍不住往龍三這邊挪:「你說,夏兒說那句話,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引我來這,對吧?她並不是真的想說我不是龍三夫人,對不對?」

  龍三回道:「你未易容,在同一個時刻出現在這地點,有人追問你寶物下落,又為這個用丫環引你上勾,你不是鳳寧,又會是誰?你不是鳳寧,他殺你做什麼?」

  「這麼說也有道理。」鳳寧絞著手指。

  龍三卻又問:「夏兒的事,並非是你隱瞞我的重點,對不對?」

  鳳寧低頭不說話,心裡嘀咕著敗家子這麼聰明做什麼,煩人。

  龍三又道:「鳳寧,你在這裡孤立無援,你有事不說,我們幫不了你,若是再有麻煩,你可怎麼辦?」

  鳳寧沉默良久,最後小聲回道:「我下回不那麼傻了,我只要不近水,該是還能自保的。」

  龍三臉一沉:「所以你還是不想說?」

  鳳寧難過起來:「我不想你討厭我。」龍三的表情讓她知道這樣的狀況他更厭惡,鳳寧琢磨半天,終道:「那你答應我,我過去做的事,無論是什麼,你都不能算到現在的我頭上。」

  龍三點頭,鳳寧道:「那等回府裡,我給你看樣東西。」

  可鳳寧萬沒想到,這一天裡的驚嚇意外並沒有結束。她與龍三回了府,她把他帶回她屋裡,咬咬牙,下了決心老實交代:「我發現了線索,或許過去的我真與你受襲一事有關。」她頓了頓,看著龍三又強調:「是過去那個我哦,不是現在這個。」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首飾盒,可她沒想到,那夾層裡頭,居然是空的。

  鳳寧一下傻了眼:「這,明明就在這裡頭的。我那天晚上搜了半天,在這夾層裡看到那些絲繩,與你給我看的那些是一樣的。」

  龍三明白了:「你覺得兇手與你有關係?所以不敢告訴我,想自己查清楚?」

  鳳寧點頭:「我的陪嫁丫環死的時機這麼巧,所以我想她該是知道些事情,我看見夏兒見到我的表情很慌張,所以我就試探了她一下,結果她真的有問題,可沒想到最後卻是害了她。」



  14、糾纏不清的龍三夫人

  龍三半天沒有說話,他看了看這屋子,把小青叫了進來:「夫人這裡,這幾日都誰來過?」

  小青看著龍三的臉色有些緊張:「沒什麼人來啊,只有餘嬤嬤偶爾過來看看,陳大夫來瞧病,還有送飯來的小廝,再不然,就是前兩日夏兒過來送了趟新帕子。」小青頓了頓,補充道:「就是各院都給送的新帕子。」

  提到夏兒,鳳寧心裡一動,難道那絲繩也是她拿走的?龍三面色如常,卻囑咐了小青讓僕役們備熱水,說鳳寧在外頭落水受了驚嚇,得泡泡熱水淨身解乏。小青領命去了,龍三轉而對鳳寧道:「我會安排兩個侍衛來守著你這,平日裡莫一個人出去,府裡頭會好好徹查一番,除了夏兒,或許還會有別的人埋伏著。」

  鳳寧一聽,心裡感動壞了,她明明就是欲殺害他的兇嫌,她還有可能勾搭了別的男人,可他居然真的沒有怪她,還護著她,鳳寧一下撲過去把龍三抱住了:「謝謝你。」

  在這樣一個對她來說陌生又凶險的地方,空白無助的過去,叵測無依的未來,幸好還有他在。

  「我再也不瞞你任何事了,都怪我不好。」要是她早一點說出來,有龍三這個主子爺辦事,說不定那夏兒便走不了,如今怕是什麼事都問了出來,也不會讓她平白丟了性命,而她自己也不必受這溺水之苦。

  說話間兩個男僕抬了裝滿熱水的大木盆進來,小青和另一丫環拿了沐浴的用品跟在後頭,鳳寧見狀正欲放開龍三,不料龍三卻把摟緊,頗大聲的用親暱語氣道:「好了,別慌,事情都過去了,有我呢。如今我什麼都知道了,自會替你做主的。」

  鳳寧心念一動,明白過來,很配合的軟軟綿綿地道:「相公,你對我真好。」她的裝嗲令龍三身子一僵,幾個僕人丫環全都側目。

  龍三把她抱緊了,挨她耳邊道:「你還是凶悍一點不嚇人。」言畢放開她,又如常笑道:「你好好泡泡,早點歇著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鳳寧被他暗地調侃得心裡直冒氣,當著下人的面又發作不得,只得假笑著送他離開。轉回身來,看那大澡盆子裡滿滿的水竟有些暈,心道糟糕,這畏水之症竟是越發嚴重了。

  僕役丫環全都退下了,鳳寧自己站在澡盆旁邊遲遲不敢進去,最後想想沒了辦法,把小青喚了進來,拉了屏風讓她在另一邊陪著自己說話,就這樣分散著念想,不停在心裡提醒自己澡盆裡溺不了水,這才算順利把澡給洗完了。

  是夜,龍三正在屋裡讀著江湖各路發來的密報,聽到外頭「咚咚」的敲門聲,他打開門,只見用個大披風把自己密密裹成球狀的鳳寧,龍三還未及說話,鳳寧已經一骨碌的從他身邊鑽進了屋子。

  一看燈點著,桌上放著卷宗,床上被子整整齊齊,鳳寧便道:「咦,你還沒睡,太好了。」

  龍三正待說:「沒睡也不想陪你聊天。」話還沒出口,卻見鳳寧把厚厚的大披風一甩,披風下面竟只著了中衣,散著發,而且她居然還抱著衣服和枕頭,難怪方才整個人圓滾滾的。

  龍三眨眨眼,還沒發應過來,鳳寧已經飛快的爬上他的床,拉展了被子,鑽進去躺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他傻眼半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做噩夢了。」鳳寧縮在被子裡,把自己裹得好好的。

  「做噩夢?」龍三走到床邊想拉她起來:「我這可不管做夢的事。」

  「別趕我走。」鳳寧只露了個腦袋,黑白分明的大眼透出可憐兮兮的感覺:「一閉眼就沉到水裡了,我害怕。」

  「多閉幾次就習慣了。」龍三可不想這麼慣她,這女人越來越得寸進尺。

  「習慣不了,很嚇人,都嚇醒兩次了,我喘不過氣,會死的。明天你會發現我屋裡有屍體。」

  「那找小青陪你睡。」

  「可是來你這我心裡比較踏實。」鳳寧還撫了撫心口,道:「嗯,果然在這就不怕了。」

  龍三很不高興:「要都跟你似的,做了噩夢都跑來找我,我還睡不睡了?」

  鳳寧睜圓了眼:「你是說你那些紅顏知己?」她想了想也不高興了,嘟了嘴反駁:「她們不是你娘子,我才是。我做噩夢能找你,她們做噩夢找自己丫頭去。」她把被子一蒙,在裡頭嗡嗡的道:「反正我不走。」

  龍三站在床邊瞪她:「蒙著被還不是一樣喘不上氣。」

  「你說得對。」鳳寧把腦袋探出來:「所以別趕我,我怕憋氣。」她看看龍三極不樂意的表情,又討好的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看,我枕頭都自帶了。」

  「被子呢?」

  「被子太大了,不方便抱過來。」

  「床呢?」

  「反正你沒睡,你先好好幹活,我先睡。等你忙完了,把我叫起來,換你睡。」她說著,竟然還秀氣地打了個哈欠,眼睛迷迷瞪瞪的,真是困了。

  龍三氣不打一處來,她還能想出這種協調辦法來,他欲伸手拉她起來趕出去,鳳寧卻是可憐巴巴的求著:「我只睡一會,真的,別趕我,我很累的。」

  她閉上了眼,他伸出的手一頓,竟然覺得心軟了。也罷,就讓她睡一會,反正他的卷宗沒看完。他惡狠狠的警告:「只讓你躺一會,呆會我要睡了,你就得起來。」

  「嗯。」鳳寧軟軟綿綿的悄聲應了,很快就似睡了過去。龍三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聽得她綿長輕悄的呼吸聲,想想,轉身去看他的卷宗。

  看了好一會,龍三有些恍惚,忽然發現自己走神了,這老半天卷宗都沒翻頁,這頁講的什麼他也沒看進腦子裡,倒是鳳寧的氣息他感覺分外清楚。

  他惱了,瞪她一眼,打算再看一會就趕她起來,憑什麼她呼呼大睡,而他卻在這大半夜裡坐著硬椅子辛苦。他又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怎麼不呼吸了,他走過去,探她鼻息,真的沒吸氣,他正奇怪,忽見她扭動掙扎,他一驚,忙去推她:「鳳寧,鳳寧……」

  鳳寧猛的一睜眼,張大了嘴用力呼吸,一副驚慌的模樣,她下意識的去捉他的手,把他的胳膊抱進懷裡:「龍三,龍三……」

  「你做惡夢了?」龍三側著身,撫開她面上的髮絲,看她空洞洞的眼睛,不禁擔心起來。

  鳳寧喘著氣,好半天回過神看了他一眼,又疲憊的閉上眼,小小聲吟語:「你拉著我,別讓我進水裡。」

  龍三皺著眉,輕輕拍著她:「好,我拉著你,別怕。」

  這一夜,龍三沒睡,非但沒睡,還因為胳膊被人抱著動不了,他側著身壓在床上,半邊身子壓麻了。

  鳳寧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身輕氣爽,心情好得不得了,龍三黑著一張臉,滿心鬱結沒處發作。這兩口子共寢一室的傳言很快傳開,龍三鳳寧的不同表情也讓大家腦子裡充滿了各種想像。

  鳳寧聽到只言碎語的八卦傳言,興沖沖的跑去找龍三:「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龍三語氣很不好,他想著他為這個瘋女人一夜沒得睡就生氣,現下她還跟撿了寶似的高興,這讓他更不高興。

  「僕人們都在傳,龍三爺被龍三夫人拿下了。」

  龍三皮笑肉不笑:「恭喜你,龍三夫人。」

  「哎呀,同喜同喜。」鳳寧豪爽一拍龍三的肩:「你的計謀得逞了。你不是想著讓大家以為我們關係親密,把話傳到兇手耳裡,讓他覺得我肯定把秘密告訴你了,好引蛇出洞嗎?」

  龍三並不驚訝她明白他心裡所想,她是聰明的,這個他知道,但他仍然生氣:「我這個計謀只需要我們站得近些說說話,一起逛逛大街吃吃飯就可以達成,用不著你來搶我的床。」

  鳳寧聽了這話,看著龍三半天,吐出一句埋怨:「你真小氣。」說完就跑掉了。

  龍三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下了決心,今夜裡無論如何都不會給她開門的。

  龍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猜得這麼準,夜裡頭鳳寧真的又來了,她敲門,他不給開,隔著門冷聲讓她回去。他透過窗戶偷偷瞧了,她還跟昨夜裡似的,裹著個大披風,圓滾滾的,肯定又抱著什麼枕頭衣服的。

  鳳寧敲了半天,龍三就是沒讓她進,她氣鼓鼓地往龍三房門口一坐,說道:「龍三,你不給我開門,你的侍衛遠遠地都在偷看呢,好丟臉。」

  「怕丟臉就回去。」

  「明天大家就會傳,龍三爺與夫人只一夜就沒了感情。」鳳寧說著,小偷似的四下張望,她還以為會跟昨天一樣順利能闖進去睡個好覺,結果卻是這般困難。

  龍三答得很順口:「那正好,兇手會認為我已經知道秘密了,然後一腳把你踢開,這樣會更容易讓他相信。」

  「這麼狠。」鳳寧抱著枕頭墊著膝靠坐在門板上,道:「龍三,明天余嬤嬤帶我去寺裡作法驅邪,萬一我被驅走了,你就見不到我了。」

  「你當你是惡鬼,還驅走了。」

  「說不定,萬一真是中邪了,他一作法,我就沒了,到時你會傷心的。」

  「多謝關心,我傷不傷心你就不必費心了。」龍三真是沒好氣,這瘋女人有完沒完。

  「龍三,我們這樣隔著門板說話,與坐屋子說話是一樣的。」

  「我連隔著門板都不想說,我要睡了。」

  「那你為什麼還說?」

  「……」龍三一下被噎得無語,敢情他跟她一樣犯傻。很好,那他不說了,他真的睡去。

  「龍三,龍三……」鳳寧等了半天,裡頭真沒動靜了,她難過地道:「你真的不理我了?」沒人應,她等了會又道:「真的不管我了?」還是沒人應。

  過了好半天,她又道:「你睡著了嗎?」屋裡沒聲音。她又等了很久,又道:「你會不會做噩夢,我就在這裡陪著你,你莫慌啊。」

  龍三氣得直咬牙,就是忍著不理她。可是過了一會又聽到她的聲音:「龍三,你好好睡,我不會打擾你的。」

  屋裡頭真的很安靜,鳳寧靠在門板上,覺得有點冷,她把自己裹緊了,又說著:「龍三,明天僕人們一大早在你房門前撿到我,一定會有新的傳言。肯定說三爺真有魅力,看那三夫人,踢她都不走。」

  她越說越順嘴,自言自語:「我一定跟他們說,我可喜歡三爺了,這輩子只跟定三爺,怎麼都不分開。」

  房門在她喋喋不休中終於開了,龍三黑著一張臉,居高臨下的瞪著她:「你究竟想怎樣?」

  鳳寧正說著,門板一鬆差點栽倒,她仰著頭,黑漆漆小鹿一般的可憐眼神回視著龍三:「別丟下我啊,龍三。」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09 PM

  15、得寸進尺的龍三夫人

  龍三被她的軟語擾的心裡停了一拍,但很快正了正臉色,惡狠狠的道:「你這麼煩人,不丟了留著做什麼?」

  鳳寧坐在地上,轉頭渴望地看了一眼屋內,答:「我會武,我可以給你做保鏢兼殺手。」

  龍三嘴角一勾:「幫我把纏著我的女人都殺了?」

  「還有男人也可以。」鳳寧居然點頭。

  龍三額角抽抽,真得很想提醒她現在纏著他的人只有她一個。鳳寧站了起來,看看龍三似乎沒有打算奮力阻止的意思,她一貓腰飛快的鑽進了屋裡。

  如昨夜那般,她行動迅速的甩開披風,擺好枕頭,嗖得一下鑽進了被窩。龍三把門關好了,雙臂抱胸站在床邊看著她。

  鳳寧嘻嘻的討好的笑,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一邊道:「我就睡一會。」

  「你昨天也是這般說,結果一覺睡到大天亮。」

  「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龍三噎住了,他為什麼不叫醒她?真是好人不能當。他板著臉:「我昨夜被你鬧得一晚上沒睡,今天你又來鬧,你自己說,你何時才能不做噩夢?你總是這樣,我以後如何休息?」

  鳳寧賴著不動,不說話,龍三一看就知道她正琢磨話呢,他等著看她能怎麼辯,卻見她似想到什麼,臉色慢慢郁苦起來。她一這般,他也跟著緊張,她是怎麼了?

  結果鳳寧是問:「我為什麼不能睡在這?」

  龍三小心應付:「你在這睡,我怎麼辦?我昨天可一夜沒睡。」裝可憐,他也是會的。

  誰知鳳寧的表情比他更可憐,她又問:「那為什麼你不能睡?你是不是怕我纏著你?我說過事情了結我就回娘家的,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你娶我也是被逼的,可是我們好歹也夫妻快三年,共處一室,共枕一床合情合理,你幹嘛弄得好像我很髒似的。」

  她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是真委屈得不行:「我知道我以前犯了錯,你也是為了找回寶物,找出兇手才願意與我這般親近。可是我這兩日真的很害怕,你就當略盡夫君的責任義務也不行?」

  一番話說得龍三無言以對,她是沒了記憶坦坦蕩蕩,他卻是還記得當初所有的事情有口難言,雖然如今的這個她確是恍如新生,可他依舊得與她保持適當距離方為上策。

  龍三的沉默讓鳳寧更是難過,屋裡的氣氛凝重尷尬,她臉皮再厚也受不了被這般對待,再賴著確是讓自己低賤了。她不再言語,默默爬起來,把披風裹上,兜帽戴上,裝衣服的小包袱和枕頭抱在懷裡,只一會又把自己裹成個球狀,然後低著腦袋不聲不響的往外走。

  門「吱」的一聲打開了,然後是輕輕和上的聲響,龍三僵直站在那,心裡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這女人好樣的,瘋的時候讓人想用力把她丟得遠遠的,可憐的時候又讓人覺得嗓門大一些都是對她不住。

  龍三管不住自己的手腳,等他回過神來,他發現他開了門,走了出去找鳳寧。幽幽月光之下,鳳寧那個圓滾滾的身影顯得分外可憐,她孤孤單單的走在小徑上,卻不是往自己的院子去。

  龍三遠遠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走著走著,坐在一個石椅上,他也停了下來,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打算,結果等了好半天,她一動不動。倒是他沉不住氣了,走了過去。

  他走到她身邊,她驚訝的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他問:「怎麼不回自己院裡去?」

  「我想去找余嬤嬤。」在他等了好一會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說話了。

  「余嬤嬤?」

  鳳寧小小聲答:「余嬤嬤比較有氣勢,跟她一塊睡,大概會比較不怕惡夢。」

  「那怎麼不去,坐在這幹嘛?」

  「余嬤嬤也不喜歡我的,還不如你跟我親近呢。我在想我怎麼跟她說才好,不然她肯定不能留我。」她低著頭小聲喃喃道:「我想了好久也沒想好,她這會該睡下了吧,我去敲門她會不會生氣?」

  龍三望著她兜帽邊緣露出的烏澤秀髮,心裡直想歎氣,他輕輕喚道:「鳳寧……」

  她倔得不抬頭,帶著賭氣意味的回道:「我沒打擾你啊,我坐在這可沒礙你的事吧。」

  龍三真的歎了氣,他蹲下來,對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烏漆漆濕潤潤的,眼神裡透著難過和委屈,龍三又歎口氣,伸手去牽她的手。

  她的手縮在披風裡,他碰到她時猛地一縮,不願任他牽。龍三倒不用強的,攤著手掌擺她面前,輕聲道:「余嬤嬤或我,你選誰?」

  鳳寧咬著唇,看著他的大掌,猶豫又猶豫,最後還是倔道:「是你趕我走的。」

  「真小氣。」龍三學她的嬌嚷的埋怨語氣。

  鳳寧撇撇嘴,被逗得眼睛裡露了些笑意,可面上還強撐著嚴肅,又道:「那現下可是你自己來找我的?」

  「對。」龍三暗自咬牙。

  鳳寧終於抬了眼,對上龍三的目光,她仔細看著他,確認他並沒有拿她玩笑的意思,咬咬唇,猶豫了一會,終把手放進他的大掌裡。

  她鄭重其事,讓他忽然有了一種被托付的奇妙感覺,他把她拉了起來,牽著往他的院子去。鳳寧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又有了精神頭。她高興得笑彎了眼睛,轉頭對龍三道:「你幫我拿枕頭好不好?」

  「不好。」

  「那拿衣服。」她一隻手被牽著,只一隻手抱兩樣東西,是有些費勁。

  他掃了她一眼,低聲埋怨:「得寸進尺。」可還是伸手把小包袱拿了過來。鳳寧似沒聽著,只甜甜的笑,一路笑著回到他屋裡。

  這次進了屋,她可不像打仗似的了,她爬上床,認真擺好了枕頭,然後問:「我不用坐椅子上一整夜,對吧,我可以睡床上的,對吧?」

  「嗯。」龍三一邊應著一邊從櫃子裡翻出一床新被,展開扔到床上,正好將她埋了:「快睡,別囉嗦。」

  「有被子。」鳳寧從被裡探出頭來,嘻嘻樂了:「真好,我要蓋新的,你蓋舊的。」

  龍三沒搭理她的孩子氣,自顧自的洗漱收拾去了,回來一看,鳳寧已經把床位分好,她閉了眼裹著新被睡在裡頭,留了外頭半張床給他。

  龍三寬衣散發吹燈上床,努力讓自己別不自在,他用被子也把自己裹好,沒碰著身邊那人。他躺下了一會,黑暗中忽聽得鳳寧悄聲道:「龍三,你真是好人,我會記得你的好,以後一定報答你的。」

  龍三沒好氣:「我等著。」

  「你別不信,最起碼我同意和離,不綁著你,我會跟家裡好好說的,你到時自去娶你心愛的姑娘,不用一輩子對著我了。」

  龍三閉上眼,悶聲道:「快睡。」

  他聽到鳳寧輕聲笑,聽到她平穩規律的呼吸,然後他自己也漸漸沉進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龍三猛得驚醒過來,稍有恍惚,但很快他反應過來是什麼擾醒了他。他身邊的鳳寧正掙扎著用力喘氣。

  他翻過身來,正準備喚她,鳳寧卻是忽地大叫一聲,坐了起來。龍三嚇了一跳,坐起喚她:「鳳寧……」

  鳳寧茫然的轉過頭來,氣息不勻,顯然還沒從夢境中清醒過來。龍三又喚她,伸手碰碰她的肩,鳳寧順勢偎了過來,靠進龍三懷裡。龍三拍拍她的背,問:「又溺水了?」

  鳳寧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看到他了。」

  「誰?」

  「把我打落水的那個男人。」

  「你不是說只認得聲音,沒見到臉嗎?」

  「不是那個,是我撞頭受傷那天打我下水的那個,我在夢裡見到了。我跑過岸堤,他追了上來,然後我們就打了起來,片段很零碎,但我看到他的臉了,他是方臉,三角眼,嘴有點寬……」她似乎是累了,聲音越來越小,龍三輕輕撫著她的背,她放鬆下來,眼皮直打架。

  「還有什麼?」龍三把她扶好躺下,蓋上被子。

  鳳寧眨眨眼,終敵不過睡意,把眼睛閉上了,小聲道:「他還長了個大鼻子,沒你好看。」

  龍三給她掖好被子,也躺好,聽著鳳寧在一旁夢囈般的道:「我認識他的,我應該認識他,可我現在不記得了。」

  「沒關係。」龍三揉揉鳳寧皺著的眉心:「不記得就不記得,總會想起來的。」

  「嗯。我好睏。」鳳寧覺得自己快睡著了,她握著他的手,覺得不害怕了,於是堅持把夢說完:「他個子很高,從樹林一直追我到堤岸那,他使了暗器,我躲開的時候,腳下的石頭絆了我一下,他擊了我一掌,那堤岸很高,我摔下去了……」她越說越小聲,終是睡著了。

  龍三細細把她說的想了一遍,這人的五官很有特點,該是可以放消息打探搜尋此人。他閉上眼,打算睡起來就馬上安排此事。

  可還有什麼事不太對勁,他琢磨了一下,沒想起來,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忽然靈光一現,鳳寧說她從樹林一直跑到堤岸上,樹林是下游處的,高高的堤岸卻在上游。這個方向不是出城的,正相反,是朝著城的方向在跑。

  龍三覺得事情更難猜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鳳寧逃出去了又打算跑回來?



  16、惹人牽掛的龍三夫人

  這個問題沒有困擾龍三太久,想不通自然也不急於這一時。他向來是容得下事的,於是他睡著了。他的手還被鳳寧握著,就在被子下面,一大一小兩隻手交握一處,他忽略了這個,很快沉進夢鄉。

  這一夜他被鳳寧的惡夢擾醒了兩次,但一大早起身時還是覺得睡得挺好。鳳寧更是神采奕奕,笑得很開心。可她馬上要跟余嬤嬤去城郊的福靈寺,讓那裡的高僧為她作法驅邪,這是余嬤嬤安排好的,她無法拒絕。

  龍三竟然能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沒點出來,卻是做了些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陪她吃了早飯,又把昨晚她說的那個男人畫了個簡單的像,鳳寧看了,皺著眉想半天說應該差不多這樣。可她還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龍三,你說,那絲繩綵帶不會也是他的吧?」

  龍三道:「那次那人蒙著臉,我倒是沒看見樣貌。」

  鳳寧張了張嘴,卻是沒說話,龍三問:「怎麼,你又想到什麼了?」

  鳳寧搖搖頭,龍三盯著她,盯得她心虛了,期期艾艾的小聲道:「我是想著,我不能跟他有什麼勾搭吧?他好醜。」說到勾搭別的男子一事,鳳寧還是覺得愧疚難堪的,可大實話確實擺在那,這男子相貌醜惡,一看就不是善人,她不會這麼沒眼光跟他勾搭上吧?她想著這個可能性就覺得怪噁心的,撇了撇嘴,一副消受不起的樣。

  龍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他不差,而且以他頗受女子歡迎,享受過不少欣賞眼光的情況來看,他該是很不錯的那類。

  他一抬眼對上鳳寧清澈的目光,趕緊正了正色,假意搓搓下巴在思考:「如此看來,他未必是,而且那絲繩一物,你既是記不清了,也未必是跟情之一事有關。」

  鳳寧低了頭:「龍三,你是好人,你在安慰我。」這種事對男人來說是極侮辱的,她真是太對他不住了。

  其實她有盡全力去回憶,希望快些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腦子太用力回想就犯頭痛病,可她又怕被人說是裝出來的,於是頭痛的時候皆忍了,所幸這頭疼症犯得不多,也不算難捱。

  「這事交給我來查,你放心跟余嬤嬤去。」龍三說著,鳳寧點點頭,回房取了東西準備與余嬤嬤出發。在出發前她交給龍三一封信,囑咐龍三別看,只說等她回來,再把信還給她。龍三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余嬤嬤喚了人來催,龍三把鳳寧送到門口,果然馬車已經停在那等著了,丫環扶著余嬤嬤在一旁候著。

  龍三囑咐鳳寧,到了那邊要聽話,不許任性鬧脾氣,那是佛門重地,余嬤嬤是很認真的,鳳寧猛點頭。龍三又道余嬤嬤年紀大了,別在那邊調皮搗蛋讓她操心生氣,鳳寧又應好。

  然後鳳寧問:「那三日後,你會去接我嗎?」

  龍三一愣,下意識的抗拒,飛快的說:「我很忙,你與余嬤嬤一同回來便是。」他這兩日與她處得過分親近了,這著實是不應該的。

  鳳寧有些失望,悶悶的回了一句:「哦。」然後轉身與余嬤嬤一同上了馬車。龍三正欲回轉進府,忽見鳳寧開了車門又奔下來。

  「龍三,龍三,你能不能幫我跟余嬤嬤說,我在寺裡頭的那幾天,想跟她睡一屋。」敢情她還惦記著做噩夢的事,龍三無奈,只得上前去與余嬤嬤說了,余嬤嬤很詫異,看看龍三又看看鳳寧,最後還是答應了。

  鳳寧重新上了馬車,龍三在府門口看著,等著她們上路。結果馬車伕剛揚鞭,鳳寧又推開車門下來了。

  「龍三,龍三,萬一寺裡的齋飯吃不飽怎麼辦?你能不能幫我說說,讓和尚們多給我布些飯菜。」

  龍三歎氣,喚道:「鳳寧。」

  「嗯。」鳳寧應著,眼神很無辜,她真的不是在找麻煩。

  「就三天,你餓不著,也能睡得好,只是作作法驅驅邪,儀式而已,那寺周圍也沒有河,還有侍衛跟著你們,你半點危險都沒有。不許再鬧了,乖乖的跟著余嬤嬤去。」

  「哦。」鳳寧語氣裡的失望很明顯。她悶頭往馬車走,走了幾步又回頭:「龍三,要是我被驅邪驅沒了,你莫怪我,不是我願意的。」

  「嗯,不怪你。」龍三應著,心道又不是鬼怪,哪會驅邪驅沒了。

  鳳寧抿抿嘴,轉過身準備往馬車去,還未抬步又轉回頭:「龍三,就三天而已,你不能陪我們去嗎?」

  「鳳寧……」龍三拖長了聲音警告。

  鳳寧快速轉頭往馬車奔:「我知道了,知道了。」她跳上了馬車,用力朝他揮手告別。這次馬車終於是順利走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漸漸消失在龍三的眼前。

  龍三進了府,想了想去了鳳寧的屋裡。留守的丫環看到他來,很驚訝,龍三揮揮手說沒事,把她支走了。

  屋子收拾的很乾淨,東西並不多,他給鳳寧買的捏糖人和木娃娃擺在桌面,風箏掛在牆上,倒是給屋子添了好些趣味。龍三戳戳那木娃娃,看著它腦袋晃啊晃,想著自己真的很少為她添置東西。

  他探手拿起那個首飾盒,摸了摸,摳開那個夾層,發現這次裡面居然藏了一張寫滿字的紙,像是一封信。

  龍三心裡一動,難道又是某個神秘人幹的,是給鳳寧遞信傳消息?他把信打開了,一看之下,卻是大吃一驚。這居然是鳳寧寫給鳳寧自己的信。

  原來她是真的害怕,她怕這一去驅邪,不知自己會發生什麼事,畢竟這一段她的經歷確是匪夷所思。她生怕自己這一去,把這一段時日的自己弄丟了,所以寫了信提醒。

  信裡說,如果她不記得這一段發生過什麼事,卻還記得這盒子裡有夾層,那她一定是恢復成了過去那個鳳寧,她希望過去那個鳳寧好好聽現在的自己說說話。

  她說不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事,但她在龍家呆的這一段日子,能確認龍家都是好人,她希望過去那個鳳寧無論做過什麼或是打算做什麼,要先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別犯錯。

  她說她覺得自己不該是個壞女人,所以她相信無論過去的自己做了什麼,也該是有原因有苦衷,她勸自己若是真有難處,不如計較好各方關係後,開誠佈公的與龍家好好談談,相信一定能好好協商解決。

  她甚至還寫了,龍三對她很好,全賴有他,她才能在這陌生又厭惡她的地方找到安全感以及些許歡樂,她說龍二雖小氣,卻不是陰險惡毒的人,余嬤嬤雖嚴厲,也並非刻薄刁鑽,還有那個很少見到見到也很少說話的鐵總管,其實也是忠厚之人。她說自己失了憶,反而能從另一角度看待這些人和事,希望過去的自己也能放下成見,好好權衡做事。

  信裡還寫到,她已經答應要與龍三和離,放他自由,希望過去的鳳寧不要毀掉自己的承諾,在適當的時候,說服娘家,與龍家了結清楚。

  信的最後,她寫道:若是以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你既是我,定能知我心意,切莫犯錯,待人以善,人必善待之。

  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為證正身,我按指印在此,你若懷疑此信出處,請按手印對比即可知真相。這行字的旁邊還真有一個清晰的指印。

  龍三看完此信,心裡真不知是什麼滋味,這個鳳寧,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瞎胡鬧只在乎吃的鳳寧,竟然是心細如此。

  他坐在她的屋裡好一會,想了想,把她交給他的信也拿了出來,決定拆了偷偷看一眼。這信的內容大體與盒中信是一樣的,只是開頭的說明是她擔心自己忘了這一段時日發生的事,所以寫了一封信讓龍三轉交。

  龍三忽然覺得自己知道鳳寧會做什麼,他動手翻了鳳寧的屋子,在她的櫃子裡、箱子裡還有被褥下面,果然都藏了內容一模一樣的信。

  龍三歎氣,鳳寧這個古怪女人,笑容單純,個性直率,有時行為粗魯,大大咧咧,可藏在這後面的是她的無助與彷徨,她對周圍人和事小心翼翼的討好與試探,不過是求個心安與溫飽。他們龍家人對她的厭惡、防備及所有的安排,無論她是如何想,失去記憶的她都只能別無選擇的接受。

  「你莫怪我,不是我願意的。」龍三想著鳳寧的這句話,心裡有些憐惜起來。

  他一邊把信按原樣放回去,一邊想著幸而這個人是鳳寧,換了別個,如此狀況下怕不是哭死就是把周圍人都煩死。而鳳寧,他腦子裡記得最多的卻是她的囂張得意與調皮嘻笑。

  龍三心裡煩躁起來,這女人不會去了一趟福靈寺,回來真又變回從前了吧?他竟然,不希望她變回去。

  龍三走來踱去,沒了安寧。一會想著余嬤嬤辦事妥當,不會讓鳳寧出事,一會又想著兇手未明,會不會此行走漏風聲讓她遇險?一會又想鳳寧若真是變回從前,他該如何對待?他甚至在想,要不要乾脆到寺裡陪著她去?

  最後他覺得果然鳳寧這個女人就是瞎搗亂的高手,她人不在這,也能把他弄得緊張兮兮,他還有好多正事要辦,可不能再亂七八糟的沒了分寸。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0 PM

  17、欲被休離的龍三夫人

  龍三一狠心,不去想鳳寧在福靈寺究竟會如何了,那裡有餘嬤嬤有護衛,鳳寧自己也是會武的,且周邊沒有河,她該是安全無礙。他收了心思,開始安排按畫像搜尋兇手的事。

  第二日,龍二回來了。兩兄弟一碰頭,把事情的脈絡理了理。一是龍二這次出門,把龍家外地生意麻煩的事了結了,他確認這事與鳳家有關,二是失竊的寶物在江湖上並沒有消息,想來不是遺失在河裡,就是對方已經發現是假貨,三是龍三找了人去盯鳳家,看看他們近期的動靜,但並沒有對寶物及龍三之前受襲的事有什麼消息,四是鳳寧兩次受襲溺水,應該不是同一人所為。

  龍二聽得這些,皺了眉頭:「那鳳寧惹的事看來不止一件。」

  「她想起的那人,畫像我發出去了,昨日在鳳寧之前出入過的地方也做了打聽,沒人見過他。以過去鳳寧的脾性,也不該對這般相貌的人動情,那些絲繩情物,怕不是給他的。具體身份,我們等等消息再看吧。」

  「說到情,你自己也多注意些吧。」龍二道:「你與那鳳寧打交道,還是得提防。所謂本性難移,她當初既能四處勾搭,便不是什麼忠貞女子。如今失了記憶,你這般一對她示好,她馬上便粘了上來,這也能說明她的性子了。」

  「二哥,再怎麼說名義上我都是她相公,她這些時日害怕無助,自然會想找人依靠,對我依賴些也是情有可原。」

  「我就是擔心這個。」龍二直言不諱:「你開始為她說話了。老三,你知道只要有心,什麼行為都能有辯解的理由。但這個鳳寧,就在我們準備打擊到鳳家的時候她出手盜物,被抓回來馬上就失憶,失憶了之後就變了一個人。被盜之物無影無蹤,無聲無息,現在也證實了,她與你受襲有關。一切的時機都巧得太過離奇。我可不管她現在變成什麼樣,若是威脅到我們龍家人,我可不會放過她。」

  「二哥,我沒有不防她,只是如你所說,她確是變了一個人,對她太過敵對並不合適。她現在確無壞心,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妥當的。」

  龍二道:「依我看,趁這機會,把她休回鳳家去,正好將鳳家的事了結了。」

  龍三沒馬上應,他心裡有些猶豫。

  龍二一挑眉,問:「怎麼?」

  「二哥,待查完鳳家情況再定如何安排吧。」

  「你休她,跟鳳家情況有何關係?無論受襲和盜寶最後細節如何,總歸是鳳寧幹出的好事,她七出之條全犯了,休了那可是理直氣壯的。趁著這會,我們有鳳家把柄在手上,正好了結此事。」

  「如果鳳家待她並不好呢?」龍三擔心的是鳳寧:「她如今沒了過去的記憶,本就覺得無依無靠,容易害怕慌張,好不容易與我們熟悉了,就被休回家去,萬一鳳家遷怒於她,或是原本就不善待她的,她到了那環境,該如何是好?」

  「老三!」龍二奇了:「你這可是在憐她?」

  龍三不語,這女人每天都能整出點事來折騰他,說話也氣人,可他憐她?

  龍二道:「你就放心吧,這鳳寧一直就想著回娘家,再怎麼樣,娘家總比夫家親。先把她休了,之後事情真相如何我們可慢慢再查,現在這個時機正好。」

  可龍三還是沒說話,他想著鳳寧甜甜的笑容,她在給她自己的信中說已經同意與他和離,又想著她可憐兮兮的眼神看他,對他說:「別丟下我啊,龍三。」

  在她剛剛適應了這個家的時候,把她送走,這樣真的合適?

  最後龍三與龍二在這會休不休鳳寧一事上並沒有談攏,之前因為礙於祖輩定的婚約,他們不好說什麼。現在是抓了幾個把柄在裡頭,七條全犯,還欲弒夫,這擺出來別說休了,告到衙門也是可以的。

  但龍三沒表態,龍二也不好說什麼,可他心裡是極不滿意的。

  鳳寧離開後的第四天,本該正午前該到家的鳳寧和余嬤嬤,一直都還沒有回來。龍三不得不承認,他非常擔心。他遣了人去打探,終於在黃昏之後,余嬤嬤和鳳寧的馬車趕到了家。

  鳳寧先跳下車,看到龍三站在門口,高興的奔了過來:「龍三,龍三,我回來了。」

  龍三點點頭算回應,又見余嬤嬤居然跛著足被個小廝背扶著下來了,驚訝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龍二聞訊出了來,一見余嬤嬤負傷,皺眉瞥了鳳寧一眼。鳳寧擺著手搖搖腦袋:「又不是我幹的壞事,是嬤嬤扭了腳。」

  龍二冷冷再看她一眼,沒說話,遣了人去喚陳大夫,然後自己過去扶了余嬤嬤,進府去了。

  鳳寧小臉一皺:「二伯幹嘛這麼凶?」

  「你又調皮了?」龍三的語氣也不好。

  鳳寧嘟了嘴,小小聲承認:「不是調皮,勉強可以算沒控制住脾氣。」

  「到底怎麼回事?」

  「我跟老和尚吵嘴了,余嬤嬤上來拉我,結果摔了下去,把腳給扭了。」

  龍三隻覺得氣都歎不出來了,只得問:「你怎麼還能跟和尚吵嘴?」

  鳳寧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他不讓我吃飽,說什麼要少食禁言方可,這些我都忍了,可是他餓了我兩天,作完法一點用都沒有,最後一天還是不讓多吃,又讓我去峰台之上用什麼陣再驅一次,他說我在水中受邪,得浸在水裡,聽他們幾個和尚念什麼經施什麼法的,那個盆那麼深那麼大……」鳳寧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我當然不願意了,就質問了幾句。」

  鳳寧嘀嘀咕咕,想來她質問的語氣不太好,她現在想想也有些心虛,然後她又道:「老和尚就訓我,我一著急嗓門就大了。余嬤嬤看我們挺熱鬧,就趕緊上來,結果把腳給扭了……」

  鳳寧在龍三的瞪視下越說越小聲,然後沒了話,裝可憐相看他。龍三有些生氣了,這女人,出去三天就闖禍。鳳寧看他面露不豫,也不高興了,輕嚷道:「我餓肚子,晚上也沒睡好,余嬤嬤會打呼,然後他們還想把我丟水裡,我已經很忍耐了,這不能怪我。」

  龍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得搖搖頭,轉身走了。鳳寧一路跟在後頭:「真的不怪我……」可是龍三沒應她話,他走到余嬤嬤院裡去看她的傷去了,鳳寧趴在門口瞧了瞧,決定還是先撤退再說。

  余嬤嬤屋裡,陳大夫仔細給她瞧了傷,畢竟年紀大的經不得摔,不過幸而沒什麼大事,龍二龍三兩兄弟才算鬆了口氣。

  龍三對余嬤嬤道:「嬤嬤,你莫怪鳳寧,我會好好說她的。」龍二瞅他一眼,龍三回視了過去。

  余嬤嬤回道:「那丫頭啊,一天瘋瘋顛顛,這邪驅不走,還得想想要如何辦?」

  龍二張了張嘴,看了眼龍三,忍著沒說「把人驅了」這話。

  龍三轉向陳大夫:「可還有什麼療治的法子?」

  陳大夫搖頭:「三爺,夫人的頭傷確是沒什麼大礙了,身體也沒別的問題,就是她的眩暈和多夢之症得服藥調理,其它的,老夫確是沒辦法。這失憶之事,老夫也是頭一回見著。」

  這回答雖然在龍三的意料之中,卻也還是讓他有些失望的。他與余嬤嬤和龍二聊了聊,然後回了自己的院子。臨走時余嬤嬤道:「三爺,鳳寧確是與從前大不一樣,但這事太過古怪,你與她現下裡走得近,還是得多防範些為好。」

  龍三點頭應了,看龍二的表情大有與余嬤嬤所見略同的意思,他悶著頭出來了。他在院門口站了會,最後還是決定回自己屋裡。

  鳳寧走的這三日,他對她是掛念的,可她回來了,他卻有些不想見她了。見了她,他就會想要不要把她休離之事,這事讓他有些鬱結。

  可他不主動見她,鳳寧卻是會主動來的。果然到了夜裡,鳳寧抱著枕頭來了。

  「龍三,我跟你說哦,這三天可苦了,寺裡頭用的碗這麼小一點,一頓一碗米飯,青菜豆腐填肚子可容易餓了。還有啊,我都沒睡好,余嬤嬤打呼可響了。」她似忘了一回來的不愉快,絮絮叨叨的跟他告狀。

  「那你自己睡,就不必聽打呼了。」

  「不好,我寧可聽打呼,也不要溺水。」鳳寧擺好枕頭躺下了:「我要先睡了,好累好累。」

  龍三看著她安靜的睡臉,分不清自己心裡在想什麼。他不知道她若是有天恢復了記憶會變成什麼樣,他不知道她離了龍家會怎麼樣,他也不知道今後她獨自一人再做惡夢的時候,誰又能陪著她。

  真的該把她送走嗎?



  18、想要休書的龍三夫人

  龍三鬧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就這樣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鳳寧。看著看著,忽然怎麼覺得她有些瘦了?不應該呀,她才走了三天,這三天再怎麼餓著,也不能就瘦了。這該是他的錯覺。

  他正對著鳳寧的臉發呆,她卻倏地睜開了雙眼,兩人眼對著眼,都嚇了一跳。

  「你又惡夢了?」龍三掩著自己的尷尬,趕緊開口問。

  鳳寧還沒回過神來,任誰一睜眼就看到被人盯著,總歸是鬧不清狀況吧,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好像清醒了過來,終於老實交代:「龍三,我餓了。」

  「餓了?」龍三訝然的瞪著她,他這麼鬱結堵心,這女人卻是睡著睡著惦記起吃的來。

  「嗯。餓得都醒了。」鳳寧撇撇嘴,醒過來就越發的覺得餓了。

  龍三真不知該給她什麼反應才好,這得是多餓啊,惡夢都跑掉了。他轉頭環視了一下自己屋裡,確認真的變不出吃的來,於是對鳳寧搖頭:「太晚了,我這沒吃的。」

  鳳寧的失望溢於言表,想了又想,忽地眼睛一亮:「龍三,我們去廚房吧。」她是行動派,話音未落就跳出被窩穿戴起來。

  龍三這次可真是嚇一跳,忘了他說過她更衣時他不便在場了,只忙著問:「現在?大半夜的,去廚房?」

  「嗯。」鳳寧用力點頭,這精神奕奕的樣,哪像個累得不行鬧著要睡的人。

  「這會廚房的人都睡了。」

  「又不是吃他們,他們接著睡好了。」

  「那誰給你做吃的?」

  「剩飯剩菜熱熱就行。」鳳寧已經穿戴完畢,拉著龍三就往外跑。

  龍三跟著她一路朝著廚房奔,也沒去想她覓食,干他何事。可是這種大半夜象老鼠一樣找吃的實在太丟臉,他又勸:「灶火都滅了,怎麼熱,你忍忍,明早就有早飯吃了。」

  「可是好餓,餓得好難受。在寺裡頭知道沒得吃且忍了,在家裡還要我忍啊?」鳳寧那可憐相,龍三被她「在家裡」這個說法弄得心頭一顫,她把這裡當家呢。

  他一恍神,就被鳳寧拉到廚房裡了。廚房裡燈都沒了,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鳳寧也不知從哪摸出燭燈點上了,邀功似的沖龍三笑。

  龍三無奈,伸手接過燭燈,看著鳳寧熟門熟路的翻找著,實在不想去想她究竟是如何對廚房這麼熟的。過了好一會,鳳寧什麼都沒找著,嘟了嘴抱怨:「怎麼能吃得這麼乾淨呢,什麼都沒留下。」

  龍三歎氣:「這是當然的,廚房不留殘食過夜,僕人們都得打掃乾淨了才能去休息,這是規矩。」

  「這規矩不好。」鳳寧抱著癟癟的肚子著急:「真的好餓,龍三,我肚子餓。」她亮晶晶的大眼睛透著可憐:「我一餓就難受,難受就睡不著了。龍三,你說為什麼回了家還要挨餓。」

  她嘰哩呱啦的沒完,龍三受不了啦:「好了,好了,別鬧。我看看這都有些什麼?」

  鳳寧倏地停了嘴,看看龍三:「你會做吃的?」

  龍三沒回她,只翻了翻廚房裡放的米面蛋菜,回頭問她:「雞蛋面總可以吧?」

  鳳寧樂得眼睛都笑彎了,用力點頭道好。龍三沒好氣的分配任務:「你去點火起灶,燒水。」

  「是,三爺。」鳳寧爽快的應了,拿柴拿火石開灶爐,忙得不亦樂乎。龍三淨了手,拿了面和了個小麵團,放一旁餳著,又動手去打蛋,轉頭看了看鳳寧正用力往灶台裡吹氣鼓風助火燃,臉上劃了道黑印子,認真的模樣竟是分外可愛。

  一個僕人聽到動靜跑過來察看,見是三爺在廚房裡做吃的,嚇了一跳,剛要說話,龍三衝他擺擺手,那僕人又看看地上蹲著的三夫人,想想點點頭退下去了。

  鳳寧的火起好了,轉頭跑過來監督一下龍三的進度,看著小麵團光潔結實的放一邊,高興的「哇」了一聲,讚道:「龍三,你真厲害,這麵團看著就很好吃。」

  龍三終於忍不住笑了:「你更厲害,看著麵團就知道它好吃。」

  鳳寧腦袋抬得高高的:「那是,我相公做的,肯定好吃。」她說完正看到一旁菜筐裡露著些蔥尾巴,趕緊一溜煙跑過去了,留下龍三自己為她那句「我相公」感慨。

  「龍三,龍三,有蔥。」鳳寧噗噗跑過來,一把香蔥擺案台上:「加上這個,香。」說完又跑了。

  龍三看著她在廚房裡團團轉,心裡歎口氣,拋開紛亂的思緒,把麵團攤平了,□成薄片切成麵條。還沒切完,又聽得鳳寧一聲歡呼:「有燻肉,有燻肉……」她舉著肉又跑過來:「放點這個,有味。」

  龍三終是忍不住用袖子替她擦擦臉上的黑印,囑咐著:「你小點聲,別把別人都鬧醒了。」

  「對,得小點聲。別人要來了,這面不夠分的。」鳳寧認真點頭。

  「就認吃。」

  鳳寧嘻嘻笑,也伸手替龍三擦擦額上沾的麵粉,挨得近了看他,忽道:「龍三,你長得挺好看的。」

  龍三剎時覺得臉有些發熱,他清咳一聲:「我長得好還用你說。別以為拍了馬屁就能給你做吃的了,告訴你,只此一次。」

  「哼。」鳳寧不滿意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說了大實話,你還能想歪了。你們這些人,總把事情想這麼複雜,沒意思。」

  這話象針一樣扎進龍三心裡,他未及回話,鳳寧卻拉著他袖子猛搖:「水開了,水開了,快,快,麵條,麵條……」

  龍三真是啼笑皆非,好吧,其實在她心裡,還是食物最重要吧。他長得好不好,煩不煩惱,她根本沒往心裡去。

  燻肉雞蛋香蔥面很快出鍋,鳳寧滿意的抱著大碗埋頭猛吃,她的吃相向來跟優雅不沾邊,卻是能讓人食指大動,龍三看著看著,竟然也餓了。他拿了碗過來,瓜分了鳳寧的小半碗,起初鳳寧抱著碗抵死不從,後來被龍三瞪了,這才不情不願的交了出來,看龍三一邊夾面,還一邊哇哇叫:「好了,好了,再夾我就沒了……肉你也要嗎?不好吧。我來負責肉和蛋好了,不麻煩你……別夾了,我心疼……真的,手下留情啊……」

  她越是嚷,龍三越是往自己碗裡夾,鳳寧急得不行,最後龍三終是不忍心再逗她,停了手,鳳寧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他的,確認自己這碗比較多,這才嘀嘀咕咕的重新開吃。

  龍三從來不知道,自己做的面能這般好吃,他常行走江湖,做做飯洗洗衣,打理自己的起居自然是沒問題,可他也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麵條,難怪鳳寧吃得小臉粉撲撲的,一臉的滿意,這讓龍三心裡有些小得意。

  面足湯飽,兩個傻子在廚房裡對著兩個空碗笑。鳳寧摸了摸肚皮,歎道:「好好吃,好滿足。」

  龍三看著她單純的笑臉,忽然想著,她若是能不恢復記憶該多好。

  「鳳寧,你對你父母還有印象嗎?」

  「嗯?」鳳寧歪了歪腦袋:「沒有了,不記得了。龍三,你說,我父母是什麼樣的?」

  龍三不答,卻又問:「湖州離這有多遠,你知道嗎?」

  鳳寧坐直了,認真瞧他,好半天忽然道:「龍三,你想送我回娘家了嗎?」

  「你之前,不是想回去嗎?」

  「可是,東西還沒有找回來,還有想殺你的兇手,也沒有找到。」

  龍三垂了眼,忍著沒告訴她偷的是假的,其實他們不是要追回東西,是想找到兇嫌,挖出對方的目的和真相,其實把她送回鳳家,對鋪另一條線索是有用的。

  他不說話,鳳寧卻是明白了:「我在這裡用處不大了,是嗎?」

  「鳳寧……」他真不知怎麼說才好。

  鳳寧強笑道:「我答應過的,我知道。」她看著龍三,想說沒問題,她到哪裡都一樣,可她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脆弱,她終是收了笑容,老實坦白:「可我會害怕,怎麼辦?我現在只認識你們,只有你對我好,只有你願意好好聽我說話,你會幫我打壞人,會陪我玩,在我做惡夢的時候陪著我……」她越說越小聲:「能不能,再等等,等我再想起些什麼了,再送我走?」

  龍三有些不好意思:「也沒說現在就送你走的。」

  鳳寧低著頭:「那也不是遲早的事嘛。」

  龍三張了張嘴,終是無語,她說的沒錯,確是遲早的事。

  鳳寧忽的一抬頭,笑道:「龍三,我有辦法了,你們不用擔心我恢復記憶了使壞心或賴著不走,你給我一封休書吧,先把休妻這事了結了,然後我就能挺直腰桿的在你家住下了。」

  龍三道:「你腦袋瓜怎麼想的?被休了,反而能挺直腰桿住下,這是什麼道理?」

  「哎呀,你真笨。先把我休了,你們就放心了,以後我要是又變回去了,你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趕人。現在我拿了休書,表了誠意,當然也能順理成章的住下去,等我幫你們找回寶物,抓住兇手,到時肯定也不害怕了,我自己也會走的。」

  龍三傻眼:「你再笨一點看看,休書是什麼你知道嗎?你以為是隨隨便便的寫封信,用來提醒和作證嗎?

  鳳寧眼一瞇:「龍三,你偷看我的信。」

  「上面又沒有寫不准看。我以為留給我的呢?」龍三說謊說得淡定從容。

  鳳寧被噎著,反駁不了,便發了脾氣:「不管,反正休書拿來。」

  「不給。」

  「那我寫,我休你。」

  「你試試?」龍三眉一挑:「看誰會認?」

  鳳寧氣鼓鼓地「蹭」的一下跳起來:「你們龍家欺負人。」

  龍三也站起來:「怎樣?」

  「我不管,我就要休書。」

  龍三不理她,轉身走出廚房,鳳寧追在他屁股後頭:「龍三,龍三,你對我最好了,你就讓我能安安心心地住在這嘛,我不會賴的,真的。事情完了我再走,現在別趕我,我寧可要休書。」

  龍三猛地回頭,鼻子對上她鼻子:「休書和三餐飽飯,你選哪樣?」

  鳳寧張大嘴,呆了半晌:「哪有這麼選的,哪有不讓人吃飽飯的?」

  龍三勾著嘴角微微的笑,又道:「不要休書和沒人陪睡,你選哪樣?」

  鳳寧話都說不出來了,撇著嘴瞅著他,好半天猛的撲過來一拳打向龍三面門:「呔,看拳!壞蛋,敢欺負我?我揍你!」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0 PM

  19、威風凜凜的龍三夫人

  鳳寧出拳速度奇快,可她的大聲嚷嚷洩了意圖,龍三身手不弱,反應自然迅速,微一仰身,動作瀟灑的躲開了。鳳寧一擊不中,停也未停,欺身而上再擊一掌,龍三抬臂一擋,架著她的小臂,鳳寧反手一轉,手順著他的胳膊滑上,換掌為拳,一下衝他胸口打去。

  「呵,還不錯。」龍三大方的讚了一聲,閃電般的後退,腳下一扭旋身欺到鳳寧身側,鳳寧看也不看,旋身躍起一腳掃向他的下盤。

  兩人你來我往,飛快的過了十來招,龍三暗暗吃驚,這鳳寧不但會武,而且竟是高手。她失憶後他第一次見著她時,她曾與兩個惡徒動手,但那次看她交手不多,他以為她只是會拳腳能防身,不錯而已。沒想到這次認真對戰,她的身手豈止不錯,根本就是很好。她開玩笑說她能當殺手,其實還真是大實話了。

  鳳寧越打是越開心,她竟然不知道活動活動筋骨是這般舒爽之事,龍三武藝高超,使得她能放開拳腳施為,一番較量下來,鳳寧真真是覺得痛快非常。

  可還沒等她打過癮,遠處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鳳寧心一慌,拉著龍三躍上了房頂,很快看到幾個侍衛跑了過來,該是聽到了動靜過來察看的。

  龍三看著鳳寧一臉心虛的模樣暗暗好笑,她常是前一刻是張牙舞爪的母大蟲,下一刻就變了舔爪子的小貓。

  屋子下頭,幾個侍衛很快分散巡視了一圈,除了廚房裡有被動過的跡象,其它倒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方纔那個跑來廚房的僕人過了來,跟侍衛們說了幾句,該是報告之前三爺用了廚房之事,侍衛們怕是擔心有人入侵,還是轉了三圈,仔仔細細的搜巡了一番。

  鳳寧抱著龍三的胳膊坐在屋頂上等,等著等著,連打兩個哈欠,終忍不住推了推龍三:「龍三,我困了。」

  「嗯。」龍三裝聽不懂。

  鳳寧又打一個哈欠,道:「你去把他們支走嘛,我要回去睡覺。」

  「你自己去,若不是你鬧騰,這會我們早就睡熟了。你鬧出來的局面,自己收拾。」

  「可是我是三夫人啊,大半夜的被人發現躲屋頂上很丟臉。」

  「我還是當家三爺呢,大半夜的被人發現躲屋頂上更丟臉。」

  「那你幹嘛要躲?討厭。」鳳寧犯了困,脾氣又上來了。

  「是你拉我上來的。」

  「那你幹嘛要被我拉上來。」鳳寧把腦袋往他懷裡埋:「我不管,我睡了。」她把自己塞進他懷裡,把他胳膊拉過來圈著她的腦袋,然後當真不管不顧,閉了眼就要睡了。

  龍三僵著愣在當場,這鳳寧永遠都會做出一些他始料不及的事,下面侍衛們仍盡職的擴大範圍再巡一次,而他這當家主子傻乎乎的在屋頂上抱著一個應該被休棄卻任性的呼呼大睡的古怪女人。

  他無奈的低頭看看她,她當真是困得不行,竟然很快睡著了,呼吸平穩綿長,看來是吃飽了又運動了一番培養好了睡意,可憐他這個給做飯陪打架的所謂相公,真是怎麼想怎麼吃虧。

  好不容易等下面的人都散了,龍三把鳳寧抱著運回了屋裡,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嘴裡呢喃著說了幾句,翻了個身。龍三替她蓋了被子,她又嘀咕了兩句,龍三終是忍不住問了:「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鳳寧閉著眼回道:「休書上還得蓋了豬蹄印才算數。」

  這話差點沒把龍三氣歪了臉,鳳寧不知不覺,仍接著道:「你們欺負我,我爹娘也不護著我……」後面的龍三沒聽清,卻覺得心裡軟了下來。他撫了撫鳳寧的頭,低聲道:「睡吧,別瞎想了。」

  鳳寧蹭了蹭他的手掌,又睡過去。龍三收拾好自己,吹了燈,上了床,過了一會便感覺鳳寧往他這邊挨,手腳動著,呼吸也亂了。龍三伸手過去,握著她的手:「別慌,沒有水,沒有河。」

  鳳寧下意識的把他的手握緊了,好半天呼吸平緩過來,似在夢裡悄聲道:「龍三,別丟下我。」

  龍三看著床頂,久久不能成眠。

  接下來的日子,龍三開始變得忙碌,沒有機會把休妻之事做了斷,事實上他也不知該如何了斷,他心知與她並無發展下去的可能,但他也確是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將她棄之不顧。

  鳳寧自那晚之後似是明白了龍家的想法,她平日時對著龍家的其他人老實了許多,不鬧不調皮不張揚,連龍二的下午點心也不去偷了。

  但她會跟龍三要求給她買零嘴兒,會跟龍三要求要什麼新奇好玩的玩意兒,白日裡若是見不著龍三,她便躲在自己的小院裡,只有晚上的時候,把積了一天的話喋喋不休的說與他聽。

  龍二不動聲色,卻是藉著事務繁忙,拉著龍三到處跑,減少了他與鳳寧相處的機會。甚至一些之前對龍三示好的名媛閨秀,龍二也有意無意的放話鼓勵。龍三原本就是愛交朋友,豪氣大方的俠客作派,所以男男女女的友人確是不少,被龍二這麼一攪合,不知怎的,江湖上開始傳言,風流三少要收心成家了。

  余嬤嬤也一改之前對鳳寧置之不理的態度,開始在生活細節禮儀規矩上對鳳寧有諸多要求。鳳寧嘴裡不說,但心裡明白,他們想讓她主動求去。

  這日鳳寧孤單單在院子裡玩,用石子擺了迷陣自己走著,一邊還念叨:「走不走?走了難過怎麼辦?不走更難過怎麼辦?」

  正無聊猶豫,龍三來了,他開門見山道:「外地三家商舖出了事,掌櫃和夥計全被殺了。我跟二哥都得趕過去,你在家裡好好呆著,別出門,聽余嬤嬤的話。」

  「哦。」鳳寧沒精打采,心裡還卡在走與不走的難題上。

  龍三拍拍她的頭:「我與余嬤嬤說好了,你晚上去她那睡。」又交給她一個袋子:「小酥餅,你喜歡的。」

  「嗯。」鳳寧懶洋洋接了過來。

  她這樣龍三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道:「那我走了,你聽話。」

  鳳寧點點頭,龍三又看了她幾眼,轉身出了院門。剛走出沒多久,鳳寧忽然追了上來:「龍三,龍三……」

  龍三停了步,轉身過來,鳳寧道:「我想好了,時間越長反而越不想走了。」她咬咬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龍三心一沉,聽得她繼續道:「這次你辦完事回來,就送我回娘家吧。其實到哪都一樣,我當初在這家裡醒過來,不也什麼都不知道嘛,呆久了自然就習慣了,我回娘家去,說不得他們更疼我呢。」

  龍三說不出話來,鳳寧又道:「我回去了,若是想到什麼,或是打探到什麼,我再寫信與你說。還有,我也可以瞭解一下我娘家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或真是他們不對的,我也好勸勸他們。」

  龍三看著她,好半天只能道:「你等我回來。」

  鳳寧用力點頭:「你要早點回來哦,我的決心萬一堅持不了太久呢,這事真的很讓我猶豫,所以還是快刀斬亂麻來得痛快。」

  龍三點點頭,轉身走了,是啊,快刀斬亂麻,她都能下決心,他還有什麼好掙扎的。鳳寧在他身後又大聲囑咐:「龍三,你要快點回來哦,我等著你。」她看著他揮揮手快速離開的背影,忽覺得眼眶熱了,她等著他,竟是等著分離。

  鳳寧忽然一下子很後悔,她幹嘛這麼衝動說這話呢,他明明要出門了,她等著他回來再談也是好的,這樣還有時間可以多多考慮,她嘴這麼快做什麼。

  可是她害怕,她總是在害怕。她怕孤單,怕餓肚子,怕別人嫌棄,怕自己是壞人,怕溺水,她更怕那種別人都了然而自己卻一無所知的感覺。

  鳳寧瞪著再無龍三身影的前方,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不能後悔了,說出的話就要做到。她用力握拳,未來雖是未知,可自己勇敢一些,一定能安然過去的。

  鳳寧是個想到便要去做的人,她跟余嬤嬤說了自己打算,讓余嬤嬤給她說說娘家還有湖州的事。余嬤嬤其實對這些所知不多,但見鳳寧主動求去,她心裡是滿意的,遂也把所知的盡數相告,兩個人倒也和睦地過了兩日。

  第三日的半夜裡,鳳寧不知怎地忽然驚醒了,她喘著氣捂著胸口回想,她做惡夢了嗎?余嬤嬤正睡得沉,打呼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鳳寧聽著聽著,倏地反應過來,不是惡夢,是屋外傳來的動靜,有危險!

  她猛地坐了起來,赤腳跑到門邊,這次聽清楚了,外頭隱隱有喊叫聲,是走水了。鳳寧身體裡的每一個知覺都警醒起來,龍家規矩甚多甚嚴,庫存之物均不得亂擺亂放,又有專人查夜巡視,這幾日天氣濕潤,哪這麼容易走水?

  偏偏在龍家主子們都不在的時候犯了走水?

  鳳寧猛的回身,撲到床邊用力推余嬤嬤:「嬤嬤,快醒醒,有危險。」她一邊將人推醒,一邊張羅著兩人的衣物。余嬤嬤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正待問怎麼回事,忽地門外一聲悶吭輕叫。

  余嬤嬤也是經過不少場面的老人,這下是明白了。她快速穿好衣服,一邊大聲喚著丫環小廝的名字。可外頭回應她的,卻是打鬥吆喝的聲響。看來刺客們已經與護衛們動上手了。

  鳳寧跑到窗邊,打開窗戶欲往外望,一支燃火短箭卻是「嗖」的一下射了過來,鳳寧下意識的閃身欲躲,一想身後就是余嬤嬤,情急之下,只得用手去拍那箭,炙燙的火咬了一下她的手,鳳寧來不及呼痛,急急把窗戶關了。

  外頭喧鬧呼喊的聲音更響了,許多人大喊著「快救火」,鳳寧回身與余嬤嬤道:「我出去看看,馬上回來接你。」

  她火速拉開房門又掩上,出去一瞧,只見遠遠有幾處燃了火,黑煙正往上冒,這廂與余嬤嬤的小院連著的僕人大院裡,均是打成了一片。

  刺客們身著夜行衣,只露了一雙眼睛,一人看鳳寧出了來,一腳踹開面前對戰的龍家護衛,反手一刀就向鳳寧劈來。

  鳳寧一聲喝,揚掌便迎了上去,她身形奇巧,翩若驚鴻,眨眼工夫便欺到那刺客跟前,躲開了那大刀,一掌便擊在那人胸口。

  那人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鳳寧又逼到跟前,伸手便拿了他的腕,擋臂擊他肋下,腳踢他膝後,那人只覺一痛一麻,人已經跪在地上,手上大刀也被奪了去。

  鳳寧狠狠一腳踹他腦袋上,那人哼也未哼,就此暈了過去。她武藝之強,行動之狠厲,讓一旁看到的龍家護衛和刺客們都大吃一驚,鳳寧反手一甩,大刀朝高處的大樹上射去,一名箭手應聲倒下。

  鳳寧大喝:「大伙別慌,切勿分散,列四行陣,逼他們出院子。」混戰中的護衛們此刻也顧不得許多,趕緊聽命行事。鳳寧一個縱躍,搶在兩名丫環身前,三招將欲殺她們的刺客逼退,並大喊:「不會武的都別亂跑,去余嬤嬤屋裡,在火沒燒起來之前,把人集中了一起退。」

  為首的刺客大喝:「想走,沒那麼容易。今日便是你們龍家的死期。」

  鳳寧足尖一挑,一把短刀在手,悶頭衝進對陣中殺將,她與那刺客連過十招,招招殺機,竟一下砍倒二人,並把那放大話的逼退到院門之處。

  兩邊一時間竟成僵持之勢,那刺客微瞇眼打量著鳳寧。鳳寧昂首而立,威風凜凜站於眾護衛之前,刀尖一指那刺客:「爾等宵小,不自量力,你當我們龍家沒人了嗎?」



  20、武藝高強的龍三夫人

  鳳寧這般架勢,不僅是鎮住了刺客們,也把龍家眾護衛嚇一大跳,可屋裡的余嬤嬤卻是另一番感受。她握緊雙拳,又驚又疑,這鳳寧竟然深藏不露?在龍家三年,竟能讓人不知曉她是如此高手。

  適才鳳寧大喝一聲列四行陣,余嬤嬤聽得也是心裡一顫,她是不太懂什麼武功兵法奇陣的,但她知道龍家的一草一木,屋宅庭院,全是依奇陣之式造的,為的就是安全。

  家中的防衛武僕,雖然並非人人武藝高強,但都是訓練了對敵陣法,以備對抗入侵之敵。其陣法也與布宅的奇陣有關。她在龍府呆了一輩子,尚分不出什麼這陣那陣,這鳳寧卻是知道。

  誰還再說鳳寧單純無辜,什麼都不知道,余嬤嬤覺得她可是要第一個不贊成了。現當家的都不在,只盼她別突然打回原形,趁亂作惡便是好的。

  鳳寧是不知道與她一門之隔的余嬤嬤此時心裡百轉千繞,但她自己現時也是靈光一現,事情不對勁。

  這些刺客們攻的是僕人宅院,為什麼?這裡並無要人,沒有寶物。而且這個領頭的功夫不見得出神入化,她想著她若是拚死一戰,也是可以拿下他的。就這樣的也敢來屠龍府?

  鳳寧思緒正動,對方已經一聲大喝:「上啊!」蒙面刺客們大喊著便衝了上來,鳳寧聽得身後的護衛有人慌張的輕喊,她忽然明白過來,龍府裡留守的那些高手護衛們也不在這,這麼大的動靜,他們為什麼不趕來?怕是怕別處還有廝殺。刺客的真正目的並不是這!

  鳳寧一揚刀,大喝一聲殺將上去,她迎著那領頭之人,呼呼的連劈數刀,她一邊打一邊衝著護衛們喊:「別亂,穩住,護著宅子。」余嬤嬤還在裡面,那些手無寸鐵的丫環小廝們也還躲在裡面,那些是她的家人,龍三不在,保護家人便是她鳳寧的責任。

  鳳寧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的能耐有多少,她不記得她在哪習的武,她不記得她的師父是誰,她也不記得她與誰交過手,但她知道她會武,她的一招一式一拳一腳,這麼自然就從腦子裡迸了出來,她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她不顧別的,只衝著那為首之人拼了命的廝殺。

  為首的刺客被鳳寧壓著打,兩人從地上打到屋頂,又從屋頂打到地上,那人漸漸是沉不住氣,他一邊吃力的招架,一邊沖其他刺客大嚷:「快放箭,把人從屋子裡逼出來。」

  鳳寧一下明白了,他們來這的目標是余嬤嬤,別的僕人都不重要,但余嬤嬤對龍家主子來說卻是親人般的老者,刺客們若在別處不得手,押著余嬤嬤也能讓龍家就範了。

  一思至此,鳳寧放棄眼前的為首刺客,轉而去砍奔到高處點火上箭的人。那為首刺客一脫困,也顧不上鳳寧了,直奔余嬤嬤的房間而去。原本計劃很簡單,對付一群低級僕衛,他們這些人抓個老太婆那是綽綽有餘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彪悍的娘們來。他一心要完成任務,殺紅了眼,眼看著就要衝到余嬤嬤的門前,只要進了去,抓到老太婆,勝負高下立現。

  他踢翻一個護衛,反手又砍倒另一個,門板就在眼前,他伸腳狠狠一踹,屋裡眾丫環小廝們一陣驚呼,刺客首領一眼就看到了大家護在中間的老太婆,他心中大喜,正欲上前,倏地身後一股凌厲刀鋒之氣,刺客急急轉身,但已躲閃不及,臂上被劃了個大口子。

  鳳寧停也未停,揮刀再砍,那刺客沒了辦法,只得兩番縱躍,跳離了門前,退到院中去。鳳寧欺身而上,步步緊逼:「見獵心喜,疏於防範,你犯了大忌,死期到了。」

  余嬤嬤看著鳳寧拚殺的背影,心裡想著:連江湖話都出來了,什麼湖州大家閨秀,果然是騙子。

  此時院中刺客被砍倒不少,宅子的火勢眼見卻是要大了起來,鳳寧呼喝著餘下的防衛列陣形把刺客圍擋在角落,一邊回頭大喊:「快護著余嬤嬤走。」

  眾人趕緊擁著余嬤嬤從護衛們隔擋出來的安全區域往外奔,刺客們眼見著老人出了來,紛紛拚死往前衝,鳳寧一馬當先,再奪一刀,左右開戰,以身護在余嬤嬤隊伍的後面,砍倒兩人,領著護衛們硬是將刺客擋在了院裡。

  余嬤嬤由眾人護著逃了出來,看到遠處兩個男僕拿著棍棒往這趕,她一把抓住一人手腕問道:「書樓可安好?」

  男僕喘著氣:「李柯他們在奮力擋著,已安排了人出去請救兵,只要能撐得住時候,救兵來了便好。」

  果然如此,余嬤嬤心裡一沉。龍家主子不在家,這些人便來了,時機竟是這般巧。僕院書樓兩處攻擊,目標定得這般準,若說沒人指點,這讓人如何信?

  男僕道:「堂廳的防護已經開了,嬤嬤快到那去。」余嬤嬤點點頭,由眾人擁著快步往正堂廳趕,她知道她留下也無用,不過是多個累贅和拖累,正堂廳的屋頂屋牆均是做過特殊構造,又有通道通到地下密室,是為了大難時龍家婦孺有躲避之所,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余嬤嬤趕到正堂廳剛坐下,正囑咐再多些人去護書樓,鳳寧帶著幾個護衛跑了過來,她遠遠喘著氣叫著:「大家都平安嗎?」

  跑近前一看,余嬤嬤和眾人安穩坐著,她高興的一笑,擦把臉,顧不得臉上身上沾了血跡,又問:「可有人去報了官?這又是火又是刺客的,外頭肯定得知道了,大家莫慌。」

  余嬤嬤沒答話,倒是幾個男僕拉了那些護衛要去支援書樓,鳳寧猛地醒悟過來:「書樓那邊有難?家裡的重要東西都在那吧?我去!」

  她正轉身要走,手腕卻被余嬤嬤一把抓住了,余嬤嬤道:「鳳寧,你還是陪在我這老太婆身邊,要是有個什麼事,相互也能有個照應。」

  鳳寧一呆,她對上余嬤嬤的目光,愣了再愣,終是明白過來,她把余嬤嬤的手撥開,沉聲道:「嬤嬤,如今這般景況了,你便是信我一次吧。」言罷,頭也不回,直奔書樓而去。

  還未趕到,遠遠便聽得一片廝殺聲,果然這裡才是強攻之地。鳳寧想起當初在書樓前看到機關陣形安排,這書樓裡怕是真藏著龍家最重視的東西。這麼一想,她加緊腳步急奔,她不能抹殺過去她的所作所為,但現如今她也是能為龍家做些好事的,龍三對她這般好,她不為別的,就為他也要拚死護了這裡。

  她跳上假山,看到地上躺倒好些具屍體,書樓前十來個眼熟的龍家護衛正與好些個刺客拚殺,鳳寧看了看地形機關安排,正準備過去援助,一旁的大湖在月光下閃著粼粼波光,一下刺進鳳寧的眼睛。

  鳳寧腿一軟,差點從假山上栽倒,她趕忙伏低了身子,抱住發暈的腦袋,但那大湖的影像已經深深扎進她腦子裡,她閉著眼,四肢發僵,身上冷汗冒了出來。

  鳳寧在假山處動彈不得,書樓前的龍家護衛戰況卻是吃了緊,鳳寧聽到刀劍碰撞及嘶喊慘叫之聲,心裡急得不行。

  她咬著牙,心裡拚命給自己鼓氣:「沒事的,不會打進湖裡的,不會掉進去的……」

  這時一個蒙面刺客大喊一聲:「打開了,我們進去。」那聲音讓鳳寧一震,聽著似曾相似,就像是那個想置她於死地的男人。

  鳳寧一握拳,猛地朝書樓方向沖,她刻意不去看那個湖,在心裡對龍三道:「龍三,你要護著我啊。」

  這裡當然不會有龍三的回應,可鳳寧轉眼就衝到了書樓跟前,護衛們跟刺客打得如火如荼,鳳寧沒理會他們,直接衝進了洞開的大門。

  書樓裡很大,好幾排大書櫃,兩張書桌,可一樓沒有人,鳳寧暗暗提防,小心翼翼的從樓梯那躍了上去,三個黑衣人正在翻騰二樓的一面牆櫃,牆上「嗖嗖」的射出幾道暗器,他們閃身躲過了。

  那個鳳寧認得的聲音道:「果然是該在這裡了。」其餘兩人一點頭,又再開始摸索牆櫃裡的機關。鳳寧悶不吭聲,抽了刀就朝說話的那人砍去,那人驚覺身後有人來襲,就地一滾險險避開,另一人拔劍一架,將鳳寧擋住了。

  鳳寧二話不說,「唰唰」的猛砍兩刀,與那人打了起來。另一人見狀,欲上前幫忙,先前躲開的那人卻道:「別理她,找東西要緊。」

  鳳寧心裡暗暗警惕,動手的這人可比進攻僕人房的那個為首的功夫要好,看來這三個都不是好對付的,可她絕不能讓他們從龍家拿走任何一件東西。鳳寧是拼了命,那人反而懼了,兩人功夫皆不弱,要命與不要命的打法,勝負立現。

  鳳寧一刀砍傷他的腰側,又轉身翻手一刀,劈向他的肩膀,那人敗相已露,只得倒地一滾,另一黑衣人見狀急急上前,持刀橫砍,將鳳寧的攻勢架住。鳳寧停也未停,刀式凌厲,一陣急攻。

  這時一位龍家護衛趕了上來,見狀一劍刺向正欲打開牆櫃的那名黑衣人,方才被鳳寧砍傷的那人卻大吼一聲,朝護衛撲去。雙方拼了幾個回合,只聽到「鐺」的一聲響,牆櫃開了,那黑衣人伸手在裡面一陣翻找。鳳寧心急如焚,一邁步子,棄眼前的對手不顧,一刀劈打開櫃子那人。

  那人閃身躲過,鳳寧身後的黑衣人卻也攻了過來,鳳寧無奈保命只得腳下一旋,足尖一點從頂上躍開,只這一會功夫,櫃前那人已經再進櫃中,這次終拿出一個小盒,他打開一看,叫道:「就是它,到手了,撤。」

  鳳寧急了,大喝一聲:「誰也別想走。」她不顧劍已刺到眼前,險險一仰身任長劍從面門上方劃了過去,她一彎腿滑衝到奪物的那人面前,舉刀便砍,欲將那小盒奪回。

  這時一旁交戰的龍家護衛也一腳踢翻了對手的黑衣人,向拿著小盒的刺客攻來,那刺客兩面受襲,不得已舉劍擋著龍家護衛,這邊一腳踢向鳳寧。另一黑衣人舉劍向鳳寧砍來,鳳寧一矮身,以掌撐地,躲開那劍的攻勢,一瞬間人已倒立,一腳踢中拿盒子的那人手腕,小盒飛起,鳳寧足尖再踹,踢中黑衣人腰側,借這勢人已就地滑了出去,險險將盒子接住。

  她這一連串動作甚是巧妙,其他人均是一呆,盒子已落入鳳寧的手中。那鳳寧識得聲音的黑衣人忽的大喝一聲:「你為他們拚命?你道你真是龍三夫人?」

  鳳寧一呆,沒反應過來話裡意思,但這聲音她卻是確定了:「果然是你。」鳳寧這話讓龍家護衛驚訝了:「你們認識?」他話音剛落,黑衣人打了個眼神,三人一起朝他攻去,那護衛一驚,舉劍迎戰,鳳寧離得稍遠,想要助他已是不及,那護衛抵擋不住,三人聯手之下,被一腳從樓梯上踢翻了下去。

  鳳寧見狀,回身奔到窗前,打算從窗口跳落下去,與眾護衛匯合,她拿著龍家之物,與眾人一起合力相護才是正途。

  可窗子一開,「嗖嗖」兩道暗器射出,鳳寧險險射過一個,卻被另一個擦過肩膀,火辣辣的痛,她強忍著痛,撲到窗邊,窗外月光明亮,照著湖面異常美麗,鳳寧再忍不住,「啊」的一聲慘叫,撲倒在地。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2 PM

  21、流浪逃命的龍三夫人

  鳳寧這一倒下,倒把那三人嚇了一跳,不知她演的是哪一出。他們這麼一愣神,樓下又有兩個護衛衝了上來,刺客們返身與護衛動起手來,鳳寧得此間隙喘了口氣。

  她強撐著爬了起來,先一把把小盒往懷裡塞,那黑衣人見狀急急一劍襲來,鳳寧咬牙閃過,眼角瞥見龍家一護衛中劍倒地不起,另一人也被逼到樓梯口。此時一個黑衣人從樓下衝了上來,龍家護衛只得轉身抵擋,鳳寧這邊的局勢瞬間變成了以一敵三。

  鳳寧此時身體僵硬,信心全無,她前有勁敵,後無退路,一時間只覺身處絕境。她一步一步後退,背抵上了窗台。面前三個黑衣人舉劍攔在她的面前,鳳寧瞪著他們,心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把東西交出來。」那個認識的聲音冷冷的對鳳寧說。

  鳳寧盯著他的眼睛,不說話。旁邊另一位黑衣人有些緊張的看了窗外的大湖,他們沒再往前逼是生怕鳳寧情急之下跳進湖裡,東西若是沉了下去,那就是件大麻煩事。

  鳳寧面無表情,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她努力不去想窗外的風景,她想著龍三對她說:「我相信你」時的表情,他那時候的目光是那樣誠懇。

  黑衣人微瞇了眼,再耐不住,閃電般的出手向鳳寧刺去,豈料就這一瞬間,鳳寧大喝一聲,掄刀掃向這三人,黑衣人趕忙退了半步欲躲,鳳寧趁機把刀一丟,翻身就朝窗外跳去,大聲喊著:「我死也不給你們。」

  鳳寧這一躍,不但讓那三個黑衣人嚇一大跳,她自己的心跳也停了幾拍。她一跳出窗外就緊閉雙眼,兩眼再看不到,僅能憑著感知和直覺行事,她落下窗台,雙手險險在窗框上一拍,借這力身體向上直衝,躍上了屋頂。

  她眼不能視,雙手施力位置不對,差點沒撞上屋簷,指尖被蹭傷,手指也扭了勁,生疼生疼的,可她如今顧不得這些,腳一碰著屋頂便睜開雙眼。她腳下未穩,身體晃了幾晃,差點沒往下摔去,她努力定了定神,穩住平衡,不禁慶幸自己命大。

  身後便是湖,鳳寧僵著身體,是斷不敢再回頭看的,於是拔腿便向前跑,正欲往下躍與別的人匯合,卻見樓底下兩個黑衣人抬劍指著她哇哇叫,想來是發現她的蹤跡正大聲向其他人示警。這時身後那三個黑衣人也追了上來,鳳寧沒時間再猶豫,只得換了方向,向一旁的一棵大樹頂上躍去。

  黑衣人緊追不捨,鳳寧手無兵器,後無援兵,一路跑一路害怕,她盼著能遇到幫手,又怕要是碰著那些武藝不好的龍家人,反累人被殺了可如何是好。

  急奔之下,前方便是龍府那高高的圍牆,鳳寧回頭一望,竟是六七個黑衣人都追在身後,想來他們舍下一切,就為了她懷裡的小盒。鳳寧一咬牙,足尖一點跳了出去。

  黑洞洞的街道冷冷清清,鳳寧跑錯了方向,與前來龍府支援的官差和皇家錦衛軍是正相反的路子,她沒有遇著任何幫手,偌大的城她也無處可去,後頭的黑衣人緊咬著她不放,她只有拚命狂奔,左拐右閃,在城中不住的繞著圈子,後躲進一廢宅的草堆裡面,這才得以喘上幾口氣。

  鳳寧想著,天就要亮了,那幾個黑衣人這般打扮,斷不能在白日裡見人的,他們定得散開換裝,她有機會把東西安全送回去。可再一細琢磨,這東西送回去要怎麼辦呢?鐵總管不在,龍二龍三也不在,護衛們這一夜傷亡不少,這刺客們在皇城裡天子腳下都敢夜襲將軍府,若不是有些勢力門道,怎敢妄為?

  他們的目標明確,對小盒藏匿的位置如此清楚,又知道余嬤嬤的身份地位,對龍府佈局也熟,要說沒有內應奸細,鳳寧是打死也不信的。她想到了夏兒,夏兒怕就是內應之一吧?可被她誤打誤撞的給攆出府了,如今這府裡怕是還藏著些心懷不軌之人,她這樣再把東西送回去,要是被搶走了可怎麼辦?

  鳳寧窩在臭哄哄的草堆裡想著,她最好能藏起來,等龍二龍三回來了,親手交到他們手裡才算好。

  她盤算又盤算,決定先不回府了,打算偷偷潛出城去,在城郊呆個兩天,待龍三他們回來再說。

  天色拖拖拉拉的終於大亮,鳳寧側耳傾聽,再聽不到有人搜巡的足音,便悄悄地爬了出來。這偏僻之所,四下無人,鳳寧看看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泥,昨夜裡頭發沒梳,衣冠不整,襪也沒穿,這副樣子怕比穿著夜行黑衣好不了多少。

  於是鳳寧決定先把自己打理打理。她偷摸進一家農宅,裡頭沒人,想是都出農活去了。在桌上找到面鏡子,好好照了照,這下把她自己嚇了一跳,這臉髒得,這頭髮亂得,真是慘不忍睹。

  她就著農家屋旁小水缸的水,淨了臉洗了手,翻了人家女兒家的衣服出來,把頭髮梳了,又找了根寬腰帶,把小盒細細裹了綁在身上,外頭穿上衣裳,看著像個正常人家的姑娘,鳳寧滿意了。

  她對著空屋子說:「我偷你衣裳真是迫不得已,來日定當十倍奉還,多謝多謝!」轉身欲走,剛邁出門口覺得肚子餓得不行,想了想,又轉回來對屋子裡的空氣道:「那什麼,要不再借我點錢銀吧?」

  說借就借,鳳寧動手翻了翻人家裡的小櫃小箱,終在個小土罐裡摸出兩串銅板來。鳳寧心道自己真是太適合做賊了,藏得這麼好都能翻出來。她沖罐子合掌道聲謝,準備走了,一轉身又想,那人家也會餓肚子吧,她全拿走了,人家怎麼辦?想想內疚了,又回頭,把一串銅板放了回去,又想想,這家子人比較多,她只有一個人,她猶豫了,數了又數,一串銅板夠買幾個包子呢?最後一咬牙,又把半串放回去了。

  她把小土罐放回原處,道:「等龍三回來了,我問他要銀子,一定十倍還給你們,莫怪我啊。」說完,終是小心捧著半串銅板走了。

  鳳寧穿著粗布衣,一副村姑模樣,沒什麼錢,肉包子是吃不起的,只得買了幾個素包子填肚子,一邊啃著一邊往人多的地方走,打算混在人堆裡出城去。

  嚥下最後一口包子時,她在心裡嘀咕著:「龍三,我挨餓了,你回來一定要請我吃頓好的。」剛嘀咕完,就看到城門邊有兩個青衣男子很可疑,他們不出城卻站在門邊,四下打量。那眼神那神態,但不是什麼善類。

  鳳寧一慌,穩住心神,走快兩步走到一挑擔子的漢子身邊。一個孩子緊跟在那漢子身旁,手握著擔繩,想來是漢子的孩子。鳳寧挨著孩子,低頭對他笑,那小孩倒也不怕生,見個漂亮姑娘笑,也回了一笑,鳳寧一邊挨著他走,一邊溫柔的撫他的頭,這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家三口。

  鳳寧就這樣堂而皇之在青衣人身邊走過,順利出了城門。她剛要舒口氣,結果一村婦在城門外等著,大聲對她身邊的漢子道:「孩子他爹,你們終於來了。咦,她是誰?」

  這村婦嗓門奇大,惹來周圍眾人側目,鳳寧心裡暗道要糟,果然那兩個青衣人聞訊望了過來,鳳寧對上他們的眼睛,扭頭就跑,那青衣人果然就是昨夜裡的刺客,拔腿便追了上來。

  鳳寧不識路,只得奮力向前奔,偶爾回頭一看,追來的竟不止兩個人,她心裡甚惱,可除了逃也沒別的辦法。

  鳳寧被一路追到了鄰鎮,還沒能歇歇腳,又被一路追殺到了下一城。鳳寧打一打,跑一跑,身上早沒了錢,只得偷衣服穿,偷飯食吃,她怕河怕湖怕井,好幾日不得梳洗,只尋了機會找了個農家借宿時用盆子擦洗擦洗。她這樣一路饑餐露宿,好不淒涼。

  一日她竄到一家酒樓廚房偷飯吃,聽得一廚子與一跑堂的聊天,說某某家的什麼疑難之症,在百橋城給治好了,這百橋城是如何的厲害,如何的威風。鳳寧猛地想起來龍三說過,那城主聶承巖是他的至交好友。

  鳳寧那天一琢磨,不如先去投靠聶承巖,把這盒子交給他,自己把那些追殺她的人引開,這樣就不必擔心盒子落到他們的手裡,而聶承巖也一定有辦法通知到龍三,那龍三就能來接盒子順便接接她。

  鳳寧這段流浪的時日,其實想了許多,她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余嬤嬤猜疑的眼神,眾護衛丫環僕役看到她會武時的驚訝表情,還有在書樓上她拚死一戰,龍家護衛卻問她是否與那幫惡徒認識,當時她沒細想不覺得什麼,這會子仔細一琢磨頓時覺得委屈得不行。龍家人肯定又以為她是在做戲,以為她聯合了外人來偷東西。

  想想也是,東西是她拿走了,可她沒往龍家送,卻帶著東西逃之夭夭,加上她沒記憶的那一段做下的好事,想來要人家往好處想很難吧。

  鳳寧越想越難過,只得安慰自己,事情很快便會過去,只要她把東西安全交回給龍家,一切真相就會大白。她管不得別人如何想,卻是能努力多做些好事。況且龍三不會不管她的,龍三一定會相信她,會來尋她的。

  她蜷在大樹下,靠著火堆取暖,一邊祈禱著那些惡人能讓她休息休息,別再追了,一邊想著明天去哪裡找吃的。

  在睡著之前,她喃喃的自言自語:「龍三,我餓肚子了,我沒衣裳換,又髒又臭,沒人陪我說話,沒人理我……龍三……我想你了……」



  22、夫妻重逢的龍三夫人

  鳳寧想的其實沒有錯,龍家因為她帶著小盒消失一事已經炸了鍋,鳳寧在這一事上留下的疑點很多,光余嬤嬤能點出來的就好幾件,加上那個受重傷的護衛作證,鳳寧確是對黑衣人說了一句:「果然是你。」顯然雙方是認識的。

  趕回家的龍二龍三並沒有急怒攻心,他們遇著大事反而是冷靜的。只是大家每點出一件,龍三就反駁一件,他道:「若是鳳寧有心盜物,以你們見到的她的身手,我與二哥一出門她便能動手了,何必要等外頭的人來一起做場戲?」

  龍二想想也覺得這事不通,若是鳳寧有心行惡,她把余嬤嬤拿在手裡便是得逞,不必這麼冒險相搏。

  「可她為什麼拿了東西就不回來了?」龍二覺得裡應外合可能性不大,但趁亂奪寶倒是很有可能。

  龍三望了他一眼:「家裡明顯有內應,鳳寧自然知道大家不信任她,這時候拿著東西回來,被隱在暗處的人奪了去,她更是有理說不清吧。」

  龍二道:「你倒是對她明白。」

  龍三應道:「別把她往壞處想,自然就明白了。」

  龍二被噎了下,只得道:「看來你是不打算用江湖令去搜尋她了,那你打算如何辦?」

  「家裡交給你。」龍三回道:「我自己找她去,她若是平安,該是會想辦法讓我找到她的。」

  就這樣,龍三安排妥當,出發了。他一路搜尋,不依著鳳寧的外貌找,卻是找古怪失竊的,被人追殺的,離水路遠的,就這樣竟也被他找著了蛛絲螞跡。

  話說鳳寧這邊,她打定了主意去百橋城,於是便在青峰城處先落了腳,這青峰城離百橋城尚有一段距離,不遠不近,鳳寧都打探好了,此城乃周邊各地的交通中轉,四通八達,比較容易甩開追殺她的人。這樣她能爭取多些時間,悄悄地把東西交到聶承巖的手裡,然後再轉回來,把那些黑衣人引往別處。聶承巖定會通知龍三來取盒子,到時她再趕回去,跟著龍三一起走,便是安全了。

  如此一想,她設了一個計,在東城門處鬧了一場,顯示她已從那離開,但黑衣人被她耍了一路,果然以為那是她的障眼法,她定是又潛回城裡呆著或是尋了別的路子走,於是他們還守著各城門,並在城裡搜尋打聽。可鳳寧確是已從東城門堂而皇之的跑掉了。

  她一路急奔,快到百橋城時停了下來,她想她去找龍三的好友,又是頂著龍三夫人的身份,可不能給他丟人,這一身髒兮兮臭哄哄地怎麼可以?

  於是她找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明明身無分文,卻是昂首挺胸,財大氣粗的,又是要最好的上房,又是要小二去買衣裳,又點了酒菜進屋,要了熱水洗澡,她這般模樣,掌櫃小二一點沒懷疑她是窮鬼,倒忽略她那一身不合宜的打扮了。

  鳳寧吃了頓久違的飽飯,又從上到下到自己好好洗了洗,打扮妥當,看著像個華貴婦人了,這才對著鏡子滿意的道:「龍三,你看,我對你多好,可沒給你在外頭丟臉哦。」當天夜裡,鳳寧從窗戶躍上屋頂,逃離了客棧,往百橋城的方向而去。

  她不眠不休,緊趕慢趕,終是到了百橋城聶府。聶承巖與她想像的不一樣,她原先以為既是至交,那該與龍三一樣,也是翩翩風流公子型,可結果聶承巖竟是個嚴厲又冷冰冰的瘸腿男人。

  他坐在輪椅上,一副高傲的樣子,皺著眉冷聲問她:「你是鳳寧?」

  「是吧。」鳳寧答道,心想難道這聶承巖也要與她道你以為你是龍家三夫人?

  結果聶承巖該是沒見過鳳寧真面貌,他仍在疑慮:「你如何證明?」

  證明?鳳寧不高興了,她冒著生命危險跑來,又是沒得睡又是挨餓,怎麼到哪都沒人信任她呢?她理直氣壯地回著:「不知道,要證明幹嘛?」

  聶承巖的眼神裡是鳳寧極不歡喜的探究,龍家是她的夫家,家人她就忍了,這外人她幹嘛還要看臉色,她把小盒子掏出來往聶承巖面前一遞,橫聲說道:「龍家三兄弟不在府,龍府被劫,他們想搶這個盒子,我偷了出來,也不知該給誰保管。曾聽說百橋城主是龍三爺的至交,所以才來此。」

  聶承巖聽了大吃一驚,但他拒絕了鳳寧離開聶府去青峰城再返回的要求,他承諾他會派人處理此事,讓鳳寧就在聶府住下。

  鳳寧一想這也好,反正事情交給有本事的去辦就好,像她這般沒本事的,去了那除了逃命還真做不了什麼了。雖然聶承巖的這意思裡包含著對她警惕和不信任,以及扣留下來監視的意味,但鳳寧確認人家會管飯,也就不在意了。反正是龍三的朋友,她就吃吃喝喝等著龍三來接她就好。

  鳳寧在聶府呆了三天,這三天她過得頗滋潤,雖然聶承巖有試探打聽她的動機和身份真假,但鳳寧沒做壞事,自然坦坦蕩蕩。在這裡她好吃好住,還有幾個僕人的孩子能陪著她玩,甚至比在龍府裡還開心。

  不過鳳寧最羨慕的,卻是一個叫韓笑的姑娘。她是聶承巖的貼身丫頭,侍候聶承巖喝藥治療和生活起居的,在這醫城裡,管這樣的叫醫僕。鳳寧倒不是覺得人家為奴為僕有什麼好,而是羨慕聶承巖對韓笑的那份心。

  韓笑雖只是他的醫僕,但他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當然了,要忽略他發脾氣的時候,總之,鳳寧覺得,不管是什麼身份,這輩子若是得一人如此全心全意的對待,便是足矣。

  那韓笑是學醫的,對鳳寧也甚是客氣,一聽說她失了記憶,趕緊為她把脈,想為她療治,不過這病古怪,韓笑當然也是沒辦法。鳳寧覺得這個當丫頭的,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甚是讓人喜歡,只可惜怎麼配了聶承巖這麼個壞脾氣的瘸子。

  龍三來得比鳳寧想像得要快許多,她並不知道龍三一路追到了青峰城,正好與聶承巖的手下碰著了,所以僅三天,他便趕到了聶府。

  龍三尋來的時候,鳳寧正在跟孩子們玩「蒙臉捉賊」,她蒙著眼睛,要去捉東躲西藏的孩子們。她笑得開心,大老遠的便能聽到她的聲音,龍三走過去,看著她東蹦西跳地高興玩鬧,心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踏實了下來。

  一個孩子「咚咚呼」地朝龍三的方向跑來,鳳寧聽得聲音在後頭緊追,孩子「哇哇」尖叫往龍三身後躲,鳳寧一邊大喝:「看你往哪裡逃?」一邊便撲了過來。

  這一撲,把龍三給抱住了,鳳寧大驚,趕緊鬆了手退了一步:「哎呀,抓錯了。」她扯開了蒙著眼睛的布巾,一看居然是龍三,「哇哇」尖叫得比孩子的聲音還響亮,她復又撲過來,興奮地把龍三緊緊抱住:「沒抓錯,沒抓錯,是我家的龍三,我家龍三來接我了,哈哈哈……」

  幾個孩子好奇地圍著這兩個摟在一起的大人轉,只有韓笑的弟弟韓樂小大人似的「哎呀」了一聲,捂著自己眼睛裝模作樣的嚷:「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鳳寧一點沒介意,還在那興奮的蹦:「龍三,龍三,你來了,你怎麼動作這麼快,真是太快了……」

  「好了,好了。」龍三被她惹得也忍不住笑了,可被一群孩子圍著看,他是萬分不自在,只得推開鳳寧:「別貪玩了,快去梳洗梳洗,我在阿巖的書房那等你。」

  鳳寧沒介意龍三怎麼不陪她,自己樂顛顛的跑回房去了,韓樂也顛顛地跑了,他是往書房去的,有熱鬧看,他可不想錯過。

  龍三與聶承巖先聊過了,他證實這鳳寧確是他的那個鳳寧,盒子也確是貴重之物:「一言難盡。」他與聶承巖道:「總之我的麻煩事如今可不比你的少。」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一歎。

  沒從久,鳳寧跑來了,一進門便是問:「龍三,龍三,你們家裡是不是以為我與那群人是一夥的,聯手搶你家東西呢?」這事她可是琢磨過好幾回,心裡很是介意。

  「對。」龍三歎氣。

  「那你回去要替我申冤,不然余嬤嬤又該罰我了。」鳳寧去扯龍三的袖子,這天大地大,她這沒記憶的人,只有龍三一人可以依靠。

  一旁的韓樂聽得余嬤嬤的名字,嚷道:「那個凶凶的大娘。」

  「咦,你們也見過?」鳳寧奇了。

  韓樂使勁點頭:「那會她搶我姐姐,嫁給他作妾。」韓樂手指一指龍三,聶承巖和龍三兩人臉色一黑,心裡都恨不得把他扔出去。

  「哎呀。」鳳寧圍著韓笑轉:「原來我們是姐妹啊,那你如何流落到此處?」

  聶承巖臉色難看到極點,喝道:「笑笑不是你相公的妾。」

  龍三抿了抿嘴,跟她說:「這個是當初余嬤嬤看我傷重,信了沖喜之說,不作準的。」鳳寧同情地看了龍三一眼。

  「既然總是引起誤會,還是保險些寫個休書的好。」聶承巖似是怒不可抑,咬著牙說的。

  說寫就寫,兩個男人極有默契,準備好了紙墨筆硯,龍三飛快的寫了個「休書」出來。鳳寧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羨慕不已,怎麼人家要休書就這麼容易,她就不行呢?果然是有靠山好辦事啊,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道:「龍三,要不,你也給我寫一張吧?」

  龍三手一抖,差點沒把字寫歪了,所幸最後一個字已寫完,他按上手印,裝沒聽見。鳳寧轉到他另一邊,又道:「很簡單的,你照著這抄一份,把她的名字改成我的便好。」

  龍三沒理她,把休書交了,推她往外走:「去收拾你的行李,大家都在等我們回去。」

  「我沒行李,趁這會紙筆都有,再順手寫一張吧,不是說我七出之條全犯了嗎?很好休的。」

  龍三這時是個聾子,什麼也聽不見。他只跟聶承巖道:「我家裡有事,大漠那邊暫時沒人手幫你了,探子那頭,你派人接手過去。」

  聶承巖點頭,兩人低語幾句,龍三回頭看了看鳳寧,又與聶承巖說了幾句,終於告辭。鳳寧有些不高興。龍三偏心,對別人好,對她就不好。

  別人要休書,他痛快的很,她要休書,他就裝傻。她一想著龍家人只會把她往壞了想她心裡就不舒服,如果有休書在手,她就能昂首挺胸了。可都是龍三這個壞人不成全。

  龍三回頭看她嘟著嘴鬧脾氣,便道:「我得走了,你走不走?」鳳寧沒了辦法,無精打采的跟韓笑姐弟揮手告別,跟著龍三屁股後頭出發了。

  「龍三,我們回去路上,不會餓肚子吧?你帶夠銀子了沒?」出門在外的難處有千百樣,她鳳寧最怕這一樣。

  「不會再餓著你了。」龍三承諾,這讓鳳寧開心了。

  「咦,龍三,為什麼沒護衛?」

  「你不就是嗎?保鏢兼殺手。」

  這回答讓鳳寧咯咯笑。

  又過了一會,鳳寧又閒不住了:「龍三,我們怎麼走?這方向是回家的路嗎?」

  「先不回去,我有事要辦。」

  鳳寧想問那盒子怎麼辦?想想管它呢,反正她交給龍三了,他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不關她事。反正她就跟著龍三,他去哪她就去哪。

  龍三轉頭看她一眼,看她明亮亮的大眼睛直瞅著他,笑道:「怎麼,沒話要問了?」

  鳳寧一直瞅他一直瞅他,忽認真問道:「龍三,你缺女人嗎?」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2 PM

  23、患得患失的龍三夫人

  龍三正瀟灑騎著馬輕快前行,這問題一出,嚇得他差點沒一頭栽下馬去。他是逗她問有無問題,可沒讓她問這麼有震憾力的。

  「什麼?」他大聲嚷。

  「我是問你,你缺……」鳳寧當真打算再問一遍,龍三趕緊把她攔住:「停,停,我剛才聽到了。」

  「聽到了你還問?」鳳寧不滿的瞥他,緊接著道:「那到底是缺還是不缺?」

  「還問?」龍三惱羞成怒:「你自己想想,這是婦道人家該問的問題嗎?能亂問嗎?雖然你不是未出閣的姑娘了,可也不能這麼沒羞沒遮的。你也不想想,要是被別人聽到,該怎麼想你,這簡直是傷風敗俗,就算是江湖兒女百無禁忌,也不能這般問的……」

  他辟辟啪啪說個沒完,讓鳳寧一下也惱了,她打斷他的話,大聲道:「你怎麼知道別人什麼江湖兒女沒這般問的?你打聽過?你調查過?你就這麼確定?」

  龍三一下噎住了,好一會答:「這哪裡用打聽,正常人自然不會這般問?」

  「那我就是問了,我不正常?」要比無賴鳳寧比誰都不差:「我問我相公問題,哪裡不正常?當然了,我相公不認我,這才不正常。你沒打聽過,就想當然的以為別人家不會問,你才不正常。你以為別人家不會問,你就說我不正常,你才不正常。」

  鳳寧一口氣繞口令似的說完,一夾馬肚子超前走了,留下個龍三目瞪口呆,這瘋女人,又亂鬧脾氣!

  鳳寧也不知為何,竟是氣得不輕,她一路都賭著氣不與龍三說話,龍三心裡納悶,弄不明白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可她這般,他心裡也不痛快,反正他定不會是那個先低頭討好說話的人。

  兩人到達一家客棧,互不吭氣卻極有默契的一起把馬匹交給小二拉到後院馬棚喂草。鳳寧其實早就覺得餓了,她一路奔進客棧堂廳裡一坐,打算狠狠吃一頓。哪知龍三後腳剛一進來,就聽得有人喊:「三爺……」

  龍三一看,笑了,竟是三位相識好友。他走過去一一打招呼,對方一個是絡腮鬍大漢,一個年輕劍客,還有一個勁裝打扮的年輕女子。三人一看就是跑江湖的俠客模樣。

  鳳寧已經坐下,卻見得龍三跑人家桌坐去了,心裡頭甚是憋屈。她盯著龍三,見他與那幾人說話,目光柔和,笑意盎然,想著他對著別人均是溫溫柔柔,瀟灑倜儻模樣,對著自己卻總是鎖眉生氣,她不禁難過起來,低了頭盯著自己的指尖看。

  小二過來給鳳寧倒了茶,招呼著:「姑娘,吃點什麼?」

  鳳寧悶頭不說話,她沒有錢,明明有個人保證過一定不讓她挨餓的,現在卻丟下她不理。小二見她不語,又問:「姑娘吃點什麼?」

  他話沒說完,就聽得一旁有人道:「她與我一道的。」鳳寧抬頭一看,原是龍三過了來,她心裡還沒來得及歡喜,就聽龍三道:「偶遇幾個好友,你一道過來坐吧。」

  鳳寧看看自己面前空蕩蕩的桌面,再看看人家那正上了兩盤熱騰騰的菜,她咽嚥口水,對自己說為了吃食挪個位不算低頭。

  過了去,那三人主動自我介紹了一番,原來是掌劍門的三位弟子,女的叫柴悅,大鬍子叫彭榮濤,年輕男子叫劉樺,當初龍三曾在掌劍門落難之時出手相助,故與該派結緣。

  鳳寧聽了,微微一笑,點頭招呼後,很鎮定的要了米飯,彭榮濤見狀哈哈一笑,擺手道:「對對,我們就不互相客氣了,先吃飯,先吃飯。」

  鳳寧一聽這個,終是笑開了顏,老實不客氣的吃了起來。柴悅忽的問:「三爺,這位姑娘不知是哪裡的朋友?」龍三一向獨來獨往,如此帶著一姑娘家上路,確是鮮見。

  鳳寧一邊瞄了龍三一眼,一邊往嘴裡趴了口飯,她家這龍三爺是怎麼回事,怎麼招了這麼多的粉蝶小花的,人人見她都得問上一問她是幹嘛的。話說回來,她是幹嘛的關她們什麼事。

  鳳寧認真吃飯,這回她可不多嘴了,龍三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是她萬沒料到,龍三竟然回道:「哦,她啊,是我家養的殺手。」說完還轉頭對她一笑。

  鳳寧一口飯堵在嘴裡,看了看聽了此話初初呆愣,隨後開始笑的那三人,她用力嚼著嘴裡的米粒。那柴悅笑得止不住,接著問:「殺手?三爺需要帶殺手?敢問是打算殺誰?」

  龍三這次不回了,他故意笑著瞅了瞅鳳寧,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意思。果然柴悅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轉到鳳寧身上,那眼神都變得凌厲了。

  鳳寧確認龍三是在報復她,她不過問了一個他不喜歡的問題,他就這樣給她難堪。鳳寧瞥了一眼龍三,面無表情的再夾一口菜,嚥了,然後轉向柴悅冷靜說道:「殺食。」

  她答完,接著吃了一口菜,繼續殺食。在座的其他四人呆了呆,看著鳳寧的動作,終是明白過來。這次連龍三都忍不住笑了,真虧她答得出來。這不是說自己飯桶嗎?

  龍三真是覺得再遇不到比鳳寧更有趣的人了,他笑著應:「對,你的強項還真是殺食。」而且還確是他家養的。

  「嗯。」鳳寧臉板板地看看他們,又道:「三爺不是誇過我,以一敵三嗎?」幾個人聞言又哈哈大樂,龍三看著鳳寧,對上了她的雙眼,忽然笑不出來了。

  她竟然是在難過嗎?

  之後他們的話題,鳳寧再沒有參與,她不認識他們,她也不記得自己的經歷,除了吃,她實在跟他們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她認真的吃,一言不發,沉默地把自己的肚子填得飽飽的。

  席將畢,龍三很大方的結了賬,那三人似是知道龍三的作派,坦然謝過。小二過來問是否打尖,龍三要了兩間上房,那三人忙道他們也是住這,若有何事可招呼照應。幾個人又聊起當初一起對付魔派的事,聊得興起,彭榮濤竟又叫了酒繼續喝。

  鳳寧乾坐著實在難受,便找了小二帶路,回房去了。反正龍三那樣也不跟她一屋,在外頭,他怎麼也不會認她是娘子的。況且此時又有朋友在,他自然是撇清楚摘乾淨的把她甩一邊。鳳寧情緒低落,回頭抱著被子早早躺下了。

  窗外明月早懸,鳳寧盯著看,想著樓下龍三有家有業,上哪都有朋友。可她呢,她什麼都沒有。她今日是昏了頭,她問龍三缺不缺女人,是想著若他並無意中人,那她是不是可以努力一下下,反正他們是拜過堂的現成夫妻,她如今跟以前也不一樣了,他們能不能從頭開始,試著好好相處?若是能處得好,彼此歡喜,她便跟他過了,行不行?

  可她沒好意思直接問他,腦子一熱卻迸出了這麼傻的問題。龍三看不起她,他的朋友也看不起她,她就是個飯桶,除了吃還能做什麼?

  鳳寧越想越難過,對著月亮份外的傷感,臉上一陣冰涼,一摸,竟是眼淚。

  她忽地跳起來,飛快地穿好衣裳梳好頭。盒子她已經交給龍三,若是從前她有錯,現在算不算已經將功贖罪了?反正他們也打算把她送回娘家,她雖然不想走,可她也不願這樣討人嫌,呆在一個沒人喜歡她的地方,比做惡夢還可怕。她有手有腳的,還有功夫,她可以養活照顧好自己。

  鳳寧走到門邊正要開門,想想又折返窗邊,從窗子跳了出去,躍上了屋頂。她從一個屋頂躍上另一個屋頂,瀟灑飛奔。

  看,她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為什麼要留在那裡不討人喜歡。天大地大,總會有喜歡她的地方吧。

  她不一會便跑出了老遠,忽地一想,她不能這般傻,明明有馬可以騎,她辛苦靠兩條腿跑做甚?這麼一琢磨,她趕緊回頭向客棧奔去。她不但要騎馬,她還要把龍三的馬也牽走,氣氣他。對了,隨便去廚房偷點點心包著走,免得明早餓了。

  待她真的包了一大包吃的,塞懷裡把肚子那撐得鼓鼓後,又潛到後院,觀察好四下無人,火速朝馬棚奔去。

  馬兒晃著腦袋輕嘶兩聲,鳳寧撫它的脖子哄:「乖啊,別嚷,我帶你走,絕不讓你累著餓著。」

  「我好像也沒讓它累著餓著。」一個溫和的男音響起,鳳寧一僵。回過頭來一看,龍三一臉無奈的站在院中看著她。

  鳳寧咬了咬唇,扭過頭來不理他,只撫著馬脖子,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過了一會,一隻大掌探過去,跟著她一起撫了撫馬,原來是龍三站到了她身邊。

  「抱歉。」就在鳳寧想著該說什麼好,龍三卻是搶先開了口:「我跟你賠不是。」

  鳳寧吃驚的轉頭看他,龍三道:「我不是有心笑話你,只是開開玩笑,讓你難過了,抱歉。」他的眼神溫柔又誠懇,鳳寧只覺得心一下就軟了。

  「我,我才沒有難過,我懶得理你們。」鳳寧嘴硬著,面子還是要的。

  龍三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笑的,可鳳寧噘著嘴的模樣真地讓他忍不住微笑:「嗯,你沒難過,但我還是很抱歉。」他很配合的說著。

  鳳寧瞥他一眼,很不滿意:「沒誠意,賠不是還有帶著笑的。」

  她的語氣和表情讓龍三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馬棚裡臭哄哄的,都是馬和草料,可是有鳳寧在,這地方卻顯得活潑起來。

  月光映在鳳寧的臉上,她轉著烏黑靈動的大眼,噘著嘴板著小臉認真埋怨的樣子,讓龍三覺得竟是這般的有趣又……可愛。

  他哈哈的笑惹來了鳳寧用力一拳,龍三呲著牙受了,道:「不惱了,嗯?」鳳寧猶豫又猶豫,道:「那我不要住這裡。」她在他朋友面前丟臉了,她心裡很不舒服。

  龍三點頭:「好。」他把馬牽出來:「我們走吧,換個地方。」

  鳳寧驚訝了:「你逃賬?」這可不像龍三爺會幹的事。

  龍三長歎一聲:「我可不是某人,我不過是發現房間裡某人沒了,就知道該跟客棧結賬走人了。」

  鳳寧嘻嘻笑,龍三把馬拉出來,上好馬鞍,忽然瞧見了鳳寧那肚子,不說話了。鳳寧低頭看看,想想,把大油紙包掏出來了:「要不你幫我還回去?」

  龍三當沒聽見,拉了馬快步離開,鳳寧趕緊上了馬追:「不還也挺好,明日裡我倆的早飯就有了。」

  龍三又聾又啞,專心騎馬。好半天鳳寧忽然道:「龍三,你這樣走了,你朋友會不會生氣?」

  「不會,我跟他們說了有事先走。都是老相識,交情不錯,沒事的。」

  「龍三,你朋友真多。可我一個都沒有。」語氣真真是哀怨。

  「你有我呢。」

  「嗯嗯。」鳳寧用力點頭,算是得到些許安慰。

  又過了好一會,鳳寧又說話了:「龍三,你挺風流的吧,我看你認得的姑娘家也不少,她們對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龍三立馬又變聾啞,他認真看路,一夾馬肚子快跑起來,鳳寧嘀嘀咕咕地緊跟在他身後,自言自語:「難道這般問也不行?」



  24、又遇迷團的龍三夫人

  龍三帶著鳳寧換了家客棧,他只要了一家上房,鳳寧心裡有著隱隱被肯定的滿足,高高興興的住了進去。

  龍三也不知從哪摸出來的一包捲宗,坐在房裡認真看,鳳寧在床上躺半天睡不著,抱著被子看著燈下的那人,一肚子疑問:「龍三,這些東西從哪變出來的?」他明明除了背著那把劍,馬背上掛了包袱就再沒別的東西了。

  「如果你經常得到處遊走,就需要安置些據點。」

  「哦。」鳳寧也不想打聽了,這些好像是頗秘密的安排。她接著又問:「龍三,家裡頭是不是都怪罪我啊,我要是跟你回去,是不是得給我臉色看呢?」她踢了兩腳被子,道:「要是那樣的話,我可不想回去了。我想過了,要是大家都不喜歡我,我不要在那裡呆了。你們想送我回娘家,就送吧。」

  龍三呆了一呆:「我已去信把原委跟他們說了,不會在這事上再怪你。」

  鳳寧稍稍放了心:「那,還送我回娘家嗎?」

  龍三轉頭看著她,她抱著被子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小臉被燭燈映著,透露出幾分脆弱。她有一身武藝,可就算受了冷落委屈,也絕沒有對人使粗動武。她一路逃難,他沿途打聽,除了那些追殺她的惡匪造成的損傷,她沒有傷害過一個無辜的人。

  這樣的性子,怎麼都與他腦子裡那個不討喜的鳳寧重合不起來。龍三忍不住起身走到床邊,摸摸她的腦袋:「你若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你若還願意在龍府,那裡就是你的家。」

  鳳寧盯著他的眼睛看,確認他說的是真心話,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她撲過去埋頭在他胸前:「這可是你說的,我願意呆著,你們便不趕我了。」

  「嗯。」龍三也忍不住微笑了,她總是很容易便能高興起來。

  「那你再答應我,回娘家的時候,你要親自送我,要是那裡對我不好,你再把我接回家,好不好?」

  「嗯。」

  鳳寧覺得這答覆很讓她滿意,她咯咯樂夠了,挪回枕頭上躺好,閉了眼道:「你對我好,我便原諒你吧。」

  龍三挑挑眉,為她掖了掖被角:「謝夫人寬宏大量。」

  鳳寧又樂了,皺皺鼻子:「那是,我肚量可大了,比二伯大百倍。」她認定龍二是她見過的最小氣巴拉的人。

  龍三失笑:「快睡吧,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鳳寧睜了眼,好奇了。

  「你夢見的那個追殺你的人,方臉、三角眼、寬嘴、大鼻……」龍三沒說完,鳳寧就猛地坐起身點頭:「對,是這人,找到他了?」

  「我到百橋城的時候剛收到的消息,有人看到他在江陵出沒。江陵離此處不遠,明日便可到。」

  鳳寧一下抓緊了龍三的手:「我們現在就去吧,萬一他跑了呢。」

  「別急,你先好好休息。我還要再做一些安排。有人會替我留住他,你放心。」

  鳳寧看了他半天,終點點頭:「那好,我聽你的。龍三,我們一定會抓到他的,對吧。」她躺回枕上,心裡怦怦亂跳,如果抓到那人,問清真相,她是不是就能找回自己了?

  「你好好休息,有我在呢。那些追殺你的黑衣人,我也在查了,事情終會水落石出的。」他撫上她的雙眼,催她快睡。

  鳳寧伸手握著他的手:「龍三,我會怕。」

  「怕什麼?我們龍家不會棄你不顧的。」

  「若我比你想像的還要壞,你還要護著我嗎?」鳳寧睜了眼:「若我真的做過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你還會護著我嗎?」

  龍三沉默半晌:「我保證,只要你一天還是這樣的鳳寧,我便護你一天。」

  鳳寧有些激動起來,她用力握緊龍三的手:「別騙我啊,我誰也不認識,連娘爹是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真的會害怕。」她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不論我過去做過什麼,只要我如今一天還是現在的樣子,你就對我好一天啊。」

  龍三點點頭,鳳寧抱著他的胳膊:「龍三,別丟下我啊。」

  龍三歎氣:「今天明明是有人想偷了馬兒丟下我。」

  「那我當時生氣嘛。」鳳寧吸吸鼻子,挪了挪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偎在龍三的胳膊旁:「我想過了,如果龍家裡連你也對我不好了,我就真的走。我好手好腳的,又年輕又有力氣,一定餓不死自己的。我闖蕩闖蕩,說不定真能結識些好友,像你一樣,朋友遍天下也是件好事。到時我召集人馬,還怕找不出真實?說不得以後連你見了我都得行個禮,招呼聲鳳女俠。」她說著說著神氣起來,彷彿自己已經是一呼百應名望極高了。

  龍三笑道:「是,是,鳳女俠。這志向聽著頗遠大,那怎的沒走?」

  「那你都賠不是了,我若不給你個機會,怕讓你難過。」她一副施恩的口氣,卻把臉埋在被子裡,惹得龍三哈哈笑。

  笑完了,兩人皆再無語,屋子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其實二人心裡都明白,什麼闖蕩,什麼名望,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尤其她又是一年輕女子,若是真獨自過活,這孤苦無依的,可指不定得受多少白眼,遭多少算計,吃多少苦呢。

  「別害怕,鳳寧,別害怕。」這是鳳寧在滿室溫馨安全的氛圍裡沉入夢鄉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一夜她睡不安穩,那個方臉三角眼的大漢又在河堤上與她廝殺,她聽到他用沙啞的聲音對她說:「全都怪你不該多管閒事。」

  她感覺自己又在往下掉,她知道自己身下便是河水,她拚命掙扎,大叫。有人喚她的名,拉緊她,她沒掉進去,又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地,腦子裡片段不停閃現,鳳寧看不清自己在哪裡,有個聲音對她說:「前路茫茫,必有歸宿,你若是予人真心相待,就必能有所回報。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這便是江湖的道義。」

  鳳寧聽不清後頭的話,四周全是迷霧,她很害怕,她拚命往前走,想看清跟她說話的人,可是她一直走一直走,卻一個人影也見不著。她看不見路,剛想奔快幾步,卻呼地掉下懸崖,迷霧散去,眼前情景卻變成了京城外的涼河,她一路摔下,噗通掉進了河裡。

  鳳寧尖聲大叫,猛地坐了起來。

  窗外,天已經亮了。

  鳳寧沒有告訴龍三自己夢裡的情形,她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她緊張又惶然的跟著龍三來到了江陵,心裡不停盤算著與那兇嫌見面會是個什麼情景。派 、派

  龍三把她放在客棧裡便出門去了,過了一會回來,跟她說那人仍在落腳處呆著,讓她放心。

  「落腳處是哪?」

  「你不方便去的地方?」

  「什麼地方我不方便去?」

  龍三不答了,把好幾包東西遞給鳳寧,囑咐道:「我先去打探打探情況,你在這裡先休息休息,吃點零嘴兒,玩玩小玩意,我回來後再商議。」

  鳳寧瞪著眼前那些小甜點和玩具,抬頭便想抗議,龍三一點她鼻尖:「聽話。」

  鳳寧閉了嘴,鼓了腮幫子不服氣。龍三往外走,回頭看她那副模樣有些失笑,又囑咐了一句:「不許調皮搗蛋,不許偷跑,不許鬧脾氣。」

  鳳寧不說話,嘟了嘴十足哀怨的表情,直瞅著龍三出了門。這般情形之下,她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玩樂?她在屋子裡轉啊轉,想著該如何辦?

  那人就在城裡,離她這般近,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他為什麼要殺她,他是不是也覬覦龍家的寶物?他與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嗎?

  鳳寧轉著想著,忽看到龍三一路背著的劍掛在了床邊,她回想了他出門的裝扮,長裳玉冠,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不背劍表示他不想讓人提防他,打扮成俊雅公子自然是為了方便出入某些地方,某些……她不方便去的地方。

  鳳寧眼一瞇,明白了。她看著那劍,想到個主意。

  鳳寧心細,早發現這客棧門腳處有支翅膀似的圖騰印記,與昨天他們落腳的地方一樣。龍三說他有據點,鳳寧大膽猜測這圖騰便是記號。她去找了掌櫃,三言兩語套了出來,怕是這地方確是很給龍三面子。她說三爺有事讓她辦,讓掌櫃給找套合身的小廝行頭,又找了個漂亮的劍匣子來。

  然後她一收拾打扮,變成個奉劍小童,抱著龍三的劍出門去了。她想著要是被別人捉著就說是給主子送劍的,要是被龍三捉著了就說他忘拿了劍她特意給他送來。

  江陵的妓館不少,但鳳寧記得龍三說有人會替他把那大漢留住,這表示就算是妓館,那也是龍三有線人的地方。所以鳳寧沒有魯莽的到處亂闖,她抱著劍一家一家小心的找著。大大的帽子蓋住了她的烏髮,掩住了她的容貌,遠遠看,她就真像是個小僕童。

  好不容易,鳳寧終是尋到了線索,一家叫花香樓的妓館,紅色燈籠耀眼,酒香混著脂粉香熏得鳳寧差點打噴嚏。

  她繞了一圈,在樓後面的二樓窗框上看到了一處小小不起眼的似飛葉似翅膀的圖騰。鳳寧略一沉吟,四下一望無人,縱身躍上了屋頂。又尋了個無人房間,從窗戶翻了進去,再由房門出去,捧著劍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角落像在等主人尋歡完畢的小僕。

  鳳寧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心裡正琢磨著是先找龍三還是先找那大漢,略一抬眼就看到一個打扮極美的女子挽著龍三走出間屋子,那女人嬌笑著靠在龍三懷裡,一路走一路似說著什麼,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似都有了酒意,腳下不穩。

  鳳寧只覺自己一下子怒火就冒了起來,還沒等她反應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卻聽得旁邊一間房門處「光鐺」一陣脆響,一個女人打翻了手中的茶盤,對著屋裡尖聲大叫。

  鳳寧顧不上想龍三,她心一緊,大步衝了過去,那屋裡地板上躺著個赤條條的死人,慘白鐵青的臉衝著房門,身上幾處傷痕,血已經流了一地。

  方臉、闊嘴、大鼻子,眼睛雖是閉著,但鳳寧已經知道若是睜著,定是眼角向下的形狀。鳳寧只覺得一陣涼意從背脊透了上來,這就是那個要殺她的大漢。

  「全都怪你不該多管閒事。」她還記得夢裡他對她說過的話。

  她找到他了,他卻變成了屍體。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3 PM

  25、似有情動的龍三夫人

  鳳寧把手上抱著的劍一丟,一個箭步便衝上去探那人的頸脈,果然是死了。雖然這與她目測的一樣,但鳳寧還是一顫。

  女子的尖叫引來了眾人的圍觀,許多人探頭探腦,烏拉拉的將此處圍住。龍三忽地一個箭步上去,將鳳寧打橫抱在懷裡,鳳寧未及反應,剛要掙動,龍三卻把她的頭往懷裡按,帽子一下歪了,將她的臉整個遮住。

  龍三大聲道:「哎呀,有死人,嚇死人了。我家小僕暈倒了,請讓一讓,仙兒姑娘,麻煩騰個地方。」

  鳳寧眼不能視,只覺耳邊人聲嘈雜,龍三抱著她的雙臂格外用力。鳳寧明白過來,若是殺這大漢的人還沒走遠,若是他與大漢都有同樣的目的,那她剛才的現身,就是自投羅網。

  鳳寧不禁有些發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接二連三有人要殺她?為什麼殺她的人也有殺身之禍?

  龍三抱著她進了間屋子,鳳寧聽到關門的聲音,然後她被放在一張椅子上。她抬手正了正那大帽子,把小臉露了出來。

  一抬頭,便看見龍三那嚴肅又泛著怒氣的臉。

  「我出門的時候,怎麼囑咐你的?」

  「不許調皮搗蛋,不許偷跑,不許鬧脾氣。」鳳寧一板一眼的答,眼角瞟見剛才與龍三摟摟抱抱的女人在門邊捂著嘴偷笑,不禁轉頭瞪她兩眼。

  笑什麼笑?他們夫妻二人談事,與她這外人何干?

  龍三伸手把她的臉扳回來:「那你為何不聽話?」

  「你沒說不能來找你。我怕你有危險,給你送劍來了。」鳳寧答道,原本的一點心虛被那個又在偷笑的女人弄得蕩然無存,滿腦子只餘下怨氣。

  龍三瞪著她,她瞪著那女人,最終龍三隻得喚了聲:「仙兒,去看看外頭如何了?」

  那名叫仙兒的女人又衝鳳寧一笑,搖曳生姿的款款走出去了。門一關,龍三伸手扳過鳳寧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這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那人就在這城裡,你帶得我來,自然在哪都是危險的。」鳳寧不服氣。

  「我安排你呆的地方,便是安全的。」

  「天下人長得相似的何其多,我不在場,你如何能確認那人究竟是不是?」

  「我自有試探的法子,該到你相見確認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見的。」

  「摟著女人便是試探的法子嗎?這法子確是好。」鳳寧嘟起的嘴都能掛油瓶子了。

  龍三瞪著她,她勇敢地反瞪回去,龍三的眼神中有著鳳寧不太確定的情緒,他忽地一歎:「鳳寧,我們就像現在這般做最好的夥伴,做仗義的好友,如此便好,再進一步,對你我都不合適。」

  這話題轉的快,鳳寧卻是明白,她猛地一震,只覺眼眶倏地發熱淚珠子差點湧了出來,她眨了眨眼睛,再眨一眨,用力再眨一眨,終把酸澀的感覺憋了回去。

  「好,我們說好了,誰要是喜歡了對方,誰便是豬!」鳳寧把豬之一字說得極重,擲地有聲。

  龍三咬咬牙,伸手想撫撫她的臉,寬慰的話還未說出口,卻被鳳寧拍開了他的手掌。她道:「那人死了,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辦?」

  龍三仔細看了看她,回道:「這裡有朋友,會幫我們查探下去。我們暫時不能離開,先在這住兩天。客棧那邊我找人把行李拿過來。」

  「為何要住這?」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如果對方真是衝著你來的,那殺死那大漢最大的可能便是為了滅口,他知道我們的行蹤和目的。這裡是命案現場,他不會想到我們會呆在這裡不走。待我們查明情況,確認安全,再離開。」

  「好。」鳳寧沒質疑沒反駁,也沒嫌棄這是妓館如何能住?她爽快應了,之後低了頭不再看他。

  龍三盯著她頭頂的光澤烏髮,她這般模樣,他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他伸手撫她的發,柔聲道:「鳳寧……」

  才剛開了口,就見鳳寧抬頭狠狠瞪他:「你可別喜歡上我,我討人喜歡可不是我的錯,你要是喜歡我了,你便是豬!大肥豬!大笨豬!大傻豬!大矮豬!大肉豬……」她中氣十足的嚷了一連串的豬,龍三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笑!傻笑豬!」

  龍三嘴咧得更寬了:「我也不知道,每次應該情緒低落,氣氛悲淒之時,你就總要惹我笑。」

  鳳寧用力瞪他,瞪著瞪著,瞪得他再笑不出,只溫柔的對上她的眼睛:「你如今,確是一個好姑娘。」

  鳳寧咬著牙:「他騙人。」

  「誰。」

  「那個告訴我,只要以心相待,便能有所回報的人,他說得不對。我以心相待,可過去做過的事,卻怎麼也回不了頭了。」

  她哽了嗓子,紅了眼眶:「我連自己做過什麼事都不知道,可是每個人都因為那些事不喜歡我。有人要殺我,有人討厭我,卻沒有一個人愛惜我,我一會擔心自己是壞人,一會擔心自己忘了現在,可是沒有人在乎。龍三,這樣對我不公平,我會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嚷著嚷著,終是忍不住,眼淚落了下來:「真心以待是沒有用的,我以前的不好,你們全都記得牢牢的,我現在再好也是無用,沒人會喜歡我的。」她越說越傷心,哇哇大哭起來。

  龍三把她摟進懷裡:「鳳寧,不是這樣的。」

  「就是!你怕我喜歡你,你怕我纏上你了,你只能像照顧朋友一樣照顧我,你同情我,就當我是個食客一般養著。你就是這個意思!」

  「鳳寧,你這般想我?」龍三把她的臉扳出來,看著她的眼睛。

  鳳寧撇著嘴道:「你就是,你就是。」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心裡清清楚楚。」

  「你就是,你就是。」鳳寧扭頭又把腦袋往他懷裡埋,鼻涕眼淚全糊他身上去。

  「你若是認定我這般,便不會對我這般了。」龍三輕輕撫她的發,她問的那些傻問題,他怎會不明白意思?

  「我這段早看清楚了,你對所有女人都是好的,你就愛對她們笑,對她們溫溫柔柔的。」鳳寧嗡聲嗡氣的頭埋在他懷裡說話。

  「我可不擔心她們餓沒餓肚子,不擔心她們會不會做惡夢睡不著……」他還沒說完,鳳寧倏地抬頭:「你可不許喜歡我啊,不然你就是豬!」

  「嗯,我知道。」龍三居然應了。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了聲音。好半天,鳳寧揉了揉眼睛,她聽見龍三輕聲道:「你忘了過去,對著陌生的我會害怕,我記得往事,對著陌生的你,也會彷徨的。」

  鳳寧想像著龍三害怕的扭曲表情,自己把自己逗樂了。她想了又想,終覺得龍三說得也有理,若是她處在他的位置,怕做不到他這般豁達吧,她一定會把以前討人嫌的傢伙踢得遠遠的,管她去死。而他對她一直算是不錯的。

  她想了想,終點頭:「那我們說好了,要好好相處。」

  「嗯。」龍三應了,話是他提的,可真遂了他願,他卻覺得心裡一陣失落。

  「龍三,那人說的不是蕭國話。」鳳寧話題轉得快,龍三卻是跟上了。

  「你如何聽過他說話?你想起什麼了嗎?」

  「我昨日又夢著他了。他說都怪我多管閒事。我在夢裡沒在意,剛才突然想起,那不是蕭國話,是夏國話。」鳳寧很自然流暢地說了一句方言,把自己嚇了一跳。「龍三,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夏國話?夏國在哪?我居然會說。」

  龍三也是又驚又疑,但他道:「或許是夢裡你聽了便記下了。夏國與蕭國鄰界,互有往來,你之前或者聽過別人說也不一定。像我也能說得幾句,不是什麼奇事。」

  「你走南闖北的,識得不出奇,我是大家閨秀呢。」她一點也不客氣的誇讚自己,又把龍三逗樂了。他一樂,鳳寧就忍不住要瞪他。

  龍三輕咳兩聲,道:「你說的這個,我記下了。我查一查這人的來歷,還有你娘家那邊與夏國人的往來。」鳳寧點點頭,龍三又道:「這次你會聽話,絕不亂跑了,對不對?」

  鳳寧抬眼哀怨的瞅他,龍三又道:「我出去查事,真不能帶你。這屋子是乾淨的,這邊也清靜,不會有人打擾你。」他從門邊把他的劍拿過來:「給,我的劍給你保管,別再亂丟了,我可是很寶貝它的。」

  鳳寧把劍接了,抱在懷裡,對自己剛才隨手亂丟有些不好意思。龍三蹲下來,眼睛對著她的眼睛:「我很快就回來,嗯。」

  龍三很快出去了,他一離開,鳳寧頓覺得自己身邊空蕩蕩的。她抱著他的劍,坐在屋子裡發呆,腦子裡彷彿很亂,又彷彿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著隔著門有個女聲輕悄地說:「……問的是很活潑,飯量不小,很愛笑……」

  鳳寧聽不清了,她動了動,發現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著了。她正迷糊,看見龍三推門進來。她揉著眼睛和壓得僵硬的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趕緊搶先道:「我沒睡,我正等你呢。有什麼消息?」

  龍三回道:「確是有人在打聽你,我安排了人把他引到別的城去,如果順利,他很快會離開。那我們明天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鳳寧皺著眉:「那不能讓我偷偷看他一眼嗎?說不定我能想起來什麼。」

  「恐怕他們是有組織的,現在不明情況,還是不要冒險的好。」龍三解釋:「目前不能肯定打聽你的人就是在這樓裡殺人的兇手,已有人盯著他了,有消息我會知道。另外今日被殺的大漢確不是蕭國人,暫沒發現他還有別的同夥,但不得不防。如果一切都按我的計劃走,那我們明天就喬裝離開。」

  「龍三,我有個主意。」鳳寧覺得自己的耐心快沒了。

  「現在不能用你的主意,我們的幫手不夠多,我沒有把握。」

  鳳寧嘟了嘴:「我還沒說是什麼主意,你怎麼就知道不行?」

  「不就是你想用自己作餌,把人引出來了事嗎?」龍三真是摸透了她的心思,他勸:「你別急,真相終會出來的,犯不著拿自己的命賭。」

  第二天,一切如龍三所料,暗地裡打聽鳳寧的人被騙往另一城去了,龍三安排了人在那城裡設套堵他。龍三準備好了行李,自己帶著鳳寧混在商隊裡由另一個方向出了城,他打算繞點路,先把鳳寧帶回家,待將她安全安置好,再議其它事。

  黃昏時分,他們兩人坐在了樹林裡,生了堆火吃乾糧。龍三行李從馬背上卸了下來,放馬在林子裡吃草,他在火堆邊把毯子鋪好,打算今晚就在此過夜了。

  鳳寧假裝忙著吃東西,暗地裡偷偷看他,看一眼,兩眼……看得龍三渾身不自在了。他削了支尖尖的木枝,往一旁的小溪河裡捕魚去。

  他脫了鞋,捲了褲腿,踩到了溪水裡。鳳寧見他背對自己,於是明目張膽的看他。龍三隻覺背後火辣辣地發癢,動作怎麼都施展不開,魚兒囂張地在他腳下遊走,他刺了好幾次就是沒刺中。

  鳳寧看著他笨拙的動作,腹誹著:「真笨,換了我,早十條八條魚上桌了。」她盯著龍三,越看越覺得他笨,哈哈笑起來。

  她沒得意太久,忽見龍三把木枝子一扔,轉過身來殺氣騰騰的衝過來,鳳寧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雙手一抄,整個人抱了起來,竟是往那溪河裡走。

  鳳寧醒悟過來,慌張得哇哇大叫,這溪河水是淺得只有龍三大腿,但河域頗寬,龍三勸了很久她才願意隔著老遠坐在樹林裡,要不是龍三光著腿走下來,她才不會往這看呢。現在他要把她丟進去嗎?她會死的。

  鳳寧哇哇大叫,兩隻胳膊緊緊抱著龍三的頸脖,大聲求饒:「大俠,我錯了,別把我丟下去。三爺,我錯了,我知錯了。」

  「你錯哪了?」龍三沒好氣,這瘋女人就會瞎搗亂,不嚇唬嚇唬她真是難解他「心頭之恨」。

  鳳寧睜著大眼睛看著龍三:「對哦,我錯哪了?」她僵著身子,努力不去想身下就是水,看龍三並沒有真把她丟下去的打算,她抱緊龍三又囂張起來:「我什麼都沒幹,我錯哪了?」

  她裝無辜扮可憐的模樣甚是靈動可愛,龍三望著她竟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目光膠著。金黃色的夕陽光芒籠罩之下,整個空氣似乎都熱烈起來。

  一聲破空利響這個時候突地襲來,龍三耳一動,火速轉頭,一支利箭已射到眼前。若是就地滾開閃躲,鳳寧必會被丟到河裡,龍三下意識的轉身一擋,雙臂抱著鳳寧往河岸上送。

  「噗」的一聲悶響,利箭刺進了他的肩頭。



  26、患難之時的龍三夫人

  龍三受此一擊,腳下一個趔趄,但仍強撐著邁前兩步,這才跪倒在地,順勢將鳳寧放倒在岸邊。鳳寧見他中箭,自是大驚失色,但情況危急之下,她也將驚叫生生忍著。落了地便迅速就地一滾,抓住龍三適才扔在一旁的長木枝子,翻身一躍,將木枝舞得虎虎生風,毫無空隙,刷刷的掃落了隨後射來的四五支箭。

  龍三咬牙撐起,由鳳寧掩護之下,跌跌撞撞地朝他們休息的樹下跑去。鳳寧跟著他一邊退一邊留心,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那箭上有毒。」

  「對。」龍三的聲音發沉,兩人很快掩到了大樹後,借由樹幹擋住身形。偷襲者很快發現射箭沒了用處,他們從對岸的樹上跳了下來,圍成半圈向鳳寧他們的藏身所慢慢逼了過來。

  龍三迅速點了自己肩臂上的幾處穴位,又掏了顆丹丸嚥了,試圖阻止毒性擴散,但他的右臂右肩已經開始發麻,腦袋只覺又沉又漲。他努力集中精神,瞇眼轉頭看了看小心翼翼正圍過來的十來個青衣人。

  他心裡一權衡,拿起了劍對鳳寧道:「你去解了馬,然後先走,你知道如何找我的據點,隨便找個地方等著我。若我三五天仍未到,那裡的人會安排好你的。」

  鳳寧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如今龍三中了招,如果她自己先跑,更容易全身而退,如果對方的目標是自己,那她先跑,對方必會追來,龍三這邊的壓力也會小些。可這裡面太多的不確定。

  如果對方的目標就是龍三呢?他走南闖北,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如果她走了,對方要殺他就更容易了。再有如果這毒不簡單呢,就算龍三逃脫,可他毒性發作,沒人在旁照顧,他豈不是危險?

  鳳寧想了又想,心裡千萬個不願離開他自己逃生,可她估量著若著留下硬拚,對龍三也是沒有任何好處。

  龍三皺眉瞪她一眼,鳳寧咬咬牙,一言不發便朝綁馬的地方跑去。龍三鬆了口氣,拿劍撐起自己站了起來。對方一見鳳寧跑動,便又再放箭,但樹林中大樹林立,箭被擋了下來。幾個人對視一眼,終停了手,拔了劍卻暫時不敢再逼近,因為只那麼一會,他們看不到龍三也看不到鳳寧,擔心這林中有詐。

  待等了又等,林中沒有動靜,那一隊人中為首的手一揮,眾人縮小包圍圈向樹林逼近。而後數人猛衝,向龍三藏身的大樹後殺將過來。可是衝到樹後傻眼了,那裡根本沒人。

  沒等那幾人反應過來,樹頂上「嗖」的射下來一堆尖細的樹枝,一下扎進他們的身體,幾個人數聲慘叫,倒在地上。

  其他人一下警覺起來,抬手便往樹上射箭,龍三在樹桿上一拍掌,險險躍到另一棵樹上。他如今昏昏沉沉,力有不續,強靠著一臂使勁,撐不了太久。他打算拖過些時候,便躍上馬往鳳寧相反的方向去。可他兩耳嗡嗡作響,也沒注意到她是往哪邊跑了。

  正琢磨著下一步,忽聽一聲馬長嘶,一匹駿馬拖著一捆著火的枝條便往這邊沖,包圍的人群一下被衝散,大家怕被馬衝撞,紛紛退開。

  這時另一馬奔來,幾個人正小心戒備,卻眼前一花,一嬌小身影襲了過來,一掌拍飛一人,奪了他的劍刷刷兩下砍倒一人,逼退兩個,正是鳳寧。眾人不及反應之時,她躍上高樹,拉著龍飛躍上奔來的馬兒背上,一拉韁繩,大喝一聲離去。

  為首的大漢大叫著領著人便追,鳳寧一回身,一把粉末沙塵向那隊人撒去。眾人大驚,猛地停下掩鼻屏氣,只這一小會便讓那兩人一馬跑出老遠。

  龍三在馬上顛簸,只覺得嗓子發甜,氣血翻騰,他適才勉強施力,實是傷上加傷。鳳寧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卻說不出責備的話來。這瘋女人,好像沒哪次真的有乖乖聽話過。

  鳳寧帶著龍三一路急奔,大聲問道:「你怎麼樣?這毒嚴不嚴重?你流了血,要撐住啊。」

  「嗯。」龍三靠著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摔下馬去,實在沒精神多說話。

  鳳寧回頭看他一眼,也順便看了看後頭的追兵,那些人居然騎了馬也趕了來。鳳寧一咬牙,扭轉馬頭,往小路上跑,林子茂密,有坡有路,可攻可守。

  她跑了一段,看到一個高高的陡坡,心裡有了計較。她急急拉馬停下,把龍三架了下來,把他往坡台上帶。龍三腿腳無力,差點站不住了,虛弱的道:「我這會可跳不下去了。」

  鳳寧聽得遠處馬蹄聲漸近,心裡一急,一腳踹向龍三的足跟,雙臂托著他,一下把他放倒了,她低聲快速地道:「那你就滾下去,到了坡底,別出聲別亂跑,等著我。」她說完手上一用力,推著龍三平躺著往那坡底裡滑去。

  馬蹄聲響更近了,鳳寧來不及細看龍三的情形,她轉身躍上馬背,用力一夾馬肚,再跑了起來。身後那隊人直追著鳳寧,在那坡邊揚塵而過。鳳寧又跑出一大段,對那馬兒說:「馬大哥,我對不住你了。」她伸手在馬屁股上劃了一劍,馬兒吃痛,更用力跑起來,鳳寧抓住時機,快速躍上了一旁茂密的樹杈上。

  她等了一會,眼看著追擊他們的那隊人遁著馬蹄印和蹄聲往前跑了,確定再無跟尾的,便由樹頂上躍了一段,而後跳了下來,飛快的朝那個坡底方向跑去。

  龍三躺在半坡裡,耳聽著頂上馬隊奔過,他明白了鳳寧的打算,可他目前實在是一點力都幫不上。身上的毒比他預計的還厲害,此刻他已經半邊身子發麻,完全沒了力氣,耳邊還嗡嗡作響。他躺在那裡,腦子裡空空的,就想著鳳寧對他說的:「你等著我。」

  他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沒多久,但他覺得身上很冷,冷得快要發抖,忽然他聽到了鳳寧的呼喚,他忍不住又笑了。真是奇怪,每次她靠近,他總是想笑。

  「你為什麼不滑到底?我以為你不見了。」鳳寧急得滿頭滿臉的汗,她在下面轉了好幾圈沒找到人,差點急哭了,一抬頭發現這人「安逸」的橫在半坡當中。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走著下去。」龍三到這會了還有閒情說些輕鬆話,但他這般,卻是安撫了鳳寧的情緒,鳳寧那火急火燎的心一下安穩下來。

  她半扶半架著把龍三弄到了坡底,就著月光看了看他的傷,箭尾已經折斷了,箭頭還留在肉裡頭,龍三安慰道:「該是沒傷到骨頭,不太疼。你替我拔了,我懷裡有金創藥。」

  鳳寧咬咬唇,從龍三懷裡摸出藥,深吸口氣,用手撥開那傷處,仔細看了看。此處沒有什麼療傷的器具,也只好狠狠心了。她摸了摸,找到了箭頭勾的地方,避著那勾的方向快速用力一拔,「噗」的一下湧出不少血,龍三悶哼一聲,鳳寧已經飛快地替他灑了藥粉。

  龍三閉了閉眼,調息運氣。鳳寧在一旁絲毫未閒,她用劍挖了個坑,把沾血的泥和箭頭埋了起來。此處也不宜久留,對方若是發現馬上無人,就一定會折返搜查。龍三用眼睛示意得繼續往下走。鳳寧架著他一步一挪,行進速度極慢。

  龍三兩腿發軟,實在是走不快。鳳寧一咬牙,把劍背到他的背上,又拉過他的雙臂由後摟上自己的肩,然後彎了腰,背抵著他的胸腹一用力,將他背了起來。

  龍三比鳳寧高了近一頭,鳳寧雙手托勾起他的腿走得甚是吃力。龍三小聲道:「我很重。」

  鳳寧喘著氣,大步向密林裡奔,一邊答道:「不怕,我有的是力氣。」想想又道:「我平素吃得多,這會子可不就派上用場了。所以以後可不許再笑話我食量了。」她對當初被譏笑一事仍耿耿於懷。

  龍三被她逗得很想笑,可是卻沒甚力氣大笑,倒像是嗆著了直喘氣。可鳳寧還是聽出來了,她惱了:「笑什麼笑,都這樣了你還笑。」

  「有你在的地方,總是能讓人笑。」

  「那你是在笑話我嗎?」鳳寧不服氣,往上墊了墊,免得他滑下來。

  「我是在誇你。」龍三身上的毒性上來了,他眼前發黑,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可他知道若是他失去意識,鳳寧怕是會慌張起來,他咬咬自己的舌尖,吃了一痛,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可聽不出來你在誇我。」鳳寧拌著嘴,忽地腳下一絆,險些將龍三給摔了,她忙穩住了,藉著月光卻發現落腳的坡壁上似有個隱蔽的土洞。鳳寧放下龍三,近前撥開長草籐蔓,確認真是個大土洞子,她把龍三拖進去,再加上自己,這洞將將能容下。

  她急急再撥些長草枝條過來,站在洞口一看,正正擋好,若不細看,真是瞧不出異樣來。鳳寧大喜,掩好洞口,探身進來,覺得這下安全了。就算那些人再返回來,也不容易找著他們倆。

  洞裡頭奇黑,洞口的掩護把月光都擋了,鳳寧摸索著,摸到了龍三的手,他的手冰冷,身上也是極冷,鳳寧擔心起來:「那毒怎麼樣?」

  龍三一直在運氣試探,最後答道:「不是要命的毒,只是能讓人麻痺失去意識,該不會有事。我若是沒了動靜,你莫慌。看情形他們是想活捉,並非要下毒害命。我現在知道了,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拖累了你。」

  鳳寧將他緊緊抱著:「我不怕。」

  「嗯,你膽子最大,又有力氣,是個頂好頂好的大家閨秀。」龍三安撫著她,覺得意識慢慢飄遠。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講笑話呢。」鳳寧覺得他冷得厲害,心裡有些害怕了。毒是要不了命,可他受了傷,又在這濕冷的土洞裡受凍,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她把他緊緊抱著,恨不得把身上的熱量全給他。「龍三,龍三,你別丟下我啊!」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4 PM

  27、力大如牛的龍三夫人

  可不論鳳寧怎麼緊張怎麼不希望發生,龍三還是沒了意識,再答不了她的話。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鳳寧緊緊抱著他,心臟「呯呯呯」的亂跳,她真怕他再醒不來,真怕他再不能跟她瞪眼歎氣說俏皮話。她把他緊緊抱著,挨得這般近,終於聽到他的心跳和呼吸,這輕悄的聲音安撫了她。

  鳳寧縮在龍三身邊,靜靜的,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紛亂的馬蹄聲,她心裡一跳,那些人果然折返回來了。

  她聽到遠遠有人大聲罵:「娘的,就這點地方,他們還能跑哪去?」另一人道:「那邊有個坡,下去看看。」然後,就是重踏地面的聲響,幾個人該是從坡上跳了下來,在周圍亂轉著。

  這夜裡頭寂靜,聲音傳得遠,雖隔了一段距離,但鳳寧還是聽到了,那幾個人到處搜查,過了一會竟然朝著鳳寧他們藏身的方向而來。鳳寧放輕動作摸索著,摸到了那把劍,她握在手裡,傾身擋在龍三身前嚴陣以待。

  有兩個人走近了,他們舉著火把,火光在鳳寧藏身的洞口外頭刺眼明亮。鳳寧屏住呼吸,繃緊了身上每一根神經。那兩人返來復去的走了兩趟,終是喊了聲:「什麼都沒有。」而後一眾人又騎馬離開了。

  鳳寧又等了好一會,聽得外頭沒動靜了,這才舒了口氣。她放鬆下來,轉身復去抱龍三,黑暗中沒把握好位置,一摟之下,臉貼著臉,頭對著頭。鳳寧一愣,說不好自己心裡頭的滋味,她慢慢抱緊了,將自己的頭枕在他肩上。

  抱了一會,覺得他身上開始熱了起來,鳳寧一驚,可不敢什麼旖旎的心思,她知道他正如她所料的,開始生病了。此刻外頭也不知是何情景,那隊人會不會再回頭髮難,鳳寧全無把握。可這樣放任龍三不管,定不是個辦法。

  鳳寧想了又想,終決定先把龍三放在這,自己先去探探路。她小心探頭出來仔細觀察,確認安全,爬了出來,又回頭把洞口好好整理了一番。心裡對龍三道:「你等著我,我很快回來。」

  鳳寧施展輕功,一路急奔,一口氣跑出近十里地,終於看到一座農家小院。鳳寧按捺住興奮之情,悄悄潛到那家人的窗外查探。那是老實巴交的一對中年夫婦,他們正準備收拾屋子就寢,兩口子念叨著一些瑣事和家長裡短,聽著應是良善之人,鳳寧又轉了一圈,確認這附近沒有危險。於是她調轉頭奔回龍三藏身處,頗費了勁又把他背了起來。

  這次鳳寧的體力可沒有原先那麼好了,這熬了小半夜,往返又跑了二十里,最重要的,晚飯她根本沒吃飽,所以背上龍三,鳳寧只覺一塊巨大的沉甸甸的石頭壓著自己,差點沒腳一軟跪下了。

  她咬咬牙,深呼吸幾下,提氣運力,邁開步子用盡全力的朝那農戶家快走。這荒郊野外,四下無人,林中偶有些動物蟲鳥的聲響,伴著幽潔的月光,實在是稱不上氣氛好。

  鳳寧不敢明目張膽的走大道,她怕那些人再找來,她挑了些隱蔽的小路爬走,越走速度就越慢,越走就越是喘氣。兩條腿累得似被這泥土地給粘著了,拔腳都難。

  鳳寧一邊喘氣一邊給自己鼓勁,看,離那農家又近一步了,到了那,就有屋子可以呆,有爐火有床有被,說不定還有吃的。又邁了兩步,又近了。

  她正數著步子,冷不防下腳踩著了石子,她本就是勉強運力,這下平衡再撐不住,一下摔了。這一摔非但把鳳寧的手掌劃破,膝蓋擦傷,龍三也給摔醒了。他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鳳寧一見,顧不上自己,忙撲了過去搖他:「龍三,龍三,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

  龍三看著鳳寧,微瞇了眼對自己的處境反應了一下,回道:「摔得很疼。」

  鳳寧拍拍他胳膊,說道:「醒了就好。」

  她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接話方式又讓龍三想笑了,可他又覺得冷又覺得熱,身上還疼,實在是笑不出。鳳寧扶他坐起:「你病了,不能呆在土洞裡,我找到家農戶,該是可以投靠的。現在就是要把你運過去。」

  龍三試著想站起,但腿腳發軟,竟是一點力都使不出,鳳寧蹲他身前,把後背露給他:「來,你只能靠我了。」

  龍三眨眨眼,感謝的話終是沒說出口,一邊嘀咕「我很重」,一邊趴到了鳳寧的背上。鳳寧咬著牙費勁的站了起來,過程中差一點又栽倒。她站穩了,喘口氣,勾著龍三的兩條腿把他往上踮了踮,他身長腿長的,都拖地了。鳳寧抱怨:「你不但重,你還高,背著太不方便了。」

  她抱怨的語氣終是讓龍三樂了:「真是對不住,沒長好。」

  「沒關係,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龍三醒了,鳳寧忽又覺得自己增了百般氣力,有人拌嘴的感覺就是好。

  她走了一段,又差點摔了,只得停下來喘喘氣,龍三終是不忍,便提議:「不如把我放在這,你去找了幫手再來接我。」

  「不好,不好。」鳳寧接著往前走:「沒多遠了,快到了。把你放在這,弄丟了怎麼辦。我把你家寶物弄丟了,好歹保住了那小盒子,算是抵過了,若是把你弄丟了,我拿什麼賠啊?」

  龍三不說話,腦袋靠在她的腦袋邊,雙臂抱著她的肩,兩條腿半拖在地上。她背人辛苦,他這被人背著的也辛苦,可這黑夜裡,如此處境下他心裡卻似有安寧。

  鳳寧道:「龍三,你說話呀,你不用回答我,說說話就好。你一說話,我便有力氣了。」

  龍三忍不住樂了,他道:「我實在是沒力氣,你莫要逗我笑。」

  「哪裡好笑。」鳳寧嘀咕著,但確實似乎是走得快些了。

  過了好一會,鳳寧撐不住又有問題了。「龍三,你有沒有聽過花娘唱小曲?」

  「嗯?」這問題讓龍三暈沉的意識清醒了一些,這可得小心應對,她接下來不會該問哪個花娘唱得好,唱地什麼,他中意哪個了吧?

  果然鳳寧是接著問了,可她問的是:「那你聽過那麼多,總該會唱一兩首吧,我這麼累背著你,你哼個小曲我聽聽,給我鼓鼓勁,行嗎?」

  龍三無語凝噎,他明明受了傷中了毒,他還生著病受著凍,為什麼會有人要求他給哼小曲?他考慮著他不說話,能不能讓這瘋女人以為他又暈過去了。

  「龍三,你說句話啊,你現在挺精神的,能哼幾句的吧?」鳳寧一邊喘著氣一邊還非要勾搭龍三聊天。

  龍三不知該給什麼反應給她才好,只得繼續虛弱地裝聾作啞。

  「龍三,你是不是不會唱?那是因為聽得少還是因為聽得太多了?」鳳寧這話讓龍三終是忍不住扭頭在她耳上一咬,他什麼時候說過他聽過很多花曲了?

  他這一咬並不重,鳳寧卻「啊」的一聲嚇一大跳,然後迅速面紅耳赤起來,她那個不自在,要不是身上壓著這麼個龐然大物,她就該蹦起來團團轉了。

  「啊,啊,我沒有手,癢癢,癢癢……」鳳寧是轉不起來,也蹦不動,只得原地跺腳嚷嚷。

  龍三笑得不行,沒了力氣也只是喘氣,伸手幫她揉了揉她那紅得快滴了血的耳朵:「好了沒?」

  鳳寧扭著頭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好像還癢。」

  還癢那就繼續揉揉,月光中,她的耳珠圓潤,髮絲調皮的拂在耳畔,那耳朵紅得甚是明顯,龍三又想笑了,他給她揉了好一會,鳳寧終是覺得舒服了,繼續邁開步子向前走。

  兩個人經過這個小事一打岔,皆變得安靜起來,鳳寧悶頭賣力走著,龍三頭靠著她的頭,忍著不適不想給她再添麻煩。

  可是鳳寧實在安靜不了多久,過了好一會,她一邊喘粗氣一邊掙扎著說:「龍三,你剛才那樣,算是輕薄我了吧?」原本這話的語氣,要麼羞,要麼惱,可鳳寧累得跟拉犁的老牛似的,整個像是干苦工的在討債。別說氣氛,連調子都走偏了。

  其實龍三剛才那一嘴下去,心裡真個是悔死,明明都盤算好了,保持距離,理智待她,可是她總能把情況弄得亂七八糟。一時衝動之下親近了,見她似沒什麼反應,不羞不惱的,他又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如今隔了這許久才來質問,實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最重要的,她問的口氣,實在讓他又有些想笑了。

  見他沒說話,鳳寧急了:「你是不是又偷笑?明明是你不對,你還敢偷笑。」

  龍三這下是真的笑了:「你先頭使喚我給你哼小曲,也是調戲。」

  鳳寧一時語塞,哼哼著不服氣:「那我調戲成了嗎?你唱小曲了嗎?你明明沒有。可我的耳朵確是被咬了。人家長這麼大,耳朵還沒被咬過呢。」反正怎麼算都是她吃虧的。

  龍三真得很想求她,別再逗自己笑了,可他知道求也沒用,於是只得道:「那個,確是我錯了,我跟你賠不是。」

  「哼。這麼重要的耳朵,賠不是就行了嗎?」

  「那你是想怎樣?」龍三很想讓她停下來喘喘氣再拌嘴,可是他也知道她如今狀況已是強撐,一停下怕是再難邁動步子。他勸道:「你先莫惱莫說話了,等到了地方再罵我可好?」

  「不好,別打岔。」鳳寧氣喘如牛,卻是不依。她費勁道:「賠不是可不行!你且交代了,你咬過幾個姑娘家的耳朵?」



  28、歷劫訴情的龍三夫人

  龍三哭笑不得,沒了辦法,只得很沉著的不說話。鳳寧急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你可得說,裝聾作啞那可是不能夠的。」龍三挪了挪雙臂,緊了緊,頭靠在她的臉旁,他個子高大,這樣似把她抱在了懷裡,他輕聲悄語:「莫惱,莫惱。」

  鳳寧一下臉又紅了,不知說什麼好,賭著氣悶頭走,再不與他說話了。過了一會,龍三悄聲喚她:「鳳寧……」

  鳳寧「哼」了一聲不理,龍三又喚:「鳳寧……」

  鳳寧神氣了,粗聲粗氣的回道:「煩人,叫什麼叫?」

  龍三道:「你說的那個農戶,快到了吧?」

  「咦……」鳳寧抬頭張望:「你怎麼知道?」

  「這裡有人為鏟出來的小土徑,定是附近有住家走動的緣故。」龍三解釋著,這個發現實在讓他高興,再走下去,他估計他們兩人都要撐不住了。

  鳳寧細一瞧,確是如此。又走了一段,馬上就要看到農屋了,她找了個隱蔽之處,把龍三暫時放下了,道:「我再去打探一下,若是沒問題便回來接你。」

  龍三也知須得如此,鳳寧無須交代便想得周全,倒是聰明,他點點頭,把劍交給她:「你多加小心。」鳳寧點頭,走出兩步又折返:「這劍還是留你這,你行動不便,有個什麼萬一,劍可防身,我能跑能跳的,沒關係。」她把劍塞到他手裡,速速離去。

  龍三眼見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不禁長歎一聲,他又沒把持住,他明明一再告誡過自己的,卻總是一衝動便失了禮數。沒等他懊惱完,鳳寧又匆匆跑了回來:「龍三,周圍我看過了,沒問題,走,我們演場戲,就能有屋子住一住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龍三架了起來,龍三問:「你怎麼個打算?」

  鳳寧衝他一笑:「裝可憐唄。」她說完,架著龍三走了幾步,就開始嗷嗷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她毫無預警就開始演起來,那慌張的語氣把龍三嚇岔了氣,狂咳了幾聲,鳳寧半拖半抱地拉他向前走,一邊大聲道:「相公,相公你怎麼樣?再堅持會,咱們定不會有事的,你且再忍忍,一定會找著人家救命的……」

  四下無人,鳳寧一個人獨角戲演得投入,龍三禁不住又咳起來,鳳寧這下又哭又喊了:「相公,相公,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如何跟婆婆交代?我們兩歲的女兒還等著我們回去呢?相公,相公,你一定要撐住……那些殺千刀的山賊,我變了鬼也不會放過他們的……相公,你不要丟下我,你可不能死啊……」

  好一個上有老下有小,路遇山賊變厲鬼,龍三捂著胸口,他壓根不需要配合假裝,他完全被她給唬得傷情加重,笑不出咳不出,這硬能給憋出個內傷來。

  「哎呀,相公,快看,有戶人家,我去求人救命,你等著,千萬別死……」鳳寧認真的演下去,她丟下龍三,快速跑到那戶農家的門口拍門,裡面的燈馬上就亮了,屋主連問都沒問都把門給開開。很顯然,其實這家人早被外頭動靜驚醒,在裡頭傾聽偷看琢磨了一會了。

  「大叔,大嬸……」鳳寧真像個遭了山賊的小媳婦,看到有人應門,噗的一下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與相公從娘家省親回家,結果路上遭了劫,我相公為了護我,受了傷,我們一路逃,可這夜裡寒露重,我相公帶著傷熬不住,病了,我們走了很遠,實在是走投無路,救大叔大嬸救我們一命,我們一定重金報答的。」

  那四十多的農家漢子一擺手:「快別這般說,救人一命,不求報答,你相公在哪?」鳳寧一邊指一邊就往龍三身邊跑:「在那呢,在那呢。相公,我們有救了,我們遇著好人家了。」

  農漢跟著鳳寧一起,一左一右的把龍三架扶了起來往屋裡帶。那個農婦掌了燈急急過來替他們照著路,進得屋來一看龍三那一身泥一身血,還有慘白的臉色,「哎呀」一聲驚叫,對這遇山賊之說是信了十足十。

  農漢兩口子低聲商量幾句,農婦新點了盞燈出去了,農漢過來說:「我家還有間小側屋,原來是我閨女住的,她嫁了人便空出來了,正好讓你倆湊合先住一晚。我家住得偏,離村裡有些距離,要找大夫就得等明天了。」

  鳳寧趕緊謝過,農漢又說:「我姓馬,你們如何稱呼?」

  鳳寧答得順溜:「我相公姓朱,我姓楊。」農漢低頭看了看龍三身上的傷,道:「朱公子這傷看來不輕啊。」

  「我家相公做生意,知道行走不易,身上備了些金創藥之類的,所以算是撿回條命。就是先前失血過多,又被山賊追殺,這夜裡頭冷,就受了風寒了。要不是馬叔你們收留,怕是熬不過今夜呢。」鳳寧說著說著又抹了淚。

  這時農婦過了來,那馬叔便道:「那小屋收拾好了,你們先休息去,一會我家婆娘再給你們弄點熱水吃食什麼的,你們需要啥,儘管說。」

  鳳寧應了,龍三這時虛弱的喚了聲:「鳳兒。」鳳寧低頭過去聽,之後從他懷裡掏出點碎銀:「馬叔,馬嬸,麻煩你們了。這些銀子是我們住宿吃食的費用。」

  馬叔一皺眉,鳳寧把銀子塞到馬嬸手裡,又道:「這是要的。過日子都不容易,我們擾了你們,確實添麻煩了。」馬叔兩口子對視一眼,收下了。

  鳳寧拉了馬嬸的手,又道:「我還有一事相求,那些山賊按理得了錢財該無事,但那為首的看我美貌,非要奪了我去,我相公這才與他們拼起來,之後被他們一路追殺。我們實在擔心,他們會不會尋到此處來。或是有人打聽,請馬叔馬嬸務必要替我們保密啊。」

  「那群王八蛋!」那馬叔聽了這個,真是生氣,一拍胸脯:「你們放心,我馬勤雖是個粗人,但仁義道德是知道的,既是救了你們,不會再把你們往火坑裡送。你們只管在我這藏好了,我會替你們守好消息的。」

  馬嬸也點頭,撫著鳳寧的手:「放心吧。」

  鳳寧抹著淚,可憐兮兮的一個勁道謝。而後大家把龍三扶到小側屋,又張羅了水、炭爐、被子、枕頭等。鳳寧替龍三重新處理了傷口,趁龍三打坐運功逼毒之時,又跑了廚房,在馬嬸的幫助下煮了一大碗地瓜粥,熱乎乎的端了進來。

  「龍三,龍三,快來喝點熱粥。他家沒別的,太晚了不好弄,先湊合著,要明日裡才好張羅別的吃食。」

  龍三這一折騰,倒是精神不少,他接了粥碗和勺,吃了起來。吃了幾口,抬頭看鳳寧正盯著他看,他看看手裡的粥,問:「就這一碗?」

  「嗯。」鳳寧點頭:「這碗可大了,不夠你吃嗎?」

  「那你呢?」

  「我不餓。」鳳寧剛說完,肚子就咕咕的響了起來,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龍三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鳳寧坐過去,龍三盛了一勺粥遞到她嘴邊:「吃。」

  鳳寧咽嚥口水,搖頭:「我吃這個也吃不飽,與其兩個人都餓肚子,不如讓你一人填飽了呢。你病了,該吃些東西,我沒事,等明天白天就有吃的了。」

  龍三舉著勺不動:「我是要吃點東西,所以這碗咱倆分。」鳳寧心裡一甜,張嘴把粥嚥了。她接過碗:「讓我來拿,別累著你。」

  「腿疼不疼?」龍三吃了一勺粥,問道。鳳寧低著看看自己的膝蓋,嘿嘿笑:「沒事,我可皮實了。」

  「你背著我走了那麼遠的路,明天腿該抬不起來了。」龍三餵她喝口粥,又道。

  「那不怕,我們在這有被蓋有飯吃,比土洞可強多了,你快些好起來,我的腿沒事,大不了,明日與你一起養病。」鳳寧覺得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這地瓜粥比山珍海味還好吃。

  這夜裡,兩人收拾妥當,換上了馬嬸給張羅的乾淨衣裳,擠在硬硬的土坑上睡了。他們窩在一起,蓋著同一床被子,鳳寧全身的疲憊酸痛都泛了出來,可緊挨著龍三,感覺他捂出一身汗體溫正常了,她卻覺得這土坑真是暖和又舒服。黑暗中,沒有別的聲音,只有龍三和自己的呼吸聲。

  鳳寧悄悄地握住了龍三的手,不料龍三竟是沒睡著,他突然說:「我沒有聽過很多花姑娘唱小曲。」

  鳳寧一愣,而後彆扭的「哼」了一聲,不說話。

  龍三又說:「我也沒有咬過別的姑娘的耳朵。」鳳寧這次「哼」不出來了,龍三卻是又道:「沒別的姑娘背過我。」鳳寧急了:「這話說得,要是別的姑娘背你了,你也咬去。」

  「別的姑娘遇著這樣的情形,怕是只會抹淚或是跑去搬救兵了。」龍三握緊鳳寧的手:「她們沒那麼傻地去背著個沉甸甸的漢子走十里地。」

  鳳寧眨眨眼睛,朝龍三偎近了些。她聽得龍三又道:「她們也不會總是讓我笑,不會餓著肚子把唯一一碗粥讓給我吃。」

  鳳寧覺得很感動,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想太多,這麼自然就做了,如今被他說起來,卻也覺得自己真是挺了不起的。

  「她們也不會拐著彎編排著罵我是豬。」

  「哼。」鳳寧不服氣。龍三卻是又笑了。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鳳寧支吾了兩下,話卻沒說出口。龍三捏捏她的手:「怎麼了?」

  「沒事。」

  「說吧。」

  鳳寧不想說,可龍三說的那兩個簡單的字裡卻有著她抗拒不了的溫柔,她迷迷糊糊的隨著他的意思做了。「我在想,如果我們剛認識該多好。」

  龍三心裡頭一震,他剛才,也正是這樣想的。

  「鳳兒……」龍三轉臉過來,看著她單純迷茫的孩子似的眼神,他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臉:「是我對不住你,鳳兒。」

  鳳寧輕輕「嗯」了一聲,道:「是我過去對不住你,所以你不敢對我太好,對吧。」

  「我害怕,若你變回過去那個你,我該怎麼辦?」

  「那要是我一直變不回去,我該怎麼辦?」鳳寧緊緊拉著他的手:「我也怕。」

  「鳳兒……」

  鳳寧忽然睜圓了眼睛:「怎麼喚我鳳兒了?」

  「咦,你不是叫楊鳳兒嗎?」鳳寧轉話題的本事龍三已經很適應了,他故做驚訝的配合著她說話。

  「楊鳳兒?」鳳寧嘿嘿笑:「這名字那也不差。」她想想,又笑起來了。

  龍三扯扯她的頭髮:「你給我起的名呢?打算叫朱什麼?我們對好了,明日別在馬叔面前露了餡。」

  鳳寧聽了咯咯笑得更開心。她得意洋洋地道:「叫朱龍三。」那龍字她故意含在嘴裡說的,乍聽之下象「豬頭三」,她自己說完了,越想越好笑,樂個不停。

  她開心的模樣這般可愛,龍三忍不住也笑了。無論遭遇了什麼,無論身處的環境多差,她總能讓他笑。龍三覺得有些事回不了頭了,他的防禦力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厲害。

  「龍三,我過去做過的事情,最讓你無法忍受的是哪一件?」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4 PM

  29、親人團聚的龍三夫人

  龍三沉默半晌,鳳寧眨了眨眼睛,盯著他看。龍三想了半天,嘴張開又閉上,似斟酌該如何答,最後終於說道:「那件事,並沒有證實。」

  「什麼事?」

  「既是未證實的,說了也是無益。」龍三雲淡風清的把這話題避開了。鳳寧嘟了嘴不甘心,她本想打聽出來,再看看能不能化解,但他不肯說,她沒了辦法。只得道:「那都未證實,你幹嘛還往心裡去?」

  龍三被噎著,鳳寧又道:「你先把那事忘了,然後再忘了別的不好的事,好不好?」龍三掙扎又掙扎,終是咬咬牙,將她往懷裡帶。鳳寧心頭一喜,偎在他胸前又道:「我也努力,不忘了現在,不再做過去那個不好的鳳寧,好不好?」

  龍三擁著她,試圖忽略心中的不安,他要怎麼告訴她,有些事是真的很難忘得掉,存在過便無法再抹殺。但他「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鳳寧靜靜偎在他懷裡,而後打了個哈欠,終是再擋不住倦意,雖然還想說說話,眼皮子卻是睜不開了,終於在這溫暖的土坑上沉沉睡了過去。

  鳳寧這一覺睡得香,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她睜眼一看,龍三已經不在床上了。鳳寧嚇得「嗖」的一下坐起來,兩條腿卻痛得她呲牙咧嘴的,龍三果真沒說錯,她的腿昨天這般一折騰,今日裡怕是有苦頭吃了。

  她掀了被,挽起褲腿一看,腿腫成胖蘿蔔了。她咧咧嘴,忍著痛,拖著兩條腿下了地。她左右看了看,屋裡沒什麼變化,倒是坑前擺了盆清水,她梳洗了一下,又看見桌上擺了兩隻水梨,她笑了,趕緊挪過去,把水梨幾口給啃掉了。

  剛嚥下最後一口梨,那馬嬸推了門進來了,看見鳳寧下了床,笑道:「你醒了?快吃些東西。」

  她手上端著兩個大碗,一碗米飯上頭壓著兩個饅頭,一大碗菜,蓮藕、地瓜葉還有幾塊醃肉。鳳寧一看,肚子餓得咕咕叫,趕緊謝了,接過大口吃起來。

  那馬嬸看著她的吃相,笑起來:「朱公子說你食量好,昨日裡受了驚嚇,為了救他還走了很遠的路,定是餓壞了,讓我多備些吃食,你看看這些夠不夠?」

  鳳寧笑彎了眼睛,爽快的答:「待我吃完了,若還不飽,定跟馬嬸說。」

  馬嬸一聽,先是驚訝,後就笑開了,這朱家小娘子倒是有趣。鳳寧又問:「馬嬸,我相公呢?」

  「我那口子借了個驢車,帶上他到鄰鎮去看看大夫,採買些東西。」那馬嬸回道:「今天天濛濛亮,你們說的那些山賊倒真是來了,穿著青衣,背著刀啊劍啊的,好幾個人一起,問有沒有看到年輕的一男一女。」

  鳳寧緊張了停了筷,馬嬸接著道:「我那口子說沒看到有人。那隊人裡有個人就說,這麼遠,又受了傷,肯定是跑不到這,肯定還在那一帶躲著。於是他們幾個嘀咕了一會,就走了。」

  馬嬸給鳳寧倒了杯水,示意她接著吃,又道:「朱公子那會就已經醒來,他待得那夥人走了,就出來跟我們說,追殺你們的就是他們。後來他與我家那口子商量了,還是得到鎮上去抓點藥,給家裡捎個信什麼的。」

  鳳寧點點頭,又將馬叔馬嬸一家感謝了一番,她嘴甜會說話,把馬嬸樂開了花,坐著又跟她嘮叨了好一會家長裡短的事。待鳳寧吃完,她還客氣客氣的問飽了沒?結果鳳寧一摸肚皮,想了想,道:「還想吃梨。」

  她的老實不客氣讓馬嬸哈哈大笑:「有,有,這是我們自家種的,可水靈了,好吃的很。」鳳寧附和的一個勁點頭,馬嬸道:「朱公子說得對,你的胃口還真是好。」鳳寧聽得嘿嘿笑,馬嬸又道:「他囑咐了,你就在這屋裡呆著,別讓人瞧見。我去給你摘梨去,你別出門啊。」

  鳳寧高興的應了,馬嬸給她拿了梨,就忙著幹活去。鳳寧吃飽飽,頂著個漲鼓鼓的肚子,拖著兩條胖蘿蔔腿又回床上睡覺去。

  待她再睡來,看到龍三在床邊看著她笑,鳳寧眨眨眼,迷迷糊糊的沒完全清醒,伸了胳膊向他,嬌氣道:「相公……」

  龍三把她抱起來:「聽說你睡了一天。」他真是有些擔心,怎麼一點防範意思都沒有,好在他盡快趕回來了。鳳寧揉揉眼睛:「吃飽了就困。」忽而想到正事了:「你上哪去了?事情辦得如何?」

  「都安排好了。」龍三走到桌邊,一邊動手拆開藥包,倒到個盆子裡,一邊往裡倒了些黃酒,然後拿了木碾子搗壓著那些草藥。

  一股惡臭傳來,鳳寧掩了掩鼻,龍三接著道:「我們在這呆上兩天,等傷好些了上路。襲擊我們的人,我心裡有數了,這事回頭再解決,我們先回家。」

  「是為了搶你家那個盒子嗎?」

  「不是,那盒子我早就安排了人送回去,不在我身上了。」

  「那是為什麼?」

  「我們倆的目標有點大,反不如找個不顯眼的人帶走安全。」龍三似也被那臭味熏得不行,眉毛皺得死緊。

  「不是,我是說不為盒子,那是為了什麼事?你挑了人家的寨子?」

  「不是。」

  「你搶了人家的寶物?」

  「不是。」龍三把藥搗得差不多,往裡頭倒了藥粉,然後轉了過來。鳳寧瞪著那黑乎乎粘嗒嗒的藥糊糊,警覺地問:「這是做什麼的?」

  「給你敷腿去腫的。」他把藥盆子端近了來,示意鳳寧挽褲腿。

  鳳寧臉都被臭歪了,迅速往床裡一縮:「不,不,我的腿再吃幾頓飯,睡兩覺就好

  了。千萬別用那個碰我。」

  龍三臉一板,沉著聲音道:「都腫成那樣了,血脈不通,不上藥會留下病根的。你自己動一動看,是不是痛得厲害?」

  鳳寧剛才那一縮已是知道自己的腿比之前更痛,但那藥確實太臭。不過現在,更臭的是龍三那張臉。他道:「下來,坐床邊,挽褲腿。」

  他聲音不用大,但奇怪的自有威嚴在,鳳寧撇撇嘴,不敢不從,磨磨蹭蹭地挪到床邊,過程中雙腿確是痛得她直吸氣,然後褲腿一挽起來,她嚇得再吸一口氣。這是她的腿嗎?又青又腫,鼓得似要炸開。

  龍三看得她的腿,眸子一暗,迅速把藥盆子放到她的腳下,然後用手抓了藥糊給她抹到腿上去。

  鳳寧痛得腿一縮,卻被龍三按著了,藥臭味直往上衝,熏得她大氣都不敢喘。過了一會,實在忍不住開始抱怨:「龍三,我快被臭死了。」

  「忍著。」龍三的臉離藥盆近,被熏得更甚,他都沒說話,她抱怨什麼。

  「這種死法太憋屈了。」鳳寧嘴上不停。

  龍三實在很想說說她,可真的太臭了,他不接話,屏著氣,快速仔細地給她腿上糊上藥糊。可鳳寧再一次發揮了不罷休精神,她忽又道:「龍三,我想起來了。」

  這話讓龍三抬頭了:「想起什麼?」

  「我很小的時候,放過一個很臭很臭的屁,把一屋子人都熏起來了,大家就追殺我。我跑啊跑,跑到瓜田里躲了起來。」

  龍三訝然的看著她,問:「你在跟我說笑話?」

  鳳寧一瞪眼:「什麼笑話,我認真的。你不是說想到什麼都要告訴你嗎?這臭味臭得我想起來了。」

  「放了個屁,然後大家追殺你?」龍三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不要笑,要忍住。

  鳳寧點頭:「嗯,還拿了棍子呢。那時候我們幾個孩子睡一屋,他們怎麼就能看出來是我放的呢?」鳳寧撐著下巴努力想:「我後來從瓜田回去了沒?那個地方是哪呢?我好像在瓜田里又放了一個大臭屁。」

  鳳寧沉在自己的回憶裡,龍三卻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索性就這麼坐著,「哈哈哈」地笑個過癮。

  鳳寧見他笑,惱了:「你怎麼這麼沒同情心,我出糗了,被欺負了,你居然還笑。」

  龍三實在是笑得合不攏嘴:「那要如何辦?」

  「起碼表示一下同情。」

  「好的,我真同情你。」

  「嗯,就是啊,我多可憐,被小夥伴趕出屋子耶,蹲在外頭不得睡。」鳳寧絮絮叨叨,龍三卻是想到些不對勁的地方。鳳寧是獨女,從小家境殷實,怎麼依她的說法,好像住的是鄉下地方,跟別的孩子一屋睡,居然還有瓜田?

  龍三低頭繼續給鳳寧敷藥,心裡卻是盤算著,真的該走一趟鳳家了。

  可龍三沒想到,鳳家不用他去,人家主動送上門來了。

  他安排好了事,帶著鳳寧趕回家,這一路甚是愉悅,鳳寧正悄悄的,一點一點的,敲開他的心房,他有些鬧不清,他到底該如何辦。

  鳳寧也是覺得這趟旅程真是太美好了,好得她不想回家,想著乾脆就這樣跟著龍三一路走下去。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覺到龍三對她的感情,也能體會到龍三仍有保留。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要當豬,但不可否認,她喜歡龍三,越來越喜歡,她慶幸自己的相公就是他。她覺得她必須努力爭取,龍三對她這般好,他看著她的眼神這般溫柔,她再加把勁,一定能消除他的顧慮,忘掉她過去的不好。

  回到龍家,剛進家門,門房就跟龍三報了:「鳳老爺、鳳夫人來了。」

  鳳寧心裡一動,看向龍三,果然他臉色不太好了,他對她點點頭道:「是你爹娘。」

  鳳寧有些緊張,她拉著龍三的手道:「我不記得他們了該怎麼辦?說什麼話好呢?龍三,你要陪我過去哦。」

  龍三拍拍她手背,拉著她一起往府裡走。路上,早有僕役報了龍二說三爺回府,龍二遣了人過來領他們去見鳳家夫婦。

  走到會客廳堂處,龍二與鳳家夫婦正對坐著喝茶,氣氛稱不上融洽,但也都是端著笑臉。鳳寧一瞧,那鳳家夫婦均是四十開外的年紀,男的長相端正,只是緊鎖的眉頭讓他略顯嚴肅,女的美艷如花,眉眼間卻是透著幾分狡黠。

  鳳寧看著,心裡頭是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就是她的爹娘?



  30、遭遇惡夢的龍三夫人

  鳳寧使勁的想著,腦子裡卻還是搜尋不到半點關於爹娘的記憶。但那鳳夫人的臉她是熟悉的,她想,這是因為她與她有五分像的緣故。

  那鳳夫人轉頭看到鳳寧,立時笑開了顏,走過來溫溫柔柔地一把抱住了她喊道:「鳳鳳,你可算是回來了,娘都快擔心死了。」

  鳳寧有些拘謹,不知該怎麼答,於是只得道:「我沒事。娘別擔心。」

  鳳夫人放開鳳寧,拉著她上下仔細地瞧:「還好,還好,沒事就好。」一旁的鳳卓君咳了一聲,對妻子道:「阿俐,別嚇著她了,過來坐吧。」

  喬俐揉揉眼睛,拉著鳳寧過去:「那是,那是,看我太高興糊塗了,我都忘了鳳鳳病了,不記事了。」

  鳳寧回頭看了一眼龍三,他點點頭,她便跟著她娘過去坐了,還喊了鳳卓君一聲「爹」。鳳卓君連聲應著,看得出來也是頗高興的。龍三與龍二對視了一眼,也過去坐下了。

  大家都不說話,龍二忙著喝茶,龍三看著鳳寧,喬俐和鳳卓君也盯著鳳寧看,最後還是鳳寧開口了:「爹娘怎麼會來?」

  「我們想來看看你,到了這聽說你得了不記事的病,又聽說龍府遭劫你跑了出去,好在賢婿找到了你,我們就在這等你們回來。」喬俐笑著解釋,還溫柔的替鳳寧撫了撫鬢角的碎發。

  鳳寧這下心裡暖暖的,再沒什麼顧忌,她撲到喬俐的懷裡撒嬌:「娘,我可想你們了,我記不得你們的樣子,總在腦子裡拚命想,現下總算是見著了,我真高興。」

  「傻丫頭。」喬俐抱著她笑道:「想我們就捎封信來,我和你爹自然就來看你了,你瞧你什麼話都不說,我們還道你在這過得好呢。」

  她這話裡藏針,龍二臉一沉就要發作,鳳寧卻道:「我過得好著呢,娘放心。二伯、相公都對我挺好的。」

  龍二訕訕的閉了嘴,悶頭又喝一口茶。這邊喬俐卻是又道:「既如此,娘就放心了,你過得好比什麼都強。」

  鳳寧心裡頭一陣感動,果然還是爹娘待自己好啊。她聽見喬俐接著說:「你這孩子就是任性,像現在這般與賢婿好好相處可不就好了,別總怕這個怕那個的。」

  鳳寧沒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只好應了:「是,娘。」喬俐又道:「我和你爹商量過了,不能由著你耍性子,所以我把寶兒帶來了,你好好跟賢婿過日子,生的雖是女兒,可怎麼都是親骨肉,賢婿不會在意的,你們都年輕,來日方長,再生個胖小子也是可以的。」

  龍二這下不喝茶了,他坐直了,暗地裡踢了龍三一腳。鳳寧完全沒注意他們這邊,她沒聽懂喬俐的話,可卻知道是件極重要的事,難不成,她還有孩子?

  果然喬俐轉頭一指身後牆邊僕人坐的地方,那裡有個丫環抱了個安靜的小娃娃。喬俐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生了個女兒?」

  鳳寧極緩慢的搖頭,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盯著那個孩子,移不開雙眼。她聽見喬俐道:「當初你回娘家養胎,說要生產完再回來,結果生了個女兒,你說龍家不喜歡,非要兒子。後來把寶兒留給我們,打算跟賢婿說好了,或是再生個兒子後,再回家來接寶兒。可這都兩年過去了,你也一直沒消息,我們這次來,也是想著不能讓你太任性了,孩子怎麼都是跟著爹娘的好。你說對不對?」

  鳳寧說不出話來,她站起來,慢慢走向那個孩子,心裡頭一陣陣的發冷。她居然是一個這麼狠毒的婦人,她當初是怎麼做的決定?她怎麼可能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若是夫家容不下女兒,她不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才怪。她怎麼可能因為夫家不喜歡女兒就把孩子丟下了?

  鳳寧走到孩子跟前,她正窩在丫環的懷裡睡得香。她的睫毛又長又黑,像兩把小扇子,小嘴粉嫩櫻紅,臉蛋圓乎乎的,額頭光潔漂亮。她是這麼可愛這麼漂亮的女娃娃啊!

  鳳寧覺得眼眶一下熱了,淚水湧了出來,她怎麼這麼這麼壞,她怎麼能夠拋棄自己的女兒。鳳寧小心翼翼的伸手觸碰,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低聲道:「是我的孩子?」

  喬俐回道:「你這傻丫頭,當真是不記事了。十月懷胎,痛了一天才生下的,當時候你還抱著她哇哇的哭,這會卻一點都記不得了。」

  鳳寧又撫了撫那娃娃的臉,小娃娃眨巴了一下眼睛,醒過來了。她睜開眼,看到鳳寧,認真看了一會,然後咧著嘴笑了。鳳寧又激動又高興的喊:「哎呀,她醒了,她對我笑。」

  喬俐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笑一笑就把你這當娘的樂成這樣,我們寶兒已經會說話了,來,快叫娘。」

  寶兒秀氣的打了個哈欠,認真看了看鳳寧,奶聲奶氣地喊了聲:「娘……」鳳寧高興的落了淚,這孩子好美好可愛。

  喬俐說著:「你看,她長得可不跟你小時候一個模子似的?眼睛倒是像她爹。」鳳寧一個勁點頭,她心裡被狂喜包圍著,她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她和龍三的女兒,那她不怕變豬了,她要帶著女兒,好好跟龍三過日子。

  她興沖沖的轉頭沖龍三喊:「龍三,你看,我們的女兒,她好可愛,對不對?」可是龍三的反應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他不高興,不興奮,沒有驚訝,沒有生氣,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笑容僵在了鳳寧的臉上,她的手甚至還伸在半空中準備接過寶兒抱一抱,但她被龍三的反應鎮住了。她轉頭看看寶兒,又轉過來看看龍三。她盯著龍三的眼睛,那裡面有著複雜的情緒,她看不懂,她不明白,她搖搖頭,開口想問,卻發不出聲音,她發現她不敢。

  她腦子裡忽然閃過那夜裡龍三說過的話,他說:那件事未經證實,既是未經證實,多說也是無益。

  鳳寧一下子覺得全身血液都要凍結了,冷得她直打顫。她偷偷的生了孩子,她找了理由把孩子留在鳳家,自己裝成沒事人一樣回到龍府。龍府該是沒人知道她有孕,不然早就會拿這事做文章。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鳳寧用手捂著嘴,她不敢相信,她一點都不敢相信。

  她兩頭瞞騙,瞞著龍府,騙著鳳家。可是紙包不住火,總有些風聲傳出,所以龍三說那是未經證實,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有些猜疑。所以他們才會這麼不喜歡她,她紅杏出牆,她偷物盜寶……鳳寧看著龍三的眼睛,一直看著,她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原來如此,竟然是如此!

  他怎麼可能釋懷,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可能釋懷。她現在變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她現在再招他喜歡又有什麼用?

  冰冷的絕望充滿了鳳寧的心房。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他說話時的溫柔嗓音,喜歡他處事的大度胸懷,喜歡他爽朗的笑容,喜歡他無奈的表情,她想和他在一起,想跟他過日子。她都決心改過一切,她都打算從頭再來。可是從前的那個自己,竟是一點退路都沒給自己留。

  鳳寧再也忍不住,悶頭衝出了廳堂,她一口氣衝進自己的小院,跑進屋裡,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

  她恨自己,恨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她恨自己的不貞,恨自己的貪婪,恨自己的狠毒心腸。她還恨自己喜歡龍三,要不是如此,她也不會這麼痛苦,她還恨自己與他的心有靈犀,要不是她看著他便明白發生什麼事,她也不會如此通透的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惡婦。

  她那麼恨,那麼恨!

  現在不說龍家,就是爹娘也一定知道她有多壞,他們一定也會對她失望透頂。她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和喜愛,她究竟是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得如此地步?

  鳳寧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只會哇哇大哭,再不會有肩膀給她靠了,那個未經證實的事由著她的娘家作證,當面證實了。

  她再沒臉對龍三說別丟下我了,他不會再對她笑,不會再那樣溫柔的看她。她是個壞女人,是個壞透的壞女人。

  鳳寧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哭得肝腸寸斷,直哭得天地無色,在這小屋裡,只有她一個人孤獨地發洩著情緒。

  鳳寧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再也哭不動,趴在床上發呆,她腦子裡空空的,亂亂的,她只覺得既悲痛又絕望,她被恐懼緊緊掐著了心脈。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鳳寧不動,她誰也不想見。過了一會,敲門聲又起,這次她聽到她娘的聲音在問:「她是在裡面嗎?」然後是小青的聲音答:「是的。」

  鳳寧聽見她娘支走了小青,又聽見她柔聲與爹說:「你別管了,我來跟她談。」鳳寧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她荒涼的心總算得到了一些安慰。余嬤嬤曾說過,她父母與她是親近的。鳳寧想她說的一定是對的。看現如今出了這等醜事,也只有父母才會關心她,來探望她。

  外頭的人又敲了敲門,喬俐的聲音響起:「鳳鳳啊,是娘,你別哭,先別難過,你病了,好多事不記得了,別著急。你開開門,讓娘看看你,娘陪你說說話可好?」

  鳳寧擦了擦臉,磨磨蹭蹭地過去把門開開了,她心裡有著感動,有著委屈,更多的是無地自容和內疚,她怯怯的喊了聲:「娘……」

  喬俐點點頭,把她推進屋裡:「我們進屋再談吧。」

  母女倆進了屋,鳳寧給喬俐搬了椅子,她正想著該怎麼開口好,一抬頭,冷不防喬俐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直打得鳳寧臉一歪,臉頰火辣辣的疼。她腦袋發懵,聽得喬俐惡狠狠的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8 PM

  31、偷聽壁角的龍三夫人

  鳳寧傻了,不知所措,她捂著臉呆愣愣的看著喬俐。怎麼會,變臉變得這般快?

  喬俐似是氣得不行,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步,她停下來,指著鳳寧罵:「你自己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交代你的事沒一樣是幹得好的,還挺了個肚子回娘家。我就覺得不對勁,但你空口白牙的居然敢撒謊了,什麼生了女兒會被嫌棄,待生了兒子再來接她,我居然還信你了。」她氣得手都抖:「你說,這孽種是誰的?」

  鳳寧猛搖頭,一下又哭了出來。喬俐怒道:「哭什麼哭,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鳳寧哇哇大哭,喬俐又問了一回,鳳寧終是喊了出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好,很好。」喬俐咬牙:「你一句不記得,不知道,丟個爛攤子給我收拾。」她又來回走了幾步,看看鳳寧皺緊了眉頭:「現在龍家硬說這孩子不是龍家的,這可如何是好?」

  鳳寧聽了這話,哭都哭不出來了,心裡頭一陣絞痛。喬俐又道:「你在這三年了,三年都沒能把龍三綁住?他是三兄弟裡頭性子最溫和的,你當初也保證一定會在這站穩腳,把東西拿到,將我們鳳家大仇報了。結果呢?三年了,你什麼都沒做到,還弄出個孽種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鳳寧低著頭抽泣不說話,現在的她腦子裡一片混亂,也沒留心喬俐話裡的內容,她滿心滿腦的羞愧,對自己娘家事和為什麼來龍家再無半點好奇了。

  喬俐在屋子裡轉了半天,終是又想了辦法:「你現下裡沒了記憶也是好事,什麼事都用不著承認。龍家不認這孩子,我正好把那不喜女兒,逼妻棄女的罪名給他們對上了。我把寶兒帶走,你就還留在這,我們有婚約在手,祖輩留下的,他們不敢逼你走的,你且在這呆著,來日方長,定還有機會……」

  她話沒說完,就被鳳寧打斷了,她抹著眼淚哀求:「娘,我沒臉留在這,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我對不起龍三,我不能留在這了。」

  喬俐氣得一揚手,最後克制住了,沒打下去,她瞪著鳳寧,忍了又忍,但還是手一指她鼻尖,喝道:「你這沒用的東西,沒能讓龍三巴著你,倒讓人把你的心拿了去。你自己說,不留在這,你帶著個孽種,誰還能要你?」

  「我是犯了錯,可我不想的。我不是還是爹和娘嘛,再沒人要,不是還有爹和娘嘛?」鳳寧仰著淚漣漣的小臉,清澈的眼神裡透露出企盼,血脈親人,是她最後的依靠了。

  喬俐一噎,咬咬牙,最後一戳她額頭:「你這沒出息的孩子。這事你別管了,有娘呢,娘給你作主,娘找那龍三說去。」

  「娘……」鳳寧一急,拉著喬俐的袖子:「娘,別去了。是女兒不好,女兒跟你們回家吧。」

  喬俐一甩手:「你別犯傻了,娘就算不去想別的,也得為你今後打算。娘此次來,就是聽說你生了病,犯糊塗,娘擔心龍家藉機會把你趕走,才想著把你們的骨肉帶過來,就算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女娃,那好歹也是親生的,你也算給龍家生過孩子。只是沒想過這種竟是你幹下的糊塗事。」

  她說著說著又氣得不行,握著拳克制著脾氣,又道:「我也是太著急了,我該好好想想這事裡的古怪,你當初那說法我也起疑過,但你一向聽話乖巧,我沒往更壞處想,只是以為你在這邊真的討夫家歡心的壓力太大。我要是啟程前好好再琢磨,不把這孩子帶上,也不至落到今日這般被動局面。唉,我也是急糊塗了。」

  鳳寧心裡越發難過:「對不起,都是女兒的錯。」

  喬俐不耐煩的道:「這會子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瞪著鳳寧:「這孩子的生身父親,你當真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鳳寧搖搖頭,她只覺得這事讓她噁心又恐懼,她難道過去棄自己的相公不顧,戀上了別人?依她的想法,她就算戀上別人,也不能幹出這等出格的事。難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慘事?鳳寧想到這,捂著嘴又哭起來。

  喬俐看看她,歎口氣:「鳳鳳,這事你就全當不知,就算想起來孩子的爹是誰,你也不能說,你只告訴娘,娘會為你作主的。娘現在就去找龍三,定將這事擺平了,你莫慌,有娘在呢?他們想趁機把我們鳳家趕走,沒門!」

  她說完,當真扭頭就出屋子了。鳳寧呆呆地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的一顆心飄來蕩去沒了著落,她覺得她必須做點什麼。可她能做什麼?要做什麼?她不知道。

  鳳寧像個魂魄一樣飄出了屋子,她覺得自己就像個骯髒的罪人,見不得光,於是貼著牆,找著暗處走。她走著走著,發現自己到了龍三的院子外邊,她抬頭看著那熟悉的屋子,忽然好想再看看他,聽聽他說話,可是她不敢。她覺得她有千言萬語,她有數不清的問題,她應該找他好好談談,可她不敢。

  她最終悄無聲息的走到龍三的窗邊,貼了耳朵過去,卻正好聽到屋子裡有人說話。

  「我沒有碰過她。」那是龍三的聲音。那聲音雖輕,卻像利刃一樣劃過鳳寧的心。她瞬間石化,呆立當場。

  「哼,那鳳夫人就算怎麼賴也不行。」這是龍二的聲音:「她當我們龍家都是死人嗎?」

  龍三沒有說話,龍二接著道:「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搶我們生意不成,又知道鳳寧病了,料到我們會以此為由休她回去,便把鳳寧偷偷在家生的娃帶過來。她還真以為能用孩子綁著這龍三夫人的位置?只是她沒料到,鳳寧也把她耍了一把。」

  「我真不敢想,當初萍兒說鳳寧回娘家是為了生孩子,居然是真的。」龍三的語氣裡那種受傷情緒讓鳳寧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你現在證實了也不晚。」龍二覺得很是慶幸:「這下你也不必掙扎了。當初萍兒告完密過不久就生病死了,我就覺得沒那麼簡單。」

  「二哥……」龍三的哀痛與無力,是加諸在鳳寧心中的另一道傷。

  鳳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院子的,她只知道她這輩子再沒有可能坦然面對龍三了。她漫無目的地在龍府裡走著,貼著牆躲在陰影黑暗之中。她不知道她哭得頭髮凌亂兩眼紅腫面色青白,此刻姿態又像是魂不附體般發飄,她心如死寂,面無表情。大白天乍看壁角里站了這麼個東西,還真是怪嚇人的。

  這不,鳳寧正不分方向的亂飄,一個丫環抱著一盤子水果路過,剛一拐彎就看到白乎乎的一個恐懼鬼影在角落立著,嚇得尖叫一聲,丟了手上的東西扭頭就跑。

  鳳寧茫然看著她的背影,喃喃的道:「我沒自殺啊?心死不會變鬼的……吧?」她呆呆站了一會,腦子好像反應過來了,把手伸到陽光下,又自語道:「對的,沒變鬼。」

  低了頭,看著滾了一地的果子,有她愛吃的水梨。鳳寧蹲下來,撿起一隻擦了擦,狠狠咬了一大口,以往再不開心的事,只要吃了東西,心情就會變好。水梨很甜,她可以一口氣吃三隻,她還記得馬叔自家種的梨,她吃得很開心,可是為什麼龍家的梨,她吃著吃著會掉眼淚?

  鳳寧不甘心,她啃掉一隻,再撿了一隻擦擦繼續啃,可是眼淚止不住,她覺得自己好傻。正把梨往嘴裡塞,一個小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是寶兒。

  寶兒好奇地看了看鳳寧的舉動,學著她蹲下了。低頭瞧見一地果子,也抱了一隻桃,拿起來就往嘴裡送。

  「哎,哎,髒。」鳳寧趕緊奪了過來,給她擦了擦,再遞過去:「好了。」

  寶兒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鳳寧的身邊,她抬手替鳳寧擦擦眼淚,有些口齒不清的道:「哭哭,羞……」鳳寧傻愣愣看她,她卻抱著桃子啃起來。

  寶兒手小,那桃子頗大,於是寶兒用兩手抱著桃,認真啃。可她牙沒長全,嘴又小,啃了半天那桃子慘不忍睹。鳳寧忍不住笑了,她吸吸鼻子,竟然覺得精神好多了。她把桃拿過來,一運勁生掰成兩半,再遞給寶兒,寶兒忽閃著黑漆漆的眼睛,一臉崇拜的看著鳳寧。接過了半隻桃子,能啃動了,一邊笑一邊吃,弄得一臉的果汁。

  一大一小坐在角落吃完水果,還沒有人來找寶兒。鳳寧把她抱起來,寶兒很乖的喊了一聲:「娘……」

  這聲娘叫得鳳寧又是苦又是喜,她掏了帕子給寶兒擦了嘴,寶兒甜甜對她一笑。鳳寧這下又想哭了,怎麼辦?她的生活一片黑暗,老天爺為什麼要給她一個這麼可愛的娃娃?

  這天鳳寧帶著寶兒躲進了屋裡,她誰也不想見,其實也沒人來見她了。她不去想這兩家的談判,不去想她今後能怎麼辦,她給了自己時間與寶兒相處。

  寶兒是一個很乖的孩子,她不大聲說話,不哭不鬧,看什麼都認真看,似乎膽子很小,要先想了,試探過了,再去行動。

  照顧寶兒的丫環過來要把寶兒帶走,鳳寧沒讓,她問清要怎麼照顧娃娃,便把丫環遣走了。寶兒似乎也很喜歡鳳寧,知道能留下跟她一起,笑得很開心。鳳寧覺得,這就是母女天性,正如她一見到寶兒便喜歡一樣,寶兒對她,定是也有說不清楚的好感。

  兩母女一起吃了晚飯,一起洗了澡,一起梳了頭,一起換了衣裳,一起上了床睡覺。鳳寧抱著寶兒,聽著她喊「娘」,看著她睡沉了還流口水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不怕惡夢了。

  在這種時候,寶兒的存在分散了鳳寧的絕望和悲傷,她讓鳳寧忙碌起來,她讓鳳寧能逃避眼前的狀況,雖然一切的傷痛都由她而起,但鳳寧卻是感覺寶兒的遭遇有些像自己。

  同樣什麼都不知道,同樣是個禍端,鳳寧不敢說自己是無辜,但寶兒卻是絕對的無辜。她只是個娃娃,沒有理由要把這些不好的事讓寶兒來承擔。

  鳳寧想著,她自己的命運她無法改變了,但是寶兒她卻是一定要護好的。她不能再一次拋棄自己的女兒,就算不為龍三,她也不能再留在龍府了,她要跟寶兒在一起,她要跟寶兒一起回家。

  鳳寧是個想到便要行動的人,她悄悄的起身穿衣,在寶兒粉嫩嫩的臉頰上親了親,然後跑了出去,打算要跟爹娘說清楚,她無論如何,絕不留在龍府。

  可她剛偷偷潛到客房外,就聽到喬俐對鳳卓君道:「相公,我這也是為了鳳鳳好,為了咱們鳳家好。」

  鳳寧心裡一動,停下了欲敲門的手,轉到窗邊偷聽。

  她聽到鳳卓君道:「寶兒是個很乖的孩子,我們自己養著也是可以的。」

  「可鳳家的名聲怎麼辦?總不能讓別人都知道鳳鳳生了個不知是誰的孩子夫家不要啊。之前是小娃娃還好說,可往後,長大了,總也瞞不住左鄰右里的,還不如先送走了,日後待她大了,再找個由頭,說是遠房侄女來投靠什麼的,再接回來。今日裡龍家的態度強硬,我看這事不好辦。若是他們不依,我定要再鬧上一鬧。無論鳳鳳留不留在這,寶兒的事都得定了。我想好了,先把寶兒送到鄉下文婆子那,她沒孩子,定不會虧待寶兒的。我們把錢銀米糧送齊,寶兒過得不會差。」

  「阿俐,寶兒還小……」

  「相公,你聽我的。若是在龍家不成,鳳鳳今後改嫁,寶兒定是累贅,寶兒在我們家長大,必要經受外人的指指點點,日子也不會好過。我如此辦,對哪方都是好的。」

  鳳寧閉了閉眼,覺得心裡頭冰冷刺骨,她聽不下去了,默默轉身,潛入黑夜之中。



  32、掙扎尋妻的龍三爺

  而後幾天,龍三很忙,忙著處理這趟出門被人追殺的事,忙著與鳳家對峙談判,忙著與龍二商量奪寶及內賊之事,他還忙著找機會偷偷去看鳳寧。

  鳳寧自那日起整個人都變了,不過不是變回原來那個鳳寧,是變成了第三個鳳寧,悲傷的、安靜的、孤僻的鳳寧。

  她總是躲在她自己的小院子裡,不再出來鬧騰惹余嬤嬤生氣,不再跑到廚房偷東西吃,不再跑到他的院子來纏著他,她甚至,不再見他。

  龍三心裡頭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這件事對鳳寧的衝擊恐怕更甚於他,畢竟他有心理準備,而她沒有。那天他看著她的如花笑顏頓變死灰絕望,他不知道自己的痛苦是因為確認被她徹底背叛,還是因為心疼她的無助。

  她來找過他,他知道。他聽到動靜跑出房門時,看到她正好轉身離去,他不知道他與龍二的談話她有沒有聽到,但她的背影告訴他,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了。

  「龍三,別丟下我啊。」每當龍三想起鳳寧說這話時候的表情和語氣,他都會眼眶發熱。他終究還是要丟下她了,為了她所不記得的往事。

  他有些後悔當初相遇的那一晚,他辦完事就該直接回府,他不該去城南朋友的小酒館裡喝酒,不該喝了酒走著走著繞到了城門那,他不該這麼眼尖就看到了她。

  如果不這樣,他就不會看到她的潑辣可愛,不會看到她的無助傷心,他就不會憐憫她,不會稍稍對她卸了心防。他該跟龍二似的,把她以往的印象在腦子裡印得牢牢的,見不到她的另一面,就不會有如今這般痛苦。

  江湖相識的人都說他龍三爺最是憐香惜玉,說他是風流三少,他確實覺得女兒家柔弱可愛,該多些溫柔相待,可他從來不知道,彪悍調皮的瘋女人才是最能激起他的保護欲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要結束了。許多事還真相不明,他與她卻是要離別了。

  龍三曾想去探望她,想跟她聊聊,雖然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但他想再跟她說說話,可是她拒絕了。於是龍三隻能抽空遠遠看看她,看著她拿著他給她買的那些小玩意逗孩子玩,看著她教孩子放風箏,看著她抱著孩子跳上跳下逗她開心。

  他有些不高興,不對,他是很不高興,那不是他的孩子,可是鳳寧很喜歡她。於是龍三在看了兩次後,不再偷偷看了。他覺得當斷則斷才是好事。

  因為孩子的事,鳳家壓根站不住腳,所以鳳寧被休離是板上釘釘的結局。龍三這次終於寫了休書,當時鳳寧在場,她垂著眼看著地下,而龍三則是瞪著桌面。他不想承認他拿筆的手有點抖,他不想承認他寫的字前所未有的難看,但無論如何,休書寫完了,他和她蓋上了指印。

  鳳寧默默拿過休書走了,喬俐和鳳卓君黑著一張臉也走了,但他們留下了一句話:「這事沒完,你們龍家欠鳳家的債,總有一天要償還的。」

  這話鳳寧聽見了,但她不在乎,什麼龍家鳳家,什麼恩怨情仇,她不在乎。她抱著寶兒,坐上了鳳家的馬車。

  龍三心裡有著隱隱的不安,他與鐵總管名為送客,實為監視地跟著鳳家人到了大門,看著他們上馬車。龍三知道其實他不必來,有鐵總管就夠了,但他想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鳳寧了,他還是想送送她。

  他看著鳳寧上馬車,看著她抱著孩子低著頭,就在馬車門合上的最後一剎,他看到她抬頭看了自己一眼。那是龍三無法描述形容的一眼,那眼神重重打在他的心口。直到馬車消失眼前,龍三還不自覺的瞪著前方。

  接下來的幾日,龍三食不香寢不穩,他明明還有一大堆要辦,他該出門去,可他不想動。他呆在自己的屋裡,想著鳳寧賴在這裡調皮搗蛋的樣子,想著她喝飽了抱著本書歪在大椅子上卻不看,只瞅著他的表情……他發現,這幾個月她留給他的記憶,要比過去三年留給他的要多得多。

  龍三覺得自己也病了,是傻病,難道撞過腦袋的就是聰明不起來了?她明明做過了那樣的事,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的事,可他卻就是牽掛她,想念她。

  她身上有很多疑點,他拚命的幫她找原因,找理由,找借口,他設想了千萬種可能性,他多麼希望她不是鳳寧,但一切都不太可能,更沒有證據。

  他弄不明白,他想不通,她充滿他的腦子,讓他沒有辦法好好梳理分析解開這一切的迷團。沒有她在身邊搗亂,他就變笨了。

  一日,龍二來與龍三告狀:「鳳寧偷了我的銀子!」

  龍三傻眼:「怎麼會?她不是回家了嗎?」

  「離開前偷的,我說她那天怎麼突然說來跟我聊聊你的事。結果最後她什麼正事也沒說,扯了一堆沒用了就走了。我今日才發現,我放在那屋的一袋銀子沒了。雖然沒多少,但這事太讓人生氣了。」

  龍三呆了一呆,動手翻自己的櫃子,他也有些銀子放在那,一看,居然也沒了。

  龍二見狀大怒:「他們鳳家是老鼠還是怎麼的,怎麼偷完一樣又一樣。大的寶物拿不到,就偷起小銀兩來了?」

  龍三急了:「二哥,我去追他們去。」

  「對。」龍二正是氣頭上:「把我家的銀子追回來,一個銅板都不能便宜他們。」

  「不。」龍三已經著手開始收行李:「鳳兒定是沒跟他們回鳳家,她出走了。」

  「出走?」龍二一愣:「你想太多了,她要出走,在這不就能走嗎?何苦跟著鳳家人離開之後再走?」

  「她若是在龍家消失的,鳳家人還不得借題發揮?」

  龍二不說話了,他看著龍三火速收拾完了就要往外走,忙叫住:「老三,就算她要走,人家還有父母呢,你當鳳家人是死的嗎?」

  龍三回過頭來,道:「二哥,若是鳳家待她好,她不會這般的,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我不能讓她流離失所,生活無依。」

  這一次,龍二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鳳寧確是離家出走了,她長了以前的教訓,知道身無分文的苦處,最重要的,這次她打算帶著寶兒一起走,所以這錢銀是一定要備足了。

  但大錢她是不敢拿的,怕引人注意招來追捕,偷些小銀兩雖招人恨但人也不至於來追她要回。

  鳳寧是打好了算盤,她花了很多時間陪寶兒,一來是培養感情,二來是要學會如何照顧她。她沒做成一個好妻子,起碼要做一個好娘親。她尋了機會,在回鳳家的途中,要求鳳家夫婦給她和寶兒添置了不少用品,待一切準備妥當,她背著大包袱,懷揣休書,抱著女兒,裝著偷來的財物跑了。

  母女倆來到一個叫富陽的小城落了腳,鳳寧緊巴巴的算計著手裡的錢銀,她租了個小屋,同院裡住的有一家兩母女是做小吃燒餅買賣的,有一家獨身男子是雜貨郎,在各地買了小玩意胭脂水粉啥的沿街叫賣的,還有一家是對父子樣的壯漢,似乎是干體力雜活的。

  一院四戶,除了鳳寧帶著寶兒閒著,其它三家全都是早出晚歸辛苦勞做。鳳寧也盤算著,她手上的錢不多,坐等山空不是辦法。她想啊想,終於決定她也要上街去賺錢。

  「寶兒啊,娘有個主意,娘到街上賣藝去,換了錢錢給你買吃的,好不好?」

  「好。不好。」寶兒不懂什麼是賣藝,她喜歡跟著人家話尾說話。

  鳳寧看她可愛的模樣,笑了,親她小臉蛋一口,又道:「家裡沒人照顧你,娘不放心,但是街上人多,你不可以離開娘,知道嗎?」

  「知道。」寶兒應了,想想補了一個字:「嗎。」

  鳳寧哈哈笑,帶著寶兒到街上逛了幾日找合適的地盤,後來還是在同院大娘的幫助下,在她們的小吃攤旁,尋了個空地。這樣她賣藝的時候,寶兒可以跟著大娘母女一起,有個照應。

  說幹就幹,鳳寧買了個銅鑼,買了把劍和長棍,還置辦了一身鮮艷的勁裝,她在家裡打扮妥當,問寶兒:「怎麼樣?」

  「娘娘,寶兒想跟娘娘一樣。」

  「人家那沒這麼小的。娘要先看這錢賺得怎麼樣,要賺了錢,娘讓店家也給你做一身。」

  寶兒聽了,似懂非懂,但認真點頭。

  就這樣,鳳寧帶著寶兒上工了,她帶著傢伙,牽著寶兒的手,走到大娘的小吃攤旁,寶兒到了那,按鳳寧囑咐的,喊了聲:「大娘,姨姨。」那曾大娘和曾姐兒高興的應了,要抱寶兒,寶兒害羞的看了鳳寧,鳳寧點點頭,寶兒才偎了過去。

  曾大娘笑得合不攏嘴,把白胖胖粉嫩嫩的寶兒抱了個滿懷,道:「鳳鳳啊,你放心,我們就在這呆著,幫你看著寶兒。」

  鳳寧謝了,站到一邊敲起了大鑼:「各位父老鄉親,大哥大姐,小女子初來乍到,討口飯吃,獻上武技,給各位打發打發時間,討個開心。各位若是覺得好,便隨心賞個錢。小女子感激不盡。」她把話連說了幾遍,周圍圍上了幾個人,鳳寧見狀耍了個劍招,挽出幾朵劍招,身形甚是漂亮。

  她停下又道:「有錢便捧個錢場,沒錢便捧個人場,小女子謝過了。」沖四週一圈抱了拳,鳳寧認真耍了一套劍,周圍人看了有喝彩的,有不說話的,鳳寧耍完了,正想討個賞,大家都散了。

  鳳寧舉著鑼歎氣,一旁的曾大娘勸:「鳳鳳啊,別著急,這才剛開始。我瞧著你這身功夫可太漂亮了,可那些街頭雜耍的強百倍,定能賺著銀子的,別洩氣。」

  鳳寧點點頭,轉頭看看寶兒眼巴巴的看著她,過去親她一親。寶兒靦腆的笑,抱著鳳寧的脖子也親親她。

  鳳寧深呼吸幾下,又走到場子中間,把剛才說的那套又說了一遍,這次她舞了套棍法,收到了一個銅板。她把銅板交到了寶兒的手裡:「寶兒啊,這是錢錢哦,是很重要的東西,娘掙的第一個銅板兒,你替娘收好了。」

  寶兒認真看半天,仔細拿著銅板。後來曾大娘拿了些紅線,把銅板當吊飾,給寶兒掛上了脖子上,寶兒開心了,小聲道:「不丟。」

  「對,這就丟不了啦。」這曾大娘真是心疼這乖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爹。

  這一日鳳寧舞了五套功夫,換來了8個銅板,扣掉給寶兒的那個,還餘下七個。她回到小屋,對著銅板左看右看,原來掙點錢銀,真是不容易啊。

  鳳寧賣藝的第五日,寶兒怎麼都不願跟曾大娘呆著了,她不大聲鬧,卻是緊緊抱著鳳寧,把頭埋她懷裡不肯出來。鳳寧沒了法,讓她坐個小板凳,呆在她身邊,她賣藝的時候,寶兒就坐在後頭,守著她的包袱雜物。

  「各位父老鄉親,大哥大姐,小女子初來乍到,討口飯吃……」鳳寧剛說到這,身後便傳來一個脆生生的怯怯娃娃音:「討口飯吃。」

  鳳寧回頭一看,寶兒抱著膝一臉害羞漲紅臉幫她喊話呢。鳳寧過去親親她,轉過身來繼續道:「小女子別無長項,會些武藝,給大家舞幾套拳法劍法棍法,大家若是看得好,有錢的捧個錢場……」

  「錢場……」寶兒在後頭努力接話。

  「沒錢的捧個人場。」

  「人場……」寶兒的娃娃音拖得長長的,把周圍的人群逗笑了。

  鳳寧也是樂,她回頭沖寶兒笑笑,然後對著周圍一抱拳便舞將開來。她一套拳快打完,就見寶兒跳下了小椅子,搖晃著走向人群,兩隻小嫩手並起攤開,要向人群索銀。

  鳳寧恐她走丟了,分了神看她,卻見寶兒看沒人給銅板,便指指自己身上掛著的那枚,跟別人示意:「這個。」

  圍觀的看客都樂了,看這小娃娃超出年齡的懂事可愛,還真有人掏錢袋了,寶兒看到銅板,小心的捧著,害羞的笑了。

  鳳寧舞完拳,寶兒已經轉了小半圈,她顛顛的跑到鳳寧身邊,小手裡捧著十來個銅板:「娘娘,錢錢。」

  鳳寧接過了,一把抱著寶兒:「寶兒真乖,寶兒比娘還棒。」

  一個看客走過來,遞了塊小碎銀:「給孩子買些好吃好玩的。」寶兒盯著那塊碎銀,皺了眉,有些怯怯地跟那人道:「要這個。」她指指身上掛著的銅板。

  那人笑了,摸摸寶兒的頭:「真是乖孩子。」寶兒一扭,躲到鳳寧身後,小小聲附在鳳寧耳邊告狀:「他不給錢錢,還摸寶兒頭。」

  鳳寧哈哈大笑,抱著寶兒一通親。兩母女就從這天起,開始了搭檔賣藝的生活。

  日子沒過多久,一天寶兒抱著小筐跟人收錢的時候,抬頭看到一個俊郎的男子溫柔微笑。寶兒小小聲提醒:「叔叔,錢錢。」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19 PM

  33、賴著不走的龍三爺

  那男子蹲下來,沒掏錢,卻是看了看在另一旁招呼收錢的鳳寧,又轉過頭來再看看寶兒,歎了口氣,伸手摸摸寶兒的頭。

  寶兒大驚,蹭蹭的後退,怎麼又碰上一個不給錢還摸人腦袋的壞叔叔?可是這個壞叔叔明顯比以前那個長得好看。

  曾姐兒受鳳寧所托,閒的時候給看著點寶兒,她一看這情形,趕緊一拉鳳寧:「鳳鳳,你看,那邊有個很溫柔的大俠在跟寶兒說話。應該沒事的吧?」

  溫柔的大俠?這稱呼不倫不類,但鳳寧心裡咯登一下,她只認識一個貌似溫吞但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俠客的男人。她急急轉頭,果然看見正是龍三蹲在寶兒面前,可她看不見曾姐兒說的溫柔,她看到了他注視寶兒那眼神裡的傷心。

  寶兒可沒這麼多體會,她單純地就是想幫娘多賺錢,雖然害怕的連退了好幾步,但還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能給錢錢嗎?」她說得小聲,又是怯怯的,娃娃音透著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龍三忍不住微笑,但他的眼眶卻是熱熱的。寶兒終於決定放棄這個怪叔叔,她扭頭撲進正奔過來的鳳寧懷裡,認真告狀:「娘娘,那叔叔不給錢錢,還摸寶兒的頭。」

  鳳寧把寶兒抱住,安慰了兩句,轉身收拾了賣藝用的什物,低著頭就想走。龍三過來,搶了她的劍棍板凳包袱,道:「我幫你拿。」

  大庭廣眾之下,鳳寧不敢與他拉拉扯扯的爭辯,於是沒說話,抱起了寶兒走在前頭。曾姐兒趕忙上來想問,鳳寧卻搶先與她道:「我們先回去了。」曾姐兒愣了愣,點點頭。龍三在一旁沖曾姐兒笑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鳳寧在一旁看著心裡直冒火,笑笑笑,成天是個女人他都要衝人笑,真討厭。

  兩個人默默的結伴走了一段,鳳寧開始覺得不安了,這人來做什麼的?偶遇?不像。特意尋她的?不可能。他寫的休書,她天天枕著睡,捂得熱乎呢。

  寶兒小腦袋枕在鳳寧的肩上也偷偷在看龍三,龍三無奈衝她笑笑,寶兒害羞的把小臉縮在鳳寧的肩後。鳳寧一下逮著了機會,回頭沖龍三喝道:「你做什麼調戲我女兒?」

  龍三一愣,而後歎氣:「鳳兒,你又瞎說話了。」

  「哪是是瞎說?」鳳寧把寶兒拉出來做證:「寶兒,剛才是不是這個叔摸你的頭?」

  寶兒點頭,小小聲道:「他還不給錢錢。」

  鳳寧又問:「那是不是這個叔對你笑?」

  寶兒又點頭,想想又補充一句:「他還不給錢錢。」她就惦記著娘很辛苦,這個叔不給錢。

  鳳寧頭一昂,剛想對龍三神氣,一琢磨女兒這話不對,趕緊轉頭教育:「寶兒啊,你是女兒家,就算男的給了錢錢,也不能讓人亂笑亂摸的。」

  這下寶兒糊塗了,她皺起小眉頭:「可是他們有些在給錢錢的時候,會摸寶兒的頭。」

  鳳寧一下被噎住了,正想著怎麼答,寶兒又道:「每個人都在笑哦。」鳳寧這下是無語以對了,龍三在一旁長歎一聲:「寶兒啊,你娘跟你開玩笑呢。」

  寶兒扭頭看看龍三,龍三報以一笑,寶兒又害羞的把臉藏在鳳寧的肩窩。鳳寧把怨氣全往龍三身上潑:「你看,都是你鬧的。」

  龍三無辜的眨眨眼,鳳寧「哼」了一聲往前繼續走。兩個人安靜又走了一段,寶兒打了哈欠,靠在鳳寧肩頭睡了。

  鳳寧心疼寶兒,便不再繞圈子,帶著龍三回到了租住的小院。龍三神色如常的跟她進了屋,放下了那些賣藝用的雜物,看著鳳寧把寶兒放到床上,哄著睡熟了。

  鳳寧沒了寶兒做掩飾,只得滿屋子轉,一下倒倒水喝了,一下又收拾桌子,一下又收收衣服,轉騰了半天,身後那一道火熱的視線終讓她耐不住的轉身問:「你究竟要如何?」

  「不如何?你既不想回鳳家,我自然要照顧你。」龍三這一陣奔波焦慮,得到她的消息後才算是一顆心踏實了。原先那些掙扎猶豫終是比不過對她的牽掛擔心,他對鳳寧道:「我不能看著你受苦。」

  他這溫柔殺手鑭對鳳寧每次都是管用的,她一下沒了氣勢,嘟囔著道:「誰說我受苦了,我好得很。你瞧,沒了你們,我自由自在,我現在還交了朋友,有自己住的地方,我還會賺錢了呢……」

  她正說呢,龍三走過來握著她的手,他沒說話,只拿著她的手仔細瞧,又輕輕撫了撫她手掌上的薄繭。

  鳳寧微顫了顫,覺得被他撫得一陣酥麻,她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我這些繭原先便是有的,才不是因為最近自己過日子鬧的。」

  「嗯。」龍三沒反駁,反倒附合著應了,然後他很自然的問:「為什麼要走?」

  鳳寧撇撇嘴:「我娘跟我爹暗地裡商量,要把寶兒送人,我,我不能再拋下這孩子不管了……我明白那種無依無靠的心情。」

  「我就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你這麼盼望著有家的人,不會這樣跑掉的。」龍三柔聲說著,說到了鳳寧心裡頭。她低下頭,掩住了傷心的表情。他最懂她,對她最好,可是她卻傷他最重。

  「寶兒是個乖孩子,他們以為她不懂,其實寶兒很聰明,她就是不太會說,她明白誰對她好,那些丫環就是管她飽暖,不會像親娘親爹那樣疼她的,還會在她面前嚼舌根。我爹娘雖會看看她,但她長這麼大,沒見過自己爹娘,她心裡頭也會害怕的。這次我娘說帶她來跟她爹娘過日子,結果什麼都沒落著就回去了,孩子暗地裡問了我好幾次,很擔心。我不敢想回去後她就被送人的景況,我不能讓我女兒害怕著過日子,我絕不能再拋棄她了。」鳳寧咬咬牙,把心裡話說了。

  「嗯。」龍三應了,表示聽到,卻是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鳳寧又道:「你跟二伯說的話,我也聽到了。這孩子不可能是你的,我沒臉再見你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偷我的銀子補償我?」

  「那是借的,是借的。」鳳寧漲紅臉:「我以後一定還的。」

  「就像上次出逃一樣,回頭用我的銀子還?」龍三調侃她,依她這樣每天掙點銅板,得多久還能過上好日子還上錢?

  鳳寧臉一熱,想起她上次出逃,偷了一路的銀子物品,她心裡過意不去,後來是龍三陪著她一家一家偷偷還了回去,那時候她是多麼開心,可是這次……  

  「我會還的。」鳳寧嘴硬。

  「你知道你爹娘一直在找你嗎?」龍三忽然轉了話題。

  「我知道,我躲開了,還特意住在這種小城裡頭。」

  「我跟他們說,找你的事交給我。」龍三總有種讓人信服的本事。

  鳳寧驚訝了:「他們怎麼會同意?」

  「你娘當然巴不得。」龍三說的這個確是實情。

  鳳寧嘟了嘴,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她直言直語:「她罵我不要臉,她自己還不是一樣。她那樣鬧你們,我覺得好丟臉哦。龍三,你別理她了,我離家出走,與你們龍家無關,她沒理由再去你家鬧的。而我帶著寶兒,過得挺好。我自己能照顧自己,我是絕不會回去的。」

  「我沒理她,我當然不是為她。我也沒打算把你送回去,他們讓你不開心,逼得你要離家出走,我怎麼會再把你送回去?」

  鳳寧抬頭:「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不是受你家裡所托來的,二哥發現你偷了銀子,我就知道你有打算,我追上你爹娘,知道你跑了,這才與他們說找你的事交給我。」

  鳳寧眨巴著眼睛,琢磨著這話裡的意思。龍三又道:「這樣,他們直接回湖州了,沒人擾你,你日子可以過得安寧一些。」

  「你的意思是,沒人會來逼我回鳳家?」

  「嗯,我打點好了,過一段時間捎信息給他們,短期內該是無人會來打擾你。那些原本要殺你的黑衣人,我這邊也在打探著,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你也不必擔心。」

  鳳寧張大了嘴,想了半天:「那,我不用回鳳家了,你找我還有什麼事?」

  龍三閉了嘴,盯著鳳寧看,他剛才明明清楚說過來意,她是裝傻還是怎麼著。他把鳳寧看得心裡直起毛,最後只得佯裝凶狠道:「要是沒旁的事,那你就走吧。」

  「不走又如何?」

  鳳寧傻了,龍三爺耍無賴嗎?她握起拳頭,在他眼前舞了舞:「你別以為我們孤兒寡母的就好欺負,我現在有寶兒了,誰要敢欺負我們,我揍不死他。」

  「很好,有這樣的想法就對了。」龍三附合她。

  鳳寧這下是真惱了:「你別尋我開心,我生氣了。」

  龍三神色如常,道:「你偷了我家的銀子,怎地還這般囂張?想趕我走,怕是不能夠吧。」

  「那你想怎樣?」

  龍三左右望望,拉過屋內唯一一張椅子,坐了上去:「我怕你賴賬不還,所以得守著,你有錢還的時候,我們再來談我的去留。」

  鳳寧傻愣愣看他,這龍飛龍三爺,真的變無賴了?



  34、頭大如斗的龍三爺

  龍三轉頭看看熟睡的寶兒,又轉回來看看鳳寧,說道:「我在這也是有好處的。」

  「有什麼好處?」

  龍三笑笑:「管飯。管好飯,管飽飯!」

  這本是句玩笑話,鳳寧卻覺得很想哭,她用力眨著眼睛,咬著唇,努力克制。龍三看著她的表情,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我還能給你當保鏢。」想了想,補了一句:「做殺手也行。」

  鳳寧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要說心裡不激動那定是騙自己。但這段日子她想了太多,她對前途的無助,生活的惶恐,全都是靠了寶兒來替她壓制,她拚命對自己說,她得讓寶兒過上好日子,她不能害怕,因為寶兒會害怕,她不能軟弱,因為寶兒會傷心。她給自己很多壓力和鼓勵,才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可他一來,她就覺得自己又亂糟糟的了。

  她會像從前一樣依賴,會像從前一樣贍前不顧後,會有太多美好的想像和願望,但最後萬一又是一場空呢?

  鳳寧放任自己哭了一會,只對龍三說了一句:「你既然不能管我和寶兒一輩子的飯,那就請你現在也別管。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真的!」

  龍三把她抱得緊緊地:「一輩子這麼長,你現在就下結論會不會有點早?」

  「那你打算管幾頓?」鳳寧覺得自己既害怕又企盼。

  「你讓管幾頓就管幾頓,好不好?」龍三覺得自己緊張又期待。

  鳳寧不說話,龍三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就這樣抱著,逃避著現實,爭取著幸福。最後的膠著是被寶兒睡醒要尿尿打斷的。

  「娘娘,尿尿。」

  寶兒怯生生的一聲令,鳳寧行動敏捷,「呼」的一下抱著寶兒火燒屁股似的往院子裡的茅廁沖,龍三還沒反應過來,看看自己空空的懷抱,看看無人的床榻,有些愣神,這抱孩子去茅廁,要跑這麼快?

  過一會,鳳寧抱著寶兒回來了。寶兒小妞明顯尿舒服了,打著小哈欠晃著小腦袋,然後又趴在鳳寧肩上偷看龍三。

  鳳寧把寶兒放床上,拿了兩件小玩意給她,說道:「寶兒乖,自個玩會,娘跟叔說說話。」

  寶兒認真看看龍三,點點頭同意了。鳳寧親親她,帶著龍三走出屋子。沒等她開口,龍三搶先道:「你們做飯怎麼做的?」

  鳳寧一指院子裡的小廚房:「大家共用那個。」

  「你做?」

  「我不會做飯,都是跟著曾大娘她們一起吃。」

  龍三微皺眉頭,但很快恢復如常。

  「洗漱怎麼解決?」

  「院後面有口井,自己汲水上來,燒熱了用小盆洗,洗衣服什麼的,也用那井。」

  龍三四處打量這院子,柔聲道:「與我去客棧住可好?」

  鳳寧搖頭。

  「我以為我們剛才說好了。」

  「剛才不是說管飯嗎?何時說到住了?」

  龍三瞪著她,鳳寧也瞪回去,龍三想了想:「那就管飯,說好了,可不許賴。」

  鳳寧咬牙不說話,他肯定是管兩天就跑的,她絕不能心軟。

  「你把寶兒抱上,我們去吃飯。」龍三吩咐,鳳寧不動。她不想去,她退一步就會軟弱一點,她還得靠堅強支撐著養寶兒呢。

  「八寶鴨、四喜丸子、鮮魚蘿蔔湯、炸茄盒、金瓜釀、香筍肉絲、蟹黃豆腐……」龍三念出一長串鳳寧愛吃的菜名,鳳寧腦子裡立時出現了這些香噴噴熱乎乎的美食,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好飯了,甚至好些時候沒吃飽,趕路躲鳳家的時候,她顧著讓寶兒吃飽就已不錯,有時自己餓了肚子。現在跟著曾大娘母女一起吃,她沒好意思放開食量,身上錢銀也不多,她總想在花銷最大的吃上省下一點來。龍三用這招來對付她,確是太狠毒了。

  龍三又道:「這城裡最好的館子,我去吃過了,這些菜都做得極好。你不去嘗嘗?我管飯,你隨便吃,這都不行?」

  鳳寧感覺到自己的胃裡已經開始翻騰,那是極度渴望的訊息。

  龍三再接再勵:「只是管飯,其它的,你想怎樣過日子都好,我不干涉,我只管飯,好不好?」

  鳳寧還在掙扎,又聽得龍三說:「那館子的師傅曾在京城酒樓做過,菜的味道可不比湯廚做的差,他還拿手灌湯鮮肉包,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美味多汁。只是去吃飯,吃什麼都行,隨你挑,管飽管好,行嗎?」

  「行。」這次鳳寧大聲應了。她握著拳頭,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式。有吃不吃的是傻子,是大傻子!鳳寧決定,先大吃一頓再說,其餘的,管它呢。

  於是鳳寧與寶兒宣佈要去吃好吃的,她給寶兒梳好頭,換上新衣,打扮得美美的跟著龍三走了。寶兒沒上過酒樓吃飯,對嘈雜的環境有些怯意,她緊緊抱著鳳寧脖子不放手,小腦袋藏在鳳寧的肩後,卻是好奇的偷偷東張四望。

  龍三要了個雅間,鳳寧卻是第一時間先問小二茅廁的位置,龍三奇了:「怎麼了?」

  鳳寧親親寶兒的小臉,說道:「娃娃憋不住的,先問好了。」龍三看看鳳寧又看看寶兒,寶兒與他對視了一眼,害羞的趕緊往鳳寧懷裡躲。

  鳳寧老實不客氣的點了一大桌子菜,龍三面不改色由著她。鳳寧放開肚量吃得那個歡,寶兒也比平日裡胃口好了,吃了大半碗飯,一桌子菜每樣都嘗了嘗,開心的一直在笑。

  龍三沒怎麼動筷子,其實他腦子裡很亂,他沒想好後面該怎麼辦,鳳家的麻煩事,龍家的麻煩事,鳳寧的病,奪寶的迷團,寶兒的生父,沒一樣是省心的。跟鳳寧在一起,就是跟一大堆的麻煩在一起。

  可是當初他趕上鳳家的腳程,卻發現遲了一步,鳳寧早已不知所蹤時,他心裡頭的那份恐懼,怕是他這輩子也沒有想到過。他怕她帶著孩子出意外,他怕她生活沒有著落餓肚子,他怕她沒地方住晚上挨凍,他怕她照顧孩子還要趕路累著……他怕,她的生活中再也不會有他。

  這麼多的害怕,遠比她帶給他的傷痛和麻煩更令他心焦,於是他不能再想別的,他只想著找到她。見到了她,他又不能再想別的,他只想能留在她身邊。但是之後呢?

  龍三雙掌交叉握著,撐在桌上,認真看著那胡吃海喝的兩母女,此刻她們這麼開心,帶給他異常的心安。可他沒料到,鳳寧吃撐著了,舒坦了,竟然不認賬了。

  「我決定了,只讓你管這頓飯。以後都不用了。」鳳寧吃得甚是開懷滿足,那得意囂張勁又出來了。

  龍三心裡一跳,有些緊張:「不是吃得挺好嗎?你看寶兒也喜歡。」

  寶兒吃人的嘴軟,這下對著龍三笑,也不害羞了。鳳寧親親寶兒發頂,理直氣壯:「要都吃這麼好,我們娘倆以後自己過日子的時候怎麼辦?所以還是打打牙祭,有一頓就好。」情緒靠一頓飯平復下來,鳳寧沒了初見時的慌張激動。

  龍三臉上差點掛不住,鳳寧又道:「你的銀子,我暫時還不起,得慢慢賺了錢銀再說,你要是閒著沒事,願意慢慢在這等也是可以的。」她說完,招呼寶兒:「寶兒,跟叔說謝謝,我們回家吧。」

  寶兒很乖巧的道了謝,與鳳寧手牽手,散著小步子回家了。龍三澀得心裡發苦,他呆坐了一會,急匆匆跟上她們的腳步,一路跟著她們回到了小屋。他看著鳳寧教寶兒收拾帕子等小玩意,看著她陪寶兒聊天,看著寶兒抱著小衣服跟著她去井邊打水洗衣裳,他一直看著,靜靜的不打擾,鳳寧當他不存在,寶兒卻總是偷偷對他笑。

  後來她們母女倆去曾大娘那串門子,他就只好干坐在屋裡頭等著。等到最後,等來她們要就寢逐客的意思。那時鳳寧正給寶兒拆小揪辮,龍三過去二話不說把鳳寧抱住了,鳳寧「哎」的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迅速放開,蹲下來用腦袋頂頂寶兒的,說了句:「叔叔明天還來。」

  寶兒抿嘴靦腆的笑,鳳寧使勁沖龍三瞪眼,龍三還她一個痞痞又溫柔的笑,扭身走了。鳳寧嘀咕著抱怨:「賴皮鬼,我才不怕你,看誰耗得過誰。」

  寶兒被抱上床,兩母女躺著,寶兒小小聲說:「娘娘,叔總對寶兒笑。」

  鳳寧一撇嘴:「他對誰都笑,真討厭。」

  寶兒有些緊張:「娘娘,你討厭叔?」那她挺喜歡這叔的,是不是不應該?

  鳳寧轉向女兒,握著她的手答:「不,娘喜歡叔,很喜歡很喜歡,這世上最喜歡他了。」

  寶兒眨巴著眼睛,不太懂。鳳寧好不容易有了傾訴對象,也不管她能不能懂了,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娘很喜歡他,叔是大好人,世上最好的人,可是娘做過錯事,娘不配跟他在一起。娘很害怕。」她看寶兒有些慌的樣子,趕緊道:「不過娘有寶兒,娘有了寶兒,就什麼都不怕了。

  寶兒認真看著鳳寧,然後笑了,偎進鳳寧懷裡:「娘娘,寶兒有娘娘。」鳳寧抱著寶兒親了又親:「就是,娘有寶兒,寶兒有娘。叔叔在這,時間久了就後悔了……他若是後悔了,我可怎麼辦?反正都是要痛,與其長痛,不如短痛……」鳳寧越說越小聲,心中傷感,寶兒聽不清後頭的,小娃娃也沒腦子去想這些,她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龍三又到了鳳寧住的小院,剛到院門口,就看到寶兒散著頭髮,衣裳不整的趴在院門口張望,看到龍三來了,小嘴一撇哭了出來:「叔,叔,娘娘,痛痛……」

  龍三大驚,一把將寶兒抱了進來就往鳳寧的小屋裡沖,鳳寧抱著肚子在床上蜷成一團,龍三嚇得臉都白了,把寶兒放椅子上,自己去把鳳寧扒轉過身來。

  鳳寧疼得臉發青,睜眼看是龍三,一下子脆弱得不行:「龍三,龍三,我不舒服,我吐了,我肚子好疼。」

  寶兒也坐不住,爬下了椅子,哇哇的哭,小身子擠過來趴在床邊,伸手去拉龍三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嚷:「叔,叔,娘娘,痛痛……」

  一時間,小屋裡充斥著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哭喊聲,龍三一手摟一個,頭大如斗。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0 PM

  35、學做奶爸的龍三爺

  大夫很快請了來,原來鳳寧前一段飲食不規律,饑一頓飽一頓,心情焦慮,虛火太盛,脾胃出了毛病。加上這陣子勞累,身子骨虛了,昨日裡一下大喜大悲,又一口氣吃了太多,點了病引子,於是一下就犯了病。昨夜裡她又是吐又是痛,吐又吐不利落,積了食,頂了胃,便疼得厲害了。

  大夫問了狀況,把了脈,先給了一顆消食丸讓鳳寧服下了,然後又再細細把了一回脈,給列了藥方子。龍三抱著眼淚汪汪的寶兒在一旁看著,他一邊要聽著大夫說的,一邊還要應付寶兒的各式提問,大夫說的那些寶兒都沒聽懂,於是翻騰著問龍三,龍三解釋的寶兒還是不懂,問題更多了。龍三沒了法,總結了一句:「你娘昨日吃多了,吃壞了肚子,吃點藥休息休息便好。」

  寶兒聽了,對老大夫很不滿意,她在龍三耳邊小小聲告狀:「叔,那個老伯伯說話說不清楚,讓寶兒不明白。」

  龍三無奈,只得摸摸寶兒的頭:「寶兒乖,伯伯不是故意的。」

  寶兒認真點點頭,過了一會臉紅紅的,附在龍三耳邊小聲道:「叔,尿尿……」

  龍三一愣,而後大驚,他迅速轉頭看看,鳳寧適才哭累了,又服了藥,這會該是緩過勁來昏昏欲睡了,閉著眼意識都不太清,老大夫正埋頭寫著藥方子,龍三再轉頭看看坐他臂上的寶兒,她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無辜又可憐的看著他。

  龍三清清嗓子,跟老大夫交代了一聲:「我帶孩子方便,一會就回來。」老大夫點頭應了,龍三尷尬地抱著寶兒出去。

  還沒走到茅廁,忽覺得臂上一陣溫熱,似在液體流淌在上面,龍三心裡一驚,看見寶兒急得小臉通紅,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她小小聲怯怯地道:「叔,你走得太慢了。」

  龍三欲哭無淚,但別人家搶先哭了,他只得安慰:「是叔錯了,叔下回走快點,寶兒不哭。」寶兒抿嘴點點頭,揉揉眼睛:「寶兒不乖,寶兒尿褲褲了。」

  「不是,不是,是叔錯了。尿褲褲沒事,寶兒不哭,寶兒最乖了。」龍三一邊哄一邊領悟過來,為什麼鳳寧帶孩子去茅廁要用跑的。

  他把寶兒抱回小屋,大夫已經寫完藥方了,見他這麼快回來有些詫異,他與龍三說了說服藥煎藥養病等注意事項,然後就要告辭。龍三把寶兒放下來掏銀子付診金,努力不去在意大夫盯著他濕噠噠的衣袖看。倒是寶兒見他掏錢袋,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龍三驚訝的低頭看她,見寶兒一副著急的小模樣,忙低頭把耳朵湊給她,寶兒小小聲道:「叔,這個伯伯沒讓娘娘病好呢,還要錢錢?」最後四個字說得焦急,在她看來,這伯伯沒幹啥,說說話怎麼就要錢呢?

  龍三哭笑不得,只得道:「喝了藥娘的病才能好,寶兒莫急。」他付了診金,送走大夫,開始著手給寶兒換褲子。可轉了一圈沒找到乾淨褲子,龍三有些著急,怕寶兒穿著濕的著涼,乾脆拿了鳳寧的衣裳先給寶兒圍著,然後把她的濕褲子脫了。

  寶兒看著衣裳,認真提醒:「這是娘娘的。」

  龍三覺得自己的耐心快沒了,他努力保持平緩的語氣:「是你娘的,所以寶兒先用著。叔給你找褲子。」

  龍三想去問鳳寧,可她似乎是睡著了,龍三想著她昨夜裡折騰,肯定沒睡好,於是不忍吵醒她,只得自己到處再找。好不容易在櫃子裡鳳寧的衣裳下面翻到了,他抹抹額頭的汗,一轉身,卻見寶兒披著鳳寧的衣裳,踢著下擺,甩著長袖,光著屁股扭啊扭。

  龍三臉都綠了,寶兒玩得開心,見龍三看著自己,抿著嘴樂,趕緊用大衣裳把自己裹緊了。龍三吸氣呼氣,吸氣呼氣,蹲下來比劃了一下寶兒的褲子,衝她招招手:「來,叔給你換褲子。」

  寶兒過去了,扶著龍三的胳膊,伸著小短腿往褲管裡邁,還一邊指導,應該這樣穿,娘是這樣弄的云云。龍三哼哼嗯嗯的都照辦,好半天終於是把褲子穿好了。

  打理好寶兒,龍三一看時間,已經日上三桿了,寶兒這副樣子一定連早飯也沒吃呢,鳳寧睡了,而他還得去買藥,他想了想,決定先帶寶兒去吃早飯。

  寶兒卻是不依:「娘娘病了,寶兒不走。」

  「娘娘還靠寶兒帶吃的和藥回來呢,寶兒不去娘娘的病怎麼能好?」

  寶兒覺得這叔叔說話有理,但是她還有問題:「娘娘說了,不梳頭不能出門。」

  梳頭?龍三又傻了,他哪會給小娃娃梳頭?寶兒已經自動自覺地拿了梳子遞給他,龍三硬著頭皮梳了梳,可寶兒的頭髮又少又細又軟,盤也盤不起來,龍三一咬牙,拿了紅繩隨便把寶兒頭髮在腦後一束,便道:「梳好了。」

  寶兒非要他抱了照鏡子,左照右照,道:「娘娘不是這樣梳的。」

  「這是叔給你梳的新髮式,你娘不會。」

  寶兒正著小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龍三終於耐不住使出絕招:「寶兒餓不餓?早飯吃昨日的那個灌湯包好不好?還有雞汁面,桃心夾酥,裹糖粉圓,叔帶你去,填飽肚子快給娘買藥藥吃。」

  寶兒終是小孩,一聽好吃的眼睛亮了,用力點頭,不過又囑咐:「也要給娘吃哦。」

  「嗯嗯。」龍三應著,心裡卻是想著,你娘就是給吃壞了,可不能再多吃。他抱著寶兒,先去藥鋪子,把方子留下了,讓鋪子給準備,又抱著寶兒到了酒樓,把剛才跟寶兒說的幾樣吃食都點上了,然後趁著東西沒上桌,去酒樓旁邊的衣鋪子給寶兒制幾身衣裳,自己也買了身衣服,總算把娃娃尿裝換了,他心想著鳳寧這幾日不好再勞累,多置辦幾身衣裳,寶兒有得換就不必辛苦勤洗衣。

  量完尺寸,約好黃昏時分來取。龍三又把寶兒帶回酒樓,正好吃的東西都送上來了,寶兒非常開心,還一個勁的問剛才那些美美的布是給她做衣裳的嗎?做什麼樣的?龍三耐心地答了,學著鳳寧昨天的架式給寶兒喂早飯,這個時辰,都快趕上中飯了。

  寶兒自己吃幾口,又讓龍三喂幾口,一頓飯算是順順利利吃完。龍三對著這娃,完全沒了三爺脾氣,這小妞比鳳寧還不好對付,他還生怕伺候不好了招鳳寧不待見。這頓飯他自己就沒吃幾口,全顧著她了。他不禁感歎昨日鳳寧真是本事,又把寶兒餵飽了,又把自己填撐了,他昨日看著沒什麼,今日一體會,這還真是需要幾分功力的。

  龍三迅速把桌上剩的食都掃進自己肚子裡,然後囑了店家送鍋粥到鳳寧的小院去,留下了銀子,帶著寶兒去取了藥包,買了藥罐,打道回府。

  路上,龍三問:「一大早你怎麼一人在院門口?」

  寶兒應道:「大娘和姨都不在,院裡沒人,娘娘痛得動不了,寶兒害怕,想去門口看看能不能找著人幫忙。」

  龍三一陣心疼,這麼小的孩子,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得多慌張。他把寶兒在懷裡緊了緊,自責道:「都是叔不好。」要不是他拿美食引誘鳳寧,鳳寧也不會沒節制吃出病來。要不是他曾經打算放棄她們母女,她們也不會流落至此,令鳳寧落下病根。

  寶兒當然不知道龍三的想法,她搖頭道:「叔來了,寶兒不怕了,娘娘也會好的。娘娘昨夜裡還說,這世上她最喜歡的就是叔了。」

  龍三心中狂喜,急忙問:「真的?」

  寶兒點頭,龍三又問:「你娘還說了什麼?」

  寶兒仰著小臉仔細想:「娘娘還說,叔總笑,討厭。」

  龍三的笑意僵在臉上,怎麼剛剛是喜歡,現在又討厭了。寶兒又道:「娘娘說她害怕,不過有了寶兒,她就不怕了。」說到這,小娃娃臉上有著小得意:「寶兒很厲害的。」

  龍三苦笑,低頭碰碰寶兒的小臉:「對,寶兒很厲害的。」他也是被這小娃娃折騰得心裡七上八下,愁苦難捱。

  一大一小回了屋,鳳寧被吵醒了,龍三把寶兒放床邊,自己俯身摸摸鳳寧的臉:「有沒有覺得好點?」

  鳳寧點點頭,覺得人虛得厲害,忍不住用臉蹭蹭他的大掌撒嬌:「怎麼辦?這兩天怕是吃不得東西了吧?」

  「還惦記著吃?」龍三一瞪眼:「我一會把藥給你煎了,你吃藥。」

  鳳寧嘟了嘴不高興,此時門個有人叫喚,卻是酒樓送粥來了,龍三出去接了,轉回來一看,寶兒自己把鞋踢飛了,爬到了床上跟鳳寧膩歪在一起,母女倆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龍三一進屋,就聽見鳳寧問寶兒:「怎麼不梳頭就出門了?」然後寶兒老老實實回答:「叔說這是新髮式……」龍三一聽,趕緊招呼了一聲,拿起藥包藥罐子就去廚房煎藥去了。

  待他端著藥回來,看到床上只有寶兒一人,嚇一跳:「你娘呢?」

  「茅廁。」寶兒脆生生的答。龍三皺了眉,把藥放了,出去找鳳寧,剛出屋子就看到她蜷著身子一步一挪的回來,裹著個短披風,兜帽蓋著腦袋。她沒梳洗更衣,上個茅廁得把自己裹好才能去,龍三搶前兩步把她抱起來,放回床上去。

  「怎麼不在屋子放個便桶?」龍三看鳳寧這般辛苦便生氣。

  「屋子太小,通風又不好,放便桶會太臭。」鳳寧皺著鼻子,好像她已經聞到了臭味。寶兒在一旁也附合:「寶兒和娘娘都不喜歡。」

  龍三一邊把藥端給鳳寧,一邊想著,是,你們娘倆都不喜歡,你們就喜歡上茅廁用跑的。鳳寧一見他黑著臉,也不挑這藥不好聞了,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龍三這才面色稍緩,撫撫她的臉當是誇讚。

  藥喝完了,一屋子兩大一小好像沒什麼事可做,龍三看看小櫃上放的那鍋粥,跟寶兒道:「要是餓了,跟叔說,叔給你熱粥吃。」寶兒點頭,鳳寧抱著被子不服氣:「那不是給我的嗎?」

  龍三拉了椅子在床邊坐下,瞪著她:「你都這樣了,先好好睡,精神了才能喝點。」

  鳳寧嘀嘀咕咕,她這次確是覺得病得厲害,半點氣力都沒有,果然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美食,總要付出代價的。她閉上眼,想想卻是不死心,問了一句:「粥裡是有肉的吧?」龍三「哼」了一聲,都懶得說她。

  這時寶兒有些扭捏地在床上動了動,龍三見了,很是警覺:「寶兒,怎麼了?」

  寶兒紅著臉,小小聲說話:「叔,想拉粑粑。」

  她這話一出,威力無比,鳳寧一下睜開了眼睛,龍三「嗖」地站了起來,一把撈起寶兒就往外頭沖,寶兒「哇」的一聲叫喚,被龍三抱著從屋裡消失了。鳳寧眨眨眼,有些想笑,卻又想哭。

  怎麼辦?她好像更喜歡龍三了,他要是真走了,剩下她和寶兒,該怎麼辦?

  她正糾結難過,龍三抱著寶兒又回來了。鳳寧忙掩飾著笑道:「拉好了?有沒有擦乾淨?」

  寶兒紅著小臉蛋,很嚴肅的搖頭。龍三一臉尷尬,把寶兒放回床上,說道:「要是又有了,你再叫叔。」

  寶兒點點頭,然後鑽進被子,把小臉藏在鳳寧懷裡。鳳寧奇了,忙問:「怎麼回事?」

  寶兒附在鳳寧耳邊小小聲道:「叔跑得很快,像風,嗖的一下。」寶兒的小手還給比劃了一下風吹過的樣子。

  「然後呢?」鳳寧問。

  寶兒紅著臉:「寶兒覺得很好玩,到了茅廁,又沒粑粑了。」

  鳳寧愣了一會,恍然過來,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她一笑,又扯得胃疼,縮成一團,寶兒見娘笑了,也跟著嘿嘿傻笑,鳳寧一邊笑,一邊還去揉寶兒的肚子:「寶兒啊,不能這樣,憋回去不好。」

  龍三看著在床上滾成一團笑個不停的母女倆,臉都綠了。他哪知道小娃娃這麼難弄,走得慢會拉人一身,跑得太快還能拉不出了?

  鳳寧笑得喘不過氣,她看著龍三的表情更覺得好笑,她學得寶兒的語氣,尖著嗓子道:「叔,拉粑粑用輕功,是不行的。」

  寶兒抱著腦袋羞紅臉咯咯笑,龍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瞧著鳳寧那病著還不安分的樣子,終於撲過去一把將她揉在懷裡,恨恨地道:「你這搗蛋鬼。」

  鳳寧尖叫,在他懷裡又笑又鬧,寶兒拚命往兩人中間擠,一會喊「叔」,一會喊「娘娘」,一時間,小屋裡淨是歡聲笑語,龍三的心裡,鳳寧的心裡,都把那憂愁悲傷,恩怨情仇,懸念迷團,暫時都丟到了九宵雲外去。



  36、糾纏不清的龍三爺

  第二天下午,龍三以極高的效率完成了一件麻煩事——搬家。不是他搬到鳳寧這小破屋,而把他與鳳寧娘倆一起搬到他新找的一個四合院。

  院子不大,卻是整潔乾淨,屋子比鳳寧原先住的要大出一倍,正房、廂房都建有耳房,如廁、洗漱、雜物擺放、用水、出入等,都方便了許多。院裡還有一個老媽子曹大娘和一個小丫環小竹子侍候著。

  鳳寧與寶兒一屋,龍三自己一屋,曹大娘和小竹子住在一偏屋裡,還有一間,龍三居然弄成了個書房。

  鳳寧心裡自是不願搬的,她對與龍三一起的未來充滿了忐忑。他是追來了,他是留下了,但發生過的事回不了頭,就算不去想從前,可眼前龍鳳兩家的怨仇麻煩,她都覺得自己是挺不過去的。

  她只想安安樂樂過些舒心日子,苦些累些都不怕,但過往的恥辱,眾人的鄙夷,她的心太脆弱了,受不了。

  不過龍三沒有給她機會拒絕,他趁她晌午裡服了藥睡得昏沉,偷偷拐了寶兒抱著她坐馬車到了新宅子。待鳳寧一覺醒來,已是身在新宅中。

  寶兒跑前跑後,甚是喜歡這個院子,龍三趁著鳳寧熟睡時,已然讓寶兒覺得這個好地方是新家,鳳寧一看寶兒歡喜,又想著這一段寶兒跟著她吃的苦,心裡一橫,想著反正有人出錢,不住白不住,過了這段再說。

  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早忘了前日她也是想著不吃白不吃,結果吃出病來。這下不住白不住,也不知得賠進去什麼了。

  鳳寧的身體一向不錯,這一病倒是來勢洶洶,養了好幾日才見好。這幾日她左思右想,與龍三之事該怎麼解決才好。趕他走?說實話她捨不得,她是這麼這麼的想念他,他來了,她心裡那麼歡喜。尤其這次這一病,她更是知道身邊有他的好。她帶著寶兒過活時,每天都得逼著自己要強,她不敢病,不敢軟弱,不敢哭,可如今他在了,她就算賴在床上一整天也很安心。

  鳳寧想著,她可能真是撐得太久了,所以這一病竟是覺得累得不行。可這也讓她警覺,看,事實證明,他就是她軟弱的源頭。她撐這麼久都沒事,怎麼他一來她就病倒了?他留在這裡時間越長,她是不是就會越沒力量?

  鳳寧越想越覺得還是要把龍三趕走是正經。一日趁著寶兒睡午覺,她去了龍三的書房。這傢伙,在這小城小院裡,還給自己安置了一個書房。鳳寧站在門口撇撇嘴,他是一副長期據守的打算,她不能如他願。

  「龍三……」她推門進去,先大聲喚一聲替自己鼓氣。

  龍三正低頭看卷宗,聽到她來抬頭一笑,衝她招招手:「來,怎麼不與寶兒午睡?」

  他這麼一笑,鳳寧心裡一軟,她趕緊咳了咳,找回自己的聲勢,大聲道:「我是來與你談正事的。」

  龍三嘴角微翹,目不轉睛地盯著鳳寧看:「你精神真是好多了。」

  鳳寧被他瞧得臉一紅,趕緊又咳了咳:「別打岔,說正經的。」

  「好啊,你來。」龍三又招手,鳳寧搖頭。龍三又道:「那你坐。」鳳寧又搖頭,她要站得遠一些,這樣不容易受他蠱惑。

  龍三歎氣,認真坐直了:「那你說吧。」

  鳳寧一咬牙,問了:「你什麼時候走?」

  龍三微微瞇眼想了會,道:「你這麼快便想通了?」

  鳳寧點點頭:「嗯,長痛不如短痛,總是要了斷的。」

  「那好。」龍三點點頭,爽快地超出鳳寧的意料,他接著說:「你去收拾行李,待寶兒睡醒了就出發。」

  鳳寧有些犯傻:「還得我幫你收行李啊?這關寶兒什麼事?」

  「你既然願意跟我回家,自然是要把寶兒帶上的,她這會睡著,不必擾她,待她醒了再走。」

  「我何時說願意跟你回家?」鳳寧驚得嗓門都大了。

  「方纔不是你自己說的?想通了,長痛不如短痛。還問我何時出發不是?」龍三老神在在。

  鳳寧愣了一愣,醒悟過來,踏前兩步指向龍三,惱了:「你故意曲解我的話。」

  龍三也是一愣狀:「曲解?難不成你方才都是哄我開心,騙我的?」

  「我哪有騙你,我明明就是問你何時走?」

  「對,你還說你想通了不是?你想通了,又問何時走,那不是要與我一起走嗎?」

  鳳寧急得跺腳:「我是想通了,我想通了這事由不得我,我不能捨不得你,反正分開都是遲早的事,拖得越久,日後越傷心。我們的事,不是喜歡就可以。還有寶兒,還有我過去做的錯事,還有我娘家,還有你家,還有好多好多亂七八糟的事,所以我們在一起,再歡喜都是無用,我……」她說著說著越發著急,卻見龍三笑了。

  「所以你捨不得我?你喜歡我?你與我一起歡喜?」龍三甚是會抓重點,鳳寧說了一大篇,他倒是一下便記住了好幾樣。

  鳳寧被他繞得有點暈,呆了呆:「我們是在認真的說話,對吧?」

  「對。」龍三正正臉色,嚴肅的道:「我很認真的。」

  鳳寧盯著他,回過神來了:「認真就別打岔,好好聽我說。」她漲紅臉,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

  「我是在好好聽你說,我還都記下了,你捨不得我,你喜歡我,我與我一起歡喜。」龍三又強調一遍。

  鳳寧眼一瞇,一個箭步過去,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這傢伙,不揍他都不行。龍三似有準備,一抬手扭著她的手腕,一拉一轉,將她抱在懷裡:「當心點。」  U

  鳳寧手腕一轉,肘彎一頂,襲向他胸口,龍三左手反掌一擋,就勢往右一撥,將她手臂制在她身側,鳳寧不打了,蠻勁一鬆,眼眶一紅,哇哇大叫:「你欺負我,你們姓龍的就會欺負人,全都欺負我,當我鳳寧就這麼好欺負?非把我逼得走投無路,沒活頭了才甘心嗎?」

  龍三嚇了一跳,抱著她哄:「這是怎麼了?這不是逗著你玩兒嗎?你病好了,想你開心鬧一鬧有精神。」

  「有這麼逗人的嗎?那你怎麼不讓我逗逗你,憑什麼你逗我啊?」鳳寧撒了性子鬧,眼淚還真出來了。

  「好好,讓你逗。來來,快逗我吧,想怎麼逗都行。」龍三捧著她的臉,一邊給她抹眼淚,一邊哄。

  「我才不稀罕逗你呢。」鳳寧嚷嚷。

  「那我太可憐了。」龍三微笑著,一點沒看出可憐相。

  「反正你趕緊走,我和寶兒能自己過日子。你要債要錢,等我有了銀子再說,這會子反正是死活也變不出來,你別想用這招再賴,反正你就得走,你留在這我傷心,寶兒要是跟你處久了,你到時再走,她也會傷心,我不能再讓人傷寶兒心了。」鳳寧拍開龍三的手,揉揉眼睛一口氣說了。

  龍三把她抱在懷裡,柔聲問:「你是我娘子,是龍家媳婦,哪有媳婦趕相公走的?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彼此歡喜,怎麼會傷心?」

  他的懷抱很寬很暖,他的聲音那麼好聽,鳳寧偎在他胸前,覺得又想哭了:「可是我有寶兒。」

  「我會對寶兒好的。」

  鳳寧直起身,看著他的眼睛,龍三沒眨眼,直視著她,又說:「我不會讓你傷心,我會對寶兒好的。」

  可鳳寧還是搖頭:「可是你們家沒人喜歡我?」

  「你又不是嫁他們。再說了,我瞭解我的家人,他們只是不夠瞭解你,待多些時日,自然就會喜歡你的。」

  鳳寧還是沒把握:「可我娘家那邊很麻煩。」

  「只要你是向著我的,我自然能解決麻煩。」

  「可是是你們趕我出門的。」

  「我錯了,我那個時候沒想好。」龍三對當初最是後悔。

  鳳寧咬咬唇:「不行,你那時沒想好,這會我也信不過你。你日後會後悔的,我們現在躲在這,你自然說得輕鬆,待又見了你家裡,見了我家裡,還有若是我想起了從前,或者那些我惹下的麻煩又找上門來,你就不會說今日這話了。」

  「鳳兒……」

  「龍三……」鳳寧抱著龍三的肩,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可惜這個胸膛不會屬於她。她眨眨眼,把淚意眨回去:「龍三,以前我只有一個人,雖然也知道前途未卜,但我敢冒險,我敢跟你過日子。現在又發生這許多事,有了寶兒,我不敢了,我不敢讓她跟我一樣。你怎麼看她?你們龍家人會怎麼看她?我爹娘怎麼看她?甚至日後要是她的生父找上門來,她怎麼自處?」

  她抬起頭看著龍三:「若是真有人找上門來,我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我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偽。那樣的事對我來說太可怕,對寶兒來說太可怕,我真的不敢。」鳳寧低了頭:「所以遠走高飛,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才能安穩平靜地過日子。」

  「那我呢?」龍三沉著聲音問:「你就這樣不要我了?」

  鳳寧點頭:「你走吧,龍三。我知道你原諒我了,我心裡頭也輕鬆了。我和寶兒會好好的,真的。你回去繼續做你的龍三爺,你也會好好的。」

  「我若是能好好的,又何必這般辛苦追來?」龍三仍是不願放棄。

  鳳寧一瞪眼:「莫裝可憐,當初你狠得下心寫休書,今日裡我這般對你,便是客氣的了。我與你好好說話,你好好離開,這便好了。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我可是有休書為證,我們早沒了關係,你趕緊走。」

  龍三一擺臉色:「耍橫我可不怕,要趕我走沒那麼容易,你且把休書拿來我瞧瞧。」

  鳳寧從他膝上跳下來:「耍賴我也不怕,要留下沒那麼容易,我可是有理有據的,休書是你自己親筆寫的,蓋著你的大紅指印。」

  龍三看著她,一點不慌,鳳寧扭頭就走:「我把休書拿來,你若不走,我便報官去。」她跑回屋裡,猛地想起她的休書一直放在枕頭底下,那還是在原來的小院那處。她急急又跑回那院子去,卻見原來她住的小屋已然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床榻上什麼物件都沒留。

  同院的賣貨郎正巧在,見到她說:「屋東家把這屋租出去了,你們搬走留下那些不要的,他都收拾了。」

  鳳寧趕緊又跑到隔壁院去找屋東家,結果人家說沒看到什麼信啊紙啊的東西,床上枕頭被褥他都收拾回來洗了,別的也沒什麼可用的。

  鳳寧一聽,心想完了,他們莫不是捲了被單扔水裡,把她的休書也洗沒了?

  她垂頭喪氣的回到新宅,一進屋,看到寶兒已經睡醒了,龍三正在幫她梳頭。寶兒捧著鏡子照著:「叔,這邊的小揪比這邊的高了,沒對齊。」

  龍三皺著眉,努力與寶兒那幾根軟軟的細發搏鬥,好不容易把兩邊都對齊了,繞完紅線繩再一看,怎麼又比另一邊矮了?

  龍三挫敗的跟寶兒商量:「寶兒啊,只梳一個小揪好不好?」

  寶兒搖頭:「娘一直給寶兒梳兩個小揪的。」

  龍三吐口氣:「好吧,叔給你重新再梳個。」把一邊拆了,重來。

  鳳寧看到這情景,又覺得心軟了,可她提醒自己,長痛不如短痛。龍三一轉頭,看到鳳寧呆呆門口站著,便招呼了聲:「你回來了。」

  寶兒聞言也往門口看,見是鳳寧便跳下椅子撲過去:「娘娘,娘娘,寶兒在梳頭。」鳳寧把她抱起來,使勁親了親,寶兒咯咯笑,也親親鳳寧。

  鳳寧把寶兒放下,喚了小竹子過來,對寶兒說道:「寶兒讓小竹子姐姐幫你梳頭,娘跟叔有話說。」

  寶兒乖乖點點,走到龍三身邊,取走他手裡的梳子和紅線,道:「叔,下回寶兒再給你梳,這回找小竹子姐姐梳了。」

  龍三對她笑笑,點頭應了。寶兒轉身牽了小竹子的手,一起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龍三與鳳寧,他問:「怎麼了,不是說讓我看休書的?」

  鳳寧絞著手指,沒說話。龍三看看她,忽然挑眉笑道:「你該不會馬虎的把休書弄丟了吧?」

  鳳寧辯道:「沒丟,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我把休書留在我娘那了。」

  「哦,這樣啊。」龍三點頭:「那你手上便是沒休書,沒休書你便還是我娘子,既然仍是我娘子,那我跟你在一起,天皇老子也管不著,對吧?」

  鳳寧看著他,說不出話來。龍三向她伸出手,溫柔地看她,鳳寧似被迷惑,慢慢走過去,把手放在他手掌裡。龍三將她拉近,柔聲道:「鳳兒,所有的事都有辦法解決的,別擔心。」

  鳳寧心裡頭難過,喃喃的問:「什麼辦法?」

  龍三溫柔笑笑,一手摟上她的腰際,一手扣在她的後腦,然後低下了頭,結結實實將她吻住。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0 PM

  37、想認女兒的龍三爺

  鳳寧被他的笑迷了心竅,正傻傻地一呆,然後腰間一緊,腦後被扣著,龍三那張俊朗的臉就壓了過來。

  鳳寧眼前一花,唇瓣立時被侵佔,龍三柔軟火熱的雙唇與她的緊緊揉纏,鳳寧嚇得心跳停了半拍,腦子轟地一下亂個徹底。她與他的氣息混成一個,她看到他的眼睛近在眼前,眼神像是要把她的魂也吸掉。

  鳳寧下一意識的一推,掙扎的退了半步,剛開口說了個「你」字,就被龍三又抓了回去,這次他加了幾分力,把鳳寧制得動彈不得,撫在她頸後的手指捏了捏,鳳寧吃痛,張嘴欲呼,卻被他吮住了舌頭。

  鳳寧哪裡想過會經這種狀況,她只覺得血液全往臉上衝,羞到不行。試著掙扎,換來卻是更用力的擁抱和吻吮。鳳寧腦子裡亂嘈嘈的,此時除了龍三,再想不起其它任何事。他慢慢哄誘,她慢慢軟化,終是軟泥似的攤在龍三懷裡。

  龍三放輕力道,輕輕啄吻,鳳寧漸漸跟上了他的步調,摟上他的頸脖,踮起腳尖迎合他。兩人越纏越緊,欲罷不能。

  龍三吻她的嘴,親她的臉頰,啄她纖細的脖子,鳳寧眨了眨眼,意識慢慢回來,終於醒悟過來自己又被他拐了,她猛的一下推開龍三,看他迷欲的眼神和濕潤的雙唇,她又是羞又是惱,指著他「你,你……」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她這般模樣,龍三看著她便是笑,鳳寧更惱了,終憋出了一句罵人話:「你這隻豬!」

  龍三哈哈大笑:「你也是豬。」

  「我才不是。」鳳寧跺腳,死也不認。

  龍三把她拉過來,啄她的唇:「你就是,你喜歡我,你也是豬。」

  鳳寧嚷嚷:「就不是,就不是,就不喜歡你。」

  「那我是。」龍三緊緊抱著她:「我喜歡你,我是。」他的聲音溫柔的一塌糊塗,簡直要把她溺死。

  鳳寧這下接不了話了,「我,我……」半天說不出完整句子。龍三卻是知道,他撫她的背,安慰道:「我也有錯,不怪你,我也有錯,不怪你,真的。」

  這句話催動了鳳寧的情緒,她眼眶熱了,埋頭在他的懷裡。龍三輕輕的在她耳邊說著:「我也有錯,我不該冷落你三年,我不該總是丟下你常年在外,是我讓你孤單受苦了,不光是你的錯,我也有錯。我若是象如今這般好好對待你,你一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你在龍家待得難過,給了別人可趁之機,是我沒有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讓你被別人欺負了,都是我的錯……」

  鳳寧「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怎麼可能會這般想,怎麼可能對她這樣寬容,鳳寧無地自容,覺得撕心裂肺的痛:「我好後悔,雖然不記得是怎麼回事,但我好後悔,我好希望可以從頭再來,我一定要讓你們看到我的好,我雖然強嫁進來,可我一定不是有壞心的……」她哭得噎了氣,龍三趕忙輕輕拍她的背。

  「是我不好,我們對你有成見。你說得對,若是以心相待,必會有所回報,當初我們未以心待你,所以才會得不到你歡喜。」龍三說著:「鳳兒,我們錯過了三年,現在好不容易彼此看清心意,我們不要再錯過了,好不好?」

  鳳寧有些發抖,她不敢,生了寶兒這件事,對她的衝擊實在太大,若是不好的回憶可以消失、淡化、抹滅,寶兒卻是不行,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會長大,會懂事,會問爹爹在哪?會在意周圍的眼光,甚至她的身世會影響她嫁人,毀了她一生。

  鳳寧哭著搖搖頭,她還是帶著寶兒遠離龍家、遠離鳳家,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才是正道。

  「鳳兒……」龍三看她搖頭,有些急了。

  「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

  「為何不能?我願意守著你,誰能攔著我?」

  「你家裡不會同意我再進門的。」鳳寧找了個最安全的理由。

  「我拿的主意,自然是作數的。如若不然,二哥也不會讓我出來追你來。」

  「那,我家裡也不會放過我的。」鳳寧抹掉臉上的淚痕:「我想起來了,我娘在龍家與我說什麼鳳家大仇未報,難不成龍鳳兩家有大仇怨,這是她讓我嫁進來的目的。你們好不容易擺脫我了,若是讓我再回去,我娘定又要指使我做些對你家不好的事,到那時我們一樣會有為難困境……」

  「鳳兒,她指使你做對我不利的事,你會做嗎?」

  「我當然不會。我……」鳳寧情急應了,想想又閉了嘴。

  龍三握著她的肩,道:「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把你家的仇怨瞭解清楚,我們去化解它。」

  「要是化解不了呢?」

  「那就當它是個屁,放過就算了。」龍三想想又道:「你就當我們一起躲進了瓜田,理那屁做甚。」

  他用鳳寧小時候的糗事打趣,把鳳寧逗樂了,可她還有問題:「那,那要是有人上門來認女兒……」

  「那正好。」龍三咬牙:「大爺我剁了他!」

  鳳寧呆呆看著他,龍三撫她的臉:「他不來找,我也要找他的,我不能讓你提心吊膽一輩子,他若是欺負你的,我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鳳寧感動的淚又要出來,趕緊吸吸鼻子又問:「那要是我恢復了記憶,想起我確是喜歡過別人……」

  「我會比他差?」龍三不客氣的打斷鳳寧的這種假設:「你既是喜歡上我了,自然再喜歡不了別人,就算恢復記憶,我也會讓你再喜歡我。那人被我剁沒了,你自然就死心了。」

  鳳寧盯著他看,龍三低頭輕輕吻她的唇,又用溫柔來蠱惑她:「寶兒是我們的女兒,我護著你,也護著她。我們一起去找真相,一起過好日子,好不好?」

  鳳寧張張嘴,「好」就要出口,忽又嚥了回去。她想了又想,掙扎道:「我,我要問問寶兒的意思,我是說,寶兒她萬一,嗯,反正我還要再想一想。」

  「好,隨你。」龍三把她抱緊了,低頭吻住:「隨你怎麼想。」他霸道地頂開她的唇,探進她嘴裡,將她深深吻住。

  龍三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和的,多情的,漫不經心的,但鳳寧卻是從這一刻開始,知道龍三根本就是只會賣乖的狼!大色狼!那些溫良謙和全是假象,是假象!

  她明明說了要跟寶兒談談,可龍三卻是知道先下手為強,在她沒跟寶兒說之前,他先把寶兒拐走逛街去了,回來的時候又是風車又是捏面人又是八寶盒,寶兒頭上還繫了新發繩,插了條小花,手腕上戴著小銀鐲,懷裡抱著一束花,坐在龍三的臂上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回來了。

  鳳寧一看那架式就知道要糟,果然她陪寶兒玩她的新玩具時,寶兒說話了:「娘娘,讓叔做寶兒的爹爹好不好?」

  鳳寧一聽頭都大了:「怎麼突然想這個了?」

  寶兒絞著小手,小小聲道:「叔說特想要個娃娃做女兒,他會當個好爹爹。嗯,娘不是說,寶兒的爹爹已經不在了,所以寶兒想,寶兒也沒爹,叔沒女兒……」

  鳳寧裝沒聽懂,不說話,心裡頭把龍三罵了八遍,真狡猾,他自己想當爹,卻變著法讓寶兒想當他女兒了。

  寶兒咬咬唇特別渴望地望著鳳寧:「娘娘,大人總說菩薩菩薩的,說娃娃要是乖了,菩薩會給娃娃好東西。娘娘不是誇寶兒乖嘛,那是不是菩薩把叔送來給寶兒當爹的?」把菩薩搬出來了,娘會答應吧?

  鳳寧不知該怎麼答,想了又想:「寶兒啊,這事讓娘想想,菩薩的意思,娘得好好問問,要是菩薩不是這個意思,寶兒也不能強逼著叔當爹的,對不對?」

  「那,娘去哪找菩薩問?」

  「菩薩是神仙,娘找不到,要等菩薩自己來找娘。」

  「要是菩薩來晚了怎麼辦?叔會不會找別的娃娃當女兒了?」寶兒有些急:「寶兒會比別的娃娃乖的,娘娘,你幫寶兒求求菩薩。」

  鳳寧心裡咬牙切齒,她要做的不是求菩薩,是去揍那個混蛋龍三一頓。

  寶兒還不知道自己被娘拐了,明明就是問龍三能不能當爹,結果繞到菩薩那邊去了。她拉著鳳寧去找了龍三,認真的說:「叔,你先別著急找娃娃啊,等等寶兒。」

  「等寶兒做什麼?」龍三蹲下來柔聲細語的問,他正在廚房做飯,今日在街上有答應寶兒要親手給她做頓飯吃。

  寶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鳳寧,然後低下頭小小聲回道:「寶兒也想做叔的女兒……」龍三趁寶兒看不到,抬頭沖鳳寧得意一笑,鳳寧也趁機用力瞪他。

  寶兒接著說:「可是娘娘還要等菩薩來,問她行不行,所以叔再等等寶兒好不好?」

  龍三的得意僵在臉上,這下換鳳寧笑了。寶兒等不到回音,怯怯的抬頭,眼眶都紅了。龍三忙把她抱起:「好,叔等著寶兒。不過為什麼要問菩薩?」

  寶兒呆了一呆,覺得剛才跟娘聊的時候挺明白的,怎麼這會想不起來為什麼要問菩薩了,她搖搖頭,老實答:「不記得了。」

  龍三溫柔笑笑:「不記得沒關係,寶兒喜歡叔,對吧?」

  寶兒使勁點頭,龍三用臉蹭蹭她的小臉:「那菩薩會答應的,叔去找她。」

  「可娘說菩薩是神仙,要等菩薩自己找來才行。」

  「你娘跟菩薩不熟,叔熟,寶兒莫著急。」

  寶兒高興的睜圓了眼睛,驚喜的回頭沖鳳寧道:「娘,娘,叔跟菩薩熟,不用等太久了。」她高興的抱住龍三的脖子。

  鳳寧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用嘴形給龍三說了兩個字:騙子!龍三也回她三個字:你也是!

  寶兒不知道他們之間較著勁,倒是對龍三要做的飯很好奇,龍三一一點了菜名給她聽,把寶兒高興壞了,鳳寧也一下來了精神,湊過去看,龍三趁機火速在她唇上偷了一吻,小聲道:「再使壞就不給你吃。」

  不給飯吃?他敢!鳳寧一叉腰正待發作,龍三卻把東張西望的寶兒往鳳寧懷裡一塞,鳳寧趕緊兩手抱著接住了,寶兒一轉頭,龍三又偷一吻,鳳寧這下惱了,可還沒說話,龍三卻是對寶兒道:「寶兒,叔給你做好吃的,下回讓你娘做小點心給你吃。」

  寶兒道:「娘娘做飯不好吃。」鳳寧一點不羞愧,也道:「我可不會做點心。」

  龍三心裡一動,認真看了她兩眼,然後不動聲色岔了話題。



  38、欲解迷團的龍三爺

  後面的日子沒有太多的意外來考驗鳳寧,賣藝她自然是不能再去了,每天就只是陪陪寶兒,與龍三捉捉迷藏,發呆琢磨該怎麼辦。

  她發現龍三果然是個有城府的人,他總是讓你一時很緊張,然後又沒了下文,緊一緊,鬆一鬆,讓人不知所措,然後就自然隨著他的步子走了。鳳寧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輕率就下決定,她自撞了頭醒來,一件件一樁樁事連著讓她不好過,她過去樂觀積極,事實證明全是犯傻。

  她相信龍三是真心的,但真心是否就能鬥得過現實殘酷?她不知道。只是將心比心,她也是真心的,她那麼盼望能與龍三在一起,與他在一起那麼開心,可她仍然彷徨害怕,所以龍三一定也是一樣。他若是撐不住,那依她的心,怕是不能夠像帶寶兒出逃一樣再堅強一回了。

  龍三沒逼她下決定,鳳寧也就放任著自己猶豫。她覺得自己是自私的,一邊享受著他帶著她的安逸生活,享受著他的縱容與疼愛,心裡頭卻是盤算著退路與自我保護。她甚至沒有敢想龍三會怎樣,她自己都顧不上了,她顧不了他。而讓她最頭疼的,其實還是寶兒。

  寶兒自從認為自己有機會給自己爭取到一個爹爹,就對龍三百般示好。梳頭髮的時候,能讓龍三給她梳,她決不找別人,因為她以為她叔喜歡給她梳頭髮。吃飯的時候,龍三說不許挑食,她立馬把不喜歡吃的菜也嚥了下去。龍三說娘休息的時候不要吵她,她就能忍著不去纏鳳寧。

  這一切鳳寧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她花很多的時間陪寶兒,企圖把寶兒的心奪回來。不過寶兒還是經常在嘴邊掛著叔說了什麼了,叔做了什麼了,還要每天都問問菩薩同意了沒。鳳寧有些惱,她覺得她這麼當娘的,沒理由會輸給一個叔。

  可這天龍三忽然說他要出遠門一趟,這不但寶兒急了,鳳寧也一下覺得心裡一驚。

  「叔,你是要去找娃娃嗎?」這是寶兒問的。

  「不是,叔有寶兒了,叔不找別的娃娃。」龍三把寶兒抱起來,蹭蹭她的小臉。

  「那是去找菩薩嗎?」寶兒還問。

  「嗯,有可能會碰到,叔見到她就幫寶兒問。」

  「問到了寶兒就有爹爹了,是嗎?」寶兒眨著眼睛,充滿渴望。

  「這個等叔回來,跟你娘商量。」

  「現在商量不行嗎?」

  「好,現在商量。」龍三把寶兒交給曹大娘,去找了鳳寧。

  鳳寧正急得打轉,見龍三來了,直截了當的問:「你還回來嗎?」

  龍三笑了,把她拉過來親一記:「我媳婦孩子都在這,我不回來還上哪去?」

  鳳寧這陣子就是煩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樣,推開他一瞪眼:「媳婦孩子可不是你說是就是的。」

  「對,對。得你允了才算是。」龍三又把她摟進懷裡。

  「你要去多久?辦什麼事?」

  「快則兩個月,慢則三個月。」龍三對她的追問似乎感到高興,痛快的答了:「事件很雜,一時半會說不清,等我回來再告訴你。」

  鳳寧皺了眉,道:「你要是受了傷,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有別的姑娘陪著回來的,就別進這個門了。」

  龍三笑了:「好。」

  鳳寧想了想又道:「要是超過三個月也沒回來,那也別進這個門了。」

  龍三笑意更深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那我要是沒到三個月就回來了,你得讓寶兒喚我爹。」

  「那不行。」

  「怎麼不行?光有罰沒有賞可不公道。」

  「誰與你講公道?我從來不講公道。」鳳寧耍賴:「我就干我願意我高興的事。」

  龍三側頭,也學她的語氣:「行,那你等著我回來,看我怎麼願意怎麼高興。」他語氣裡的曖昧讓鳳寧臉紅了,嬌嗔的輕「呸」了一聲。

  門外小竹子喚著:「三爺,有人找。」

  鳳寧眼一瞇,一揪龍三的襟口:「要是來找的是女人,你也不用回來了。」

  龍三哈哈笑:「她們知道這裡有殺手,不敢來的。走,我帶你見見我朋友。」他拉著她,走了出去。

  院子裡站了個高高壯壯的大漢,一身黑衣,滿臉鬍子,背上插著一把墨色大刀,威風凜凜地柱子一般杵在那。一見龍三便喊了聲:「大哥。」

  他聲如洪鐘,這聲大哥甚是響亮,鳳寧震了一震。仔細一看,這把大鬍子,年紀分明是比龍三大吧。龍三沖那人笑笑:「鍾兄弟。」又把鳳寧拉上前,摟著她的腰引向那大漢,道:「鳳兒,這是我江湖上的好兄弟鐘聲,這是內子。」

  鳳寧正想抗議她不是內子,那鐘聲就大聲招呼:「見過嫂子。」這嗓門比剛才喚大哥還大聲,鳳寧忍著沒去捂耳朵。

  龍三對鳳寧道:「我這趟出門,怕你跟寶兒在這沒人照應,所以拜託了鍾兄弟,你若有什麼事,便與他說。一會讓小竹子把西屋收拾出來,讓鍾兄弟暫住,我不在,你要好好招呼客人。」

  鳳寧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那鐘聲抱拳一鞠躬,又大聲道:「有勞嫂子了。」鳳寧皺眉,心道這人讓不讓別人說話啊,剛要開口,鐘聲卻又道:「在下是粗人,別的沒什麼,就是吃飯吃得多些,一頓三碗飯,有肉便行。」

  鳳寧聞言愣在那,龍三哈哈大笑,抱抱鳳寧,對她道:「鍾兄弟為人耿直,信得過,你好好招呼人家。我得出發了。」他回屋拿了包袱,背上了他那把長劍,又去抱了寶兒道別,然後真的就丟下鐘聲在這,走了。

  鐘聲看多出個娃娃看他,忙也抱拳道:「寶兒姑娘,在下鐘聲。」寶兒眨眨眼,躲到鳳寧身後,扯著她腰後的衣裳,偷偷探頭打量這個古怪的叔叔。

  鳳寧待龍三走了,雙手抱在胸前,昂頭看著高大的鐘聲,正待開口,鐘聲又搶先問:「嫂子有何事吩咐?」

  鳳寧又被搶話,很不高興,抿了抿嘴正想說,鐘聲又道:「有何事儘管說,我與大哥那是過命的交情,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鳳寧閉了嘴,不再說話了,只用力瞪鐘聲,鐘聲被瞪得莫名其妙,剛開口問:「嫂子……」話沒說完,被鳳寧伸撐擺了個制止的手勢,鐘聲看了看那手掌,終於閉了嘴。

  鳳寧道:「我能說話了嗎?」鐘聲要開口,鳳寧又擺手制止,鐘聲看看那手掌,緊閉著嘴用力點點頭。

  鳳寧滿意了,讓寶兒去找小竹子,然後問鐘聲:「龍三是讓你來照應我的,還是讓你來監視我的?」

  鐘聲瞪大了眼,鳳寧又惡狠狠地道:「說實話,不然不給你飯吃。」鐘聲一聽,眼瞪得更大了:「哪有不給人飯吃的?」他的反應讓鳳寧覺得舒暢無比,原來這招還能用來對付別人。她得意的道:「這是我家,我自然能決定給不給飯吃。」

  鐘聲皺了眉,聲音有些委屈:「大哥沒說監視。」

  「那他說什麼了?」

  「大哥就說要記住嫂子都去哪了,都辦了什麼事,吃的睡的好不好,有沒有生病,不能讓嫂子出遠門,不能讓外人欺負了嫂子。然後要把嫂子的動向和狀況都寫信與他說。」鍾生一口氣說完,中間都不帶停頓的。

  鳳寧點點頭:「嗯,很好,晚上讓曹大娘給你做燉肘子吃。」

  鐘聲道:「嫂子,我不是為了吃肘子才告訴你這些的,我是因為嫂子問了話才告訴嫂子的。大哥沒交代不能跟嫂子說,所以嫂子問了我就說,不是為了肘子。若是大哥交代不能說,就算真不給飯吃,我也不會說的。」

  鳳寧不耐煩的揮揮手:「你扯這麼多,那到底要不要吃燉肘子?」

  「要。」鐘聲答得斬釘截鐵。

  鳳寧笑了:「既是龍三沒交代不能說,那你告訴我,龍三這趟出門要去做什麼?」

  「大哥沒說。」鐘聲老實回答。

  鳳寧皺著眉,這龍三,到底做什麼這麼神秘?

  龍三這趟確是有許多事,但他先回了一趟龍府。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問話的是龍二。龍三一回到家,龍二看沒把鳳寧帶回來,心裡踏實了一半,結果這個龍三卻是跑去問廚房僕役,在鳳寧落水受傷之前,是不是有到廚房做飯做點心?得到的答案是「是」。這事龍二也知道,因為以前龍三總不在家,那鳳寧做過好幾次點心送來給他討歡心,還強調是自己親自下廚。可這事怎麼龍三現在又翻騰出來了?

  「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鳳兒與我們過去所知道的鳳寧有很多不同,但我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之前只是感覺太不一樣,武功和性子都能隱藏偽裝,而我們也一直沒注意她的食量是多少,她的喜好是什麼,所以根本無法與現在的鳳兒做比較。但做點心這一事上,卻是確確實實的不同。」

  「你想說這個鳳寧是冒牌貨?」

  「不能確定,只是做點心一樣,並不能證明,她生病了,或許以前會做的事忘了一兩樣也不一定。」

  「如果她是冒牌的,何時調的包?龍家夫婦難道連自己的女兒也會認錯?」

  「如果長得一樣,我們又力證這是鳳寧,龍家夫婦自然就沒做他想。畢竟鳳兒病了,很多的不尋常都變成了合理,他們忙著與我們吵架爭鬥,並沒有與鳳兒太多接觸。」

  龍二盯著龍三看,忽道:「老三,你是想讓自己相信,這個鳳寧是另一人,不是敗我家風,失婦德盜家產的那個,這樣你心裡就不會有太大的壓力,能夠與她在一起了?」

  龍三直視著龍二的眼睛,道:「二哥,我一路尋找她們的時候,心裡還有掙扎,可當我看到鳳兒辛辛苦苦的站在街頭賣藝,寶兒小可憐一般的拿著小筐問:叔叔,能給錢錢嗎?那個時候我就下了決心,不論這個女人是誰,不論她過去做過什麼,今後會給我帶了多大的麻煩,現在這個她,我是要定了。」

  龍二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道:「你心腸太軟了。」

  「二哥,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那個讓你心腸軟的人,到時候,你以為你不可能容忍的事,全都變得沒有她來得重要。」

  「我不會。」

  「你等著瞧,二哥,等著瞧。」

  「你莫要編排我,媳婦孩子既是你自己認定了,你看著辦。大哥那邊我可不會去說,你自己解釋去。還有鳳家的麻煩,你要擺平了。」

  「是,我知道了。」

  「那這事你到底想怎樣?休書寫了,籍譜去了,現在再娶回來?」

  龍三道:「我想過了,要讓鳳兒安心,讓她願意堂堂正正的跟著我過,自然是要把那些迷團都解了。她曾記起那個將她打入河裡的方臉三角眼男人說她多管閒事,我想還是順著這個線索查。」

  「可你不是說那人已經死了嗎?」

  「人死了,身份卻是查出來了。他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織絕魂樓的殺手,叫盧延,絕魂樓據說位於夏、蕭邊境,但具體在哪無人知曉。我托人去查鳳兒落水前那一段時間,盧延的活動或是目標,若是知道這個,那鳳兒管了什麼閒事招來的殺身之禍,或許我們就能對眼前這些事有些眉目了。」

  龍二點點頭,龍三又道:「還有一事要拜託二哥。」

  「除了那女人的事,其它的我都能幫忙。」龍二醜話說前頭。

  龍三卻道:「我現在只關心鳳兒的事。」龍二撇嘴,甚是不滿,龍三道:「要請二哥替我與鳳家周旋周旋,鳳兒說,鳳夫人曾說讓她來龍家是為了鳳家的大仇。我想過了,那年被鳳家突然鬧上門來,我們一直以為是為了利益,所以他們搶龍家生意,強嫁女兒,偷龍家家寶,但如果如鳳兒所說,是為了往日仇怨,那我們之前調查的角度就完全是錯的。」

  「可龍鳳兩家當年在祖父那輩可是生死交情,之後兩家失聯,連爹娘都沒與他們打過交道,哪來的仇怨?」

  「他們當年突然離開,是否有蹊蹺?」

  龍二想想,歎氣:「好吧,這事交給我。」

  龍三笑笑:「多謝二哥,我一會便要走了。」

  「又去哪?」

  「盧延的事還沒有查到,不過我收到消息,絕魂樓的另一個殺手也莫名斃命,我要去看看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或者,是否與鳳兒有關。」

  龍二皺眉:「女人,就是麻煩!」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1 PM

  39、害怕真相的龍三爺

  龍三一路急趕,到了九江縣。江湖聞名的金刀捕快樓玉正在那裡等他。

  「屍體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你這會再去看也看不出什麼來。等不到你,我讓他們先安排葬了。」樓玉帶龍三去了發現屍體的地方,跟他道:「屍體上的傷口與你跟我說的盧延的傷一樣,怕是同種兵器。我查過了,死者叫仇燕,他身上有與盧延一樣的標記,正是絕魂樓殺手。」

  「抱歉,路上遇到了些麻煩。」龍三解釋著來遲的原因。他細細查看著四周,只見石壁上劍痕刻入三分,地上足印明顯,動手之人內力之強顯而易見。地上各處均是血跡斑斑,當時的戰況該是異常激烈。

  樓玉問:「又是碧雲宮的那些人?我倒是聽到了消息,本想著若是你再不到,我便接應你去。」

  「是他們,這麼久了還糾纏不清。」

  「聽說你上次還受了傷,碧雲宮那婆娘是瘋魔了吧?看來你若是不從她,她是不會罷手的。」樓玉笑道:「這飛來的艷福跟橫禍一個樣。

  龍三無奈搖頭:「我真是被惹煩了,若不是這陣子有要事,真得跟他們清算了結。」

  「依碧雲宮的行事做風,那婆娘怕是不會輕易罷手的,你要多加小心。」樓玉有些替龍三擔心,有時候瘋魔的女人要比殺手更可怕。

  「你放心,我有分寸。」龍三點頭應了,把話題轉回來:「連死了兩個,絕魂樓要炸窩了吧?」

  樓玉一笑:「那是,聽說已經放出風聲,全樓出動,要嚴懲兇手。」

  「所以他們對兇手身份有眉目?」那跟著絕魂樓是不是要比查探一個毫無線索的人要容易?

  「不見得,目前沒收到什麼動靜,不過聽說有跡象表明他們已到過這縣裡。若是有什麼大行動,我們一定會知道。」樓玉對這倒是信心滿滿。

  「還是得注意各地的動靜,絕魂樓一向神秘,這番鬧起來,怕是江湖上會有腥風血雨。」

  「放心,我已經通告各處了,你的事,我一定盡力。」

  「這事確實對我很重要。」龍三拍拍樓玉的肩道謝,又問:「盧延二三月時做過的事或是接的任務,你可有眉目?」

  「還沒有。」

  龍三道:「把仇燕加進去吧,看看他與盧延都做了什麼?」

  「好的。」樓玉道:「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龍三想了想:「我沒什麼時間可等了,這樣吧,你替我放個風聲,說殺仇燕的兇手在縣郊山上林屋殺了獵戶,捕快們正在搜捕他。」

  樓玉揚揚眉:「請君入甕?」

  「看看能等來誰?」

  五日後,清晨初陽的第一縷光灑在林間枝葉上,寒露在葉尖匯成水滴,悄聲滴落在泥地裡。刀劍相撞以及激聲厲喝打斷了樹林的寧靜。兩個灰衣人正與一名藍衫男子在林中拚鬥,三人武藝均是不弱,灰衣人以二敵一,很快便佔了上風,但藍衫男子全力拼抗,一時竟也撐了下來。

  三個人迅速過了數十招,藍衫男子漸漸不支,腿上臂上被砍傷兩處,眼看著便是要敗下陣來。這時一個白衣劍客飄飄站在戰圈之外,看著他們,過招的三人猛的一驚,此人何時到來,何時立於此處,他們竟是不知。

  兩個灰衣人互視一眼,來人定是武藝高強,只不知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一灰衣人手中長劍一抖,再向藍衫人攻去,另一灰衣人沖白衣劍客喝道:「少管閒事!」

  白衣劍客一揚眉,笑了笑,說道:「我偶然路過,本是只想看個熱鬧,你偏偏要來挑釁,既如此,我便是管了這閒事,你待如何?」

  他話未說完,人竟已飄至灰衣人面前,「如何」二字一落,背上長劍便已出鞘,無聲無息,快似閃電。

  灰衣人大驚失色,足下一點,旋身向側一躲,可對方劍影緊逼而至,灰衣人急急舉劍便擋,「鐺」的一聲響,兩人長劍在空中交架。

  白衣劍客長劍劍身薄似紙片,但力若千斤,直壓得灰衣人蹭得退了一步。他心知肚明這番是遇著了高手,怕是極難應付。若是以二敵一還有勝算,可眼前陣式是二對二,誰也掏不著便宜。

  可縱使局勢不利,這架還是得打,人還是得殺。灰衣人一咬牙,舉劍攻上。鋒刃一閃,劍尖直指白衣劍客的心口。那劍客不慌不忙,旋身一躍,竟跳到灰衣人劍身之上,借力一壓,長劍刺向灰衣人面門。灰衣人手腕一抖,撤劍揚臂,一邊仰身避開白衣劍客的攻勢,一邊挫劍斜砍他的小腿。

  白衣劍客身在半空,避無可避,只得撤劍一擋,兩劍相撞,「鐺」的一聲刺耳銳響,他藉著此力,翻身落在灰衣人身後。

  灰衣人停也未停,轉身再攻一劍,白衣劍客卻是快速閃開,仗劍架開了另一個灰衣人的劍身,從劍底下險險把那藍衫男子救了下來。

  灰衣人還待再攻,白衣劍客搶了一步橫劍一劈,灰衣人退後兩步自保,白衣劍客已趁機將藍衫人拉後幾步,讓他得以喘息。

  兩個灰衣人肩並肩站著,又互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道:「兄弟是哪條道上的,為何管我絕魂樓的閒事?」

  「我不認得你們,你們也不認得我,那自然是無怨無仇,我本不想淌這趟混水,偏偏你們張揚得讓我不舒服。」這劍客正是龍三,他施施然說話,裝模作樣的口吻讓兩個灰衣人暗地咬牙。

  「哼,管閒事的下場,就是死!」灰衣人說完,正待再攻,忽地從周圍衝出些人來,為首的正是樓玉。

  樓玉領著一群捕快,橫刀指著圈中四人:「近來命案纍纍,爾等在此行兇,怕是脫不了干係,通通住手,跟我們回去!」

  灰衣人傻眼的看著這些穿著捕快衣裳的人:「跟你們回去?就憑你們幾個吃皇糧的廢物?呸!回你爺爺的!」最恨的就是這些吃皇糧的,總是糾纏不清。

  樓玉大怒:「還敢口出污言,上,把他們通通抓回去。」

  眾捕快呼拉拉的全擁了上去,龍三一掌拍開面前一人,拉著那個藍衫男子就跑,那人顯然也不想被捕快纏上,跟著龍三奮力疾奔,跑出了好一段,這才算把捕快給甩開了。

  那人看看身後已無追兵,沖龍三一抱拳:「多謝壯士相助。」

  「不必客氣,我也只是路過,舉手之勞。」龍三微微一笑,拱手回禮。他看了看那人的傷勢,道:「倒是你傷得不輕,還得趕緊找大夫看看的好。」

  藍衫男子搖頭,靠在樹根下坐下,從懷裡掏了個小包,拿了顆丹藥服了,又給傷口灑了藥粉,摸出兩塊布巾草草包紮了一下。做完這些,他才喘口氣道:「既是被捕快盯上了,還是不再進城的好。」

  龍三點頭,問:「絕魂樓是殺手組織,你如何招惹他們了?」

  「不是我惹他們,是他們惹我。」藍衫男子那張年輕的臉龐流露出悲痛與憤怒。

  「此話怎講?」龍三一臉好奇,但心裡卻是暗自警惕。這個人他認得,當初盧延死的時候,有人在打聽一個胃口大,愛笑的姑娘,當時他擔心有危險,便讓人把這人引向了別處,但他暗地裡見過他,記著了他的模樣,正是這個藍衫人。

  他當時打聽的姑娘,特徵極像鳳寧。

  那藍衫男子看了看龍三,回道:「他們絕魂樓的人,傷了我心愛之人,她此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龍三沉了臉,看似替藍衫男子遺憾,其實心裡噗噗亂跳,他道:「難怪你要殺了他們,想必是為你心儀之人報仇。」

  「我已經報了仇了。」藍衫男子道:「所以絕魂樓的人才開始追殺我。」

  「那你今後如何打算?」

  「我想再找找她,她雖然毛毛躁躁的,但一向有些好運氣,或許,她還在人世也不一定。」藍衫男子說著說著,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龍三隻覺得心頭堵了塊大石,話也說不出來了。那藍衫男子又自言自語道:「可她若還活著,也該看到我留的暗號,會跟我聯絡才是。這麼久了,她也沒有回去,一點消息都沒有。她若還在人世,定不會如此的。」

  他情緒低落,低著頭沉在自己的思緒裡,過了好半天抬頭看看龍三,覺得有些尷尬:「抱歉,不該跟你說這些。」

  龍三搖搖頭:「不妨事,只是這樣的事確實讓人心痛。」他想想道:「現在絕魂樓盯上了你,還是要小心防範才好。我在江湖走動,朋友倒是不少,我可以幫你。」

  「不必了。」那男子道:「我不是夏國人,不會再久留,我很快就要回去了。絕魂樓我不怕,這次只是中了圈套才會被他們堵上。」

  「回去?回哪裡?你方才不是說還要再找找嗎?」

  藍衫男子苦笑:「其實我心裡知道結果了,只是我不甘心,我還存著希望。」他聲音裡的情緒讓龍三心頭打顫,這種體會他有過,明明是絕望,卻要自己騙自己,找千百種理由借口給自己希望。

  「我是偷跑出來的,她當初說出來辦點家事,我有些擔心,就瞞了師父偷偷跑出來找她,沒想到,卻是從絕魂樓那聽到了她受襲喪命的消息。」藍衫男子道:「我替她報了仇,可惜來不及把要說的話告訴她,我真後悔。」

  龍三悄悄握緊拳頭,嘴裡說道:「她定是會明白你要說什麼。」

  藍衫男子點點頭:「嗯,我對她的心意,她定是明白的。我原想等她辦完事回來就告訴她,沒想過這一念之差,竟然就錯過了。不過,她定是明白的,從小,我們便是最要好,她定是會明白的。」

  龍三僵在那,無言以對,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讓他感到害怕,他竟然不敢去求證。他曾是多麼盼望這種可能性存在,如果是事實,那他與鳳寧之間便再無阻礙。可如今這可能性若是真的存在了,他就會失去她。

  龍三不想繼續下去,他害怕知道事實了,可他的理智讓他接著問:「她說要辦的家事是何事?或許我能幫你查查。」

  藍衫男子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堅持要一個人來夏國,我不該聽她的,我該與她一起來。」他低著頭傷感了一陣,然後平穩了情緒,拍了拍身上的泥,對龍三說道:「我們萍水相逢,也是有緣,多謝兄台相助了,只是這事確實無人能幫我。師父要求我們不得參與江湖事,我這次與絕魂樓結仇,已是違了他的囑咐,我今日心情不好,與你說了這許多,還盼你別往心裡去。我要走了,日後該是不會再見,相救之恩,就這一拜謝過吧。」

  他說完,對著龍三深深一鞠躬,抬起頭又道:「就此別過了。」言罷,竟然真的轉身就走。龍三情急之下喊了句:「還沒問兄弟姓名。」

  藍衫男子回頭,應道:「我叫念一。」

  「那你要找的姑娘……」

  念一道:「曉五,她叫曉五,我們兄妹六人全是孤兒,師父偷懶,從一排到六起名。」他對龍三道:「兄台真不必掛心,其實結果我已經猜到了,絕魂樓出手,不達目的絕不停手,他們既是確認,該就是那樣了。只怪我來得遲了,都怪我……」他喃喃說著,轉身離去。

  走出兩步忽又回頭:「兄台如何稱呼?」

  「龍飛。」

  念一一抱拳:「多謝龍大哥了。」這次轉身,是真的離去。

  龍三呆呆的站在那,看著他孤單的背影發愣。他知道他這會衝上去,拉著念一把所有的事都說一遍,對一遍,那可能許多真相便會浮出水面。可他不敢,他只能看著念一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他眼前。



  40、被人逼婚的龍三爺

  鳳寧自龍三走後就心緒不寧的,她原本以為她很快便能適應沒有他的日子,畢竟每一天她都在給自己打氣,做好龍三不在的心理準備,可當龍三真的不在了,她卻發現她的日子真的不好過了。

  她想念他,比帶著寶兒離家出走那陣還想念。她一閒下來就會想,他在哪裡,在做什麼?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凍著?有沒有,也如她想念他一般的想念她?

  日子很快過去,兩個月彈指即逝,可龍三沒有回來。鳳寧有些擔心了,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可她收到了龍三的信,信寫得很簡單,就說他一切安好,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兒,他還有些事未了,很快回來。

  鳳寧想著,大概真的是因為他的事不好處理,所以趕不上他所說的最快的那個期限。她安慰著自己,龍三說過,最遲三個月,他就該回來了。

  可是三個月過去了,龍三還沒有回來,這次連信都沒有了。鳳寧從擔心變成了不高興,男人的話果然靠不住。走的時候明明說的好好的,說最遲三個月就回來了,而且他還信心滿滿的三個月不到就能到家,到時要讓寶兒喚他爹。結果呢?日子已經到了,他卻一點音訊都沒有了。

  寶兒也悄悄的問鳳寧:「娘娘,叔還回來嗎?」寶兒傷心又可憐的小模樣讓鳳寧直心疼,她抱著寶兒安慰:「叔有事,要過一段日子才能回來。寶兒別擔心。」

  她心裡頭把龍三罵了一百遍,她就知道讓他跟寶兒太親近,寶兒定是會傷心的。

  又過了一個月,鳳寧不生氣了,她變得焦急又擔憂。龍三不該是這麼沒有交代的人,他會不會真的出了什麼意外?

  鳳寧不認得什麼江湖人,也不知道龍三有哪些朋友,於是她只得抓住鐘聲盤問,可鐘聲也不知道龍三的動向,他看鳳寧母女倆著急,便去找了江湖的朋友打聽。幾日後,終於有消息傳回來了。

  「嫂子,不好了,聽說大哥又被碧雲宮的纏上了。」

  「碧雲宮是什麼?」鳳寧被鐘聲慌頭慌腦的樣嚇了一跳。

  「是江湖裡的一個組織。」

  「黑道?」

  「他們控制著大半的石器玉器的買賣,唯利是圖,在江湖裡名聲並不好。」

  「做買賣的江湖人?」鳳寧皺了眉頭:「龍三怎麼招惹他們了?龍家搶了他們碧雲宮的生意?」

  鐘聲一拍自己的腦袋,自責道:「嫂子,這事怪我,大哥都是為了我,才與那碧雲宮結怨的。」

  鳳寧眼一瞇,很有氣勢的一喝:「你老實交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鐘聲被鳳寧凶狠的模樣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說了。原來當初是鐘聲與碧雲宮的人起了衝突,之後就被碧雲宮的人一路追殺,爭鬥之中正好碰到了龍三,龍三看不慣碧雲宮人的蠻不講理和囂張氣焰,遂出手相助。可碧雲宮方面不依不饒,龍三為免鐘聲日後麻煩纏身,於是為他出頭約談碧雲宮管事的,希望把這事了結。

  怎料到這事竟把碧雲宮主雲染香惹了出來,那雲染香對龍三一見鍾情,從此念念不忘。鐘聲的麻煩是沒有了,可龍三卻是從此被雲染香纏上。

  鳳寧聽完,眉也不皺了,可那臉板得比皺眉還難看。鐘聲被她瞪得心裡直發毛,小心道:「嫂子,大哥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武藝高強,性子又好,是容易招姑娘家喜歡的,可是除了嫂子,他沒跟我提過別的姑娘家,由此看來,大哥對嫂子定是與別人家不一樣的……嗯,我的意思是說,雖然碧雲宮那惡婆娘對大哥心懷不軌,可是大哥一定不會喜歡的。要不然,前一陣子也不會被碧雲宮的人打傷了……」

  「打傷了?」鳳寧急怒攻心,撇開鐘聲那別彆扭扭的解釋安慰不聽,直接抓住重點。

  「啊?」鐘聲有些急了,難道嫂子之前不知道這事的?他說漏口了?

  「怎麼傷的?」

  「聽說是放的冷箭,最卑鄙的是,箭上喂的軟筋散,想來那碧雲宮的婆娘,寧可把大哥弄傷了,也要把他捉回去。」

  鳳寧聽得心頭直冒火,好你個龍三,上次他受傷時定是知道了對方是誰,可他居然敢瞞她。他惹的這爛情債,而她還為他受傷一事內疚很久。鳳寧沉了沉氣,接著問:「那你方才說又被纏上了,是怎麼回事?龍三現在何處?」

  「大哥的去處我還不曉得,但已經找了江湖的朋友問了,有消息便會通知我的。現在江湖上到處傳大哥被虜之事,是真是假還不曉得。不過大哥的朋友多,大家都會傾力相助的。」

  「被虜?不是纏上嗎?怎的又變被虜了?」

  「依大哥的身手和警覺,不會這麼容易被虜的,現在只是傳言,還沒人證實呢,所以我才說是被纏上了。嫂子莫著急,我已經打聽了,很快會有消息的。」

  可鐘聲的安慰並沒有讓鳳寧安心,她有著極不好的預感。上次那些青衣人緊追不捨,搜尋這麼長時間不願放棄,當時她不知曉是怎麼回事,現在知道是為情,她也明白過來了,那個什麼碧雲宮主,想來真是對龍三誓在必得,寧可傷了他也要把他抓到手,這哪裡是一個女人心有所屬的示愛,這簡直就是瘋魔了。

  如果龍三大意落到了她的心裡,哪裡還會有好果子吃?

  鳳寧揣測著龍三的遭遇,他屈從的結果,不屈從的下場,每一件都不是她樂見的。

  鐘聲說未經證實,但鳳寧想著這多半就是真的了,龍三不會沒有交代就遲遲不歸,鳳寧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又過了幾日,鐘聲接到了消息便出門去了,一日後回來,手上拿了一把劍,鳳寧一見此劍,心裡頭「咯登」一下。那是龍三的劍。

  鳳寧不說話,等著鐘聲開口。鐘聲把劍交給鳳寧,說道:「嫂子,這劍是大哥的,他確是被碧雲宮擄了。他們把劍放出來,還發了喜帖,說是要在十二月十五那天,碧雲宮宮主雲染香要與大哥成親。」

  鳳寧聽了面無表情,什麼反應都沒有。鐘聲有些害怕,退了一小步,把他們的打算安排說了:「嫂子,我跟大哥的幾個兄弟朋友們約好了,我們要去救大哥,不能讓大哥落入那婆娘的手裡。所以……」他把劍放到桌子:「十五馬上就要到了,我今天就得出發,一定把大哥帶回來。」他說完,抱拳,轉身欲走。

  「慢著。」

  鐘聲聞言轉身,對鳳寧道:「嫂子,還有何吩咐?」

  鳳寧拿起龍三的劍,撫了撫劍鞘:「我自己的相公,我自己救!」

  鐘聲訝然,他聽得鳳寧惡狠狠的道:「那個什麼宮主若是敢碰我家龍三一下,我剁了她的手。」

  鳳寧說做便做,她火速收拾了包袱,跟寶兒道別,告訴寶兒她去接叔回來,寶兒縱是萬分不捨,聽得是接叔去,立馬不鬧了。鳳寧抱著寶兒親了又親,交代了曹大娘和小竹子好好照顧,鐘聲又托了兩個小兄弟照看,然後帶著鳳寧出發了。

  兩人快馬加鞭趕了三日,到達了綏陽城,這是碧雲宮的行館所在,雲染香廣發喜帖,欲在江湖人面前與龍三成親,定的就是此處。

  鳳寧原以為鐘聲說是幾個兄弟朋友,只是幾個人,結果趕了兩天的路,到了匯合點,才發現原來是三十來個,各門各派的居然都有。

  龍三一向熱心助人,結交不少友人,再加上龍家的身份和影響,此次碧雲宮逼婚,各門各派鮮有支持和觀禮的。倒是拿了帖子來,尋機救人的多。

  鳳寧讓鐘聲別張揚她的身份,只道是一同來救人的夥伴。

  再兩天便是十二月十五了,大傢伙連夜商議,有人已經去查探過,說行館內雖是張燈結綵,一派喜慶裝扮,但並沒有找到囚困龍三爺的地方,連那個碧雲宮主也沒有瞧見。眾人分析,雲染香必是知道她此舉不得人心,若想婚禮成事,必得將龍三爺藏好了,安全困到婚禮結束,到時木已成舟,又眾目睽睽,龍家或是龍三爺想賴也沒辦法。於是斷定,囚人之所必是他處。

  鳳寧站在圈外,靜靜的聽著,她忽然覺得龍三真是可憐,這輩子成親不是豬代替,便是雞冒充,每次成親還都是被逼的,好不容易真心喜歡上一個,還給他戴了綠帽子,帶著個別人家的娃娃。鳳寧心裡滿是對龍三的心疼,她想著,以後自己一定得對龍三好,不讓他再受委屈了。

  天快亮的時候,另一撥去打探的人回來了,原來城郊西池山下有個無名莊,一向低調安靜,近來卻是有不少人把守,打探的人認出那是碧雲宮的人手。再進去細探,發現主樓那的佈置安排,確是碧雲宮主的居所,龍三爺也被囚藏於那處。

  眾人一合計,最後定了個十四晚聲東擊西,強攻救人的法子。一撥人做做樣子去強攻碧雲宮行館,另一撥人去西池山下無名莊救人。

  十二月十四,圓月高懸,夜靜無風。

  無名莊的主樓二層西屋內,龍三靜靜躺在床上。他連著幾日都被餵了軟筋散,渾身無力,他按捺住焦急,悄悄的以內力逼毒,今日裡終是成功,運氣試了試,內力施為已無礙,他裝模作樣,打算尋個機會脫身。

  很快,機會來了。

  雲染香帶著兩個婢女進了屋,見龍三看她來了,勉強施力爬起身卻腿軟地差點坐在地上,不由得抿嘴一笑,與婢女一起,把龍三扶到了椅子上。

  她撫撫龍三的臉道:「你躺著與我說話,我也是不介意的。」

  龍三毫無笑意的勾勾嘴角,雲染香看著他又是一笑。兩個婢女把酒菜和一個小盒在桌上放好,施了禮退了下去。

  雲染香挪了椅子,坐在龍三身邊,為他倒了一杯酒:「明日便是我們成親的大日子,我知你此時並不樂意,但我保證,我定會做個讓你歡喜滿意的娘子。」

  龍三開了口,有些譏諷的道:「宮主還真是自信。」

  雲染香甜甜一笑:「我年輕貌美,家財萬貫,在江湖裡有權有勢,要什麼便有什麼,我如何能不自信。」

  「宮主既是這般好,要找個心甘情願的如意郎君怕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對龍某苦苦相逼。」

  雲染香把酒遞到龍三嘴邊,龍三抿緊嘴不願飲,雲染香笑笑,自己一口飲下。「人人都道我與你是在那華文堂談判時初見,你俊雅風采,權富之家,我故而傾心。他們都錯了,我豈是與那些庸脂俗粉一般的短淺見識。」

  龍三抬抬眼:「難不成我們以前見過?」

  雲染香吃了口菜,慢慢悠悠的道:「龍三爺行走江湖,見得人多,許多萍水相逢怕是都忘了。這綏陽城西池山,三爺不是第一次來吧?」

  龍三心裡一動,沒說話。

  雲染香接著道:「三爺不但不是第一次,數年前,還在這西池山上住過一段。」她見龍三面露驚訝,笑著又為他倒了一杯酒。「五年前,我還是個小姑娘,路過這綏陽城,因為喜歡這裡的風景,便甩開了隨僕,自己偷偷跑上山來玩,我遇見了一個在山上垂釣的年輕劍客。當時已近黃昏,他見我獨自一人,便關心的囑我快下山去,入了夜山裡會危險。」

  她把酒喂到龍三嘴邊,龍三似是聽傻了,就著她的手飲了半杯。雲染香笑得很是開心,繼續道:「那人的模樣我永遠都記得,他背著一把玉白色的長劍,墨黑的頭髮被風吹得在腦後拂起,他笑起來很溫柔,聲音很好聽。」她軟軟靠在龍三的肩頭,撫著龍三的鼻樑:「他的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巴生得不寬不厚,他風度翩翩,相貌堂堂。」

  龍三不說話,雲染香聲音幽幽的接著說:「我當時雖覺得他不錯,但也沒放在心上。過了兩天,我與從小照顧我的奶娘吵了架,就又偷跑了出來,我跑上山來哭,再次遇到了那個劍客。他似乎是被我的哭聲吸引過來的,他走過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我被一條蛇給咬了。他救了我,為我吸出了毒液,敷上了草藥,他問我為什麼哭,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他安慰我,說人總有不開心的時候,可是如果沒有不開心,那開心就不會讓人珍惜。他把我背下了山,送我回到了客棧。」

  龍三聽到這,歎了口氣,道:「原來是你。」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1 PM

  41、喜獲營救的龍三爺

  雲染香抱著龍三,把頭靠在他胸前:「我當時真傻,我沒有問你的名字來歷,等我回過神來,你已經走了。我去山上找過你,你當時說過你要在山上住幾天,可我傷好了再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後來,我就在這綏陽城建了行館,每年總要來這住一段,我總盼著能夠再見你一面,可惜總是未能如願。直到,你為了那個傻大個與我碧雲宮談判……」

  龍三再歎口氣,雲染香看他無奈的表情笑了笑,在他面上親了一親:「你我總是有緣的,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所以,我把婚禮定在了這城裡,這是我們結緣的地方,多好。」

  「我倒不覺得好。我與你說過,我有心儀之人,已成過親,是別人的相公了。怕是老天爺也不打算如你所願。」龍三給雲染香潑了冷水。

  雲染香直起身,認真的打量著龍三:「你當真不願娶我?」

  「當真。」龍三一點沒猶豫:「我不會娶你。」

  雲染香卻似不在意,她盈盈笑著:「無妨,這幾年我追著你跑,已做過最壞的打算。」她站起來,把桌上的小盒打開,拿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來。

  龍三微瞇起眼:「怎麼,你打算把我毒暈了,一覺醒來便算拜完堂了?」

  雲染香笑了,撥開龍三無力阻擋的手,捏著他的腮幫子,把那顆藥丸子塞進了他的嘴裡,用手輕輕一拍他下顎,看他嚥了下去,她滿意了,轉過身去又倒了一杯酒,回過頭來,捏開龍三的嘴,灌著他飲了。

  然後她坐在了龍三的膝上,撫著他的胸膛,媚聲道:「迷暈你多沒意思,你以為我不知道,依你的名聲和你龍家的權勢,明天那些虛偽的江湖人不來鬧場子才怪。你不情願,我怕是就難如願。」

  「那你打算如何?」

  雲染香傾身吻了吻龍三的唇,龍三皺著眉扭頭避開,雲染香也不介意,她站了起來,退了幾步,然後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在龍三的瞪視下,脫掉了外袍。

  「我剛才餵你服的,是合歡散。龍三爺重情重義,行事最有擔當,你我今夜享盡魚水之歡,明日婚禮上,你若是敢當眾說你與我有了夫妻之實但你不娶我,我便服你。」她笑得嫵媚,又再褪下一件衣裳,露出桃紅色的肚兜。

  她看著龍三開始泛紅的臉色和額角冒出的細汗,得意的道:「況且,這一夜風流,保不齊我肚裡還能有你龍家血脈,到時候,你龍家有臉不認,我也服你。」

  她把手伸到頸後,看著龍三的眼睛,微笑著輕輕扯開了肚兜的繫繩。肚兜從她的身上滑落,露出潔白的肌膚和兩個渾圓嫣粉,雲染香雙腿輕揚,將褪下的羅裙和褒褲踢開,她身上,再無一絲一縷的遮擋。

  她就這樣站在那,看著龍三逐漸氣息加重,臉色發紅,然後她嫵媚的笑著,慢慢向龍三走近。這個時候,是龍三脫身的最佳時機,可他忽地道:「你此計很毒,不過,你若想讓我屈從,恐怕還得問一個人同不同意。」

  「誰?」

  「我娘子。」

  雲染香一愣,然後咯咯咯地笑了,她覺得龍三這緩兵之計還真是有趣,她笑著問:「你娘子是誰?」

  「是我!」

  這惡狠狠的一聲喝讓雲染香僵在那,只見得窗口那突得跳進來一個黑衣勁裝女子,她面容俏麗,雙眼冒火,手上握著那把蟬翼寶劍,正是龍三所有。

  龍三吐口氣,應道:「對,我娘子就是她。」她趴在外頭偷偷看,比雲染香在他面前發瘋更讓他緊張。

  雲染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有些呆愣,這莊裡到處是她的手下,樓下也有人守衛,怎地能無聲無息闖進來外人?最重要的,她沒穿衣服,這般沒遮沒擋的情形,任她再是驕傲狠辣的性子也沒了氣勢。

  她這一呆,鳳寧已經動作飛快的把地上的衣服踢做一團,長劍一挑,直接丟出了窗外。窗外似還有人,被這衣服砸了,還「啊」的一聲驚叫。

  鳳寧正是火頭上,沖窗外叱了句:「叫什麼叫!」窗外立馬安靜了。

  鐘聲在外頭把掛在頭上的衣裳狠狠摔在地上,踢遠一點。嫂子也真是的,又不是他讓大哥被女人摸了親了,她怎麼能遷怒於他。

  鳳寧罵完鐘聲,轉頭又衝龍三喝道:「看什麼看,她很好看嗎?」

  龍三迅速閉上了眼睛:「娘子,我什麼都沒看到。」

  「哼,裝模作樣!你就不如鐘聲,人家鐘聲都不稀罕看。」鳳寧這話讓雲染香鐵青的臉色又蒙上一層黑。她真是大意了,被這龍三迷了心竅,卻疏忽了外頭。賣力勾引半天,竟是被窗外的人都看了個遍。現在她不著片縷,無論做什麼都是處在下風,吵架打架均沒了氣勢,就是想走也沒辦法。

  鳳寧站到龍三和雲染香的中間,長劍「鐺」的一聲杵在地上,昂著頭惡狠狠的沖那雲染香道:「就是你這不要臉的婆娘想搶我相公?」

  雲染香咬緊牙不說話,龍三卻是柔聲喚:「娘子……」

  鳳寧不耐煩喝他:「我們女人談話,有你什麼事?」

  龍三偏偏是添亂,繼續道:「我就是想說,我好想你。」

  鳳寧不理他,卻是驕傲地沖雲染香一揚頭,潑辣的道:「這男人是我家的,你待如何?」

  雲染香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有人闖了進來,外頭守衛居然無聲無息,怕是不止來了這兩個。她腦子裡迅速轉著,嘴裡應道:「你又待如何?」

  鳳寧柳眉倒豎,長劍一指:「你哪只爪子摸他了,我便剁了哪只,你偷親他了,我便打落你的牙,你色迷迷的瞧他,我便挖了你的眼,你若是敢跑,我便砍了你的腿。」這一長串話鳳寧一口氣說完,中間都不帶打磕巴的。

  龍三在她身後應聲道:「娘子,你真威風。」

  「閉嘴。」鳳寧轉頭瞪他一眼。

  「遵命,娘子。」龍三此時非常聽話。

  雲染香被激得大怒,髒話也出來了:「聽你放屁。」

  鳳寧一握劍柄,扭腕拉鞘:「今日就讓你知道,我鳳寧的相公可不是隨便讓人欺負的。」話音未落,已然揮劍而上。

  雲染香手無寸鐵,只得咬牙閃過,她光裸著身子左躲右扭,心裡頭又是尷尬又是惱怒,行動起來甚是彆扭,束手束腳地無法展開,一路被鳳寧壓著打。

  鳳寧連砍數劍,雲染香圍著桌子閃躲,鳳寧一腳踢翻桌面,那些酒菜灑了雲染香一身,粘粘嗒嗒的甚是不好受。沒等她回過神來,鳳寧已經一腳踢在她胸上,雲染香吃痛,捂著胸連退好幾步。鳳寧步步緊逼,一劍又刺了過去。

  鋒利的劍鋒在雲染香雪白的肩頭劃了道口子,她狼狽的就地一滾,險險躲過,此時她頭髮凌亂,身上肌膚沾的又是酒菜又是灰,十足一個滿地打滾的瘋婆子,哪裡還有半點旖旎春色?

  雲染香恨極,搶了一把椅子將鳳寧攻來的一劍架住。「你如此勝之不武,有本事,挑了時日,我們正經比試一場。」

  「呸!」鳳寧一腳橫掃過去,大聲罵她:「你欺負我相公時,怎麼不想著勝之不武,不想著禮儀廉恥?不要臉就沒資格跟我擺道理。我就是不給你衣裳穿了,就是揍你了,就是給你難看了,你待如何?」

  鳳寧心懷怒火,出手使了全力,雲染香其實武功不弱,但此時擺不開架式,怎麼都是吃虧,勉強過了幾招,終被鳳寧逼到牆角,一腳掃到下盤,狠狠摔在地上。她心知這次在鳳寧手裡終是難逃一劫,乾脆眼一閉,心一橫,猛地從窗戶那跳了出去。

  鳳寧正待追,卻聽龍三喚了聲:「鐘聲,快追,擒住她。鳳兒,你過來。」

  鐘聲在外頭大叫:「大哥,她沒穿衣服。」

  「追。」龍三又道。

  鐘聲只得應:「好的,大哥。」

  很快外頭沒了聲音,鳳寧撇著嘴恨恨的瞪著龍三,把劍收好了,轉身要走。

  龍三虛弱的喚著:「鳳兒,我中毒了。」

  鳳寧腳下一頓,想起來這傢伙剛才的確是被塞了顆毒藥。她不情不願的走回去,把他扶撐起來,嘴裡道:「要不是寶兒惦記你,我才不要來救你呢。」

  「是,多謝娘子,多謝寶兒。」龍三笑著半壓半抱著鳳寧。

  鳳寧一瞪眼:「你能走不能走?我這會子生你的氣呢,才不要背你。」

  「不用背,我還有些氣力,你扶著我走便好。」

  鳳寧扶著他慢慢下了樓,一邊跟他解釋著都誰來了,大夥兒怎麼商議救他的,怎麼行動的。龍三心不在焉地聽著,忽然道:「鳳兒,我們不走這,我們上山。」

  「為何?大夥兒說好了,得了手便匯合。」

  龍三虛弱地附在她耳邊道:「我中了合歡散,這般狼狽,如何見人?到時控制不住,鬧了笑話,我龍三爺的顏面和龍家的臉要往哪擱?還是先躲開他們,待我解了毒,恢復正常了再回去。」

  鳳寧皺了眉罵:「這毒真噁心,那婆娘真噁心。」

  龍三催她:「快走,別讓我出醜。」

  「你有解藥嗎?要不要我幫你找去?」鳳寧不放心,一個勁的問:「這毒你會解嗎?」

  「我會解,快到山上再說。」龍三臉很紅,身上很熱,額頭還冒了汗。

  鳳寧一見他發作得厲害,嚇得沒了主意,趕緊扶著他往山上去。她不識路,全靠著龍三指引,一路上她還絮叨:「要不我先把你藏起來,然後我找解藥去,找到了再來接應你?」

  「鳳兒,你想我死嗎?」

  鳳寧驚叫:「怎麼會死?」

  「我全身無力,你把我丟下了,隨便什麼人或是野獸來了都能讓我斃命。再說那無名莊這麼大,你上哪找藥去?難不成你要到處問人,龍三爺中的淫毒合歡散解藥在哪?」

  鳳寧一想也是,這確是丟人沒面子。她想了想又跟龍三確認:「你真的知道要如何解?」

  「當然。」龍三靠在她身上保證。

  鳳寧安了心,依他所指的路,一路朝著西池山上前進。



  42、掙扎猶豫的龍三爺

  「龍三,你還沒好好謝我呢。我這麼大老遠跑來救你,要不是我,你早被染指了。」鳳寧振振有詞,她一想這雲染香的惡毒,還真是不如自己好呢,要是龍三把她娶回去了,龍二的鼻子還不得氣歪了。所以她不但是救了龍三,還救了龍家呢。

  「謝謝娘子。」

  「誰是你娘子,莫亂喊。」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很威風的道:這男人是我家的,你待如何?鳳兒啊,我太喜歡你了。」

  鳳寧臉紅了,結結巴巴的道:「那是,那是要氣氣她嘛,誰讓她這般不要臉的。我,我就是亂說的,就是想氣她,你,你不能拿這個笑話我。」

  「我哪有笑話你,我是真的歡喜得緊。」

  鳳寧「哼」了一聲,道:「我看那什麼碧雲宮主餵你吃酒,你也歡喜得緊。」

  「我這不是緩兵之計嘛,若不卸了她的防備,怎麼能拖得時間等你來救?」

  「你怎知我來救?」

  「我們心有靈犀。」

  「瞎說。」鳳寧叱道,但心裡不可否認有些甜滋滋的。

  兩個人一腳深一腳淺就著月光正走著,鳳寧忽地聽到了流水聲,她全身一下僵住了:「龍三,這裡有水。」

  「是有水,莫怕。」 龍三柔聲勸著:「我們離那湖還有段距離。繞過它,有個很隱蔽的洞,我在那裡住了一段時日,沒人能找到。」

  「這湖就是你釣魚遇上那什麼宮主的地方?」鳳寧撇了嘴,對湖更討厭了。

  「莫惱,莫惱,我以後再不釣魚了,可好?」

  「不好。」鳳寧不高興。

  龍三笑笑,被她嬌嗔的語氣撩得心癢癢的,轉頭親親她的額角。鳳寧把頭一扭:「你被別人家親過的,不許親我。」

  「小氣鬼。」龍三不依她,偏又親親她的太陽穴,親親她的臉頰。

  鳳寧想推開他,又心疼他身上中了毒,怕一推給推倒了,於是擰了他腰上一記,龍三「哎呀」一聲呼痛,整個倒在鳳寧身上。

  鳳寧被壓得差點沒站住,又惱了:「你怎麼這般沒力氣?那個什麼破宮主,這幾天是不是沒給你飯吃?」

  龍三很委屈很可憐:「她怕我跑了,一直給我下軟筋散……虧得娘子你來了。」

  鳳寧咬牙切齒:「那個惡毒的女人,我不會放過她的。」

  「娘子,為夫全靠你照應了。」

  「哼,你真沒用。」鳳寧對龍三的表現很不滿意,又催道:「還得走多久?」

  「快到了,快到了。」

  「不去那個湖那,對吧?」

  「對,不去湖那。」

  鳳寧勉強放了心,可跟著他到了目的地,傻眼了。

  這地方確是極隱蔽,從湖後的一個小山澗拐進去,又穿過一堆茂密的長草灌木,鑽進一個外頭看不到的洞裡。那洞越走越開闊,拐了個彎,龍三不知從哪摸來的火石,點亮了掛在洞壁上的火把,鳳寧眼前豁然開朗,這洞腹又闊又高,空間極大,當真是別有洞天。

  鳳寧按龍三的示意把洞壁上的火把全點亮了,左右認真一打量,有個大大的平滑石頭,她把龍三扶過去坐下了,龍三摸摸那大石,道:「我從前,便是睡在這上面。」

  鳳寧有些驚訝:「你好好家裡不住,為何要到這荒山裡做野人?」

  「那時候發生了很多事,爹娘的死,家裡很亂,我江湖上的兩個好友也離了世,我一時軟弱,便逃了家,正巧找到這麼個地方,便住了一段。」

  「你居然也會離家出走?」鳳寧瞪大眼睛,然後「嘿嘿」樂了:「連你都這樣,那我逃跑也不算什麼。」

  她又問:「你如何找到此處的?」這麼隱蔽的地方,正常人都不會找得到。

  龍三指指斜上角:「那上面有個洞,我是摔下來的。」

  鳳寧抬頭望,黑洞洞地沒看出什麼來,不過想也能知當初他是遭遇了如何的驚險。她撇撇嘴:「你看,你比我還不懂事,要是我像你這般有這麼關心我的家人,我才不走呢,我一定要跟他們好好過日子。」

  龍三聽得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握緊她的手。鳳寧這時耳尖又聽到了水聲,也握著他的手叫喚:「龍三,這裡頭也有水?」

  「嗯,是有個池子。」龍三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慌張的模樣,說道:「水不深,才到我腰那。是眼暖泉匯成的,西池山的名氣,就是從暖泉池而來,這山裡頭還有幾處。」

  鳳寧對什麼暖泉池子沒興趣,那些湖啊、河啊、池子的,離她越遠越好。她往那大石頭上一坐,推推龍三:「你快運功去吧。」

  「運功?」龍三盯著她被火光映紅的俏顏,有些回不過神來。

  「你不是要解毒嗎?你自己說知道如何逼毒的,此處安全了,你快一些,我有些累了。」

  龍三啞然,鳳寧沒理他,東瞧瞧西瞧瞧,發現大石旁有兩個箱子,封得嚴嚴實實的,鳳寧叫道:「龍三,有寶貝。」

  「那是我當年的舊衣服舊被,走的時候收拾的。」龍三盯著鳳寧看,對她的尋寶並不熱衷。

  鳳寧一聽,七手八腳的把箱子打開了,把衣被拿出來看看,抖抖,很好,沒潮沒臭,她把東西往大石頭上一丟,然後又跑前跑後在洞裡架了兩個火堆,忙了好一陣,總算弄好了。她回頭一看,龍三還坐在石頭上盯著她,不禁惱了:「別發呆,快,我給你收拾了場空地,你運功去。」

  「那你呢?」

  「我睡覺。」鳳寧理直氣壯的,爬上大石把被子鋪了,抱著龍三的袍子,真的準備利用龍三逼毒的這功夫休息休息。

  龍三還沒動,鳳寧奇了:「怎麼了?還缺什麼?是不是要什麼草藥?這山裡有嗎?要不我出去給你挖去?」

  龍三盯著鳳寧看,好半天澀聲道:「不用草藥。」

  鳳寧想想,摸摸他的額:「你不出汗了,也沒那麼熱了。是不是強壓著毒性很不舒服?你說話都沒力氣。快點,快點,我扶你過去打坐。」

  鳳寧抬著龍三的胳膊把他架了起來,龍三無奈,被她扶到了火堆旁的空地上。他坐在那,擺了個打坐運動的姿式,鳳寧滿意了,在他身邊蹲了一會,打了個哈欠,走回大石那:「你先運著功,我睡一會,好了叫我啊。」

  龍三「嗯」了一聲,看著鳳寧抱著他袍子,躺倒在石床上,當真是打算睡了。

  「鳳兒。」他耐不住喚她。

  「怎麼了?」鳳寧翻過身來,眨巴著眼睛看他。她眼神清澈,一臉率直,抱著他的大袍子,像個孩子一般。

  龍三看著她,又不說話了。鳳寧卻是問:「龍三,你有心事?」

  龍三不答,鳳寧覺得自己猜中了,她安慰道:「有什麼煩惱以後再說,眼下,先解了毒是正經。」

  她眨眨眼,這洞裡很暖和,龍三又在她身邊,她真有些困了。可她還有些擔心龍三,於是又勸:「別擔心,你還有我呢。」

  龍三這次終於應了,他輕聲道:「對,我有你呢。」

  鳳寧對著他甜甜一笑:「那我瞇一會,你有事就喚我。」她閉上眼睛,覺得龍三的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有些臉紅了,便翻轉過身去。

  過了會,她聽到龍三悉悉倏倏的動靜,轉頭一看,他朝著洞的另一頭走,鳳寧嚇一跳:「你到哪去?」

  「我需要泡泡水。」龍三答著,抬手又點了兩支掛在洞壁上的火把,一下把那頭照亮了。鳳寧坐了起來,問:「你沒事吧?」難道這毒不好解?

  「沒事。」龍三背著她開始脫衣,鳳寧臉一紅,把臉扭到一邊。過了一會,聽到龍三下水的聲音,鳳寧想像著水漫過他身上的樣子,有些害怕,大聲道:「龍三,你小心一點啊,你到了水裡,我可是救不了你的。」

  龍三不說話,鳳寧看過去,昏黃的火光之下,看到龍三閉著眼靠在池壁邊,他雙臂搭在岸上,水面上露出的小半截胸膛和臂膀,泛著晶亮的水光。

  鳳寧又喚:「龍三……」他沒應,鳳寧有些慌,坐了起來瞪著他:「龍三,你別嚇我,我會害怕。」

  龍三還是不說話,鳳寧跳到地上,赤著腳滿地打轉:「你沒事吧?你沒事的,對不對?」回答她的,是靜寂無聲。

  鳳寧聽到自己的心「呯呯呯」亂跳的聲音,她盯著動也不動的龍三,終是咬咬牙,努力忽略那黑乎乎的水面,慢慢朝龍三走過去。

  「你說說話呀,龍三。」鳳寧喚著,在離池水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了,她蹲下來,對著龍三道:「龍三,我怕水,我看著它會頭暈,你不要嚇我好不好?」她閉了閉眼,努力把不適感丟到腦後:「你上來好不好?咱們不驅毒了,丟臉就丟臉,我回去給你找解藥。」

  龍三依然沒動,鳳寧實在在擔心,害怕他下一刻便會沉到水裡去。她用手撐著地面,僵著身子慢慢爬了過來。好半天終於趴到了池邊,她整個人都在打顫,可她不敢閉眼,她用力摸了摸龍三的肩,她的手冰涼,覺得他肩膀的肌膚熱得燙手。

  「龍三……」她喚著。

  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那般熾熱的眼神盯著她看。鳳寧又氣又怕,抖著聲音罵:「你要嚇死我了。」

  「對不起。」龍三傾身過來,吻住她的唇。鳳寧趴在池邊不敢動,只得又道:「不許親我,我討厭你,你快點上來,我真的好怕。」

  龍三靠了過來,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而捧著她的臉溫柔的繼續吻她。他貼著她的唇輕聲道:「我對我自己說,若是我數一百下,你沒有過來,那我就不這麼做。」

  鳳寧還沒來得及問「做什麼」,就被龍三握著腰舉起,把她往水裡抱。鳳寧大驚,放聲尖叫,一下將龍三緊緊抱住:「不要,不要放我進水裡,我不要進水裡。」

  「莫怕,鳳兒,莫怕……」龍三哄著,舉著她的腰沒動。「你看,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嗆水的。」

  鳳寧哇哇大叫,掙扎了一陣,過一會看龍三就這麼舉著自己,她的腿腳浸在水裡,上身卻是露出水面,她停了下來,扶著他的肩,緊張的喘氣,居高臨下看著他。

  龍三哄著:「你看,水不深,只到我的胸口。」他一邊說,一邊慢慢把她放低了。水漫過鳳寧的腰,她又大叫起來,手腳不聽使喚的用力抱緊他,試圖往上爬。龍三鬆了手,改托著她的臀和背,吮著她的唇問:「鳳兒,你這般怕水,你為何要過來?」

  鳳寧愣了愣,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幽亮,如有魔咒一般的讓她移不開目光。

  「我……」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比起怕水,她更怕會沒有他。

  龍三盯著她的眼睛,他的眼裡慢慢釋出了笑意,溫柔的讓她迷醉,他仰頭吻上她的唇,把她壓低了深深吻住,他的大掌伸進她的衣裳裡,撫著她被池水泡暖的肌膚。

  他的吻很溫柔,讓鳳寧暈暈乎乎的,他的手指修長,指尖拂過之處,是一陣酥麻。鳳寧微微打著顫,又是無力又是緊張。她趴在龍三的肩上,感覺他的唇細細吮咬她的脖子,有些刺痛有些癢,她縮了縮身子,卻被他抱得更緊。

  在這水裡,她推不開他,只得緊緊粘著,生怕他會鬆手將她放開。她的腰帶被解開,衣裳被撥下肩頭,她感到他的唇火熱的吮著她,她下意識的踹了他一腳,卻是身子一沉,往水裡又進了幾分,她哇哇大叫,嚇得緊緊抱著龍三,兩條腿纏在他的腰上。

  龍三把她稍稍抱高,趁機握住了胸前的柔軟,鳳寧很不服氣的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小獸似的啃著。可胸前卻是一緊一痛,他的大掌報復似的揉捏著她,尖端的酥癢軟麻讓她控制不住的輕喊出來。

  她聽見他說:「我也是,鳳兒,我也是與你一般。我不能沒有你。」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2 PM

  43、陰謀得逞的龍三爺

  「可你欺負我。」鳳寧趁機指控他,可惜打著顫的軟軟嗓音像極了撒嬌。

  龍三輕聲笑,轉身將她壓在池壁上,大掌撫著她的小腹處輕輕揉弄,鳳寧咬著唇忍著溢到嘴邊的哼吟,把頭埋在他的肩窩。

  龍三動手扯開她最後遮體的衣物,她在水裡因為害怕全身僵著,他頗費了一番力氣,終是將她剝得乾乾淨淨,兩個人肌膚貼著肌膚,再無半點阻隔。

  他把她的小臉從他的肩頭挖出來,壓著她的腦後吻上去,碾轉纏綿,舌尖勾著舌尖,一半誘一半哄,鳳寧動了一動,身子有些下滑,她又趕緊攀著他,抱著緊緊的。

  這個吻綿長又甜蜜,龍三也有些喘,他全身發燙,讓她的腿圈著他,將她抱著暫時不動。鳳寧緩過神來,一口咬在龍三的肩上,又道:「你欺負我。」

  龍三不答,將她托高,低頭在她柔軟的胸上也咬了一口,看了看,然後一口將嫩粉果兒含了。鳳寧嬌嗔的尖叫,不自禁的一挺腰,龍三嘴上使力,鳳寧顧不得在水裡,用力捶他的背:「痛啊,會痛,輕點……」

  池水被鳳寧擊得濺起,打了兩人一身,鳳寧被水淋了又哇哇叫。龍三無奈抬頭,額頭碰她的額,親暱的道:「鬧騰鬼。」

  「你才鬧騰。」鳳寧不依,大聲反駁:「就你中毒鬧的,就你招惹了女人鬧的,全是你鬧的。」她忽地醒悟過來,又狠狠捶他一拳:「你不是說你會解毒嗎?你個大騙子,你沒本事解毒你早說啊,這會拿我來欺負。」

  龍三啄啄她的唇,把頭埋在她的胸前,抱著她不說話。鳳寧等了一會,覺得甚是彆扭,推推他叫道:「喂,你怎麼了?」

  龍三不動,鳳寧又推他:「龍三……」她話沒說完,猛地覺得胸前一痛,被他用力咬了一口,鳳寧惱了,剛要罵他,他卻忽地抬頭,狠狠扣上她的後腦,用力將她吻住。

  鳳寧被制得一呆,感覺龍三似是變了個人似的,她的舌根都被絞得生疼,「唔唔」掙扎了一下,掙不動,又捶捶他的肩。

  龍三不為所動,纏吻了半天,另一隻大掌撫著她的腿根,游移到她臀上。鳳寧捱不住,挨緊他蹭。龍三用力捏著她的臀,雙唇終是放開了她的嘴,鳳寧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嚷嚷著:「你輕點,捏痛我了……」

  龍三這次聽了話,輕輕吮她的頸脖,手上終於放輕了力道,輕捻慢揉,鳳寧舒服了,輕聲哼哼著攀著他的肩。兩個人身體緊緊相貼,熱燙得讓鳳寧臉似火燒,她語似蚊吟的道了聲「你……」又羞得說不下去了,她咬著唇,把頭藏在龍三的頸窩處,雙手用力摟著他,心裡想著:反正,反正她是認定他了。

  她這般想著,更粘緊了龍三。龍三此時柔撫輕啄,鳳寧受用得半瞇了眼,若不是泡在水裡讓她緊張的全身僵硬,怕是早軟成了一團。可她沒享受一會,龍三便揉摸上了她腿心,嘴挨上去咬她的耳朵。

  鳳寧耳朵最是怕癢,這一下被他咬著了,禁不住全身打顫哇哇叫:「別咬耳朵,別咬耳朵……」龍三用力壓著她,手指試探著,嘴裡仍在用力吮咬她的耳垂,鳳寧縮成一團,喊著:「別咬我,疼,疼……」

  「哪裡疼?」龍三啃她下巴一口。鳳寧顧不得在水裡了,伸手揉著被龍三咬的耳朵,差點沒哭出來:「耳朵疼,背也咯得疼,你的手也好用力……」她細細體會一下,好像全身都被龍三弄得疼,而他的手,此刻甚至還在她身體裡,她動了動,「呲」得吸口氣:「腿還疼……」她在水裡害怕,用力夾著龍三,時間久了,僵得快抽筋。

  龍三「呵呵」的笑出聲來,收回手輕輕撫她的背,額頭碰著她的額頭,眼神似要迷走她的魂。鳳寧又覺得心裡「呯呯」跳,身上發軟,可龍三居然一低頭,又去咬她的肩,鳳寧惱了,一巴掌拍過去:「你還咬!」

  龍三作勢鬆手要躲,鳳寧一下便朝著池裡掉去,她嚇得收了掌,緊緊巴著龍三:「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龍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攬過來將她吻住,他力氣很大,動作粗魯,鳳寧還沒回過神,忽地感覺被龍三舉了起來。她驚叫一聲,發現他抱著自己跨上了岸。

  他用力將她按倒在他丟在岸邊的衣服堆上,鳳寧的背被撞得生疼,她眼前一花,龍三已經壓了過來,又一口咬在她耳朵上。

  鳳寧被咬得哇哇叫,手腳亂掙,她沒發現從龍三丟在地上亂成一團的衣服袖子裡,滾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因為兩個人的糾纏推扯,那藥丸被推到一邊,而後滴溜溜地滾到了黑暗的壁角。

  鳳寧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龍三身上,他撥開了她的腿,用他的腿壓著,她使不上力,便用拳頭捶他的背,龍三似無知覺,握著她的胸用力揉捏,換了另一邊耳朵咬著吮著。

  鳳寧只覺是耳朵快要滴了血,全身又是痛又是癢,又是熱又是酥,全身被龍三擺弄得極不舒服又極舒服,她打著顫,不自禁的扭動掙扎,龍三似不耐煩的在她胸前用力咬了一口,鳳寧吃痛的叫了一聲,眼淚都出來了,她罵道:「你再這麼對我,我才不管你中不中毒呢,我可是真會揍你的。」

  龍三停了下來,微微撐起身子,眼睛對上她的眼睛,鳳寧被他看得紅了臉,囁嚅地小小聲道:「你輕一點,弄得我好疼。」龍三盯著她看,微微俯身啄她的嘴角,鳳寧心一軟,又道:「我知道你中毒了身子難受……」

  龍三不待她說完便一把將她緊緊抱著:「鳳兒,我是個混蛋,你莫怪我。」

  他聲音裡有著鳳寧從未聽過的內疚和沉重,鳳寧這下雖被勒得生疼也不好再罵他了,她抱著他的吸吸氣,感覺到他在她身體裡,剛才她的知覺一團混亂,他進入她的那刻,她竟然忽略了感覺。

  此刻他沒再動,兩個人就這樣抱著,心臟貼著心臟跳動,身體緊緊結合在一起,鳳寧雖然疼得厲害,但卻忽然感動的想哭,她撫著他的背安慰:「我不怪你,不怪你。」

  「我愛你,鳳兒,我愛你。」龍三吻住她,開始帶著她一起動。鳳寧紅著臉圈著他的腰,皺著眉忍痛:「我警告你啊,不許再咬耳朵……都說了不要這麼用力……龍三,我要生氣了……我,我,我回去要剁了那個什麼宮主……」

  鳳寧的聲音越來越小,嚷嚷變成了喘息嬌吟,她慢慢放鬆下來,一臉春情酡紅,龍三盯著她的反應,止不住又憐又愛。

  兩人纏綿許久,鳳寧終是忍不住喊:「龍三,龍三……」龍三應著,用力將她扣緊,好半天兩人只這般緊緊相擁著打顫,唇舌交纏,迷醉得幾欲融化。

  鳳寧直到睡著前也再沒有力氣說話,她想問問龍三身體好了沒?毒都清乾淨了沒?可她太累了,她整個放鬆下來後便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她感覺到龍三把她抱回了大石上,身子下面墊的是被子,她覺得舒服多了,然後唇上是溫柔的啄吻,她眨眨眼睛,看到龍三對她溫柔的笑,她回他一個笑,又閉上眼睛睡去了。

  鳳寧醒來張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這洞頂上真有一個洞,陽光透著那處照了進來,光影灑在壁上,還挺美的。然後她覺得自己餓了,再然後她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身上裹著龍三的大厚袍子,身後是他光裸的胸膛。

  鳳寧躺著發了一會呆,腦子裡空空的,覺得發生了好多事,卻又好像沒什麼。身後的人將她抱緊過去,親親她的太陽穴:「在想什麼?」

  鳳寧沒回頭,想起昨夜裡被他折騰得夠嗆就生氣,她此刻全身無一處不疼,全是他下手太狠害的。她踢了踢他的小腿,道:「我餓了。」

  龍三呵呵輕笑,笑著胸膛微震,鳳寧「哼」的一聲,轉過身來擰他,可他身上肌肉太結實,下不了手,,她只好佯裝很有氣勢的戳了戳:「我警告你啊,要是你讓我餓肚子了,我肯定讓你沒好果子吃。」

  龍三還是笑,溫柔的替她撫開臉頰上的髮絲,親親她的臉蛋:「好,我去給我寶貝媳婦找吃的。」

  他語氣裡的親暱讓鳳寧紅了臉,她翻身過去,用他的大袍子把臉蒙上了。龍三起了身,很快的梳洗著衣,出去打了兩隻野雞一隻野兔,在外頭湖水那殺乾淨了,回到洞裡架在火堆上烤。

  鳳寧探出眼睛偷偷看,看他在溫泉池子那撈她的衣裳,她想起昨晚,紅了臉。龍三一轉頭正逮著她的目光,對她笑:「得把衣裳烤乾了才能走。」

  鳳寧「哼」了一聲,嬌嗔的罵:「壞蛋。」

  龍三又是一笑,把她的衣服在火堆旁架好了,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我是壞蛋,你是壞蛋娘子。」

  「你說了不算。」鳳寧就不想遂他的意。

  「那誰說了算?」龍三這會兒又變回溫柔公子了。

  「我說了才算數。」

  「你要如何才算允了?」夫妻之實都有了,他算是安了一半的心,剩下來的,他有的是耐心跟她磨。

  「嗯……」鳳寧裝模做樣的想,終是找了個借口:「我這會記不清往事,你已休了我,我過去對不起你的,算是償過了。現在可是你再追來的,我要是糊里糊塗又進你家門,那怎麼行?再怎麼樣也要等我病好了,我想起過去你們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再決定要不要允你。」

  龍三垂下眼,鳳寧有些心虛:「你不許生氣啊,我說的也沒錯,哪有什麼都是你們龍家定的。」她雖是認定了他,可她就不甘心這麼輕易又被他哄了去。

  龍三抬頭,盯著鳳寧的眼睛,問:「你佔了我的身子,打算不認賬了?」



  44、疑慮重重的龍三爺

  鳳寧臉一紅,一扭頭:「就不認賬了,你待怎的?」

  好半天沒聽得龍三答話,她心裡有些發毛,剛轉頭想探探他表情,卻被龍三一下撲倒了:「敢不認賬,我收拾你。」他一邊說著,一邊扯開她裹體的大袍子,將她壓在身下,搔著她的癢癢,往她耳朵那吹氣。

  鳳寧尖叫,笑著扭成一團,嘴裡硬撐著說:「就不認,就不認……你又欺負我……」

  龍三停了手,看著鳳寧一邊笑一邊喘氣的可愛模樣,他拂開她面上的發,低頭吻吻她的唇,又撫了撫她肩頭昨夜裡被他咬出的牙印子,極溫柔的在上面親了親。

  鳳寧看到他眼裡的心疼,趕緊撒嬌:「你看,全是你弄的,好疼好疼,還有這裡也是,這裡,現在還好疼……」她捂了捂小肚子:「裡面也覺得疼,全身都疼……你看,你都掐青了……這裡,大牙印還在……」

  鳳寧在身上認真找傷處,不看她還不知道,昨夜裡這龍三還真是下了狠手的。她找著找著真生氣了,用力給了龍三一拳:「你這混蛋,你中毒又不是我害的,可最後最倒霉的怎麼是我?」她越想越氣,又給他一拳。

  龍三任她揍,不躲不閃,末了輕輕將她抱在懷裡,一個勁的道歉:「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鳳兒,我確是混蛋,可我以後再不這樣了,你原諒我。」

  鳳寧緊緊皺著眉頭:「真的很痛。」

  龍三把脖子伸過去:「我讓你咬回來。」鳳寧瞪他一眼,抱著他的肩真的一口咬了上去。龍三一點沒掙扎,還撫著她的頭髮哄著。

  鳳寧用力咬,想想又覺得心疼,鬆了嘴一看,還真給咬破皮了。她嘟了嘟嘴,伸手給他擦擦,道:「你最討厭了。」

  龍三盯著她看,親親她皺著的眉心:「是沒有你招人喜歡。」鳳寧被他說得抿嘴笑了,又罵他:「油嘴滑舌。」

  龍三抱著她倒在大石上,溫溫柔柔的吻她,有些意味深長地柔聲道:「我保證,只弄疼你這一回,以後再不會了。」

  鳳寧聽得臉一紅:「誰要跟你以後,這次是你中了毒,我才……才捨身救你的。這可不表示,以後我們,那什麼,你可不能對我再那樣了。」

  「哪樣?」

  鳳寧臉燒得火燙,一拳打在他胸膛上,大聲道:「就是昨夜裡那樣。莫忘了,我可是被你休出門的,所以你可不許再對我那樣了。」

  龍三輕輕吮她的脖子,應著:「嗯,再不像昨夜裡那樣弄疼你。」他的唇向下移,含住了她胸前的嫩粉色。

  鳳寧抑不住的輕吟一聲,抱住他的頭,推又不是,不推又不是。龍三極溫柔的撫著她的小肚子,將她被他吮得濕潤挺翹的粉嫩吐出來,又親了親,哄道:「你看,一點都不疼,舒服的,是不是?」

  鳳寧腦子暈乎乎地,轉了半天什麼言語都沒想到,最後蹦出一句:「我好餓。」

  龍三一愣,停下了動作,抬頭看她酡紅的臉蛋,鳳寧囁嚅著又說了一次:「真的,肚子真的餓了。」

  她的肚子這時候很爭氣的為她做證,「咕咕」叫喚了兩聲,龍三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倒在她身上,抱著她的腰,枕著她的肚子止不住的抖肩狂笑。

  鳳寧惱了,用力一推他:「笑什麼笑?餓肚子是大事,誰讓我餓了肚子,我可是不會放過他的。」

  龍三這時笑夠了,坐起來揉揉臉,答道:「我只給我媳婦管飯,你是嗎?」

  鳳寧柳眉倒豎,「咚」的一拳就揍過去,龍三又笑:「打我我也不能從,我只管我媳婦不餓肚子,你是嗎?」

  鳳寧不說話,兩隻胳膊往大袍子衣袖裡一伸,袍子往身上一裹,赤著腳就要往地上跳,龍三趕緊把她接住了放回石上。無奈地道:「好了,鬧騰鬼,給你吃的,我這輩子一定負責不讓你餓肚子。」

  他走到火堆那,翻看了一下野雞,切了一大塊烤熟的肉拿給鳳寧,香噴噴的雞肉讓鳳寧一下眉開眼笑,那模樣把龍三也逗樂了。

  她接過肉便開心的啃,龍三卻是忙著幫她捲衣袖,拉衣襟,挽頭髮,省得她弄了一身髒。鳳寧一邊被侍候著一邊還嫌棄:「龍三,你烤的肉沒味兒。」

  「媳婦啊,你將就著,這荒山野地沒鹽沒調料,等下山了,我再帶你吃好吃的。」

  鳳寧笑瞇了眼點頭:「那可說好了。現在這個沒味兒也行的,肉很香。」龍三笑笑,又去翻看了一下,把另一隻全熟的拿了過來,鳳寧接過,撕了雞腿大方的遞到龍三嘴邊:「你也吃。」龍三就著她的手啃一大口,那眼神卻是讓鳳寧不知怎的又紅了臉,她把雞腿塞他手裡:「你自己吃。」

  龍三忍不住笑,與鳳寧兩個挨著坐一塊,美美的吃了一頓沒有味道的烤肉。

  之後鳳寧的衣裳干了,她穿戴好,拿了龍三以前的小木梳梳頭,龍三在一旁用熾熱的眼神盯著她看,看得她實在臉紅,用手擋他的眼,他笑笑撥開偷個吻,她轉個身背對他繼續梳,他也轉過來繼續看,鳳寧惱了,乾脆梳子一丟揮拳就朝龍三打去,正好吃飽了有力氣,教訓教訓這大壞蛋。

  龍三哈哈笑,躍起躲過,鳳寧不依的再攻,龍三抬臂一擋,兩個人在這洞裡居然打了起來。鳳寧打起興起,一臉的開心,龍三便陪她過招活動了好一會,打著打著兩人卻又纏上了,龍三抱著她不肯放,鳳寧咬他耳朵,龍三一拐她腳根,兩人滾在大石上。

  這滾著咬著,穿好的衣裳又脫下了,鳳寧在他的唇下軟了下來,再沒剛才打架時的潑辣勁,兩人疊成了一個,四肢纏摟,火熱難捱。鳳寧的腿掛在龍三的臂膀上,手掌撫著他隨著動作起伏的結實背肌,心裡頭迷迷糊糊想著,這一次龍三確如他承諾的,沒有再弄疼她。

  這次纏綿讓鳳寧又窩在石上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她急急收拾了趕龍三下山。兩個人眼底含春嘴含笑,只覺得如今親密得如同合為一人。

  可這甜蜜感覺還沒過去,在半路上兩個人就鬧了不愉快。原因是鳳寧想著快些回去看看寶兒,而龍三這邊卻得把聚在一起來救援他的好友兄弟們都交代好,還有碧雲宮的事也得了結了才能回去。

  他拉著鳳寧的手哄了半天,鳳寧覺得這兩件事沒衝突,她自己先回去,龍三辦好事再說。可龍三卻是不願,他好不容易才在鳳寧身邊佔上了位置,不想這麼快分開。他應承說鳳寧只需再多留一日便好,鳳寧不甘不願,他說盡好話,兩人為這爭了半天,鳳寧最後倒是勉強答應了。

  兩人回到大家集合的宅子,守門的趕緊奔走通告說龍三爺安全歸來,可沒等眾人聚上來,龍二忽地冒了出來,把這兩人領到屋裡去了。

  原來龍二昨天後半夜裡趕到,大家已經救人歸來,也擒著了雲染香,唯獨不見了龍三和鳳寧。龍二猜想這二人鐵定無事,於是便在這坐鎮理事,等著他們。

  鳳寧看見龍二,驚訝了,脫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龍二瞥了龍三和鳳寧一眼,「哼」了聲道:「我弟弟就要被人家逼著娶妻了,我能不來嗎?」只是晚了一步,緊趕慢趕,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

  龍三笑笑:「多謝二哥。」

  龍二卻是對鳳寧道:「你又怎麼會在這?」

  鳳寧一瞪眼:「我相公就要被別的婆娘逼著當壓寨相公了,我能不來嗎?」

  龍二想著這女人過去做的事,心裡怎麼也不舒服,他正待說:「誰是你相公?」可看龍三握著鳳寧的手,兩個人一副極親密的姿態,他又閉了嘴,最後只跟龍三道:「這事你莫管了,我來與碧雲宮談。」

  鳳寧這會是摸清了龍二腦子裡的路數,她睜大眼問:「你想趁火打劫?」依這龍二的睚眥必報又愛斂財的性子,這雲染香欺負了龍三,龍二肯定不止教訓她這麼簡單,恐怕還會趁機要挾人家交出點生意來。

  龍二橫了鳳寧一眼:「怎麼,她能劫我家弟弟,我不能劫她家財路?我們龍家人能這麼被人欺負?」鳳寧回了個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龍二看她這樣就來氣,他指著鳳寧訓龍三:「你好歹得教教她,一點分寸不懂,怎麼帶出去見人?說話辦事得會看人臉色。」

  鳳寧不服氣:「我怎麼不會看人臉色?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臉上寫得清清楚楚,我看得可明白了。」

  龍三急忙拍拍她的手背:「二哥不是這個意思。」

  可龍二偏偏火上澆油:「你倒是知趣。」

  「二哥。」龍三嚷了聲,龍二和鳳寧互瞪一眼,「哼」的一聲各自扭頭。龍三在心裡歎氣,與鳳寧道:「你回房去梳洗梳洗,再好好睡一覺,我晚一點辦完事就找你。」鳳寧撇嘴,十分不樂意,但被龍三哄著輕推出屋門。

  鳳寧看著閉合的門板,知道龍三肯定跟龍二有事背著她談,她貼在門板上偷聽,卻聽得龍二的第一句就是:「你看看你們倆的樣子,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昨夜做了什麼好事?」

  鳳寧聽得臉一紅,心虛地想他怎麼會知道?正想聽下去,卻見門開了,龍三板著臉喚:「鳳兒……」

  鳳寧低下頭,裝模作樣的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她就不走,她就是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龍三挨近她耳邊道:「你脖子上全是印子,二哥看出來了,你要是不怕人指指點點的,便站在這讓人瞧好了。」

  鳳寧一聽,心虛的捂著脖子,狠狠瞪了龍三一眼,火燒屁股似的速速轉身往她暫住的小屋奔去。龍三確定她走遠,這才關了房門回去與龍二道:「二哥,關於鳳兒,我有些事要與你說。」

  「不就是你認定她了,打算與她一起過日子嗎?我知道,我也沒再說什麼了,人是你選的,我再不歡喜也是無用。」

  「不是,二哥。」龍三斟酌了一下,還是說了:「我是想告訴你,鳳兒不是鳳寧。」

  龍二一愣:「不是鳳寧是什麼意思?」

  「她們是兩個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龍二眼一瞇:「那她是誰?」

  「是在夏國長大的一個孤兒。」龍三把這段日子調查所得和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龍二,龍二聽罷驚得久久合不攏嘴:「當真?」

  「千真萬確。」

  「你只是聽了那什麼念一的一面之詞後自己設想……」

  「我確定我是鳳兒的第一個男人。」

  龍二皺起了眉頭,這才想到這事所代表的意思,他更驚訝了:「老三,你若是明知……你居然……」

  龍三臉一熱,有些彆扭:「鳳兒她對我也是有情。」

  龍二不說話了,這男女之事,他這做兄長的還真說不得什麼,可若是人家恢復了記憶,或是家人尋上門來,可怎麼說?

  龍二琢磨了半天,問:「她們何時調的包?」

  「不知道。我派去夏國的探子還沒這麼快回消息,另外也有人幫我盯著念一,若是有什麼動靜會告訴我的。」龍三心裡對念一始終是有愧,提到他的時候覺得很不自在,他又道:「如果確認曉五來蕭國的時間,就能估個時間段出來。」

  「就算有時間範圍,那她們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一切?真的鳳寧又在哪裡?她們為何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要調包?我看那鳳家夫婦,也是當了這個是自家女兒的,難道他們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們搞的又是什麼把戲?」

  龍三不說話,這一切他都解答不了,但他知道,他心愛的人兒帶來的可是個大麻煩。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2 PM

  45、喜獲支持的龍三爺

  龍二想了想,說道:「鳳家說的什麼大仇,我查了。」

  「如何?」

  「當年鳳老爺子跟爺爺一起在朝中為官時,據說朝中就有傳言他私藏寶藏,通敵賣國,有謀反之心,他是因為這個才求去的。我打聽了一下,皇上原本是要治他的死罪,後來是爺爺以命相保,才准了他辭官。因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所以辭官的具體原因被壓了下來,只說因病告老還鄉。這麼多年,大家連傳言都不敢傳。」

  龍三奇了:「既是爺爺以命相保的,如此說來,該是爺爺對他們鳳家有恩才是,何來仇怨一說?」

  龍二喝了口茶,繼續道:「我找了幾個叔伯長輩打聽這背後的詳情,他們對此事頗有忌憚,這讓人奇怪。後來我拐了個彎終套了出來,原來私底下大家都認為鳳老爺子是被爺爺陷害的。」

  「什麼?這怎麼可能?」龍三自是不信:「爺爺與鳳老爺子的交情,誰人不知。小時候他還總給我們講他們倆怎麼一起跑出村子闖天下,怎麼一起討飯,怎麼學的武,怎麼打的土匪,怎麼從的軍……龍鳳功勳,傳唱天下。那可是生死交情,他們不是還給後輩定了娃娃親,爺爺還為鳳老爺子作保才讓他得以辭官不是?怎麼會是爺爺害的?」龍三有些激動,爺爺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他無法接受任何人對爺爺強加這樣背信棄義的罪名。

  龍二道:「所有的禍源,是那個所謂寶藏。」

  龍三靜下來,看了看龍二,兩人沉默片刻,龍三問:「寶藏?爺爺留給我們龍家的家傳之寶,那個我們從來沒打算找尋挖掘的寶藏?」

  龍二點點頭:「我打點了關係,找了宮裡的老公公問了。據說那個寶藏是鳳老爺子和爺爺一起找到的,兩人約好要共守,兩家分享。我聽得那人的言下之意,估計是覺是爺爺起了貪念,但又不好撕破臉來獨佔,正好皇上也聽得關於寶藏的隻言片語,拿此事來問,於是爺爺趁機污了鳳老爺子的罪名,就這樣將鳳家趕出了京城,從此獨佔寶藏。」

  「鳳老爺子死了,於是鳳家後人覺得是我們龍家害的,又覺得寶物該歸他們,所以才會花了這許多時間精力來對付我們?」龍三覺得這樣分析事情確實講得通。

  「嗯,我仔細看了那個地圖,有一塊地方確是空白,像是故意缺的。我用爺爺留下的印章試了,印出來的圖正好補了那地方的一半,我想,另一半應該是在鳳家的手裡。」龍二說著:「要求履行婚約,搶生意,奪寶藏,這一步步,看著確像是為了當年鳳老爺子做的。」

  龍三坐不住了,他站起來走了兩步:「那這事跟鳳兒又有何關係?」

  龍二道:「鳳寧生了寶兒這事,我派人去探了,是真的,鳳家沒撒謊。你的鳳兒卻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湖州那邊,從來不知有兩個鳳家千金,也沒人見過兩人一同出現。」

  龍三皺著眉頭,龍二又道:「原本這事不用這麼麻煩,你偏偏喜歡了,非要往自己身上攬。」

  龍三硬著聲音回了句:「我就是喜歡她。」

  龍二撇撇嘴,雖不樂意但還是道:「那就把她領回來吧。你跟人家是怎麼說的?孩子打算怎麼辦?」

  龍三低了頭,因為心虛所以聲音有些小了:「我什麼都沒跟她說,她以為自己就是鳳寧,寶兒自然就是她的孩子。」他坐下來,接著道:「孩子這事我早想好了,當初以為她還是鳳寧的時候,我就決定為了她接受這孩子,前陣子跟寶兒相處了一段,她實在是個很乖的娃娃,所以,我不介意當她的爹。」

  「那人家的親生爹娘要是找上門呢?」

  龍三不說話,龍二「哼」了一聲又道:「要是這假鳳寧恢復記憶了呢?」龍三咬咬牙,還是不做聲。

  龍二瞪他一眼,罵了句:「沒出息。」

  龍三抬頭道:「二哥,我想娶鳳兒,重新拜堂入籍。」

  「你以為這樣人家就跑不掉了?」龍二潑他冷水:「你連人家的來歷都沒摸清楚,怎麼入籍?要還是頂著鳳寧的身份,到時鳳家還不是一樣鬧?還有,這真鳳寧現在何處?是生是死?這些你沒弄明白,拜了堂又能怎樣?」

  龍三卻是下了決心:「無論鳳兒是什麼身份,鳳家一樣會鬧,真鳳寧的消息,與鳳兒的病一樣,根本沒個定數,萬一這輩子都找不到好不了,那我豈不是一輩子與鳳兒都得沒名沒份地過?反正無論如何,我的妻只會是她了,入籍的身份有何難的,拜了堂,籍譜官那很好辦,若是二哥為難,這事我自己處置便是。」

  「怎麼,你現下是跟我鬧脾氣了?」龍二臭著一張臉:「我這做哥哥的,哪時不是幫著自家兄弟。只是你如今被她迷昏了頭,是否都想清楚明白了?這可不是多個人進門多雙筷子吃飯多個人暖床的事,這方方面面的麻煩,還帶了個孩子,等你這熱乎勁一過,可是後悔也無用了。」

  「我想得再明白不過。」

  龍二盯著龍三看了半晌,皺著眉揮手:「得了,得了,你趕緊帶著你那鬧騰的媳婦接孩子去吧,先把她們接回家來,再怎麼著,還是家裡好,在外頭過個什麼勁。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哥也要回來,咱們一家人難得聚齊,你可不許在外頭自己過。要辦喜事要折騰的,回了家好商議。我把這邊處理完也趕回去。」

  龍三聽罷,心知龍二已是應允,不由得高興萬分。兩兄弟又再說了一陣話這才算罷。

  另一邊,鳳寧回到屋裡,第一件事就是找鏡子,這鏡子一照,立馬把她惹得一肚子氣。她脖子滿是紅紅紫紫的印記,甚至還有咬的牙印痕跡。鳳寧看完差點沒把鏡子給失手摔了。

  天老爺,她就頂著這麼個羞死人的脖子若無其事地從大街上走回來,進了門還跟別人打招呼寒暄,難怪大家看她的眼神有古怪,她還以為只是她一夜未歸,歸來時又拉著龍三同進同出的惹他們猜疑了。

  沒想到,鐵證如山啊鐵證如山,這根本用不著腦子去猜啊。

  鳳寧越想越羞,越想越氣,恨不得在地上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又一想,埋自己之前得先把龍三這個壞蛋埋了,全都怪他不好。她轉來轉去,恨不得龍三此刻就在跟前,她要好好揍他一頓。可她等了半天,等到倒在床上睡著了他也還沒出現。

  鳳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覺得有人親她的臉,這個地方很多江湖人在,她住著還是有些警覺性,意識還沒清醒,一巴掌就已經掄了過去。那人竟是反應極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鳳寧醒了一半,呼地坐起來,另一手已經握拳打了過來,那人輕笑一聲,就著那拳把鳳寧拉到了懷裡抱著。

  鳳寧這下是真醒了,也一下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她低低喚了聲:「龍三……」剛睡醒軟軟的嗓音似在撒嬌。

  龍三低頭又在她眉頭親了親:「媳婦啊,你睡個覺也不忘了打人。」

  「人家不知道是你嘛。」她揉揉眼睛,打個哈欠,猛地反應過來:「不對,是你才更要好好揍一頓。」她恨恨的給他胸膛一拳:「你怎麼把人脖子弄這樣了,太丟人了。」

  龍三哼哼著喊痛,裝出副可憐相道:「原本想著你惦記著寶兒,我備好了馬車要帶你回去的,現在你不歡喜我了,算了,不走了。」

  鳳寧一下來了精神:「可以走了?不用再等一天?」

  「嗯。」龍三替她捋捋頭髮:「我跟這幫兄弟朋友們道過謝了,也招呼好了,雲染香我也見了,後面的事二哥會替我辦,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家了。」

  鳳寧高興壞了,一下跳了下床:「快快,我梳個頭洗把臉,我們就出發,我都快想死寶兒了。」

  龍三微微笑著,替她理了理包袱,鳳寧一邊梳頭一邊還道:「有個哥哥就是好,凡事都有人能幫著,我也想有個哥哥了。」

  龍三手一僵,然後笑了笑回道:「我二哥不就是你二哥嗎?你這般說,我這做相公的該吃醋了。」

  鳳寧收拾妥當,披上件龍三帶來的兜帽披風,將脖子處擋住了,左瞧右瞧覺得滿意,蹦蹦跳跳的開了門往外走,一邊回頭說道:「你二哥是小氣鬼,你是大醋鬼……」話沒說完,眼角看到前頭杵了個人,差點沒一頭撞上去,她趕緊停了腳步,定晴一看,正是她嘴裡的小氣鬼。

  龍二黑著張臉瞪她,鳳寧也瞪回去,龍二訓道:「冒冒失失的。」鳳寧不服氣,把聲音含在嘴裡說:「小裡小氣的。」龍三在一旁趕緊適時截話,喚了聲:「二哥。」

  龍二還瞪著鳳寧,不依不饒地道:「老三,你家這個你得好好教教,別心裡想什麼都露出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得藏著,要有個分寸,得學會為人處事的應對才是。」

  他話沒說完,鳳寧就不高興了:「那你也沒藏著啊,你看,你不歡喜我,有什麼意見,該私下跟你家兄弟說去,這般當著我的面給難看,就叫會為人處事的嗎?你罵我冒冒失失這般大聲,我說你小裡小氣那還放低聲音了呢,我可比你有分寸。」

  龍二被她堵得差點沒噎著,他眼一瞇,道:「你還想做我龍家媳婦,就最好收斂些性子。」

  「我又不是跟你過日子,你管我什麼性子。」鳳寧惱了,明明是龍三巴著她,怎麼現在說得是她糾纏不清了。她是想做龍三的媳婦,可她不歡喜別人這般說她。

  「鳳兒。」龍三知她脾氣,趕緊摟著她的肩安撫:「二哥是擔心你脾氣太直,會不適應我們家與外頭的複雜關係,你是三夫人,自然要面對些應酬,太過率真坦白,反而容易受傷。」

  鳳寧開口反駁:「我嫁過來三年,哪有什麼複雜人際,虛偽應酬的,大家連龍三爺娶了妻都不知道,我……」她猛然想到,若是如此意思,那算是認了她是龍三夫人?

  她看向龍二,龍二板著臉道:「我與老三說了,過年必須得回家,把孩子也帶回來,我們龍家向來是過團圓年的。今年大哥大嫂也會回來,你忘了事,還沒見過他們。」

  鳳寧一下呆住了,回家過年?龍家是她的家嗎?他們現在願意認她是龍家人了?是能對外表明身份的龍家人?

  這一瞬間,鳳寧忽然有些想哭,自她醒來發現自己失憶後這麼長的時間,這是第一次,她有了受人肯定被人接納的感動。



  46、有妻有女的龍三爺

  鳳寧與龍三坐著馬車往富陽城趕,一路上鳳寧美滋滋的:「龍三,二伯認我是龍家人了,他還說可以把寶兒帶回去過年呢。」她已經不記得自己還拿喬說不做龍三娘子的事,也不記得她有多討厭龍二了。

  龍三摟著她,止不住的微笑,連聲應著:「是,是,你是我們龍家人。」

  鳳寧又道:「我不記得以前是怎麼過年的了,我帶寶兒出走的時候,壓根沒想到今後我還能有個家過年呢。」

  「你這會知道自己衝動犯錯了沒?」龍三逮著機會教育。

  鳳寧一瞪眼:「錯什麼了?」

  「你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事,還要帶個孩子出走。寶兒這麼小,吃喝拉撒皆不能自理,你又沒照顧過孩子,你這般作為,不是任性衝動是什麼?」

  鳳寧咬咬唇,心裡知道龍三說得對,可她還是不服氣:「可是他們要把我的孩子送走,把我的孩子送給別人,寶兒她娘都還沒死呢,怎麼能讓人這般欺負了去。我活著一天,定不能讓寶兒過那樣的日子。」

  「媳婦啊……」龍三心疼的撫她的發:「你自己還需要人照顧,你帶著寶兒,孤兒寡母的,多辛苦。你不知道當初我看到你們兩個在街頭賣藝,心裡有多難過。」

  鳳寧硬著聲音:「我寧可自己沒飯吃,也不會餓著我家寶兒的,可是別人不一樣,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他們把寶兒送給別人,就算付了錢銀,又有何用?」鳳寧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激動,她越說越大聲:「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成孤兒,做孤兒很苦的,吃不飽穿不暖不說,最難受的,是看人臉色,人人都看不起你,人人都能欺負你,我知道那是什麼日子……」

  她忽然停了下來,無數破碎凌亂的畫面在她的腦海翻騰,可卻沒一個能讓她看清楚,她一下暈得厲害,慘白著臉,嚇得捂著自己的頭。

  龍三一驚,將她摟著懷裡:「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鳳寧話都說不出來,把頭埋在龍三的懷裡,閉著眼緩了好一會。龍三急得不行,又問:「這是怎麼了?」

  鳳寧乾脆整個人歪倒,枕著他的腿睡下了,有氣無力的道:「剛才忽然腦子裡很亂,我好像要想起些什麼了,可是一下湧出來的東西太多,我一件也沒看清。」

  龍三身體一僵,鳳寧又往他懷裡拱了拱,道:「我這會沒事了,就是有些暈,我躺一會就好。」

  龍三臉色發白,鳳寧翻個身,轉眼看到他的神情,忙握著他的手道:「我真沒事了,就是剛才一下暈得厲害,現在好了,你別擔心。」

  「嗯。」龍三應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的大掌撫在鳳寧的臉旁,鳳寧看著他一臉擔憂,心裡甜甜的,用臉蹭蹭他的大掌:「龍三,你別擔心,我早就想通了,無論記不記得過去,其實人對將來都會擔憂的,與其對不知道的未來害怕惶恐,還不如多努力,把它變成憧憬嚮往。那句話不是說,只要以心相待,必會有所回報。你看,我之前對你好,現在是得了回報了吧。」

  她想想有些沾沾自喜,拍拍龍三的手背,那瞇著眼的得意笑容說不出的可愛,龍三低下頭親親她的臉頰,頭挨著她的頭低聲道:「鳳兒,那你一定要記住,我如今對你是再真心不過,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切不可怨我棄我。」

  鳳寧覺得耳朵有些癢,她皺皺鼻子嬌嗔:「那可不行,無論發生什麼這範圍太大了,我可不能保證。你得對我很好很好才行,不然我嫌棄你,寶兒也不歡喜你。」

  「這麼嚴厲?我好怕。」龍三小小聲抱怨,玩笑式的話把鳳寧逗得直笑。

  這回程路走得比鳳寧來時慢些,兩人行了三日終回到了富陽城的小院,寶兒聽到鳳寧的聲音,邁著小短腿就奔了出來:「娘娘,娘娘……」

  鳳寧一把將這小寶貝摟進懷裡:「寶兒,想不想娘?」

  寶兒小嘴一撇,差點哭了,只會一個勁的喚:「娘娘,娘娘……」

  鳳寧也學她的表情,一撇嘴,道:「好吧,我明白了。」一旁的龍三含笑不語,鳳寧對他顯擺道:「她的意思就是想我了。對吧,寶兒?」

  寶兒很配合的點著小腦袋,嘴裡還是大聲念叨:「娘娘,娘娘……」

  「哎喲,糟糕了。」鳳寧佯裝驚訝:「我才離開幾天,怎麼我家小笨娃不會說話了?」她搔搔寶兒的癢癢肉,寶兒抱著腦袋害羞的「咯咯」笑:「娘娘,娘娘……」鬧了好一陣,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寶兒想你了。」

  鳳寧高興的大聲啵了寶兒的臉蛋一下,寶兒抱著她的脖子不肯放,粘著撒嬌。龍三在一旁道:「我記得我走的時候,有個娃拉著我捨不得,現在我回來了,卻沒人搭理了。」

  寶兒甜甜的喚聲:「叔。」

  龍三把她從鳳寧的懷裡搶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臂上,說道:「寶兒zz乖。」寶兒認真的點頭,也說了一句:「寶兒乖。」

  龍三被她逗得樂了,寶兒又道:「叔,寶兒會比別的娃娃乖的。」龍三明白她的意思,這小小的人兒也不過是想多爭取些疼愛,他不覺地對她心疼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寶兒最乖。」他摸摸她的小臉,對上她期待的眼神,柔聲道:「寶兒,叔你做爹爹好不好?爹爹會很疼你很疼你,跟你娘一樣疼你。」

  寶兒睜大眼,驚喜的吸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鳳寧,鳳寧瞧見她這樣,竟然說不出反對的話來,龍三又道:「寶兒像別的娃娃一樣,有爹有娘,有很多人疼哦。」

  寶兒看了看鳳寧又轉頭看看龍三,然後開口喚:「娘娘……」轉向鳳寧又道:「爹爹……」

  龍三這下眉頭皺了:「鳳兒,以後提醒我,不能離開寶兒太久,這娃娃真是犯傻氣了。」寶兒睜大眼來回看看兩個大人,終於把話說利落了:「娘娘,爹爹說我可以喚他爹爹,我有爹爹了。」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笑開了。鳳寧摸摸寶兒的小腦袋:「這傻娃娃一激動就半截半截的說話。」

  寶兒很無辜:「寶兒想說,說不快。」她稚氣的解釋又把二人逗笑了。

  這天的晚飯,龍三帶著母女倆去飯館好好打了一頓牙祭,把兩人哄得甚是開心。寶兒一直轉著他轉,「爹爹」「爹爹」地喚個不停。席上,龍三和鳳寧還與寶兒說了,要一起回家過年去。

  寶兒對過年沒啥印象,龍三抱著她解釋道:「就是穿新衣裳,綁新頭繩,買很多寶兒喜歡的小玩意,還有許多平日裡吃不到的好吃的。」

  寶兒還沒來得及高興,鳳寧又趕緊把她拉過來好好教育,說重點:「過年最重要的,是管你二伯父要壓歲錢。」

  龍三一口茶差點沒嗆著,寶兒卻是聽得那個很重要的「錢」字,她拉出衣襟裡那枚掛在脖子上的銅錢問:「是這個錢錢嗎?」

  鳳寧想應「是」,想想不對,她家這傻娃娃只認得這不值錢的「錢」,這太便宜龍二了,她道:「不是這樣的錢,是那種銀色的小坨坨。」

  寶兒見碎銀的機會不多,對這個不是很有概念,她皺著小眉頭努力想像著銀色的小坨坨是什麼樣的。鳳寧一拍龍三胳膊,使喚他:「快掏塊碎銀出來讓寶兒認識一下。」

  龍三失笑:「鳳兒,別調皮。」

  鳳寧一瞪眼:「我家孩子不認得錢銀,這多耽誤終身啊。快點,好不容易有個過年的機會,寶兒得好好學習賺錢。」

  寶兒知道賺錢這事,總聽大人們說,又見過鳳寧賣藝的辛苦,所以趕緊跟著話頭道:「爹爹,寶兒要賺錢。」

  龍三無奈掏出錢袋子,摸了塊碎銀出來,擺在桌上對寶兒道:「寶兒乖娃,你年紀太小,用不著賺錢,不過識得銀子倒不是壞事,你認識便好,不用想賺錢的事。」

  鳳寧沒搭理他,拿著碎銀放到寶兒手上:「寶兒,你看,銀子就是長這樣的,銀色的小坨坨,到時過年討壓歲錢,你就問你二伯父要這個。」

  寶兒認真的看著,鳳寧想想又補充一句:「個頭越大越好,不一定是這麼小的。」寶兒似懂非懂,點點頭。

  鳳寧又有些不放心,問龍三:「銀元寶有沒有?」

  龍三忍著笑,問:「鳳兒,你說二哥會拿元寶當壓歲錢嗎?」

  「不會,但都教到這了,讓寶兒認識認識也好。」鳳寧打定主意一定得從摳門的龍二爺那斂些財過來。元寶不行就碎銀,碎銀不行就銅錢,不過如果堂堂龍二爺只給銅錢,她就要帶著寶兒一起鄙視他。

  龍三笑話她:「那你怎麼不教寶兒認認金元寶?」

  鳳寧眼睛一亮:「你身上帶著呢?」

  「當然沒有。」龍三真是拿這鬧騰鬼沒辦法,他掏啊掏,還真掏出個銀元寶來,鳳寧喜滋滋地拿了,對寶兒說:「寶兒啊,你看,這是銀元寶。」

  寶兒認真問:「這個好還是坨坨錢好?」

  「當然這個好。」鳳寧親親寶兒,道:「寶兒記住了嗎?等回去過年了,寶兒要討個銀元寶過大年。」

  寶兒點點頭,其實什麼是過大年她也沒概念,倒是記住了要討錢錢去。龍三看這兩母女,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他想著寶兒第一次與他說話,便是問:「給錢錢嗎?」若是這話被龍二聽了,怕是會被氣得頭頂冒煙了吧。

  龍三腦海裡浮現家裡熱鬧過年的場景,想像寶兒認真的對龍二說:「給元寶嗎?」他就快要憋不住笑意了。

  鳳寧在一旁與寶兒拍著小手掌數數,龍三看著,只覺得如今是再幸福不過了。雖然這幸福的到來他使了些手段,可他一點都不後悔,他只希望,這幸福不要有結束的一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年了,大年三十那天,龍三帶著鳳寧、寶兒將將趕到家,龍府上下一頓忙碌,給主人們換新衣,布年夜飯,龍三他們還沒能好好休息,拜祖宗的時辰就到了,他們換了衣,一起去祠樓那拜祖宗。

  鳳寧匆匆見過了龍大和他的妻兒,龍騰果然是久征沙場的將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他的兒子龍慶生六歲了,倒是十足繼承了爹爹的相貌脾氣,小小年紀便一副老成模樣,大嫂安若晨有些讓鳳寧驚訝,她看著極賢淑溫柔,說話細聲細氣,鳳寧想像不到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跟著龍大在外奔走,陣守邊關多年,是怎麼撐下來的。

  不過眼前這些不是鳳寧腦子裡能探究的事,她帶著寶兒跟在龍家男人們的後頭,心裡很是忐忑,她現在算是什麼身份,寶兒又是什麼身份,這樣的場合,會不會難堪?

  龍家很快給了她答案。龍家三兄弟拜完,輪到媳婦和孩子輩的,龍大和龍三各自點了香,龍大把香交到安若晨和龍慶生的手裡,龍三交給了鳳寧和寶兒。

  鳳寧有些慌張的接過了,寶兒也有樣學樣的把香拿在手裡,安若晨對鳳寧溫柔一笑,點點頭,先領著兒子跪在了龍家祖宗牌位前頭的墊子上。

  鳳寧低聲囑咐寶兒一會照著做,她自己也小心翼翼地看著安若晨的舉動。可當輪到她們們,龍三卻是跟著一起跪,鳳寧與寶兒拜完了祖宗,下人把寶兒接了過去,龍三拉著鳳寧再拜了一次。

  他說,時間太緊,來不及大辦儀式,趕在這拜祖宗的機會,家人為證,他龍三娶鳳兒為妻。鳳寧與他拜完,眼淚落了下來,她知道,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她如今真的是有個家了。

  她牽著龍三的手,想著縱使沒有了記憶,她也是能夠對未來憧憬嚮往的。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3 PM

  47、打造幸福的龍三夫婦

  鳳寧沒什麼概念年夜飯要怎麼吃,也不知道龍家的規矩有多少。也許是被龍三感動,也許是第一次見龍大,也有可能她帶著寶兒諸多顧忌,所以鳳寧非常安份,乖乖跟著著大家行動,沒敢造次。

  龍三抱著寶兒,拉著鳳寧的手跟著兩位兄長的後面走進主院,那裡已經擺好了一大桌酒菜,鳳寧看著,心中甚是歡喜。可龍大龍二並不停步,反而朝著堂屋裡走去。

  進了屋,龍大帶著妻子坐上了主位,龍二坐在側手位,龍三把寶兒放了下來,牽著她的手站在一旁。鳳寧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一旁的余嬤嬤卻給她遞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擺著兩杯茶。

  龍三對鳳寧道:「你我的喜事趁著這新年辦了,沒有大張羅,但該行的禮數不能少,過了今天,你便是龍家正經的三媳婦兒。這會子,是你該給哥哥嫂嫂敬茶的時候。」

  鳳寧接過托盤,心裡有些緊張,難怪龍三一路上分外緊張趕不上時候,難怪他們一進屋就得沐浴更衣,穿得紅紅火火,家裡頭也全是一派喜慶佈置,她原以為是因為過年,沒想到,卻也是她這下堂婦再進門的禮數。

  沒有賓客,沒有鳳家父母,可不知為何,鳳寧卻一點都沒覺得這般行禮不合適。她犯過錯,帶著孩子,還被休出了門,現在再回來,龍家還願意接納她,龍三對她更是再好也沒有了,寶兒與他相處也很愉快,成天到晚的「爹爹」,「爹爹」的喚。

  鳳寧低頭看看手上的托盤,轉頭便瞧見龍三對她鼓勵的一笑,他身邊的寶兒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爹爹對娘娘笑了,她也要笑一下。

  鳳寧再轉頭看看余嬤嬤,她沒什麼表情,想來對她仍是不喜,但主子家必是與她交代過,所以她倒是沒有露出什麼不善來。鳳寧忽地咧了個大大的笑容,對余嬤嬤大聲道:「謝謝嬤嬤。」

  余嬤嬤被她這聲話嚇了一跳,面上一愣,鳳寧又是笑,捧著托盤朝龍大夫婦走去。只要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她鳳寧不管從前如何,現在確是真心實意做個凡事無愧於心的女人,她若真誠相待,他人必會有所感應。

  鳳寧跪在丫環鋪的墊子上,把托盤舉高,朗聲道:「大伯、大嫂,請喝茶。」

  她聲音響亮,一臉坦蕩,豪爽地像是江湖結拜,哪有半點入門為婦的姿態,這讓眾人笑了出來。龍大夫婦喝了茶,給了禮物放在托盤上,寶兒看著,悄悄的扯了扯龍三的衣擺,龍三把她抱起來,她問:「爹爹,娘娘是討壓歲錢去了嗎?」

  「不是。」龍三溫柔的摸摸寶兒的小臉蛋:「娘娘是行禮去了。那是大伯父和大伯娘,寶兒要認人哦,見面要行禮打招呼。」

  寶兒聽了,很乖的點點頭,認真盯著龍大夫婦看,她要瞧仔細了,認真記下他們的長相。

  這時鳳寧又轉到龍二那處敬茶,龍二喝了茶,正將一個包裝精美的錦盒放到托盤上給鳳寧,龍三教育寶兒:「現在這個是二伯父,寶兒也要記得哦。」

  這次寶兒來精神了,她興奮的問:「是那個有帽子錢錢的二伯父嗎?寶兒得問他要壓歲錢的二伯父?」

  寶兒一高興,管不住自己的音量,這話說得頗大聲,龍二離他們近,聽得一清二楚。他眼角一抽,遞禮物的手差點沒給收回來。這老三夫婦都怎麼教導孩子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琢磨著管他要壓歲錢?

  龍二望了一眼寶兒和龍三,寶兒見他看過來,害羞的往龍三懷裡躲,可她還不忘要確認一下,附在龍三耳邊問:「爹爹,是那個二伯父嗎?」

  龍三失笑,撫她的小腦袋:「是的,是二伯父。」

  寶兒聽罷,認真的記著,就連禮畢,大傢伙往主院飯桌上轉移了,她還一直瞅著龍二。龍二渾身不自在,被個小娃娃盯得寒毛直豎。

  鳳寧也發現了寶兒的舉動,龍二的彆扭勁她也看在眼裡,於是心裡頭那個樂啊,抱著寶兒使勁親了親:「寶兒真棒。」

  寶兒被娘誇了,又高興又害羞,把頭埋在鳳寧懷裡「咯咯」地笑,龍二白了這母女倆一眼,鳳寧給他瞪回去。

  一大家子吃飯就是熱鬧,龍家的團圓飯連余嬤嬤和鐵總管都是與主子家同桌坐,一群人開開心心的喝酒吃菜,相敘這一年多在外見聞,別後情景,話說得最多的居然是安若晨這個大夫人。

  鳳寧一想,也對,龍將軍不愛說話,離家時間最長的就是他們兩口子,可不得有個人來交代交代,說說情況問問話什麼的。別看安若晨柔柔弱弱的模樣,倒還真是挺能撐得起場面,說話條理分明,不急不緩,風趣得讓人很舒服,鳳寧有點自愧不如了。

  一頓飯吃得差不多,安若晨拉著鳳寧聊娃娃經,龍慶生跳下桌子,老實不客氣地跑到龍二面前一伸手,喚道:「二叔,新年到了。」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龍二笑著搖搖頭,轉身囑咐身後的僕役,很快對方拿來個托盤,上面放著個紅布包著的長條形狀的東西來。龍二拿起紅布包,曲指敲敲龍慶生的頭,把東西遞到他手上:「小鬼頭,就惦記著這個。」

  龍慶生嘻嘻一笑,接過來把紅布包拆了,一把匕首露了出來。那匕首極精緻,劍鞘和把手全是青色的片狀寶石裝飾,龍慶生一臉興奮,大聲叫著:「果然是青麟劍,謝謝二叔。」

  鳳寧看著此景,暗暗咋舌,這匕首一看就價值連城,新年送這個,真是大手筆,她暗自懊惱自己果然是沒見過世面,小家子氣了,教了寶兒半天要元寶,真是連那匕首的零頭都比不上。

  早知道,早知道……鳳寧一時無語凝噎,她也不知道能讓寶兒要什麼好了。這邊廂龍三送了龍慶生一套金甲衣,鳳寧撫額實不忍看,真的是超值錢的護身寶衣,有錢買不到,買到也得很有錢,反正她看著龍三送出去,她那個心疼啊。

  寶兒不知道爹爹和二伯父送給哥哥的是什麼好東西,她也沒興趣,她滿腦子想著哥哥都出手了,她是不是也該上了?

  她費勁的跳下椅子,跑到龍三身邊,一邊盯著龍二一邊問:「爹爹,我可以去問二伯父要了嗎?」

  此時沒人說話,寶兒的聲音讓幾個仕從都聽到了,何況她盯著龍二的那眼神委實可以用虎視眈眈來形容,龍二想忽略都不行。於是沒等龍三回話,他就沖寶兒一招手:「來,來……」

  寶兒看了龍三一眼,又看看鳳寧,眼見爹爹娘娘都點了頭,她咬咬唇,紅著小臉怯生生的靠近龍二,小小聲喚著:「二伯父……」

  龍二問道:「你找二伯父有事?」

  寶兒非常緊張,點點頭又道:「二伯父……」

  龍二挑著眉等著,結果小人兒念完「二伯父」又沒音了,他抿抿嘴,又問:「何事?」

  寶兒睜著大眼,軟著娃娃音答:「二伯父……」

  龍二臉都要黑了,這娃娃是來耍他還是怎的?安若晨捂著嘴笑,對暗自著急的鳳寧道:「寶兒真是可愛。」

  龍三好心,替龍二解圍,抱過寶兒,撫撫她小腦袋:「寶兒莫緊張,慢慢說,二伯不著急的。」龍二撇嘴,他是不著急,他著不起這個急。

  寶兒被龍三安撫了,總算把後面的話說了:「寶兒想要帽子錢錢過大年。」

  「帽子錢錢?」龍二額角一抽:「什麼是帽子錢錢,裝一帽子這麼多的錢嗎?」

  幾個大人在一旁看熱鬧,寶兒皺起小眉頭認真想,答道:「要不,就是小山錢錢。」

  龍二傻眼了:「像小山那麼多的錢?」

  寶兒求助的看向龍三,龍三隻好代女出征:「寶兒是說元寶,她記得那個形狀。」寶兒趕緊點頭,總算想起來元寶這個詞了。不過,她還得再問問:「爹爹,像小山那麼多的錢好還是元寶好?」

  這小小年紀就算計錢了?龍二粗聲粗氣地嚷:「寶兒,你過來。」

  寶兒往龍三懷裡一縮,龍三撫撫她頭:「寶兒莫怕,二伯父喚你,你過去便是。」

  寶兒聽話的站了過去,龍二問:「你叫什麼名字?」

  寶兒乖乖的答:「龍寶兒。」

  龍二點點頭:「既是姓龍,那便是我龍家人了,你喚得我一聲二伯父,我也不虧待你。」他從僕人那也拿了個紅布小包,遞給寶兒:「這是二伯父給你的。」

  龍三可是提前交代好了不能讓鳳寧母女難看,過年得封大禮,龍二嘴上說著硬話,但還是照辦了。

  寶兒接了紅布小包,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裡頭還有個小盒子。寶兒手一鬆,紅布掉到地上,她又打開小盒子,裡面是顆晶瑩耀眼的藍寶石,寶兒把寶石拿在手裡,盒子又給掉地上去了,她小臉皺巴,很失望。

  一旁的丫環趕緊過來把紅布和盒子收拾起來,龍二精神緊張的盯著寶兒,生怕她也把寶石隨手丟了,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好寶貝。要不是看他那個三弟的面上,他才捨不得給這麼好的東西。

  寶兒沒丟寶石,但她仰著小臉看著龍二,可憐兮兮地說:「二伯父,給個元寶行嗎?」

  龍二臉都綠了,這寶石還不抵她一個破元寶?龍大在一旁都忍不住樂了,龍慶生左瞧瞧右看看,對寶兒說:「我瞧著這玩意也不錯,比元寶強。」龍二心裡把這兩個小破孩兒訓上百遍,太不識貨了,啥叫這玩意?

  「哥哥……」寶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元寶對她的重要性,心裡甚是難過。龍慶生看這嫩娃娃傷心,便對龍二道:「二叔,拿個元寶來嘛。」

  龍二抿抿嘴,裝聽不見,堅決不願幹這等丟臉的事,給了寶石人看不上,反而管他要元寶,說出去他這龍二爺的臉往哪擱?

  鳳寧實在看不下去了,招手把寶兒喚回來。寶兒小臉堆滿傷心,撲到鳳寧懷裡:「娘娘,寶兒沒用,寶兒要不到元寶。」

  龍大默不作聲的從懷裡掏了個元寶出來遞給安若晨,安若晨柔聲對寶兒道:「寶兒,大伯娘給你元寶。」

  寶兒搖搖頭,小聲但堅定的說:「寶兒只要二伯父的。」

  龍大龍二同時眼角一抽,一個是被嫌棄,一個是被盯上,全都不好受。

  安若晨哈哈笑,招手讓僕人把他家的禮物端過來,也是個紅布包著小錦盒,她親手一樣樣打開,拿出一塊透綠水潤的玉觀音吊墜,問寶兒:「好不好看?」

  寶兒點點頭,安若晨溫柔一笑,給寶兒掛在脖子上,替她打好結:「這是伯娘到廟裡開過光的,帶著福氣,寶兒戴著,以後歲歲平安,健健康康的。」

  寶兒寶貝的摸摸那玉墜子,奶聲奶氣的道:「謝謝大伯娘。」安若晨笑了,親親寶兒,龍慶生又評價:「嗯,這個挺漂亮。」

  龍二氣得臉都快歪了,心裡那個後悔,他做什麼失心瘋的給個這麼值錢貴重的,結果討不得好,除了被嫌棄,連個謝也沒撈著。

  鳳寧看著他的表情,心裡覺得甚是過癮,元寶不重要,太不重要了,最要緊就是要看到龍二這個受傷的表情,那可是千金難買啊,鳳寧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龍三知她的調皮勁頭又起來了,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暗示她收斂。

  可鳳寧著實是控制不住,她太開心了,龍二爺的這般表情,太讓人歡喜了。龍二黑著臉,警告地清咳幾聲,沒人理他,連安若晨和寶兒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是鳳寧到現在為止唯一一次有印象的年夜飯,也是最開心的一次。不過到了夜裡頭散了席,她的苦惱來了,為什麼她的房間變成了龍三的房?

  「你是我媳婦,不住我的房住哪裡?」

  「以前住哪裡,我還想住哪裡。」沒回龍家之前,有寶兒做擋箭牌,龍三除了小吻小摸,一直還算安份,這回了龍家,寶兒一下就被丫環奶娘給抱走了,那龍三會不會又對她這樣那樣?鳳寧心裡大羞,不敢跟他睡一屋。

  龍三清清嗓子,看著鳳寧的表情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只柔聲道:「你重新過了門,是我正兒八經的娘子,之前又收了龍家媳婦禮了,你自己也是認的。我給大哥二哥說盡了好話才有今天,你若不與我同房,我今後如何在家裡立足?哥哥嫂嫂豈不是看我的大笑話?」

  鳳寧被說得啞口無言,理虧得很,這會搬寶兒出來也不合適,她玩累了睡著了,被丫環抱到偏屋休息去了,鳳寧沒了辦法,按捺著「呯呯」亂跳的心低了頭。

  龍三拉著她的手,引她進了屋:「我們是夫妻,合該住一起的,你也總得習慣習慣。」

  鳳寧囁嚅著:「那……那……」

  龍三沒給她機會再猶豫,他低頭用唇堵著她的嘴,堵住她結結巴巴的掙扎。屋子裡的空氣很快便熱了起來,鳳寧的外衫被扒掉,龍三的亦然,唇舌纏濡,神志快要融化。鳳寧只覺得自己軟乎乎輕飄飄,被龍三的氣息包圍著,快要把她拉沉到一個滿是甜膩的世界裡。

  兩個人滾到了床上,龍三有些急切,撕開了鳳寧的中衣,大掌握住她胸前的柔軟,鳳寧軟軟嬌吟,配合的仰高了脖子,讓他的吻印在上面。龍三撥開她肩頭的衣衫,吮出一個紅印子。

  兩個人正漸入佳境,待更進一步,忽得聽到一陣孩童的啼哭,鳳寧與龍三同時一震,待反應過來,一個無奈,一個慌亂。

  龍三一臉的挫敗正待說話,已被緊張的鳳寧一把推開。娃娃的哭音越發明顯了,寶兒的聲音傳來進來:「娘娘,娘娘……」一個丫環的哄聲隱隱可聞,可寶兒哭得厲害,聲音壓也壓不住。

  鳳寧心虛的一把拉過被子掩著自己沒有什麼衣物遮擋的身體,然後用腳踹了踹龍三。龍三「嗯?」了一聲,沒動,鳳寧又踹了一腳,道:「寶兒哭了,你去看看。」

  龍三無奈起身下床,披了件外袍開了門,門外寶兒一見他,在丫環懷裡哭得一臉淚漣漣的伸手就要龍三抱,嘴裡還喊著:「娘娘,娘娘……」

  那丫環一臉慌張:「三爺,寶小姐醒了找不到夫人就哭,奴婢沒辦法想抱她哄哄,誰知越哭越厲害……」

  「好了,好了。」龍三打斷她的話,把寶兒抱了過來,寶兒委屈的抱著龍三的脖子哭得更響了:「娘娘,娘娘……」

  龍三遣退了丫環,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人兒抱進屋,哄著:「娘娘在呢,娘娘沒丟,寶兒有娘娘有爹爹,別哭了……」

  他把寶兒放進鳳寧懷裡,寶兒一下便緊緊抱住,再不肯鬆手,嘴裡沒完沒了的喊:「娘娘……」

  鳳寧心疼得不行,給寶兒抹了淚,親親小臉:「寶兒乖,寶兒不哭,娘陪你睡,娘在呢。」寶兒拚命點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卻很快抱著鳳寧的胳膊睡著了。

  龍三恨得牙癢癢的,伸手去輕掐寶兒的小臉蛋,被鳳寧凶狠的拍掉了,龍三一把拉過她,在她唇上輕咬一口,道:「我也陪寶兒睡。」

  一家三口真的擠在一張床上睡去,鳳寧抱著寶兒,手被龍三握著,這夜裡睡得香甜。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她迷迷糊糊的被驚醒了,回過神來,發現弄醒她的是龍三。

  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沒了衣裳,龍三吻著她,抵著她的身體磨蹭,鳳寧又是火熱又是酥綿濕軟,可心裡卻惦記著寶兒,她勉強推拒著:「不行,寶兒還在呢……」話沒說完,卻發現床上哪有寶兒的影子?

  龍三低沉著嗓音笑,鳳寧還是不願從,又問:「寶兒呢?她在哪?她好不好?」

  龍三抱著她溫柔哄誘,答道:「你放心吧,寶兒很好,可你相公我很不好。」他說著,腰下一挺將自己與她結合在一起,鳳寧輕輕「啊」了一聲,隨即被龍三吻住。鳳寧緊緊攀著他的肩,腿被架在他的肩膊上,很快被他拖進魂消神迷的漩渦裡。

  熱辣的交纏之中,鳳寧回想著這段日子,覺得自己真是再幸福沒有了,可她沒想到,平靜與安穩原來只是假象,人太幸福就容易忘記險惡,她忘了還有自己父母的問題沒解決,忘了那個騙她說她不是龍夫人的男人想殺她,忘了那個說她多管閒事的方臉大漢的迷團還沒有解,忘了寶兒的生父問題,忘了所有的不愉快……

  可該發生的事情總是會發生,在鳳寧在龍家過了三個多月的好日子後,鳳家夫婦又找上門來了。



  48、欲理還亂的龍三夫婦

  鳳家夫婦到的那天,是三月二十六,再過兩日便是寶兒三歲的生辰。

  鳳寧張羅著要給寶貝女兒過生日,可寶兒念念不忘還沒從二伯父手裡拿到元寶,她悄悄問龍三:「爹爹,你說過生日能要禮物,那是不是跟過年一般,可以跟二伯父要元寶?」

  龍三親親寶兒,想起龍二這幾個月看到寶兒便繞道走的模樣便好笑,誰讓寶兒那哀怨加著虎視眈眈的眼神太嚇人,繞是在外頭名聲顯赫的龍二爺也架不住。龍三柔聲應著寶兒:「生日可以要禮物,爹爹替寶兒討去,好不好?」

  寶兒咬咬唇,小小聲道:「哥哥也說幫寶兒討,可是寶兒不要。寶兒答應過娘娘的,寶兒想自己討。」

  龍三無語了,心疼的抱著寶兒,這娃娃又害羞又固執,偏偏龍二也是個面子大過天的主,堅決不肯掏元寶,說丟不起這人。龍三想著,定要想個辦法讓龍二從了,讓女兒開心開心。

  鳳寧自然也是知道女兒的心思,這娃娃有時很好哄,有時卻又特別有主意,鳳寧是沒想到龍二能這麼大方給顆寶石,可討元寶這事寶兒是印在了心裡,但龍二死活不願給,於是鳳寧琢磨半天,終於有了行動。

  她抱著寶兒,悄悄潛進了龍二的院子,龍二沒在,鳳寧囑咐了寶兒噤聲,抱著她左躲右閃避開了院中的僕役守衛,最後潛進了龍二的書房。

  進了屋,寶兒實在忍不住了,悄聲道:「娘娘也會飛,好厲害。」

  「那當然。」鳳寧親她一記,得意洋洋。

  「那是娘娘厲害還是爹爹厲害?」

  「當然是娘厲害?」

  「為什麼?」寶兒好奇得不行。

  「因為我是娘啊,娘總是要比爹厲害的。」鳳寧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寶兒受教了,用力點頭。

  鳳寧把她放在地上,伸手去開龍二的櫃子,她仗著寶兒個子矮看不到,把一塊元寶和一封信放到櫃子裡,然後佯裝翻了翻,說道:「哎呀,寶兒,快來看。」

  寶兒仰著小腦袋著急:「娘娘,我看不到。」

  鳳寧把她抱起來,指著那元寶和信道:「寶兒,二伯父給你留了個元寶和信。」

  寶兒驚喜的咧開嘴笑了,娃娃音調揚得高高的:「元寶?」

  「對的,你看,這可不是元寶嗎?」鳳寧哄著寶兒:「我們看看二伯父留給你的信上說什麼,好不好?」

  寶兒點點頭,鳳寧裝模作樣的讓寶兒把信拆了,展開,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小聲念給寶兒聽:「寶兒乖娃……」這個稱呼讓寶兒害羞的笑了,把頭埋進鳳寧的肩窩,鳳寧撫撫她的小腦袋繼續念:「二伯父將元寶放在屋子裡,若寶兒聰明,定能自己找到。若是找到,元寶歸你,此事隱秘,切勿張揚。

  寶兒眨巴著眼睛,信裡的內容她聽得一頭霧水,問鳳寧:「娘娘,二伯父說的是什麼意思?」

  鳳寧道:「二伯父是說,他把元寶藏在這了,想送給寶兒,寶兒找到後,這元寶就歸寶兒了。不過這個事是秘密,讓寶兒別跟別人說。」

  「為什麼是秘密?」寶兒對這事很不明白。

  鳳寧愣了愣,想半天答:「因為二伯父害羞。」

  寶兒皺起小眉頭認真想了想,點點頭應:「原來二伯父會害羞。」

  「對,對,就是二伯父會害羞,所以一直不好意思當面給寶兒,要藏起來讓寶兒自己找。不過他告訴了娘,所以娘帶寶兒來看。」

  寶兒盯著那個元寶,問:「那現在這個元寶二伯父算是給了寶兒了嗎?」

  「當然了。」鳳寧對寶兒笑,對她說:「你快拿上。」

  寶兒伸出胖乎乎的小嫩手,把元寶拿起遞給鳳寧:「娘娘,寶兒終於討來了,給娘娘。」

  鳳寧哈哈笑,使勁親了親寶兒的小臉蛋:「娘謝謝你。那我們現在再悄悄的離開,寶兒別忘了二伯父會害羞,這事不能告訴他哦。」

  寶兒點頭答應了,鳳寧便又帶著她悄悄地退出了龍二的院子。可一回到自家院落,就見丫環火急火燎的迎了上來:「夫人,鳳老爺和鳳夫人來了,眼下在主廳候著呢,三爺遣了人到處找你……」

  鳳寧一聽,心裡的興奮勁不知怎的消了大半,她竟是把這娘家全給忘了,如今他們來,不知是不是又該鬧了。

  鳳寧抱著寶兒去了主廳,龍家三兄弟與鳳家夫婦各坐了一邊,氣氛有些緊張。鳳寧立在門口,忽然感覺尷尬,寶兒小小聲道:「娘娘,是外公外婆。」

  鳳寧定了定神,看了一眼龍三,他坐在那,並沒有起身接她,只給了她一個眼神。鳳寧抱著寶兒進去,對鳳家夫婦行了禮:「爹,娘。」寶兒乖巧的跟著鳳寧也喚:「外公,外婆。」

  鳳卓君看到寶兒和鳳寧顯得很高興,他連聲應了,起身把寶兒接了過去,抱在自己膝上坐下了,問:「寶兒長高了呢,想不想外公?」

  寶兒答著:「想。」這讓鳳卓君笑開了顏。他接著又問:「寶兒跟娘到哪裡玩去了?」

  「去二伯父院裡了。」寶兒此言一出,一屋子人臉色都很難看。喬俐狠狠瞪了鳳寧一眼,鳳卓君則一臉尷尬,小心瞄了瞄龍家兄弟。

  龍三招了招手,喚道:「寶兒,到爹爹這來。」

  寶兒聽話的邁著小短腿過去了,偎進龍三懷裡小小聲報喜:「爹爹,寶兒拿到元寶了。二伯父害羞不給寶兒,放在屋裡等寶兒自己去拿呢,還給寶兒留信了。」

  寶兒聲音雖小,龍二卻還是聽到了,他一下被嗆著,狂咳了好幾聲。他害羞?他放了元寶等寶兒去拿?還留了信?他狠狠瞪向鳳寧,鳳寧眼神飄向另一邊,完全看不到他。

  龍三有些想笑,他這媳婦真是行動派,他還在想辦法,她卻已經把事情辦完了,可惜寶兒這個小傻蛋露了餡。寶兒還悄聲跟他道:「爹爹,這事我不能跟二伯父說,只跟你說。」

  龍二忽地探頭過來,沖寶兒清清楚楚地說:「寶兒,我聽見了。」

  寶兒小身子一震,緊張地發了好一會呆,小嘴張了又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也沒鬧明白明明只告訴了外公和爹爹,怎麼二伯父又說他知道了?她想了又想,小臉一皺,差點哭了。

  鳳寧過來把寶兒抱進懷裡哄著,又狠狠剮了龍二一眼,龍二揚揚眉,若無其事的坐正了。一旁的喬俐冷眼旁觀這許久,忽地道:「鳳鳳,這次爹娘趕過來,一是想趕著給寶兒過個生辰,二來嘛,你打擾龍家很久了,既是下堂之婦,還是不要叨擾人家太久,娘來接你們回家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是一愣,喬俐面無表情的坐著,似在等著龍家人接招。可鳳寧卻是率先有了行動,她走到門口,招手喚來個丫環,把寶兒交給她:「帶寶小姐玩會去。」又對寶兒道:「爹娘和外公外婆有事談,寶兒乖,跟姐姐去玩一會。」寶兒不想走,可被鳳寧嚴肅的表情唬住了,於是乖乖地跟著丫環姐姐離開。

  鳳寧轉回頭來,直截了當地問喬俐:「娘,當初你百般用心,想讓我能做龍家婦,如今龍家接納我了,你又說這樣的話,是意欲何為?」

  喬俐臉一板:「你這話可以問問龍家人,當初百般不願給你半點好臉色,如今你拖著個女兒,他們卻是費盡周折接你回來,又是意欲何為?」

  龍三皺眉,龍二一笑,二人正待說話,鳳寧卻衝他們一擺手:「相公,你的真心我若不信,定不會與你回來,所以你的話由我來說。二伯,你笑得這般假,想來沒好話,所以不說也罷。」

  龍二龍三同時一揚眉毛,相似的臉表情出奇的一致。龍大在一旁默不作聲,伸手端了茶碗喝了口茶,但身為武將的那種威嚴氣勢已然瀰漫開來,鳳寧咽嚥口水,覺得龍大頗有幾分你們隨便談,談不攏老子一刀狠劈來解決的意思。她定定神,轉向喬俐道:「娘,莫說別人,你且明白說說打算,我們龍鳳兩家既是有這許多淵源,我與龍三又經歷數年波折才有今天,大家何不把話攤開了說,以誠相待,方有可能解決。」

  喬俐一拍身旁案幾,怒道:「你這是胳膊往外拐嗎?莫忘了誰才是你的生身父母長輩。」

  鳳寧用胳膊比劃了兩下,答道:「娘此話就差矣,你看,胳膊本來就是可靈活行動,那不能內外皆拐的胳膊是廢的。娘若是覺得有些話不好說,或許可以與女兒私下聊聊?我們商議商議?」

  「哼,你當你拐了個男人便是有靠山了?傻丫頭,你帶著個不知是誰的種的孩子,是男人都不會再接受你,他們定是居心叵測。講感情講真心那都是假的,只有娘爹才會為你好。」「既是如此,爹娘為何在龍三找我的時候不來阻止,為何在我回到龍家後不來找我,這麼長的時間,你們口中居心叵測的龍家人能夠殺我千百遍,能夠挾持寶兒逼我做任何我不樂意做的事,你們如今再來,可不得是見得我們母女的屍骨,或是面目全非的慘狀。這般才來說會為我好,能改變什麼?」鳳卓君一聽這個急了:「鳳鳳,他們當真是對你不好嗎?」

  「爹,其實你們心裡是能猜到他們對我好的,正因為如此,你們才會這樣以退為進,說是要帶我走,等著龍家著急上火,然後再好談條件,是也不是?」

  「鳳鳳……」鳳卓君欲言又止,喬俐在一旁暴跳如雷:「鳳寧,這龍家給你灌的什麼迷湯,你居然膽敢這般編排父母的不是。我們白生你白養你了!」

  「娘,正是因為你們是我父母,我才會希望你們能與龍家化解仇怨,如若換了別家,我才不會這樣費口舌。」換了外人,她看這般嘰嘰歪歪的繞腸子拐著彎斗的,早一腳踢出門去。鳳寧心裡頭甚煩,她實在理解不了把話藏在腸子裡有什麼用?

  喬俐冷笑:「你也知道你費口舌,可你淨是幫龍家說話。」

  「我是為了爹娘說話。」鳳寧道:「我雖沒了記性,可我不是傻子。這世上沒有真傻子,人人心裡都揣著明白,只是大家在意的事不同,這明白也就分了地方。其實你們與龍家人一樣,都知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大家裝模做樣能熬到今天,擺明了就是一路人。既是同道中人,更該容易談開才好。」

  鳳寧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龍三,又轉回來對著鳳卓君與喬俐道:「我是龍家婦,也是鳳家女,這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既是這身份,今日便說個大實話,我看著你們虛偽應對就累得慌,你們平白浪費了這些年,連話都沒講明白,暗裡查來查去,鬥來鬥去,明明不歡喜,偏偏還要嫁女娶媳做親家,以為對方是傻子,其實自己才傻。」

  鳳寧一席話,把兩家人全罵了進去,大家一時愣在那,竟不知如何反駁,一屋子裡撞壞腦子的只有一人,這人卻罵別人都是傻子,可這些別人們認真一想,其實還真是挺傻氣。

  鳳寧左看看右看看,又道:「你們看,我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多痛快。」

  一向少言的鳳卓君忽然道:「真心以待這事,是要分人的。鳳鳳,你說的話沒錯,可也有錯,許多事不是這麼簡單。」

  「既是不簡單了,大家又何苦把它弄得更複雜呢?爹,都說快意恩仇,有仇有怨就說出來,我是你女兒,定不會看著龍家人欺負你們。」

  鳳卓君還在猶豫,喬俐卻終是忍不住對鳳寧道:「龍家當年害死我公公,就是你的爺爺,他們將我們鳳家趕到窮鄉僻壤,欲不露聲色的趕盡殺絕。我與你爹受盡苦難才將鳳家支撐下來,龍家不但惡毒還虛偽至極,對當年之事隻字不擔,只裝做不知。」

  龍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想著果然是為這事。龍大開口問:「你說龍家害了鳳家,有何證據?」

  「你們那張家傳寶物地圖,便是證據。」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4 PM

  49、待查真相的龍三夫婦

  「那地圖如何是證據?」這是龍大自見到鳳家夫婦後說的第一句話。

  喬俐與鳳卓君對視一眼,鳳卓君道:「當年我爹與你們祖父一起闖蕩天下,投奔軍營,為國建下汗馬功勳,這想必你們都是知曉的。他們不但一起經歷生死,還共同發現了一件驚天寶藏,他們一起將寶藏埋藏起來,約定這是二人的秘密,並繪製成地圖,且將地圖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分刻在兩個印章內,一人持一枚。」

  龍家三兄弟均不露聲色,但心裡頭都反應過來,京城裡老人們的神秘傳言,怕是鳳家也如是想。果然鳳卓君接下來道:「這寶物原本該是兩個兄弟共有,可惜其中一人心生貪念,設下毒計誣陷另一人。」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似在壓制怒氣,然後又道:「自那件事,我爹撿回一條命,帶著我娘和我狼狽的逃到了鄉下,什麼都沒能帶。我們的日子過得奇苦,我爹這麼一條錚錚漢子,生生被悲痛冤屈熬沒了命。可無論我與我娘怎麼問他,他都不願說發生了什麼事。」

  鳳寧忍不住問:「爺爺既是沒說事情緣由,爹又為何肯定他是被龍家害死的?」

  鳳卓君道:「我當時確是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我爹臨終前把我喚到床前,與我說莫要在心裡有仇恨。可我們鳳家莫名沒落至此,爹爹又為此喪命,我如何能不恨?於是我再次認真的問他,這一切都是為什麼?我永遠都記得,他最後奄奄一息撐著一口氣把印章交給我,告訴我:一切都是為了那件稀世珍寶,答案就在那裡。」

  屋子裡靜悄悄的,鳳寧有些明白了:「所以爹娘才會讓我嫁到龍家來,希望能探聽此事真相?或者找到那寶物的地圖,查出事實?」

  喬俐點點頭:「我們鳳家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含冤,我公公婆婆不能這樣到死都背負罪名。我與你爹那幾年暗中探訪,百般推敲,終是明白過來,這都是有人見財忘義,一切皆是個貪字惹的禍端,我們試探了一下龍家,果然他們聽得鳳家人就異常警惕……」

  龍二聽到這板著聲音應道:「鳳夫人此話差矣,我們龍家那幾年可沒少遭人算計,每個人都端著善良捧著慈祥暗地裡給刀子,只是我們龍家三兄弟有點好運氣,熬了過來,鳳夫人這會子說我們異常警惕,怎地不說你們自己一上來就不懷好意,被我們察覺了。」

  「不懷好意?」喬俐冷冷一笑:「我們鳳家吃了多少苦,遭到多少罪才能走到今天,我們可沒有你們龍家三兄弟的好運氣。」

  鳳寧雙臂抱胸,皺著眉頭很不耐煩:「現在是要比一比誰家更可憐嗎?更可憐的那家人就是對的,是嗎?接下來是不是要談到誰被逼婚誰被強娶,誰受冷落誰受委屈?大家能不能回到正題上?我看你們個個都挺精神的,裝可憐會不會太沒勁了點?」

  鳳寧這話說得,讓龍二與喬俐齊齊瞪了她一眼。鳳寧似沒看見,對鳳卓君道:「爹,你們判定龍家可疑,於是派了我來,可我不中用,最後什麼也沒查到。那現在你們來此,是何打算?」

  鳳卓君看了喬俐一眼,張了張嘴,沒說話。鳳寧見狀,便明白這家裡其實做主掌事的是喬俐,於是她轉向喬俐道:「娘,事已至此,不如說說打算,我們一起商議商議,想辦法解決了。」

  「商議?」喬俐道:「你倒是問問他們龍家願不願意商議?現在很簡單,我們也把話挑明了,只要龍家把地圖和印章交出來,我們取得寶物,這事才有了結的可能,最起碼要讓我們明白,我們鳳家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被人所害。」

  她這話一出,龍二冷哼:「想得美。」龍大也哼:「有本事自己拿。」龍三歎氣道:「鳳夫人,你既知道那是我們龍家家傳寶物,提這樣的要求,難道不覺得過份?」

  喬俐不理會他們,只對鳳寧道:「瞧瞧,他們龍家人真是好商議。」

  鳳寧皺著眉忍耐著心中的煩躁,她沒答話,龍二這時卻是淺淺一笑,說道:「鳳夫人,我們龍家確是好商議的,不如這樣吧,你們把你們手上的印章交出來,我們龍家吃點虧,出人出錢出力去尋這寶物,待查出事實真相了,再轉告你們。你們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安安穩穩的坐著等我們的消息便好,如何?」

  「不如何。」喬俐道:「龍二爺倒是會打算盤,東西給了你,我們便是一點籌碼都沒有了,待你們尋了寶物,毀了證據,我們到何處申冤去?」

  龍二冷笑:「鳳夫人心思真是多,你顧慮這個顧慮那個,別人家到你這全是打著壞心眼。按你說的,我是不是也能測想你們並非什麼要報仇找真相,而是根本為了奪財而來。至於我們嘛,你也不想想,我們若是對這所謂寶藏有興趣,又怎會等到今天都沒動手去尋過?這是爺爺留給我們龍家後人的寶物,他說那是他此生最珍貴的東西……」

  「我爹也說過,那是他此生最珍貴的東西。」鳳卓君激動插話,他心中大恨,老父心中的最珍貴,卻因摯友的貪念而被獨佔,父親棄官丟命,一家人從此艱難度日,這些全是因為龍家。

  喬俐也道:「這合該是兩家共有的,你們龍家若是不在意這寶物,為何當初龍老頭要對我們鳳家下毒手?若是不在意這寶物,那你們把東西交出來,讓我們去尋寶,又為何不行?」

  一直留心著鳳寧而沒有說話的龍三這時忽地道:「我不說寶物不寶物,我只說一樣,我爺爺為人忠肝義膽,鐵血丹心,絕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

  「哼,你空口白牙,怎麼說都行。可我父親因此事被害,我們舉家遷逃卻是事實。」鳳卓君表現出少有的嚴厲語氣。

  龍二嚴肅道:「鳳老爺子當年被趙大人舉告,是我爺爺以命相保,你們才有機會舉家遷逃。我爺爺對此事耿耿於懷,之後逮著了趙大人的把柄,將他舉罪問斬,也算為你們鳳家討了公道,我爺爺囑咐,此寶要一代傳一代,絕不能損壞遺失,他至死都沒有動過什麼取出寶物的念頭,又何來貪念之嫌?」

  「這事便是找了個替罪羊出面行兇,龍老爺子假仁假義的做好人罷了,之後還殺人滅口,有什麼可稱英雄的。他是沒動過取寶的念頭,還是因為另一枚印章在我們鳳家,他有念頭也無濟於事?」喬俐口齒伶俐的反駁.

  「既是二人一起刻的印章,又怎會不知內裡的內容?況且若是真有心要取寶物,能把你們攆走了,要拿個印章又有何難?」

  「難不難也不是你說了算,我公公也不是傻子,護著個印章又有何難?」喬俐與龍二針鋒相對,竟是吵將了起來。

  一時間,兩家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舊賬翻出來仔仔細細的算,鳳寧在一旁聽得柳眉倒豎,終是忍不住大吼了一聲:「通通給我閉嘴。」

  她這聲吼運了氣,竟是響徹了全屋,差點沒把屋頂給掀了,這自然也把所有人都鎮住,大家全都朝她看了過來,不再說話。

  鳳寧衝著喬俐道:「娘,你的意思,是讓龍家把地圖和印章交出來,由你們去尋寶,看看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好查明真相,是也不是?」

  喬俐點頭:「這是自然,龍家必須把東西交出來。」

  鳳寧又問鳳卓君:「爹也覺得這樣才合適,是也不是?」

  鳳卓君也點頭:「你娘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鳳寧聽罷,轉向龍二:「二伯,那你們的意思是得讓我爹娘把他們的印章交出來,由你們去尋寶,對吧?」

  「當然。」龍二理所應當的答著。

  鳳寧卻問:「這是為何?」

  「這還用問?」龍二暗諷的語氣,眼睛還瞄向鳳家夫婦。

  鳳寧揮揮手,遣責龍二:「二伯,都這時候了,你也不爽快一點,什麼叫這還用問?拖泥帶水的太不爺們了。我就是想確定了,你們是怕我爹娘使計想奪寶,是也不是?」

  龍二被她說的臉色難看,居然敢說他不爺們?要不是看在老三的面上,這女人屢次招惹他不痛快,他鐵定得收拾她。鳳寧皺著眉,眼見龍二半天不給個話,她不耐煩的又揮揮手:「得了,得了,我明白你就是這個意思了,大伯和相公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龍大和龍三很給龍二面子沒有直接回答,但眼裡的意思也很清楚了。於是鳳寧轉向鳳卓君和喬俐:「爹娘也是這般,擔心印章交出去被別人討了便宜去,沒錯吧?」

  那二人點點頭,喬俐瞪了龍家三兄弟一眼,鳳寧大聲道:「那這就是了,既然互相這般不信任,那為何不一起去?」

  兩邊均是一愣,但龍二很快道:「就算一起去,也總有要他們交出印章的時候,我是沒意見,不過不知他們這印章交不交得出來?」

  喬俐大聲道:「龍二爺倒是想得美,我倒是覺得,就算是一道去尋那寶物,要把地圖和印章交出來的是你們。」

  這話說來說去,又繞回了原點,鳳寧心頭直冒火,大聲叫道:「停,停,都別提交印章的事了。」

  大家的目光又聚到她身上,龍二斜睨著她,大有「看你能怎麼辦」的意思。鳳寧咬咬唇,陷入深思。龍大默不作聲又喝了口茶,龍三心疼媳婦,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柔聲喚了她一聲:「鳳兒……」

  鳳寧看了看他,腦子忽地通透起來,她道:「這樣辦,地圖交給我,龍三拿著龍家印章,我爹拿著鳳家印章,我們一起去看看那什麼破寶物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龍二和喬俐愣了一愣,同時道:「那不行。」

  「如何不行?」鳳寧問道,她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最棒:「爹去尋寶,娘可守在這,隨時盯著龍家動靜,不怕他們搗鬼,而龍三在外,二伯你也可以盯著我娘,不怕她有什麼彎彎腸子,這般互相平衡牽制,又有我在中間做保,最是公平妥當,這如何不行?」

  喬俐道:「你一心偏幫龍家。」龍二也道:「你一直說自己是鳳家女,萬一你覺得該聽父母之言,老三又對你最是心軟,這事不靠譜。」

  說到底,其實就是大家都對鳳寧的胳膊究竟往哪邊拐沒把握。

  鳳寧一跺腳,急了:「你們就不能想點好的?哪來這麼多歪心思?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怪就這點事你們耗了幾年,乾脆你們把印章切了,吞進肚子裡,查個屁真相。」

  「鳳兒……」龍三摟著她的肩安撫:「別著急,好好說話。」

  鳳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一橫,指著龍二和喬俐道:「我把寶兒押給你們,這總行了吧?寶兒是我的寶貝命根子,這次尋寶太危險,我反正也不能帶她,就讓她留在這等我回來,若我對這事辦得有不公平,或是在外頭有什麼花招,你們有寶兒在手上,自然便不必擔心了。」

  龍二一聽要把寶兒交給他,心裡大驚,那個小剋星哪裡是做人質的料,真交到他手上,那不得當小姑奶奶供著?萬一她有個什麼不好,鳳寧這女人和老三可不得把他怨死?

  他正要拒絕,卻見喬俐面露喜色,而鳳寧惡狠狠的瞪他,龍二那話到了嘴邊說不出來了,鳳寧衝他們一揮手:「這事就這麼定,大伯身有官職,該忙忙去,二伯閒著,就幫我照顧寶兒,娘守在這等我們回來,爹代表鳳家,龍三代表龍家,我作中間人,一起去把這神神秘秘的所謂寶物找出來。誰要是敢有異議,就提個更好的辦法出來,不然我真會翻臉了。」

  龍二揉揉額角,不說話了,這瘋女人沒翻臉就很麻煩了,翻起臉來不知老三鎮不鎮得住,他對這個弟弟在這事上沒什麼信心,再說了,鳳寧的這個提議確是目前來看最好的辦法了。

  喬俐和鳳卓君也沒說什麼,其實他們心裡也明白,要從鐵公雞龍家手裡挖出東西來,太難,如今鳳寧提的方法讓龍家鬆動,未嘗不是件好事。

  於是沒人有異議,這事就算定下了。可鳳寧還有話說:「再兩天,便是寶兒的生辰了,無論如何,要給寶兒好好過個生辰才出發。」這點大家更沒異議,反正也不急在這兩天了,況且寶兒這娃在這事裡也參了一腳,怠慢不得。

  第二天,鳳寧抱著寶兒到街上買點小玩意給她玩,做陪的有喬俐和安若晨,龍慶生非說要給娘當保鏢,也跟著來了。娘子軍加上娃娃兵,這大半天的倒是玩得開心。

  喬俐很有心的沒再提半句不討喜的話,一路哄著寶兒高興,她拉著寶兒在個鈴鐺攤位上挑著,鳳寧和安若晨在一旁聊著家常。

  安若晨道龍大把昨日發生的事與她說了,鳳寧想想自己的彪悍勁,有些臉紅,這大嫂永遠溫婉賢淑的模樣,自己與她一比真是差遠了,豈料安若晨卻道:「我與相公說,三弟真是找了個好媳婦。」鳳寧一聽,臉更紅了。

  安若晨笑道:「現在我們龍家就剩下龍二爺了,我這做嫂子的,其實真該替他張羅張羅。」

  鳳寧回道:「嫂子不必替二伯擔心。」

  「怎麼?難道他已然有些打算了?」

  「不是。」鳳寧認真道:「我說不必擔心,是因為二伯鐵定沒人要。既是早有結果的事,擔心也是無用。」

  安若晨眨眨眼,笑了:「那看來我得去求相公替二爺搶個親……」兩個女人正開著玩笑,忽聽得喬俐一聲驚叫,鳳寧一抬眼,正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握著她的手腕處,似乎正待奪她懷裡的寶兒。

  鳳寧背脊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她抬腿便衝了過去,龍慶生反應更快,他就站在喬俐的身邊,見狀一掌便朝那男子的手臂打去,那男子沒料到這男童居然敢動手,一愣之下,寶兒已被龍慶生奪了抱在懷裡迅速退後。

  鳳寧此時已經趕到,男子一招不得手便知沒有機會了,他急急不知與喬俐說了句什麼,鳳寧情急之下沒聽清,但那個男子的嗓音她卻是有印象,再一對上他的雙眼,她立時確定,這便是欲殺她奪寶物的那個人,也是他曾騙她說,她不是龍家夫人。

  鳳寧大喝一聲便朝他撲去,那人卻不糾纏,轉身便逃,鳳寧拔腿正待追,忽一想萬一他有同夥在附近,調虎離山,卻對寶兒伺機下手該如何辦?她停了下來,轉身把在龍慶生懷裡驚慌大哭的寶兒抱了過來,嘴裡哄著:「寶兒莫怕,娘在呢,有娘在呢……」

  鳳寧抱著寶兒軟軟的小身子,這個時候才開始後怕,如果剛才不是龍慶生出手,依她的距離,怕是來不及救下寶兒,那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搶寶兒?

  鳳寧抱著寶兒親了又親,心裡正發慌,忽然手腕一緊,轉頭一看是喬俐,她臉色怪異,盯著自己看,鳳寧想著娘怕是也嚇壞了,正待開口安慰,卻聽喬俐厲聲問:「那男子是誰?」



  50、初陷危機的龍三夫婦

  那個男子是誰?

  鳳寧不知道,她以前只知道這個男人要殺她,要偷龍家的寶物,她現在還知道這個男人要搶寶兒。若是殺她為滅口,奪寶為斂財,那搶寶兒是要做什麼?難道他以為寶兒是龍家的孩子,想以此要脅嗎?

  喬俐看鳳寧一臉惶然的呆愣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你說話,他到底是誰?」

  喬俐的語氣太凶,讓鳳寧懷裡的寶兒猛地一震,竟不敢再大聲哭,小手緊緊揪著鳳寧的衣領,埋著頭壓低了嗓門抽泣。鳳寧撫她的後背哄著,對喬俐道:「娘,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你可別跟我打馬虎眼。」喬俐也不知受何刺激,當街不依不饒的,引來好些人注目。她正待繼續說,安若晨卻淡淡來了句:「都別在這鬧,回府去。」她聲音不大,卻自有將軍夫人的威嚴,暗處的隨衛此時也現了身,守在一旁,喬俐想了想,黑著臉甩袖往龍府方向便走。

  安若晨輕拍鳳寧肩膀,輕聲問道:「沒事吧?」

  鳳寧搖搖頭,忽地反應過來一個可能性,她再搖搖頭,心裡止不住地開始害怕。

  回到了龍府,鳳寧耐不住喬俐的一再催促,只得把哭鬧不休的寶兒交給了安若晨照顧,自己與她閉門相談。

  待真的只剩下她們二人,喬俐又不說話了。她緊鎖著眉頭,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鳳寧心裡發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母女兩個就這樣沉默許久,喬俐終於吐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沉著聲音問:「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鳳寧不知該怎麼答,事實上這個問題太寬泛,她甚至不太確定喬俐問的是什麼。什麼叫怎麼回事?問的是什麼事?於是鳳寧反問:「那人與你說了什麼?」

  喬俐盯著她看,好半晌回道:「也沒說什麼,當時很亂,我壓根沒聽清,只是他要搶寶兒,所以我得與你問清楚了,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鳳寧抿抿嘴,回道:「他曾要殺我,又來過龍家奪寶,但我不認識他。」

  「哼,又是不記得了是不是?」喬俐冷笑:「你這不記事的毛病,當真是好用。」

  鳳寧咬緊牙,心裡委屈得不行,她是當真失了記憶,難道這也要怪她?事情過了這麼久,現在還在怪她?

  喬俐煩躁的站起來,走了幾步,忽地又問:「我還一直沒問你,你帶著寶兒,龍三對這是怎麼說的?」

  「他自然當她是自己的孩子,他對寶兒很好,寶兒也與他很親。」鳳寧對這問題很警覺,不由得語氣硬了起來。

  喬俐不說話,又來回走了幾步,語氣終是緩了下來,說道:「鳳鳳,娘一向是急脾氣,有時話說得沖了,你莫怪娘。」鳳寧沒說話,喬俐又道:「你要知道,不論如何,爹娘都是最疼你最親你的人。你把過去的事全忘了,想來剛甦醒時,一定最是脆弱孤單,怪只怪娘知道的太晚,只能讓你留在龍家受苦。雖然如今你覺得苦盡甘來,但有些事還是多想想的好。」

  「娘究竟想說什麼?」鳳寧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娘是希望你要明事理,懂忠孝。如果這次你們找到了寶物,確是證實鳳家確為龍家所害,你切不可被龍家蒙蔽。」

  鳳寧心裡一沉,她其實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她確是全心全意信任著龍三,龍三視祖父為英雄,敬佩景仰,所以她也一直認定龍老爺子不會做這事。可如果真有實證證明此事確是所為……

  鳳寧回道:「娘,現在假設千百種可能性亦是無用,待我們找出了真相,再議行事也不遲。女兒並非不講理,不論過去如何,現在大家相交以誠,才是最重要。事情總會解決的辦法,莫要鑽牛角尖。」

  「相交以誠?」喬俐搖搖頭:「這種事從來就不存在。鳳鳳啊,你太天真了。」

  「娘為何這般悲觀,我看娘與爹感情甚好,難道這不是相交以誠,相伴以愛,如何能說不存在?」

  「我與你爹同甘共苦,一起捱了不少波折,自然不能與旁的相比。可你在龍家這些年,一直討不得歡心,甚至還做出那等丟人事來,天下間凡是男人皆不可能忍受,那龍三怎地又對你這般好了,你想過沒有?」

  「娘到底想說什麼?是要告訴我你與爹這才叫情深夫婦,我與龍三就是各自算計?」鳳寧一下惱了:「娘看不起我,因為我做過錯事,是也不是?」

  「難道你還覺得這等事挺榮耀?」

  「不榮耀,很羞恥。」鳳寧抬著頭一字一板地道:「我羞愧得恨不得消失,我恨我自己,那段時日我每日每夜的想,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是怎麼了?是我守不住婦道,是我被人誘惑,還是我根本就是被人欺負去的?娘,你說我的不記事好用的很,可我卻是寧可每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再不堪的事實總比想像出來的傷害要來得痛快。娘,你說你捱過不少波折,我又何嘗不是熬著過來的。」

  喬俐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接話才好,她原以為這件事鳳寧定是無話可說,沒料到她卻是振振有詞。

  鳳寧又道:「娘,我出了這等事,你有沒有關心過緣由,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女兒究竟遭遇了什麼?那時你在龍家,只顧著想著如何解決龍家休棄我一事,只顧著想著如何把寶兒送走以絕後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與龍家交涉,安排寶兒的後路,難道不是為了你的將來?我如何不考慮你的感受?難道要將你丟棄不管才算體貼?」喬俐被斥責得惱羞成怒:「你倒是去打聽打聽,哪家閨女做出這等齷齪事,娘家還這樣全力保她的,你自己說,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喬俐越說越覺得氣,指著鳳寧罵:「你以往的乖巧勁頭都到哪裡去了?撞傷了腦子真跟換了個人似的,你這般本事,紅杏出牆給龍三戴了綠帽,還能讓他眼巴巴的去找你,你真當天下有這等好事?我本怕你傷心,只點了點你不往深裡說,如今你被豬油蒙了心,什麼都看不清了,我倒是得要問你,龍家是什麼家勢,龍家三兄弟都是何許人,風流倜儻的龍三爺在江湖裡京城裡都是什麼聲望,紅顏知己那還能少了去?你嫁來三年,人家連正眼都不瞧你,你受了傷,有了野種,人家倒是巴巴的喜歡上你了,你自己說,這可能嗎?」

  鳳寧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刺在掌心,生疼生疼的,要這疼卻比不過被喬俐的話所刺傷的痛。她強忍淚水,啞著聲音道:「你只想到我所有的不好,自然就不可能。可龍三看到了我的好……」

  「三年看不到好,怎麼後來就看到了?他眼裡的好又是什麼?」喬俐不去看鳳寧的表情,嘴裡仍說著殘酷的話。

  「那娘又是何意?你明知龍家是龍潭虎穴,仍把我強嫁進來,拜堂的時候,連新郎都沒有,我跟隻豬拜的天地,娘當時是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嗎?就叫最關心我,最親我嗎?我回娘家偷偷生了孩子,卻不敢帶回夫家,難道這不表示我在夫家的狀況很糟嗎?為什麼你不留我,不護著我,卻還讓我回來?這麼些年,你是關心鳳家大仇多一些,還是關心我這個女兒多一些?憑什麼別人就不能見著我的好,你管是三年還是三十年,若是得真心相待,幾年還是幾十年又有什麼關係?我一沒耍手段二沒做壞事,不論過去如何,如今我坦坦蕩蕩,問心無愧,我有哪裡不好?龍三就是喜歡我了,我信他,我最壞的最不堪的,他都知道,我沒騙過他,他這般喜歡我了,為何就不能是真的?」

  鳳寧這話似把喬俐打擊了,她震了一下,鳳寧卻是不覺,接著嚷了下去:「你這般見不得我好,你就為人母親的,究竟是什麼毛病?」

  喬俐蹭蹭退了兩步,驚道:「你,你知道了些什麼?」

  鳳寧尤在生氣,大聲道:「知道你是個狠心的娘。」

  喬俐微瞇了眼,很快鎮定下來,她想了想,換了語氣:「我是關心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你病了之後,性情大變,我也有些慌了,再加上我為你養育寶兒兩年,付出了許多,最後才知道是被你騙了,寶兒那孩子居然……我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會如此。」

  鳳寧把頭扭一邊,咬著牙澀聲道:「娘說的話,太傷人了。」

  「是娘不好。」喬俐走近鳳寧,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今天在街上,那人要從我懷裡搶走寶兒,我受了驚嚇,一時想不開,這才口不擇言了,你莫怪娘。」

  鳳寧抿抿嘴:「我這會心裡也不好受,裝不得釋然。」

  「你這孩子。」喬俐輕笑,將鳳寧拉下挨著坐,抬手替她撫了撫鬢角的碎發:「我記得你小時候有次被我罵了,也是生悶氣躲了起來,你爬到樹上讓我們找不著,結果後來自己下不來,摔傷了,在肩後頭留了個疤。」

  她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鳳寧肩後背的位置,她這般溫情軟語,鳳寧倒真是不好再生氣,她吸吸鼻子道:「我都不記得了。」

  喬俐道:「你讓娘再看看那個疤,說不定現在更淡了。」

  鳳寧往後扭扭頭,她從來看不到那個位置,那裡居然有個疤?她正要答應,門外卻忽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龍三推門而入,看到她們倆親熱的坐在一起,有些意外:「聽說你們吵得快要翻了天,我趕緊過來看看,現在看來,卻是沒事了。」

  喬俐笑道:「我與鳳鳳正在說她小時候的事,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好好聊聊了。」她們母女倆談心,他這個做女婿的是不是該有些眼力架避一避。

  可龍三似聽不懂喬俐的言下之意,他向鳳寧伸出手將她喚到身邊,仔細瞧了瞧她的神色,鳳寧道:「娘說我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肩後有個疤,她想看看現在變淡了沒有。」

  龍三垂下眼簾,牽著她的手柔聲道:「寶兒哭得厲害,看來是嚇壞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鳳寧一聽,趕緊匆匆向喬俐道別,跟著龍三走了,她心裡惦記著寶兒,沒有看到龍三回頭,正瞧見她身後喬俐若有所思的神情。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4 PM

  51、踏上征途的龍三夫婦

  鳳寧自那次談話之後直到出發尋寶,都沒有機會跟喬俐好好再聊聊。寶兒那次果然是嚇壞了,於是鳳寧花了很多時間陪她,又給她辦了個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生辰。好在小孩子忘性大,幾日之後,倒也不太記得了。不過她不再願意出門,粘鳳寧粘得很緊。

  鳳寧對寶兒最是心疼,她總覺得自己虧欠這孩子很多,是她犯下了錯讓這孩子生下來就背負著不名譽的罪名,她對自己的人生沒認真負責,還累了孩子以後的生活。鳳寧總擔心寶兒懂事之後,被別人的指指點點傷了心,怕她會怪自己,更怕寶兒今後因為這個身份受委屈。所以她總是想著要對寶兒好一點,再好一點。

  正因為如此,對龍鳳兩家的恩怨,鳳寧還是很上心想解決好,因為只有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處理了,她才能昂首挺胸的在龍家生活下去,她才能得到父母的肯定及祝福。這樣,寶兒也才會平平樂樂的長大,有個完整的家,有個開心的童年。鳳寧想著,她一定要用事實來反駁喬俐,一定要教會寶兒無論遭遇過什麼,勇敢面對,以誠以愛相待,才能開心圓滿,最起碼,到目前為止,她自己就是這樣相信的。

  所以鳳寧對寶兒狠了狠心,她告訴寶兒自己要與龍三出遠門的事,寶兒果然不依的抱著她哇哇哭,小娃娃說不得道理,聽不懂緣由,只能好生哄著。

  鳳寧去找了龍二,要求龍二幫忙穩住寶兒,畢竟她與龍三走了之後,龍二便是照顧監管寶兒的人選,他若學不會與寶兒好好相處,鳳寧還真是不太放心離開。

  結果龍二也與鳳寧商量:「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吧,這事交給老三和你爹處理便好。」

  「這樣二伯能放心?」

  「老三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龍二這話倒是真心。

  「那我娘能放心?」

  龍二不說話了,他輕皺眉頭,自然明白若沒有鳳寧在中間做保人,那喬俐更有理由鬧個不休,他權衡著是由著喬俐鬧好些,還是對著寶兒這小娃好些。可鳳寧讓他很快做了決定,因為鳳寧說:「也好,我不去了,帶著寶兒在府裡玩,反正龍三不在,我們母女倆自由自在。」

  龍二眼一瞇,飛快的道:「那你還是去吧。」喬俐撤潑加上寶兒哀怨,都不及鳳寧耍無賴來得難纏,老三不在家沒人管著她,到時她心裡不痛快,在家裡頭鬧出些什麼事來,那更難應付。況且她剛才這話裡分明就是暗示威脅,不如她的意了,恐怕可不止他每日的下午點心要遭殃,她如今身份不一樣,他還真不好下狠手對付她。

  龍二想到這,又說了一遍:「你還是跟著老三一起去,快些把事情辦好了回來。」

  「那寶兒呢?」

  龍二咬著牙應:「交給我了。我定讓她歡歡喜喜高高興興的送你們啟程。」

  第二天起,龍二果然接了寶兒過來培養感情,鳳寧不放心,偷偷躲一旁瞧著,只見龍二與寶兒面對面坐著,寶兒很無辜很緊張的看著龍二,龍二不說話,她也不敢說。鳳寧在一旁等了半天,見龍二就是乾坐著不動,可憐她家小寶兒也跟著僵坐。

  鳳寧心疼壞了,正待捲袖子衝上去給龍二一頓揍為女兒出氣,卻見寶兒終是坐累了,張著小嘴打了個秀氣的小哈欠,而後眼瞇瞇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快要睡過去。龍二面露為難,左右張望似要喚人幫忙,鳳寧趕緊躲得嚴嚴實實的,過一會看寶兒坐不住了,身子一歪要睡過去,龍二忙伸手將她扶住。

  這邊廂鳳寧著急,那邊廂龍二心裡直罵娘,他本想與寶兒來場明明白白的談話,讓她知道她爹娘要出門,她歸他這個二伯父暫管了,讓她要聽話,不許鬧脾氣哭哭啼啼的,可他一對上這粉嫩娃娃的小眼神,他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於是他坐著,粉娃娃也坐著,還那樣瞅著他,瞅著他心裡直彆扭。

  然後沒等他想出對策來,她倒是招呼也不打一聲倒頭就要睡了?就這麼坐著一頭往地上栽去,是真睡覺還是要嚇唬他呢?龍二托著寶兒的小腦袋,看她真的是閉著眼睡呢,心裡真是無奈到極點,可這樣一直托著她也不是辦法,他乾脆動手把她挪過來抱在懷裡,打算若一會她不醒他就叫丫環過來把她送走。可抱過來沒多久,寶兒竟然打著小呼嚕流口水,染了他一身。

  龍二臉都綠了,正待抬頭喚丫環,卻一眼瞧見窗戶外探著頭看的鳳寧,她看倒不打緊,居然還敢捂著嘴笑。龍二氣得大喝:「鳳寧!」

  鳳寧卻是「嗖」一下縮回了頭,而後便是「咚咚咚」狂奔遠去的腳步聲伴著囂張的哈哈大笑。龍二那個氣啊,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無論大的還是小的,找老婆生孩子那就是自找罪受。

  這一日龍二也不知究竟是如何與寶兒說的,鳳寧沒敢跟龍二直接打聽,因為她一見他就忍不住狂笑,除了遭白眼就是被人瞪,她想著就算她打聽了龍二怕是也不會告訴她。反正寶兒回來後不再表現得那麼不情願了,晚上也勉強同意跟丫環去睡,不粘著鳳寧一張床了,龍三大喜,直誇二哥有辦法。

  又過了五日,寶兒親口同意讓爹娘出門辦正事,於是鳳寧左邊一個相公右邊一個爹,風風火火的上路了。

  上路前她與喬俐說了幾句,她道:「娘,我們一定會成功歸來,龍鳳兩家的事一定會圓滿解決的。你莫要再生我的氣,等我回來,我們母女倆再好好敘敘。」她用力抱了抱喬俐,沒在意喬俐冷淡的僵著身子,她又抱抱寶兒,依依不捨囑咐了好幾句,然後摸摸小大人似的龍慶生的腦袋,又揮舞雙手與眾人道別。

  等鳳寧三人終是走了,龍二低頭看著牽著他衣擺的寶兒,寶兒也抬頭瞅了他一眼,兩隻大眼睛已經蓄了淚,龍二忙道:「我們說好的,你可不許哭鼻子。」

  龍慶生在一旁皺眉:「寶兒是女娃娃,怎地就不能哭了?我們男兒家才不興哭的,女兒家可以哭,寶兒若是不開心,哭哭也好。我和娘暫不走呢,有事你可找我來。」

  寶兒聽了,立馬轉換陣營改去牽龍慶生的手。龍二看著瞬間空蕩蕩的衣擺愣了,他居然又被這兩娃娃嫌棄了?龍二很沒面子,卻發作不得,只好摸摸鼻子自認倒霉。

  喬俐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家子的和樂,彷彿自己是個事外人,她自與鳳卓君成親以來,還未曾這般久的分離過,心裡本就極不歡喜,如今更是黑了一張臉,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第二日,喬俐借口在龍家住不慣,獨自搬了出去,她在龍家並不受歡迎,所以完全沒有人挽留她。

  鳳寧並不知道喬俐做了些什麼,她心裡滿懷著對美好未來的期許和對探知真相的好奇上路了。這是她第一次與鳳卓君這麼親近的相處,父親的關懷是鳳寧所渴望的,一路聊天談心,父女感情倒是猛增。

  鳳卓君與喬俐的性格完全不同,他隨和但優柔寡斷,什麼事要讓他拿個主意會比較慢。可這尋寶並非是照著地圖走便好,裡面的路線地點指示埋了許多暗語線索,涉及到兩個老爺子一起經歷的事,一同走過的路,所以龍三他們得一邊解迷一邊尋路,一邊還要故佈迷陣的掩人耳目,因為之前龍家寶藏在江湖上惹得不少覬覦,所以這趟出門若是不小心,怕是也會遭來劫難。

  於是這一路需要打點鋪排安置的事尤其多,鳳卓君與鳳寧都沒啥主意,鳳卓君是愛猶豫,鳳寧是有夫使喚絕不手軟,因此但凡需要安排的,都是龍三這個為人女婿做人夫君的提前安置好,住什麼店、吃什麼菜、走哪條路、見什麼人、迷底怎麼驗證、對外怎麼應付等等,一路都是龍三給做了主,著實算得上是事事照顧有加。而他對鳳寧那更是沒說的,體貼細心,簡直是為人夫婿的典範。

  鳳卓君將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這日龍三外出找線索,留下鳳寧與鳳卓君守著地圖和印章,父女倆有了機會獨處,鳳卓君便對鳳寧道:「鳳鳳,我瞧著賢婿對你確是不錯。」

  鳳寧心裡得意,她一邊給龍三縫著件新衣一邊美滋滋地應了:「那是,他要是對我不好,我才不會跟他過呢,我帶著寶兒自己過。」

  鳳卓君聽了,一歎:「鳳鳳,是爹沒用,委屈了你。若不是爹沒本事為你祖父報仇,也不用讓你這麼憋屈的嫁過去了。這些年,爹一直掛心,你過得好不好……你莫怪你娘,她全是為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鳳寧大大咧咧地揮揮手:「娘喜歡爹比喜歡我多嘛,我不怪她,再怎麼說,她也是我親娘嘛。」

  鳳卓君欲言又止,終還是作罷,只道:「爹對不起你。」

  「爹快別這麼說,我現在有個乖女兒,又有個對我極好的相公,我自己沒病沒痛,開開心心,再好也沒有了,還說什麼對不對得起的,那不是自尋煩惱嗎?」鳳寧笑笑,放下手裡的活抱著鳳卓君的胳膊撒著嬌道。

  鳳卓君撫撫她的頭,微笑道:「你現在這般開朗活潑,還真是跟從前大不一樣了。看來龍家的生活讓你改變了許多。」

  「爹也說我變了。」鳳寧歪歪頭,正要問,外頭忽地傳來敲門聲,父女倆互視一眼,他們躲開了客棧,住在偏僻裡的小院落裡,怎麼會有人來找?

  不待鳳卓君說話,鳳寧打了個手勢走到門後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又從門逢裡張望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麼,鳳寧輕悄地把門打開了,令人驚訝的是,外頭並沒有人,鳳卓君似想到什麼,猛地大喊一聲:「鳳鳳小心。」



  52、途中遇險的龍三夫婦

  鳳卓君的話音未落,一團粉霧從天而降,直朝著鳳寧的面門撲來,與此同時,一記破空刺響,對面樹梢上射來的一支利箭,穿過那團粉霧向著鳳寧襲來。

  鳳寧始料不及,大吃一驚,急忙閉氣屏息,振臂揮袖,掃開那團粉霧,可惜只這一剎那還是吸入不少。她此刻來不及躲閃,下意識的伸掌一握,硬生生將那支箭抓住。

  鳳寧的反應之快,身手之敏捷,讓鳳卓君瞪目結舌,他一愣之下未及反應,卻見鳳寧把箭一丟,閃身飛快地把門板合上,兩支箭「咚」「咚」兩聲釘在門板上,箭尖穿過板子露了出來。

  「爹,帶上東西,我們得快撤。」鳳寧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人來奪寶了,她衝著鳳卓君大聲喊著,自己已經轉身把給龍三做的衣裳火速塞包袱裡。鳳卓君如夢初醒,顧不得研究女兒何時變得如此強悍了,急急忙拿起他的劍,確認印章藏好在身上。z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已聞到一股濃煙的味道。

  「他們用火。」鳳卓君大驚,鳳寧冷靜的一點頭,沖鳳卓君道:「我開路,爹,你跟著。」她將包袱甩到背上,在胸腹間牢牢綁上結,然後拿上龍三為她買的短劍,運氣飛腿,將椅子朝門口踢去。

  椅子夾著內力,一下把門撞開了,鳳寧卻趁著這會功夫破窗而出。這麼一動,她嚇了一跳,原來一運氣用功竟是覺得胸口奇痛,想來是剛才吸入的那些個莫名粉末在作怪。鳳寧不動聲色,咬著牙全力跳了出去。心裡想著也不知來襲的是些什麼人,龍三那邊安不安全?她與爹跑掉了,得留下暗號給他才好。

  果然有三個灰衣人被屋門那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往那看去,未曾防範從窗戶跳出來的鳳寧。鳳寧揮劍便砍,趁其不備,還真一下砍傷兩個,可另一人已然回過神來,舉刀便朝鳳寧攻去。與此同時,高處樹梢藏身之人,搭弓拉箭,直取鳳寧心窩。

  鳳寧反手立劍,擋架住灰衣人刺來的一劍,旋身反腳一踹,將那人踢開,正欲揮劍砍落半空襲來的利箭,可胸口又是一痛,竟無力舉劍,她猛的蹲下,狼狽的就地滾開。而後雙手撐在地上欲爬起,卻是「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這一連串動作發生的極快,跟在鳳寧身後出來的鳳卓君看得清楚,鳳寧那口血吐出,著實把他嚇得手足無措,他大喊了一聲:「鳳鳳……」著急忙慌地揮劍擋住欲再向鳳寧襲去的灰衣人。

  此處樹梢上那人再衝著鳳寧射來兩箭,鳳寧勉強抬劍揮落一箭,險險又滾開避過一箭,可此時又衝過來兩個藍衣人,雙雙向鳳寧砍來。鳳卓君逼退灰衣人,趕過來擋在鳳寧身前,但那兩個藍衣人武藝高強,之前那些灰衣人也攻了過來,鳳卓君自是不敵。

  那幾人似是對鳳卓君興趣不大,繞開他再攻向鳳寧。鳳寧一用力便覺胸口奇痛,可如今生死關頭,她也只得咬牙硬拚。拼了十來招,四肢關節竟也開始痛得厲害,全身已然無力,終於被人一刀砍傷,從肩頭到背劃了個大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鳳卓君眥目欲裂,大吼一聲,衝過來揮劍一陣亂砍,鳳寧倒在地上,覺得身體漸漸發冷,看著鳳卓君的背影,她似乎覺得此刻的情景有些眼熟,似乎,曾經,有個人也是這樣護在她的身前,不過好像要年輕很多。

  腦子裡的身影一閃而過,「龍三。」鳳寧喃喃的喚,心裡對他無比想念,他什麼時候這般護在她身前,她竟然不記得了。他此時在外頭辦事,會不會也遭了危險?她真的好擔心。

  「嫂子!」正當鳳寧腦子暈乎乎的看著鳳卓君被打退一旁,那三個刺客又欲再向她逼來之時,院門處傳來洪鐘一般的大吼。那大嗓門的主人焦急萬分,吼得聲音奇大,整個小院似乎都震了三震。

  「嫂子!」這邊廂眾人被吼得一愣,那邊廂大嗓門又吼了一吼,一邊吼一邊拔了大刀衝過來,正是那莽漢鐘聲。

  鐘聲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氣勢十足,他身後跟了個兩撇小鬍子的瘦小體形男子,也一道攻了過來,拿的兵器卻是把玉骨扇。這兩人的加入立時扭轉了戰局。鳳卓君雖不認得這二人,但看是幫手,又似識得鳳寧,倒也鬆了口氣。

  鳳寧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四肢關節均在痛,就連呼吸得用力了些,也帶得胸口疼了。她的意識有些迷散,卻是知道鐘聲來了。鳳卓君趕過來將她扶起,看她染了一身的血,心疼得紅了眼眶。

  鳳寧苦撐著擠出個笑來:「爹,別擔心,我沒事,不疼。」

  鳳卓君點點頭,取下她背上的包袱,伸指為她點了幾處穴。鐘聲這時又回頭大喝一句:「快走。」鳳卓君彎腰將鳳寧背起,迅速朝著院外跑了出去。鐘聲二人且戰且退,護在了他們身後。

  鳳卓君背著鳳寧一口氣跑出數里地,回頭看看身後並無追兵,他左右一瞧,便尋了個乾淨的廢廟藏身。

  鳳寧被放到了拍乾淨的蒲團之上,她臉色慘白,透著股烏青色,鳳卓君急得不行,拿了水袋過來,取過原本鳳寧背著的那個被砍破了的包袱,打開翻找著金創藥和解毒丹。包袱裡有兩個小盒子,鳳卓君不知是哪個,便順手打開一個瞧瞧,竟是張地圖和小印章,鳳卓君心裡一跳,想起喬俐之前交代的:「若有機會,便把東西拿了,我們自己去找寶藏。龍家人靠不住,他們的話不能全信。鳳鳳被龍三迷了心竅,自然是偏幫他們多些,我們不得不防。」鳳卓君看著那盒子,心裡明白若是要竊地圖印章,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可沒等他心裡琢磨好,鳳寧在一旁喚了聲:「爹。」鳳卓君心頭發緊,趕緊把盒子蓋上了,應道:「鳳鳳,你再撐會,爹馬上便找著藥了。」話說著,把另一個盒子打開,果然是放著幾瓶常用藥丸藥粉的。

  他把藥拿過去讓鳳寧服了,又為她的傷口灑了金創藥,簡單包紮了一下。鳳寧眉也不皺,也不問給她吃的是什麼,把藥一嚥了就有氣無力的嚷著:「快把包袱給我。」

  鳳卓君心裡一時覺得很不是滋味,他打著歪心思,而女兒重傷之下還防著他,他們父女二人果然不再復她小時候的親近了。他又是愧又是慶幸又是生氣,好在自己剛才沒拿,不然不好交代,可鳳寧這般狀況還當面表現對他的提防,讓他有些惱羞成怒。

  他把包袱塞進鳳寧懷裡,嘴裡說道:「放心,什麼都沒少。」

  鳳寧搖搖頭,虛弱的說:「爹,我沒力氣,你幫我拿出來瞧瞧。」

  鳳卓君把盒子掏出來,打開了遞到鳳寧面前:「你看,完好無損,一樣都沒少是不是?你傷得很重,還是省些力氣的好。一會風聲過了,爹再給你找個大夫去。」

  鳳寧還是搖頭:「不是這個。」她一臉著急,指著包袱道:「衣裳。」鳳卓君不解:「你想換衣裳?這會子還是不要動了,別任性。」

  鳳寧搖頭,又待說話,卻一陣咳,差點又嘔出一口血,鳳卓君急得看了看她的傷,血倒是已經基本止住了,怕是那毒粉厲害,也不知是什麼毒性,那解毒丹行不行?他正想著怎麼辦,有人闖了進來。

  鳳卓君一驚,拿了劍護在鳳寧身前,卻見是方才來幫手的那兩人,這才稍稍放了心。

  那鐘聲一進來就大聲問:「嫂子,嫂子你怎麼樣了?」

  鳳寧沒說話,鳳卓君替她答了:「外傷還好,就是中了毒,得快些看大夫才好。」鐘聲聽了這話,這才看向鳳卓君,說道:「在下鐘聲,龍三爺是我的大哥,敢問這位俠士怎麼稱呼?」

  「他是你大哥的岳丈。」鳳寧雖是虛弱,卻替鳳卓君答了。

  「原來是岳丈大人。」鐘聲抱拳行禮,而後發現這話說得不對勁:「不對,不對,不是岳丈大人,不是我的。嫂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錯了,是大哥的岳丈大人。」

  「你再笨一點也沒關係。」鳳寧沒好氣。

  「我不笨。」鐘聲大著嗓門為自己辯解:「我與史大哥一起吃酒,聽得那幾人議論說要對付什麼鳳寧的,我就想起嫂子了,這不因為跟丟了他們,晚來了一會,累嫂子受傷了。可我不笨,我還記得嫂子名字。」

  鳳卓君聽罷,忙抬手施禮道謝,鳳寧卻瞪著鐘聲:「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不叫嫂子啊?」

  鐘聲撓頭問:「嫂子,你對我沒句好話,是我哪裡招惹你了?」

  「我原本全身就只得耳朵不疼,你一來,我耳朵卻要疼死了。」

  鐘聲張嘴欲辯,想想還是收了聲,一旁的小鬍子笑了,對鳳寧父女抱拳道:「在下玉扇公子史玉郎,略懂些醫術,可否讓在下為龍夫人把把脈?」

  「略懂就別浪費時間了,若是很懂就幫我治治吧,我還不想死,我有相公有女兒,有父母有伯嬸的。」

  史玉郎一愣,訕訕的應:「呃,在下醫術,是有幾分的。」

  鐘聲忍不住,大聲道:「嫂子,史大哥是江湖有名的神醫。」

  鳳寧沒好氣:「神醫就神醫,這當口了還謙虛什麼?」鐘聲撓頭:「嫂子,你的傷很痛是不是?脾氣好糟。」

  「我都快死了,很可能見不著我家龍三了,我還裝什麼脾氣好啊。」鳳寧撐著身體上的不適和心裡的焦躁,明明白白地說著她的不痛快。

  史玉郎趕緊上前為她把脈,鐘聲也應道:「原來大哥也在這啊,我去找他去,嫂子莫急,急也沒用。」

  「多謝,你真會安慰人。」鳳寧與他拌著嘴,倒顯得精神些了。鐘聲跟鳳卓君打了招呼,轉身急奔而出。這時史玉郎驚訝道:「這是窒心草之毒,此毒毒性甚烈,龍夫人捱到現在仍未斃命,是服了什麼解毒奇藥?」

  鳳卓君奇了,遞了藥瓶子過去:「就是這種普通的防毒解毒的百愈丹。」

  史玉郎拿了丹丸出來仔細看,搖搖頭:「這藥不可能能解窒心草之毒。或者龍夫人之前服過什麼奇藥?」

  鳳卓君搖搖頭:「不清楚。」鳳寧也搖搖頭:「不記得。」父女倆統一劃一的搖頭動作讓史玉郎愣了愣,道:「那我再去開些藥回來,把毒清乾淨便好,龍夫人福大命大,此毒雖毒,夫人卻無喪命之憂,莫擔心。」

  鳳卓君謝過,給了銀子史玉郎去抓藥。待他一走,鳳寧又道:「爹,快拿衣裳給我。」

  鳳卓君皺眉:「這會子換什麼衣裳。」

  「是我給龍三做的衣裳。」鳳寧執意要看,鳳卓君便去幫她取了,他拿起那衣裳時又看到了裝地圖的盒子,不由心中一歎,他在意掙扎,別人卻壓根沒想。他把衣裳遞給鳳寧,鳳寧竟有了力氣去翻看,看了幾眼,忽地咬牙切齒罵:「這幫混蛋,我就差一點就做好了,他們居然給砍壞了。待我傷好了,把他們找出來,定要揍得他們哭爹喊娘。」她摸了摸那幾道口子,越看越生氣:「怎麼辦?壞成這樣了,沒法補了。這是人家很辛苦縫的衣裳,是第一次做的衣裳,就這樣被砍壞了,怎麼辦?」

  鳳卓君在一旁無語的站著,那龍家寶藏,龍三出門不隨身帶走,而鳳寧重視件破衣裳比這寶物更甚,只有他小心翼翼,心心唸唸地不忘。鳳卓君想著,這事若是告訴喬俐,真不知她是做何感想,反正他覺得自己很傻氣。

  鳳寧是真的很生氣,痛罵了好一會,終於熬不住直喘粗氣,她安靜下來抱著那件衣裳閉目養神,鳳卓君四處查探好環境,便守在一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史玉郎先回來了,帶了藥材和瓦罐,還有一些吃食,先生了火給鳳寧煎藥,然後與鳳卓君一起吃了飯。鳳寧醒過來,動了動鼻子,問:「我的飯呢?」

  史玉郎道:「夫人得空腹服藥兩日,不可進食。」

  鳳寧安靜了一會,咬著牙沖鳳卓君道:「爹,提醒我若是見著那幾人,定要將他們揍得他們爹娘都不認得了。」

  她表情凶狠,語氣猙獰,狠話剛說完,鐘聲領著龍三回來了。他還沒進門就嚷嚷:「嫂子,嫂子,我把大哥帶來了。」

  鳳寧猛地一下坐了起來,龍三一臉焦急的跑進來,誰也不看,直直奔到鳳寧面前,小心翼翼的審視著她的傷,急急問:「你還好嗎?覺得怎麼樣?都傷哪了?」

  鳳卓君在一旁把情況都說了,鳳寧撲到龍三的懷裡哇哇地哭:「龍三,我的傷好痛啊,那毒也很難受,我哪都疼,我還吐血了,喘不上氣,還不能吃飯,居然兩天都不能吃飯,我好慘啊……」她哭得跟個娃娃似的,龍三抱著她輕輕的哄,一邊轉頭以眼神問史玉郎,史玉郎答道:「確實無性命之憂,不過藥還是得服,不然毒根清不乾淨。外傷傷口雖大,但血止住了,龍夫人身體康健,無甚大礙的。」

  「誰說沒大礙的?」鳳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往龍三身上抹:「那我全身都疼,又流血又吐血,還不能吃飯!龍三,你心不心疼?」

  「心疼,心疼。」龍三連聲應:「你身子難受就別哭了,哭了更不舒服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會處理的,別哭,別哭。」龍三替她抹著淚。

  其他三人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明明血流了一地的時候鳳寧哼都沒哼,中了毒她也尚有精神罵人,這會龍三回來了,她倒是一下成了弱女子了,哭成這樣,跟剛才完全兩個人。鐘聲抖了抖,試圖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看鋪在地上油紙裡的燒餅和牛肉、燒雞,趕緊拿了一些出去吃,出去前很自然地跟龍三打招呼:「大哥,我出去吃點東西啊。」

  鳳寧一聽,抱著龍三哇哇哭:「你看,人家餓肚子,鐘聲還故意氣我。」

  「我沒有,我沒有。我確實是要出去吃東西,不是故意氣嫂子。」鐘聲一邊解釋一邊撤退,他聽見鳳寧又道:「我給你做的新衣裳還被那些人弄壞了……」鐘聲耳根子紅通通,跑出老遠。

  鳳卓君與史玉郎也出去了,鳳卓君聽著龍三仔細問著鳳寧哪裡疼,又安慰衣裳可以重做,答應再陪鳳寧一起去選衣料子,又說等她身體好了,一定讓她大吃好幾頓。兩個人說了不少話,卻一句都沒有提寶物好不好。

  鳳卓君在心裡歎氣,退得遠遠的,他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傻。他這些年執著的,究竟是什麼?他們拐彎抹角查了這麼多年,卻抵不過鳳寧的一場痛快道破,他這個做父親的,找不到女兒童年時的父女親暱,卻在羨慕女婿能夠得到女兒的撒嬌。

  是啊,他疏忽了多年的女兒,如今只會對他說:別擔心,不疼。可卻很自然的對著女婿哭鼻子掉眼淚。他這個做父親的,究竟都做了什麼?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1-9-17 03:37 PM 編輯

  53、養傷解迷的龍三夫婦

  龍三的到來很快讓大伙都安了心,他拜託鐘聲和史玉郎去搜尋查找那些刺客的蹤跡,然後又不知從哪變出的朋友,送來了馬車和食物、藥品,然後龍三帶著鳳寧父女去了城外另一處宅子暫避。

  鳳寧有夫萬事足,之前強撐的精神在哭鬧撒嬌了一場之後就沒有了,喝了藥便暈暈沉沉睡過去。到了宅子,龍三把她抱到床上,她有些轉醒的跡象,龍三忙輕聲哄:「安全了,安心睡吧。」

  鳳寧皺著眉心迷迷糊糊的嘟囔:「我餓。」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龍三輕輕吻她的眉心哄著。

  鳳寧眼睛都睜不開,說夢話一般的應:「師父騙人,睡著了還是會餓的。」龍三一僵,盯了鳳寧半晌,見她再不說話,又睡沉過去了,終是暗歎一聲,退出了房間。

  院子裡,鳳卓君一直等著,見龍三出來忙問:「鳳鳳如何了?」

  「她無礙。」龍三沉著臉,與屋內的溫柔體貼儼然變了個人。鳳卓君看著他冷凜的表情心中一跳,聽得龍三冷聲道:「她差一點就沒命了。」

  鳳卓君不知該怎麼接話,他呆了一呆,道:「這世上確有不少人財迷心竅。」

  「劫財不怕,怕只怕奪命。」龍三踏前一步,逼近鳳卓君:「這次我明明安排的妥當,人人都以為我們繞去了西平縣,那些想奪寶的人都追過去了,所以我才安心讓你和鳳兒在那宅子裡等我。」

  鳳卓君在這次旅程之前見到龍三的次數並不多,但每一次他都是溫煦和氣的,就算心裡極不痛快也都不曾外露,因此他如今狠厲的表情和語氣讓鳳卓君心驚,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這是,是什麼意思?」

  龍三沒說話,只盯著他看,鳳卓君退了兩步,又道:「難道你以為是我幹的?我既答應了與你們一道去找那寶物,就不會在半途再動什麼手腳,何況鳳鳳是我女兒,我又怎麼會對她不利?」

  「你把我們的行蹤告訴過誰?」

  「我能告訴誰?這一路所有事情都是你在打點,我誰也不認識,你自己說哪一件不是照你的安排辦的?我除了寫寫家信報平安,就只跟鳳鳳呆在一塊。」鳳卓君被龍三明顯的懷疑態度激怒了。

  龍三聽罷,沒言語,又盯著他半晌後轉身走了。鳳卓君自己呆立當場,好一會回過神來,心裡有些忐忑,他真的誰也沒告訴,只除了寫家信給喬俐。他有些不安了,是不是他的信被人半路劫了?所以算起來還真是他洩的密?

  這一日很快過去,鳳卓君坐立不安,龍三與鳳寧的房門緊閉,他也不好去敲門打擾,於是只得一個人胡思亂想。

  這些刺客所為何來?是為奪寶還是鳳鳳之前惹出的恩怨?他不傻,他隱隱察覺到這些人針對的是鳳鳳。可是鳳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娘家就是龍家,她能招惹什麼麻煩?難道是龍家招的禍連累了鳳鳳?再有,鳳鳳那一身武藝又是從何而來?她一向對習武沒什麼天賦,他從小教導也不過讓她習得些防身功夫,但今日裡對敵之時,鳳鳳的表現卻能當得上武林高手之流了,難道她離家三年多,有過什麼奇遇?

  鳳卓君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歎氣仍是歎氣。

  入夜,鐘聲和史玉郎回來了,還有幾個龍三找來的幫手,大家聚在一屋子裡商討,卻沒叫上鳳卓君,這讓鳳卓君有著被排斥孤立的不痛快。他想了想,去找了鳳寧。

  鳳寧睡了半日,醒是醒了,可精神並不好,因為失血的關係,臉色慘白。她見了鳳卓君還是笑著打招呼,一句抱怨受傷的話都沒有。這讓鳳卓君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他拉了椅子,坐在鳳寧的床邊,陪了她一會。心裡頭的那些疑問壓著,不知該怎麼開口。他想了又想,覺得其實鳳鳳失了記憶,怕也不能回答他吧。

  鳳卓君猶豫又猶豫,倒是鳳寧出言安慰:「爹,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爺爺們的寶物的,到時真相大白,解了心結,我們兩家人定能和和樂樂的。」

  鳳卓君苦笑,他在女兒心裡果然是重視寶物多一些的嗎?他應著:「你要快點好起來,爹才能安心。」

  鳳寧嘻嘻笑,眼珠子轉了轉,忽地壓低聲音說道:「我有個法子能夠快些好,爹你要幫我。」

  鳳卓君好奇了,也壓低聲音,問:「什麼法子?」

  「爹,你去幫我偷些好吃的來吧,我一吃飽了,病就好得快。」

  鳳卓君一愣:「不是說得禁食服藥,毒才去得乾淨?」

  鳳寧嘟了嘴撒嬌:「爹,你不知道,我不能挨餓的,我一餓就生病,一生病這毒就解不乾淨了,那什麼,治病救人不能照搬書本的不是?還得照著病人的實際狀況來吧。」她拉著鳳卓君的袖子晃啊晃:「爹啊,你疼我的對不對,我餓著肚子好難受。」

  鳳卓君為難了:「要不,我去問問那史大夫,看看能給你吃些什麼?」

  鳳寧哀嚎一聲,用被子蒙著頭,嗡聲嗡氣地道:「你若是去問他,我就什麼都吃不上了。爹,你好狠的心。」

  「啊?」鳳卓君訝然,明明是大夫有交代,他怎麼好狠的心了?鳳寧把腦袋探出來,可憐兮兮地道:「爹啊,你想想,我這會子身上哪都痛,已經很可憐了,可是還得餓肚子,這要多慘有多慘。我剛受傷那陣還挺精神的不是,那是我還沒餓,現在餓了,覺得好虛弱,快不行了。」

  鳳卓君聽著心直疼,為難又猶豫,終是咬咬牙道:「那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你只能吃一點啊。」

  鳳寧眼一亮,用力點頭,鳳卓君不禁被她的表情逗樂了,摸摸她的頭往外走,剛走兩步又被叫住了,他回頭一看,鳳寧把手指豎在唇上,一付做賊的表情:「爹,悄悄的,要保密。」鳳卓君失笑,點點頭走了,剛走到門邊又聽得鳳寧道:「爹,一定要成功啊,女兒就指望你了。」

  這回鳳卓君真忍不住笑了,他像是個被托付了重任的英雄,潛進了小院裡的廚房重地。

  廚房裡還有一些沒吃完的燒雞和饅頭,他想著這些東西不適合給鳳鳳吃,於是捲了袖子給她熬點粥。他一邊做一邊還為她想著借口,要是被龍三發現了鳳鳳偷吃東西責怪她,他就說是他勸鳳鳳吃的。

  正想得入神,忽聽得門口有個聲音問:「你在做什麼?」

  鳳卓君嚇一大跳,手裡的勺子「咚」的一下摔在地上,他轉頭一看,竟是龍三。龍三走進來,看了看灶上正熬的粥,然後正眼轉向了鳳卓君。

  鳳卓君有些心虛,喃喃地道:「我就是,我就是餓了……」他瞧見龍三的眼神,遂閉了嘴,有些不服氣為何他這岳丈做得如此窩囊。他咬了咬牙,又道:「鳳鳳餓得難受,就讓她喝點粥,該是不礙事的。」

  龍三盯著他,直盯得他心裡發毛,然後居然問他:「你是真心疼鳳兒嗎?」

  「這當然,我是她爹。有親爹不疼女兒的嗎?」鳳卓君終是怒了,嗓門大了起來。「我不過是想給我女兒做些粥吃,這還用不著看你的臉色。」

  龍三不惱不怒,看著他忽然道:「你既是真心疼女兒,那就好辦。這次的襲擊不是為了寶藏,而是為了殺鳳兒。那毒是致命,刺客們的殺招也是致命,你對敵許久,該是有所覺他們與你動手和與鳳兒動手有何不同。」

  鳳卓君愣了一愣,怎麼他講做粥,龍三卻講起刺客來了?不過提到這個,他也正好有話要問:「這我也是要問你,鳳鳳向來居家寡出,哪裡會有什麼仇家,是不是你們龍家招的禍?」

  「不是龍家,所以這才麻煩。」龍三很嚴肅,讓鳳卓君也提起十二分警惕來。龍三又問:「岳父大人,有句話或許不當問,但既是事關鳳兒,我不得不冒犯。鳳兒是你親生的孩子沒錯吧?」

  鳳卓君臉一下黑了:「你這話確實不當問。」

  龍三壓根沒理他的情緒,又問一次:「究竟是也不是?」

  「當然是。」鳳卓君怒不可遏,簡直就是用吼的。

  「那岳母大人呢?」

  「當……」鳳卓君猛地一頓,緊接著飛快道:「當然也是。」

  龍三眨了眨眼睛,道:「既是親生骨肉,又真心疼她,那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有個提議,望岳父考慮。」

  鳳卓君有些緊張:「你且說說看。」

  「我要把尋寶之事托付給朋友,引開覬覦寶藏的那些人的注意,而我們三人仍佯裝上路尋寶,實則調查刺殺鳳兒的事件真相。」

  「托付給朋友?」鳳卓君急了:「這麼重要的事,怎能交給外人?」

  「若是值得信任便不分里外,而心懷鬼胎的又豈限於外人?」

  鳳卓君微瞇了眼:「你與你那些朋友商議了一晚,便是得出這麼個決定?今天來襲的那些人,又查得什麼結果出來?」

  「那些人退得快,查不到確切行蹤,不過窒心草這毒產自夏國,在我們這很少見。」

  鳳卓君一愣:「夏國?」

  龍三盯著他看:「岳父對夏國不陌生吧?」

  「二十年前,我確是在夏國生活過一段。」

  「那岳父在夏國可有仇家?」

  「並無仇家。」

  「岳父在夏國可識得什麼人?」

  「並無舊識。」

  龍三不再問,只道:「尋寶與擒敵,必須分開兩路。我們人少,又不能安置一大堆護衛幫手惹人耳目,所以顧不得這許多,寶藏重要還是女兒重要,岳父大人多考慮吧。近期我們就在這裡暫住,待弄清了形勢再上路。」

  鳳卓君抿緊嘴不語,龍三看了看灶上的粥,說道:「史大夫交代了這兩日鳳兒不能進食,岳父該狠心的時候還是得狠狠心。」龍三說完,點點頭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回頭補了一句:「有些事,拖泥帶水,瞻前顧後,反而與人無益。」

  龍三走了,鳳卓君整個鬆懈下來,靠在牆上閉了眼,心裡一陣翻騰。夏國,居然跟夏國有關嗎?



  54、身在局中的龍三夫婦

  龍三沒再回頭看鳳卓君,他知道他說謊了,而他自己也有謊言,正因為這個謊言,縱使心中有萬般猜測,他也不敢挑明了說。龍三心裡明白,這樣對查明真相並無益處,但他沒有辦法,他害怕,他不敢。

  現如今雖說他有信心鳳兒的一顆心都在他身上,可是依她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隨性性子,若是知道真相,怕是真能把他撇下去追尋過往。而找到了她的過往會如何,他一點嘗試的膽子都沒有。

  可她的身份背後帶來的是步步殺機,他越是藏著這個事實就越是難解迷團,迷團不解,鳳兒的危險就無法解除。

  龍三心事重重的回到屋裡,輕輕推開了門,瞧見鳳寧抱著被子皺著眉,一會擠眼睛一會皺鼻子一會翻嘟嘴,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自己跟自己玩,怕是只有她了吧。

  鳳寧聽到門口的動靜,欣喜的轉頭喚:「爹……」可一看是龍三,不禁失望了:「是你啊?」

  龍三咳了一聲,擺出一付很不高興的臉,走過去掐她的臉蛋:「怎麼不能是我?」

  「你不是在忙嗎?今天這事太奇怪了,你還是跟鐘聲他們好好再商議商議,不用這麼快回來。」鳳寧這會子體貼得不得了:「我沒事的,自己呆著也挺好。」

  「不用商議了,你什麼都不許吃。」龍三一下就戳破她的小心思。

  鳳寧的臉垮了下來,可憐巴巴的道:「我餓。」想想又強調一句:「真的好餓。」

  龍三歎氣,坐到床邊將她摟到懷裡:「忍一忍吧,喝了藥清了毒就能吃了。」

  「我最討厭餓肚子了,我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乖,就兩日而已,等過去了,我一定帶你去吃好吃的,隨你要吃什麼,好不好?」

  「什麼就兩日?兩日就有六頓飯,加上下午點心和宵夜,那就是十頓飯,我少一頓就心慌,少十頓那不得要了我的命了。」

  「淨瞎說。」龍三脫了鞋,擠到床上將鳳寧抱好了:「來,我抱著你,抱一抱就不餓了。」

  「騙人。還是餓。」鳳寧很不給面子。

  「那親一親。」龍三啄啄她的臉蛋和小嘴,說道:「親一親就不餓了。」

  「大騙子。」鳳寧這下是知道真的是吃食無望了,心裡頭難過至極:「大騙子,你說過絕不讓我餓肚子的。」

  「這次情況特殊。」

  「那也是讓我餓肚子了。」鳳寧越說越難過。

  「對不起。」龍三的道歉發自真心,可卻不是為了讓她餓肚子。鳳寧知道他是鐵了心不讓她吃,只得吸吸鼻子在他懷裡蹭啊蹭:「那你讓我咬一口,不讓吃,給過過嘴癮總行吧。」

  龍三低頭吻住她的唇,鳳寧扭著臉不依:「不行,不行,不能佔我便宜,是讓我咬你幾口,這樣不算。」

  龍三歎氣,對她的任性使性子卻是縱容,再啄了啄她的唇,然後挽起了袖子把胳膊遞她嘴邊,鳳寧咬一口,不滿意,換了個位置再咬一口,還是不行,拉過他的手掌再咬,最後嫌棄道:「肉太硬了。」

  龍三瞇著眼曖昧的瞅著她看,小小聲附在她耳邊道:「現在怕是沒軟的地方了。」

  鳳寧一呆,起初沒反應過來,而後看了看龍三的表情,終是明白了,羞紅臉罵道:「呸呸呸,又欺負我,我都沒了半條命你還欺負我。」

  「我說的是實話。」龍三痞痞的笑,看著她這般與他鬧,精神頭好了些,他心裡舒服多了。他又低頭去吻她,鳳寧在他唇下縮著脖子嘟囔著:「我,我受傷了,流了好多血,全身還疼……」

  龍三失笑,用鼻尖頂她的鼻尖:「亂想什麼呢?你都這般了,我還能做什麼?我是這樣禽獸不如的人?」

  鳳寧張嘴咬他下巴:「你就禽獸不如,人家獅子還會叼食回家喂孩子呢,就你不讓我吃飯,餓我肚子,我可是很小氣的,我記恨你一輩子。」

  「嗯,那你可別忘了,是一輩子啊。」龍三避開她的傷處,小心翼翼將她抱緊。鳳寧挨在他的頸窩間,想想還是不服氣,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我就不信你脖子肉也硬。」她賣力啃啃啃,終是讓龍三脖子掛了彩。

  第二天,龍三躲在屋子裡不出去,鐘聲幾個有事要找他協商,在外頭喚了好幾聲,龍三應了,好半天磨磨蹭蹭出了來。他一臉嚴肅,少有的板起面孔,鐘聲不明所以,發現其他人也跟著嚴肅起來,更納悶了,直到他們進了用來議事的小偏屋,他這才發現龍三的異常,這把他嚇一大跳,指著龍三的脖子大聲吼:「大哥,你的頸子……」

  龍三一個眼神剮了過來,輕聲問:「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鐘聲瞪大了眼睛,正待好心告訴他,卻被身邊的人踢了一腳,把他到了嘴邊的話踢了回去。鐘聲被嗆著,咳了好幾聲,終於反應過來,可他已經指著人脖子了,不說又好像不合適,於是期期艾艾的改了口:「好,好大的……蚊子……」

  「噗……」旁邊有人終忍不住噴笑,龍三取過桌上的茶壺杯子,佯裝鎮定的給自己倒了杯水,鐘聲替大哥用力瞪那個偷笑的人,然後試圖亡羊補牢:「其實,那什麼,我什麼都沒看到。」

  史玉郎在一旁歎氣:「鍾賢弟啊,你真會聊天。」

  鐘聲撓頭,無言以對。龍三喝完水,坐了下來,一旁一個白淨的年輕男子道:「三爺,你昨日說的我辦好了,與夫人身形相似的女子也找好了,接下來要如何辦?」

  龍三沉默了一會,似在猶豫,但最後終是下了決心,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的一交代,眾人商議好細節,這才作罷。

  鳳寧和鳳卓君並不知道龍三他們都在做什麼。鳳寧只顧著偷偷樂,龍三別彆扭扭不願出門的樣子讓她開心了好一會。而鳳卓君則是一夜無眠,惦記著鳳寧餓肚子的事,惦記著夏國之毒窒心草的事,還有那些要取鳳寧性命的刺客,讓他整夜裡腦子亂糟糟的。

  夏國,那個充滿他美好和傷心回憶的地方。

  他在屋裡呆不住了,於是又去探望鳳寧。鳳寧見了爹分外高興:「爹啊,今天帶了吃的嗎?」

  鳳卓君一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雙手,又對上鳳寧圓滾滾黑漆漆滿是期盼的雙眼,心裡居然內疚起來。「呃,大夫交代……」他的話剛起了個頭,鳳寧的神情就立馬變得可憐又失望,鳳卓君那個心疼啊,趕忙道:「鳳鳳乖啊,再忍忍,明天就可以吃東西了。」

  鳳寧嘴一癟,委屈之極:「爹啊,你算錯了,明天還不行。我昨天特意問過了,原來昨天到今天是一天,今天到明天才是兩天,要到後天才能有飯吃。」她板著指頭認真數了被欠了幾頓飯,數得那個傷心啊。

  「爹,我頂著劍傷和毒傷去見閻羅王,結果卻是餓死的,這太丟人了。然後閻羅王一問,我是你的女兒,這也給你丟人了。」鳳寧眨巴著眼睛,其實她的精神真比昨日要好些了。

  鳳卓君哭笑不得,這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般伶牙利齒胡攪蠻纏了?他趕緊換了個話題:「昨日那些刺客,你之前可曾見過?他們的武功路數你可有印象?」

  「沒有。」鳳寧搖頭,想想又補充一句:「我得了不記事的病之後沒有見過,病之前就不知道了。」她對自己失了記憶這一事已經相當習慣,說起這些已經沒了什麼心結,倒是鳳卓君對她是越發的愧疚,忘了過去的一切,呆在一個滿是厭惡她的地方,該是相當辛苦吧?

  「鳳鳳,你受苦了,是爹不好,若不是爹沒用,你也不必承受這些。」

  「爹是說沒弄來吃的,讓我餓著了?那爹快幫幫女兒。」鳳寧打著趣,小臉又扮起可憐來,把鳳卓君逗樂了。他撫著鳳寧的頭:「你這一病,連性子都大變了,要不是爹就只得你一個閨女,都該以為你換了個人了。」

  他這話音未落,門口便傳來幾聲重咳,轉頭一看,是龍三端著個藥碗進來了。鳳寧第一時間表明清白:「龍三,我沒有偷吃東西哦,一點都沒有哦。」

  龍三走進來了,藥味立時佈滿整個屋子,鳳寧的臉馬上皺了起來。可惜龍三對她的表情完全無視,板著臉道:「喝藥。」

  鳳寧不敢不從,委委屈屈地接過藥碗喝了,乖得讓鳳卓君直心疼,忙問:「苦不苦啊,要不要找些蜜來去去苦味。」

  鳳寧一口氣把藥灌了,把藥碗交給龍三,回道:「要是是糖心餡的棗糕就更解苦了。」

  鳳卓君應和著:「對的,對的。」他看看龍三,龍三不說話,只轉身把碗放在桌上,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鳳寧,鳳寧趕緊對鳳卓君又道:「可是我現在喝藥去毒,不能吃食,有苦就且忍了,爹千萬別給我找吃的來。」

  她這般說,讓鳳卓君覺得她更招人憐了,怎的女兒被女婿壓制得這般慘?鳳卓君轉向龍三,想幫女兒求求情,卻看到了龍三脖子上的咬痕。他準備說的話一下堵在了嗓子眼,張著嘴呆了一呆。這個,到底是誰壓制誰了?

  龍三瞪著鳳寧,鳳寧對著他嘿嘿嘿的討好傻笑,兩口子目光膠著,鳳卓君的老臉一下紅了,他匆匆告辭了出來,不由得想到了那一年的夏國。

  這一夜,鳳卓君又失眠了,他和衣躺在床上,又在琢磨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想不通,究竟是什麼人要對鳳寧不利呢?

  正思緒亂飛,突得看到窗外有人影飛快地一閃,似是個女子的身形,鳳卓君嚇一跳,莫非鳳鳳終耐不住了,自己出來偷東西吃?他跳了起來,剛打開房門,卻見一支飛鏢「嗖」的一下擦過他的臉釘在了門板上,在鏢下面釘著張字條,他的心一緊,抖著手正待去取,忽見鐘聲從小偏屋裡出來,他看了眼鳳寧的屋子,突然大叫一聲:「嫂子!」

  他的話音未落,龍三已經從小偏屋衝了出來,鳳卓君定睛一看,屋頂上,兩個黑衣人扛著一個女子迅速消失,只晃了這一眼,鳳卓君卻已然從衣物和身形上看出,那女子便是鳳寧。龍三二話不說,朝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鐘聲和另一人也迅速跟上。

  鳳卓君躍上屋頂待追,卻只能看到龍三他們的背影了,他跳下來進了鳳寧的屋子,那裡頭空無一人,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想是那些人趁鳳寧熟睡制了她的穴將她帶走。鳳卓君心如刀絞,焦急萬分,想起適才窗外的女人身影和那個飛鏢,他沒由來的心一跳,趕緊趕回自己屋去。

  史玉郎在他的房門口正盯著鏢看,拿了個帕子擦了擦,瞧見他回來了道:「該是沒有毒。」

  鳳卓君把鏢取了下來,打開了那張紙條,這一看,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沒栽倒在地。史玉郎急急忙將他扶住,攙進屋裡讓他坐下了。

  「鳳爺,這裡頭寫的什麼?」那字不是蕭國字,史玉郎不認得。

  鳳卓君抖著手又看了一遍,那字條上廖廖數字,卻是錐心穿腸。

  「女兒我帶走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6 PM

  55、各有懼意的龍三夫婦

  鳳卓君說不出話來,一臉慘白僵坐在那,字條也再拿不住,落到了地上。史玉郎見他如此,自然不好再追問什麼。他撿起字條看了看,收進懷裡,轉身出去四周查探去了。

  鳳卓君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呆呆地坐了許久,直到外頭有喧鬧之聲才把他驚醒過來。他衝出房去,看到龍三抱著鳳寧,由鐘聲幾個護著回來了。

  鳳卓君衝上去,小心看著鳳寧,她窩在龍三的懷裡人事不省,看來對周圍發生的事一無所覺。鳳卓君猜想這是被擄走的時候被下了迷香類藥物的關係。

  龍三沒理他,抱著鳳寧徑直回到屋裡,小心把鳳寧放回床上安置好,然後回身對鐘聲他們道:「我們要趕緊再換個地方。」

  鐘聲一拍胸口,聲如洪鐘的應了:「這事我來辦。」

  史玉郎走到床邊給鳳寧把了把脈,對龍三道:「三爺放心,夫人無礙。」

  龍三點點頭,這才轉頭對上鳳卓君的雙眼,他沒說話,可鳳卓君卻自是感覺到一股壓力,他嚥了嚥口水,抿緊了嘴,心裡明白這一連串的事,他必須得有個交代了。龍三盯他半晌,輕聲道:「你可有話要說?」

  鳳卓君猶豫著,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辦。史玉郎把那張字條掏出來遞給了龍三,鳳卓君心裡一跳,見龍三看了字條臉一緊,復又抬頭直直盯著他看。鳳卓君握緊拳頭,終是咬了咬牙,澀聲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龍三看了史玉郎一眼,他點點頭道:「放心。」龍三這才與鳳卓君出了去,轉到了鳳卓君暫住的小屋。

  鳳卓君到了屋裡,一屁股先坐下了,他手有些抖,給自己倒了杯水,一仰頭喝了下去。龍三也不催他,靜靜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鳳卓君安靜了好一會,喘了喘氣,終於開了口:「賢婿,此事事關鳳鳳……我沒有想到,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只是……我可以把過去的事情都告訴你,讓你可以有所防範,但需你承諾,此事萬不可告訴鳳鳳。」

  龍三略一沉吟:「若是瞞著鳳兒比較好的,我會保守秘密。」

  鳳卓君認真看著龍三的眼睛,確認他確是誠心作答,這才點頭道:「這的確是一個秘密,一個我與阿俐對鳳鳳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他說到這停住了,似乎沉在自己的思緒裡。

  龍三也不催他,給他倒了杯水,靜靜等著他往下說。鳳卓君理了理頭緒,開始說了:「當年我父親死後,我娘和我就一直想查出真相,我們絕不相信我爹會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可我們呆在鄉下地方,家境困頓,饑一餐飽一餐,也沒什麼門路,我娘心頭抑鬱,食不果腹,過不了多久也生了病,熬了幾年也去了。」

  鳳卓君想起當年的淒苦,紅了眼眶:「我性子軟,做事欠些魄力,但父仇不敢忘,母親的臨終叮囑不敢忘,我發了誓一定要找出真相,還我爹一個清白,一定要為父報仇,以慰兩個老人家的在天之靈。我慢慢追查,聽了不少小道消息,說什麼的都有,那些大門大戶我探不進去,唯有先找些小人物打聽,然後再尋機驗證。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有次我終於探得消息,那向皇上舉告我爹的趙大人,其手下有個辦事的僕人告老還鄉,居然要搬到夏國去。在蕭國好好的,怎麼會去這麼遠的地方。我又刨根究底,終於確定當初舉告之事是由這僕人跑腿辦事。於是,我一路追去了夏國。」

  聽到夏國這個詞,龍三垂下眼簾,他靜靜不語,聽著鳳卓君繼續說。

  「那個僕人果然與這事有關,他認得我,見到我便似見了鬼一般,他什麼都不肯說,甚至暗地裡使了手段,找人加害於我。那時候我誰也不認識,孤身一人在夏國,沒財沒勢,孤立無援。可也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阿伶,也就是……」鳳卓君頓了一頓,終於還是說了:「也就是鳳鳳的娘。」

  「阿伶?」

  「嗯。阿伶與阿俐是兩姐妹。那一年是我最狼狽的時候,沒吃沒穿,還被人追殺。我慌不擇路,躲進了阿伶的馬車。我以為停在路邊的馬車裡是沒人的,豈料當時阿伶不舒服,獨自一人在馬車裡休息,我跑上去,把她驚醒了。」鳳卓君說到這,似乎想到了當時的情景,不由得嘴角一彎,微笑起來:「阿伶的性子最烈,她見是一我闖進去,跳起來便是一頓痛打,還一腳把我踹下了馬車,我當時身子虛弱,摔下去便起不來了,阿伶跳下來對我又是一頓揍,後發現了我的狀況,心中詫異,便問了緣由。」

  鳳卓君頓了頓,龍三腦子裡也不由得想著他的鳳兒也是這般的爆脾氣,不禁一笑。鳳卓君接著道:「阿伶是個好姑娘,她得知我的情況,也不懷疑,又將我扶上了馬車,助我避開了追殺。之後,她聽得我的遭遇,對我很是關心,她不嫌棄我窮不嫌棄我沒用……然後我們相愛了……」鳳卓君的聲音輕了下來:「她給了我她的一切,讓我重新有了一個家。」

  龍三知道,事情的重點快來了。果然鳳卓君開口說了一句:「可是……」他頓了一頓:「可是後來,我終於從那人嘴裡查到,是龍老爺子干的,這與我爹說的寶物一事倒是全都吻合上了,我報仇心切,一心要回來找龍家算賬。但是阿伶不同意,她希望我能留在夏國,留在她的身邊,希望以後都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我忘不了父親過世時的樣子,忘不了母親臨終的囑咐,我忘不了我們鳳家在京城鼎盛一時最後卻成了過街老鼠,我忘不了這個恥辱。」

  鳳卓君看了龍三一眼,龍三面無表情,這讓他倒是覺得有了幾分彆扭,他揉揉臉頰,喝了杯水,繼續道:「我想讓阿伶跟我一起走,阿伶卻說答應要為爹娘守墳十年,不能離開,我那個時候很生氣,我覺得她太自私,她兌現了她對爹娘的承諾,卻要讓我做一個不孝子,我無法接受。那天我們大吵了一架,我心裡氣不過,說了不少狠話,之後我留了封信,說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然後我離開了夏國,回到了湖州鄉下,打算好好籌劃報仇一事。」

  提到了報仇,他又看了龍三一眼,龍三還是無甚表情,反而問他:「那後來鳳兒是怎麼出現的?」

  鳳卓君道:「後來過了一年多,我在湖州剛剛勉強立足,為我爹娘修了新墳,正發愁報仇之事該如何進展之時,阿俐找來了,她是阿伶的妹妹,我們在夏國時就已熟識,她對我和阿伶的事很清楚,她帶來了鳳鳳。她告訴我,我走了之後,阿伶急怒攻心,大病一場,這才診出原來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她把孩子生了下來,卻對我一直很不諒解,但她對我感情至深,又希望能陪在我身邊,如此情緒反覆,終是病倒了。她這一病,情緒更是不佳,她日日落淚,時而覺得自己對不住我,對不住孩子,時而又覺得我是負心漢,背叛了她。總之,最後她再忍受不了,把孩子交給了阿俐撫養,希望她能來尋我,替自己照顧我和孩子,然後阿伶把阿俐支開,一把火將自己跟祖宅一起燒了,陪她爹娘而去。」

  鳳卓君說到此處,再忍不住,捂著臉傷心痛哭,好半天繼續道:「我當時聽了,簡直是晴天霹靂,我從未這般痛恨我自己。我趕回了夏國,只見到喬家祖宅之地早已夷平,那場大火街頭巷尾都還記憶猶新,我那時就崩潰了,幸好那個時候,我身邊還有個阿俐。」

  龍三給鳳卓君遞了個帕子,又給他倒了杯水,鳳卓君擦擦臉,喝了水,情緒緩和過來,接著說:「阿俐與阿伶不但樣貌很像,連性子都相似,都是火爆脾氣烈性子,她把我痛罵一頓,讓我別忘了還有個孩子要照顧,還有爹娘的仇要報,未來的路還很長。我醒悟過來,重新振作,可我一個大男人,哪裡會照顧孩子,阿俐就一直守著我們,她為我張羅了所有的事,為我收拾了家,為我照顧了鳳鳳,為我安排了生意,有她在身邊,我的日子一點一點的好了起來。後來,我們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親,當時鳳鳳還小,阿俐與我約定好,就把鳳鳳當成阿俐的親生孩子撫養,不要把上一輩的錯誤強加給孩子讓她痛苦。」

  鳳卓君見龍三輕皺起眉頭,忙道:「你莫看阿俐說話嚴厲,但她確是對鳳鳳好的,我那時精神不好,什麼都提不起勁,是阿俐一人又是照顧孩子,又是照顧我,還召回了我們鳳家的一些忠僕,做起了買賣,重建了鳳家的家業,若不是她,就沒有我們鳳家的今天,我與鳳鳳,也早就不在了。」

  「那後來你們決定要讓女兒打入我們龍家內部,尋找線索,偷出寶物,以便坐實我們龍家的罪證,對嗎?」龍三問道。

  鳳卓君點頭,龍三又問:「你們這個計劃都什麼人知道?」

  「此事內情只有我和阿俐,還有兩位老忠僕知曉。但鳳鳳嫁入龍家之事,卻是鳳家上下都知道的。」

  「那鳳兒親生之母的死訊,你確是證實了?」

  「當初我雖未看到屍首,可阿俐卻是親眼見她葬身火海,老宅的鄰居們也都證實那次的火情,事發之後,阿俐在火場殘骸中找到一具屍骨,肯定便是阿伶了,她親手將阿伶與父母葬在一處的。」鳳卓君仔細回想著當初,如今卻是唏噓感歎:「可今日一事,怕是阿伶未死,報復我來了。她不直取我的老命,卻是拿女兒來折磨我……」他說著說著,難過至極:「我當初是不該把她丟下,讓她受了這許多苦,是我不對,可她若是要報復我,我無話可說,但她為何要對女兒下如此狠手?」

  鳳卓君猛地想起來了,問:「賢婿,你追上他們,可曾看清他們的面貌。」

  「只有兩個黑衣男人,打不過便跑掉了。倒是沒看見女人的身影。」

  「她不會罷手的……」鳳卓君喃喃的道:「她性子這般的烈,不會就這樣罷手的。」

  龍三沒有安慰他,只是道:「岳夫大人說得對,這事還是瞞著鳳兒的好。」

  鳳寧的確是被瞞得緊,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換了一個地方,迷迷糊糊的打量著陌生的房間,然後看到龍三關切的低頭瞧她。

  「你醒了。」龍三啄啄她的唇瓣,用額頭碰碰她的。

  鳳寧眨巴著眼睛問:「我們又換地方了?」

  「對,安全起見,常換換的好。」

  鳳寧皺皺鼻子,問:「可以吃東西了嗎?」

  「還不行,等明天。」龍三的回答讓鳳寧露出了明顯的失望神情。龍三失笑,親親她眉心:「乖,還有一天而已,再喝三劑藥便好了。」

  鳳寧很不樂意:「我現在就像隻老鼠,不但要東躲西藏,還找不到食。都是那群王八蛋害的,等我好了,定要將他們挖出來,八卸大塊,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龍三哼哼兩聲,道:「你先安份些,毒解了,外傷可還沒好呢,還得養好一陣,快別想報仇的事了,萬事有我呢。「

  「嗯,那這樣吧,好相公,你把明日的菜譜列一列,讓我過目一下,都挑挑有什麼好吃的,行嗎?讓我吃飽了,什麼外傷內傷通通都跑掉。」她的表情甚是古靈精怪,惹得龍三哈哈大笑,忍不住在她臉上咬了一口,道:「作怪。」

  鳳寧不服氣,抓過他的大掌也咬了一口,忽然笑容僵在臉上,過了好一會說道:「龍三,我想起來了,我差點被人掐死。」

  龍三一愣,撫她的發安慰道:「別瞎想,你受了傷,受了刺激,或許記錯了,那些不好的事,就別想了。」

  鳳寧一瞪他:「你以前可是說,想起什麼就告訴你,或許都是線索,現在我想起來了,你卻不在意了。剛才我想到的時候,可是很難受的,跟在水裡的感覺一樣。」

  她提到了水,龍三心疼了,她有多怕水他是知道的,趕緊將她抱在懷裡哄:「我就是怕你難受,才讓你別多想的,如今不同往日了,我們感情這般好,過去的事再刨根究底也無甚意思了對不對?你想起來便好,想不起來也沒什麼,不必太在意,若是想到什麼不好的,讓你不舒服了,就別再想了。」

  「龍三。」鳳寧可憐兮兮的喚:「我會不會一輩子都這般過了,永遠想不起來了?」

  龍三默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答。鳳寧窩在他懷裡,小小聲道:「雖然我總跟自己說,最重要的是將來,過去記不起也沒關係。可我知道,我心裡頭總是缺了東西。我不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不知道認識什麼人,這些不知道,總讓我有些害怕,就像上次寶兒被搶,像這次有人刺殺,所有的事情,都跟我的不知道有關吧。」

  龍三抱緊她:「我都會解決的,鳳兒,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別害怕,有我呢,所有的事,都會解決的。你別離開我。」

  「那你給管飯嗎?」鳳寧就是有本事無論聊什麼都能繞回這個重要問題上來。

  「明天。」龍三姿勢表情都不變,答應的很順口。

  鳳寧使勁掐了他一記,這傢伙竟然怎樣都不鬆口,實在太壞了。她窩在他懷裡,又有些想睡了,她有些奇怪,難道那個大夫開的藥裡有安神的成份?可前幾回喝的,都不覺得啊。她眨了眨眼,決定不掙扎了,困就睡去,她閉上了眼晴,沉入夢鄉前又說了一句:「龍三,我忘了問你了,什麼地方是又有湖又有沙的?」

  龍三一僵,看著鳳寧窩在他懷裡甜甜睡去,只覺心裡頭五味雜陳。



  56、共商迷底的龍三夫婦

  自把話攤開了說,鳳卓君覺得心裡輕鬆了些,雖然還是很擔心喬伶下一步不知會做什麼,但如今好歹有個龍三可以一起商議,這讓鳳卓君覺得有了依靠。

  另一方面,他很擔心喬俐,如果喬伶能找上鳳鳳,就證明她知道他們一家子的行蹤,那喬俐的所在她也一定是知道的,她若是能對女兒下手,那麼對親妹妹也一定不會手軟。鳳卓君越想越是擔心,趕緊給喬俐寫了封信,讓她自己多加小心。這信他不敢再托驛站了,他告訴了龍三,讓龍三找人代為轉交,龍三一口應承,去辦了。

  鳳寧終於熬到了能吃飯的時候,她精神抖擻地靠坐在床上等著龍三給她端吃的來,心裡頭充滿了期待。等了半天,終是見龍三端了個大托盤進來,鳳寧高興的嚷:「快,快,我都快餓死了。」

  托盤端過去了,鳳寧一瞧,嘴嘟了起來:「怎麼這般小的碗,小菜也好少,還沒有肉……」她一邊埋怨一邊卻是趕緊吃了起來,很快一碗粥沒了,她大大方方的把碗遞出去:「三爺,給小的再添一碗吧。」

  「沒了。」三爺答得很鎮定。

  鳳寧一瞪眼:「怎可能沒了,一鍋怎麼都能煮出這十碗來。」

  龍三撫著她腦袋安撫:「你原本胃就不太好,又兩日未進食,胃一直空著,這一開始不能吃多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慢慢把食量調回來。」

  鳳寧看著眼前的小碗,欲哭無淚,尤自掙扎:「我這兩天一直有喝藥,胃沒空著,裝得滿滿的,龍三,每頓藥你都看見的,那碗是這樣的兩倍大呢。」

  龍三把她面前的空碗托盤收走,鳳寧扒著那托盤猶豫了好幾下,終於還是放手了。問:「再隔一個時辰,該到點心時間了吧。」

  龍三忍著笑:「誰定的點心時間?」

  「我定的。」鳳寧的表情很無辜。

  龍三笑了,俯身親親她臉頰:「這個規矩等著以後用。」

  鳳寧哭喪著臉,一頭扎進被子裡,悶聲大叫:「此仇不報,我就不姓鳳!」

  龍三又被她逗笑了,道:「你本來就不姓鳳了,你姓龍。」

  鳳寧一下坐起來抱著龍三的胳膊:「既是姓龍,那就更得報仇了,不然太給龍家丟臉了。」她把腦袋靠在龍三臂上,道:「龍三,你且說說,都查到什麼線索了,那些都是什麼人?為什麼想取我性命?等我傷好了,我鐵定收拾他們去。」

  龍三強自鎮定,撫了撫她的頭髮,道:「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處理的。」

  「那不行。」鳳寧撇撇嘴:「之前我都沒管這事了,可是那個推我下河又來咱家搶寶物的,上次還想擄了寶兒,這個都一直沒查清楚呢。那個方臉三角眼莫名死了,到現在你也沒給我個答案,為什麼他想殺我。現在又來了一群人,仍是沖是我來的,龍三,這可不是我倒霉催,命帶煞,這分明內有隱情。若不把他們揪出來查明白了,我的日子可怎麼過?受傷事小,動不動中個毒不能吃飯的,那真是太慘了。還有寶兒呢,若是因為我的事,連累了寶兒,這可怎麼行。」

  龍三被說得沒了話,後背脊隱隱開始冒汗,他心裡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鳳寧又不是傻姑娘,她只是有些調皮有些懶,所以他一說把事情包下,她便全心信任交給他管,又因為平常要帶著寶兒,注意力全在寶兒身上,自然是疏忽了刺客和奪寶的事。可如今事情又犯到了她頭上,她又正好有怨有閒……

  龍三心裡歎氣,他是斷不可能老實坦白,可事情越鬧越大,他能瞞得下去嗎?

  鳳寧不知道龍三心裡所想,她接著道:「我想過了,那個要搶寶兒的人,他之前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為了龍家的寶物,想殺我大概也與殺人滅口好奪寶有關,這人之前一定與我相識,那次欲搶寶兒,要說是挾持孩子做要挾換寶物,也是能說得通的。可這次來偷襲下毒取我性命的人,卻志不在寶物上,他們不搶包袱,不對我爹下手,看上去只是衝我而來,我想了想,這該與之前搶寶兒那個,是兩路人。」

  龍三道:「那撥人我們沒能追上,尚不知底細。」

  「龍三,你說,我之前會不會與夏國的什麼人有仇怨?」

  龍三笑笑:「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又哪會知道。」

  「龍三。」鳳寧忽地坐直了,認真看他:「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卻瞞著我?」

  龍三道:「我若查到了,為何要瞞你?」

  「說不定你查到了什麼會讓我難過的事,便瞞著我了。」

  「你別亂想,哪會有什麼難過的事。」

  「比如,比如……」鳳寧咬咬牙,終是道:「比如寶兒的生父,你有沒有查到?要殺我的,是不是他?」

  龍三沒接話,鳳寧又道:「我說了,你可莫生氣。我如今心裡全是向著你的,半點他的記憶都沒有了。你可不能拿這過去的事再惱我。」

  「我不會的。」龍三握著她的手,心裡有些緊張。

  鳳寧道:「我覺得,所有的事裡,寶兒的生父定是個關鍵。過去我若是對他有情,那如今跟了你,他定然會覺得受了背叛,那欲殺了我洩忿也是正常。若過去我對他沒情,是被他欺負了去,又被他要挾,那此時我有龍家做靠山,對他來說,我就是個大威脅,欲殺了我滅口也在常理之中。」

  龍三點點頭:「你說的這個確有可能。」

  鳳寧又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方臉三角眼。他那時不是說我多管閒事要殺我嗎?雖然他死了,可或許他還有同夥,發現我還活著,於是為了斬草除根,不得不再對我下殺手。」

  龍三張口欲言,終是閉了嘴,只「嗯」了一聲。

  「不過這麼久他們也沒冒過頭,我們掩了行蹤上路,他們反倒是來了,這事有些懸乎。我覺得那個欲搶寶兒的黑衣人嫌疑更大一些。他既是能知道寶兒的身份,就表示他對龍府的情況還是相當瞭解的,當初那個夏兒,不就是他的內應嗎?雖說後來你們對府內嚴加盤查,可也不定還有些僕役被收買了,壞事不敢做,遞遞消息卻總是可以的。所以這次偷襲一事若說是他所為,想來是更合理一些。」

  龍三垂眼沉思,最後道:「可那人之前一直是欲奪寶的,如今又怎會把目標放在你身上?」

  鳳寧道:「他之前是殺我和奪寶兩件事都要做的,後來奪寶不成,殺我不成,倒是銷聲匿跡了一陣子,你不是追查了好一陣也沒消息嗎?許是他躲了起來。後來看風聲沒那麼緊了,我們又顧著寶兒的事,對其它都疏忽了,他又覺得有機可乘,這才再次動手。」鳳寧咬咬唇:「龍三,我其實,有事瞞你了。」

  龍三心裡一跳:「你瞞我什麼了?」

  「我,我,其實……」鳳寧吞吞吐吐,龍三的心懸了起來,鳳寧終於道:「我其實有個感覺,那天寶兒險些被搶我就有這想法了,可我不敢告訴你,我瞞著你了,說不得就是因為這個給咱們招來了麻煩。」

  「什麼感覺?瞞我什麼了?」

  「我,我在想,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寶兒的生父?」

  龍三驚訝,鳳寧道:「我這兩日無聊,躺床上把我自醒來失憶後的事情前前後後想了想。我記得我第一次醒來,是在河岸邊,那個黑衣人當時並不想殺我,他只著急地問我東西在哪,他翻了我的衣服,沒找著,這時龍府的人來了,他便急急忙忙跑了。他若是要殺我,跑走之前給我一掌,那真是順手得很。可見,那個時候他的目標是寶物而非我的命。」

  鳳寧頓了頓,接著說:「可是第二次會面,卻是他用夏兒引我出府,又到那涼河邊上將我推了下去。那個時候,他是真心想讓我死了。龍三,我就想著,會不會是我有記憶之時,與他是有同謀,或者有可能被他控制要挾,盜寶那天,他到涼河邊接應我,沒想到我被舊仇打進了河裡,擾亂了他的計劃。因我是龍三夫人,回到府裡對他還有用處,所以他沒帶我走,但後來他發現我沒了記憶,不可能再受他擺佈,如此一來,他的奪寶詭計定會受影響,他害怕我想起什麼把他揭了底,於是這才改了主意欲奪我性命。」

  她說到這,推了推龍三道:「我渴了。」

  龍三去給她倒了杯水,鳳寧又道:「加點蜜吧,我這幾日喝藥喝得嘴裡全是苦味。」龍三捏捏她臉皮,卻當真轉身去了廚房給她加了蜜過來。

  鳳寧高興地把蜜水喝了,舔舔唇,彎著眼睛看龍三,龍三笑:「還要嗎?」

  鳳寧搖搖頭,道:「我先把話說完,之前我偷懶沒動腦子,現在想好了,得趕緊說。」

  「好,你說,我聽著。」

  鳳寧滿意的點點頭,道:「之前我在屋裡發現的那些絲繩,編成了手環戴在了一個男人的手上,這表示我與那人定然是……呃……暗通款曲什麼的……」她說到這聲音小了,臉上現出羞愧來,急急又道:「可我現在沒有了,以後也再不會了,我只喜歡你一個。」龍三沒說話,只把她抱在了懷裡。

  鳳寧在龍三懷裡蹭了蹭,接著又道:「那個男人襲擊過你,你受了傷,家裡定是混亂起來,於是我趁亂去偷了東西。我想過了,爹娘讓我嫁進來就是為了這寶物,可我偷出來卻沒給他們,反而要交給這個男人,這不是為情便是受了脅迫,這中間還有寶兒,我偷偷回娘家生了寶兒,一方面定然是不想讓你們知曉,另一方面大概也不敢讓那男人知曉。按這些事情來看,我大膽猜測,或許是這男人欺負了我,然後又拿了我的把柄,由此要挾我為他奪寶,而我當時無依無靠,只得偷偷生了寶兒,可心裡肯定還是對生活有期盼有念想,說不得他當時說得好聽騙了我,我以為在他那能撈著什麼好處,於是一邊猶豫掙扎,一邊還是幫了他做壞事……」

  鳳寧說到這停了一停,撇著眉皺著臉:「可是,我怎麼會被男人騙呢?要是我被欺負了,我就算打不過,定然也要拚個你死我活,哪怕同歸於盡,也不能讓那人逍遙了。我怎麼能這般懦弱呢?」鳳寧自言自語的疑惑,龍三心驚肉跳,好在鳳寧接著又道:「也難說,我當時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個我還得再琢磨琢磨,我連跟豬拜堂都沒發脾氣,想來那時候我確是膽子小些。」

  鳳寧拉著龍三的衣袖,忽然急道:「龍三,我們走的時候,囑咐二伯照顧好寶兒,別讓她出了意外,他會照看好的吧?」

  「放心,二哥辦事靠得住。」

  「是嗎?」鳳寧語調揚得高高的,其實她心裡也明白這龍二定是有些手段的人物,不然龍家這麼大個家業,又是官場又是江湖的麻煩,他專給兄弟們收拾善後,沒點本事那哪行。

  「你別調皮,你說的這些我也好好琢磨,一切都會查出來的。你只管好好養傷,旁的不必多想。」其實這些龍三自己也考慮過,他早有安排,等他們找到寶物回到龍府,或許就有答案在等著他了。鳳寧的推測都在理,只不過在他心裡,欲殺她的嫌疑人裡,名單還多了一個。加上這一個,有些事情便不一樣了。

  最讓龍三頭疼的不是如何挖出真相,而是如何掩蓋他犯下的錯並讓鳳寧接受真相,要不然,就是得有個法子,讓鳳寧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不會離開他。

  龍三心裡苦惱,鳳寧卻是說了:「龍三,我動了腦筋,還坦白了寶兒生爹的嫌疑人,我算是有功的吧?」

  「啊?」有功又如何?

  鳳寧討好地笑,又道:「那你把點心給我吃吧,別等時候了。」

  「哪來的點心。」龍三打定主意等她好些了才讓吃。

  「有點心,就在廚房。」鳳寧仰著臉,甜甜的笑:「要不你怎麼會有蜂蜜水?你袖口還沾了麵粉末子,你肯定偷摸地給我做點心了,你就讓我吃吧,就吃一小塊。不然……不然……」

  「不然怎地?」

  「不然……」鳳寧急了,大眼一瞪:「不給吃一小塊,我就把那些點心全吃了,不吃撐著不罷休,我急死你!」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6 PM

  57、各有所圖的龍三夫婦

  鳳寧沒什麼威脅人的妙招,不過龍三是吃她那一套的,因為他知道把自己吃撐吃病了這種事,她確實是幹得出來。於是龍三妥協了,去廚房拿了一小塊蜜餡棗糕過來,填了鳳寧的五臟廟。

  鳳寧吃完那香甜的棗糕,心裡只高興了一小會,然後怨氣更大了。她試著問了問:「龍三,這小塊也太小塊了,吃不出什麼味道,要不再來一塊?」

  龍三果然如她想像的一般,臉一板,給她一個「你想得美」的眼神,不說話。鳳寧嘟著嘴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她是想得挺美的,可惜沒人配合她。棗糕的香甜還留在舌尖,她越想越怒,猛地掀開被子一握拳,大聲嚷嚷:「我要報仇,我要揍死那幾個王八蛋。」

  龍三眉角一抽,真不知道那幾個刺客若是知道禁食之仇比受傷之恨更大,心裡也不知是何感想。

  鳳寧嚷嚷歸嚷嚷,可她也沒鬧出什麼動靜來,身為傷病者,她還是很識實務的,這一段時日老老實實在龍三爺的監管下臥床養傷,所幸她那位龍三爺看她吃了東西沒鬧胃疼,也就不太剋扣她的口糧,鳳寧終是能痛痛快快的吃上三餐飽飯。

  吃飽了人就精神了,鳳寧的傷勢恢復的速度讓史玉郎都暗暗稱奇,倒是龍三這段日子顯得心事重重,鳳卓君也有意無意的避開女兒,他也是沒了辦法,傷勢康復後的鳳寧,問題特別多,話也不少,他心裡發虛,生怕經不住鳳寧的刨根問底洩露了鳳寧身世的秘密,若是讓她知道自己的爹爹當年對不起娘親,還害得她丟了性命,生怕鳳寧會對他有所怨恨。再者,若是鳳寧知道自己當初是被親娘遺棄,怕是心中會傷心難過,這也是為何他與喬俐瞞了多年的原因。

  為了這個,鳳卓君找了龍三追問:「那些刺殺鳳鳳的人可有什麼消息?阿伶那邊呢?她留書擄人之後,怎麼再沒了動靜?」

  「許是察覺我們這頭有幫手,他們撈不著什麼好處,便藏了起來等待下一個時機罷。」龍三淡淡的看了鳳卓君一眼:「岳父自己不也找了人查探嗎?該知我所言不假。」

  鳳卓君有些尷尬,雖然龍三說這事他來辦,可他確是不太信任,所以自己也偷偷找了人,沒想到這事龍三倒是知道。按理說鳳鳳的生母對鳳鳳下手,他作為當事人之一,插手管一管是再正當不過,可是不知為何,龍三雖是溫和好說話,卻讓人感覺不好拒了他的意思。鳳卓君不敢當面說什麼,背面裡卻找了人查同一件事,現在被龍三點明了,鳳卓君一下覺得紅了老臉。

  鳳卓君輕咳兩聲,道:「我也是想著多些人手查得快些,畢竟是我家的陳年往事了,我也不想鳳鳳再出什麼事。」

  龍三點點頭:「岳父說得有理,不過對方隱藏得深,你我皆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敵明我暗,此處不宜久留。如今鳳兒的傷也好了些,我們該換地方了。」

  鳳卓君道:「好,那既是知道了原凶是何人,就不必把尋寶之事托給外人了吧?還是我們自己速速解決這事為好。」

  龍三聞言看了他一眼,鳳卓君轉開目光,輕聲解釋:「不是女兒不重要,如今兩件事加在一起,我確實覺得心力交瘁,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鳳家也不知是做了什麼孽,仇怨一件接著一件,若是不能得到真相,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阿伶阿俐,還對不起鳳鳳……」

  龍三不說話,鳳卓君道:「我是想著,若是能速查出寶物為何物是最好,若是不行,我……我便把這事托給你和鳳鳳,我自己去一趟夏國……」

  他話未說話,卻聽得門口傳來鳳寧的聲音:「爹要去夏國?去做什麼?我也想去。」

  龍三與鳳卓君均是一驚,齊齊轉頭瞪向鳳寧。鳳寧端著個托盤,看著他倆的表情奇道:「你們做什麼跟見鬼似的?」

  龍三與鳳卓君互視一眼,很快裝做平靜下來。鳳寧眼珠一轉,把手上的兩碗湯放了下來,問道:「有秘密?」

  「沒有。」兩個男人飛快的答。

  「有事瞞我?」

  「沒有。」這次是鳳卓君答的迅速,龍三卻是把鳳寧拉了過來,彈彈她額頭:「你不好好養傷,亂跑什麼?」

  鳳寧嘻嘻笑:「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這不是想著你們這些天辛苦了,特意去煲了湯,結果一過來就聽到你們說要去夏國。」

  「你中的毒產自夏國,所以岳父說去那邊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龍三拉鳳寧坐下,把她帶來的湯端了一碗給鳳卓君。

  鳳卓君接了暗示,忙點頭道:「正是如此,窒心草在蕭國不常見,夏國卻是有的,我打算等尋寶一事了啦,就過去看看,定是要把那些傢伙揪出來。」

  「我也去。」鳳寧一揮手臂:「我要親手揍得他們滿地找牙。」

  「你不能去。」鳳卓君一驚,若是鳳寧去了,那可不得什麼都漏餡了。他話一說完,又驚覺自己反應太過激烈,怕是要引起疑心,又道:「我是說,你傷未好,還是不要亂跑的好。有什麼事,爹和賢婿都會處理好的。」

  鳳寧狐疑的看了看鳳卓君,終是「哦」了一聲,點點頭:「爹別急,我就是建議建議。」她推了推龍三和鳳卓君的碗,笑道:「你們快喝。」

  龍三揉揉她的頭,心裡暗暗警惕,這寶貝疙瘩向來是行動派,想到就要做,哪裡會有建議建議這個步驟?

  鳳寧卻是一點心虛的模樣都沒有,她一派淡定,對鳳卓君道:「爹,你以前在夏國呆過吧?」

  鳳卓君又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龍三,然後琢磨了一下,點頭回道:「爹年輕時是在夏國呆過一段。」

  「那娘呢?」

  「呃,她……也是。」鳳卓君往嘴裡灌湯,語焉不詳的答。

  「你哪這麼多問題,讓你爹好好喝湯。」龍三出面解救岳父大人。

  「哦,爹,你喝湯。」鳳寧乖巧的應了,然後道:「龍三,原來爹娘都是在夏國呆過,那難怪我也能聽懂夏國話了。」

  鳳卓君一口湯嗆著,咳了好幾下,鳳寧趕緊起來撫拍他的背:「爹,你慢點喝。」鳳卓君急忙點頭,緩了緩氣,把碗擺到一邊去。他暗地裡看了龍三一眼,只見他四平八穩的在喝湯,他心中有疑慮也不敢說了。

  鳳寧坐了下來,撐著下巴看看這兩人,又問:「爹,我除了龍家之外,還去過哪?家裡有沒有結什麼仇家?我零星記得,有個人掐我的脖子,我快被掐死了,很害怕,爹,你對這事有沒有印象?」

  鳳卓君一下愣住:「掐你的脖子?」他急得臉一白:「你可記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不記得才問的。」鳳寧道:「我覺得,這一連串的事情,說不定答案就在我失去的記憶裡。若是能找出這些零星事件的緣由來,說不定真相就解開了。」

  鳳卓君呆愣了一會,鳳寧盯著他瞧,催促道:「爹,這事你有沒有印象?比如你們帶我去過哪,然後我們遇上了什麼人?我還記得一個地方,那裡有湖,還有沙,對了,我還記得屋子後面有片瓜田,是我們在湖州的宅子後面嗎?」

  龍三低著頭,握緊了手中的湯勺,鳳卓君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鳳鳳,爹爹從前疏忽了你,沒把你照顧好。這些事,爹都沒印象了,從前是你娘照顧你多些,待回頭,爹再問問你娘。」他說著說著臉上露出難過來:「爹對不住你……」

  鳳卓君的反應讓鳳寧有些驚訝,正不知如何接話才好,鳳卓君卻又急急道:「爹想起還有事要辦,爹要出趟門,你好好養傷,別想太多,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

  鳳卓君匆匆忙忙地逃出了這屋子,鳳寧盯著房門半晌,轉過頭來對一直沉默不語的龍三道:「龍三,你也看出來了,對不對?」

  「看出什麼了?」

  「爹心裡有秘密。」鳳寧對此相當肯定。

  「鳳兒,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你爹是真心對你好,他若是不想說的,你別怨他。」

  鳳寧嘟了嘟嘴,問道:「這話雖是有理,可是他的反應很怪。你是不是知道內情?」

  「他若是瞞著你,難道會對我說?」龍三用了一個反問句。

  鳳寧琢磨了一會,很不高興:「我最不喜歡人家有事瞞我了。」

  龍三探手將她摟進懷裡,鳳寧順勢抱著他的腰,說道:「龍三,還是你對我最好,你可別跟爹一樣,什麼事都埋心裡頭,咱們可說好了,要坦誠以對,什麼事都別瞞著。這樣,有什麼事才能解決。你看爹娘,就是有了懷疑卻悶在心裡,繞著彎子這麼多年,其實說出來,反而容易解決,對不對?」

  龍三看著鳳寧清澈的眼睛,忍不住將她抱緊,將自己的臉藏在她的肩後,悶聲道:「對,你說得都對。」

  他只覺心似火燒,有些事,他該怎麼與她說?

  鳳寧窩在他懷裡,還惦記著鳳卓君瞞她的事,她嘀嘀咕咕:「不行,爹到底隱瞞了什麼?肯定是與我有關了,我得想個辦法挖出來。」

  挖出來?龍三閉上眼,這該如何是好?



  58、忙裡偷蜜的龍三夫婦

  鳳寧雖說是行動派,但對於挖出鳳卓君心裡隱瞞的關於她的秘密,她還是挺沉得住氣的,畢竟對方是她爹,她還有些分寸。

  而鳳卓君自上次被鳳寧差點套出話,就更躲著她了。但他心裡也有疑慮,他找了龍三這了此事:「我從前要顧著家業,又要探查報仇的事,鳳鳳一直都是阿俐在照顧。她說的那些地點,都不是我們湖州的景致,再有,有人欲致她於死地一事,我想了又想,也沒什麼印象。我有一陣離家頗久,我在想是不是阿俐瞞著我帶著鳳鳳回夏國探親,所以才在她的腦子裡留下了夏國的印象?如果在那處她們遇著了什麼危險,恐怕阿俐怕我擔心,事後也沒再與我說。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能有什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如此說來,怕是要從岳母那才能知道真相了。」龍三不聲動色的應著,看鳳卓君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這個,我之前去信告訴了她阿伶仍在世,並欲傷害鳳鳳一事,提醒她注意安全,也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畢竟她們是親姐妹,如果她之前瞞著我偷偷帶鳳鳳去了夏國,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要再想想怎麼問她的好。總之這事你知道便好,鳳鳳那邊還是別告訴她。」

  「我曉得了。」龍三應了,心裡也琢磨著對策。

  鳳卓君又道:「這事恐怕還真得去一趟夏國再打探打探,我們還是快些尋到寶物,把父輩的仇怨真相解個明白。然後再來解決阿伶的事。」

  這提議正中龍三下懷,他還需要多一些時間來安排,於是一行人重新踏上尋寶路。

  上路之後,鳳卓君更有理由推托說忙,一天到晚往外跑,名正言順地躲著鳳寧。只苦了龍三躲都沒處躲,鳳寧傷未痊癒,他不好離開太久,匆匆忙安排行程事務,就回到屋裡陪伴兼監管他那個愛鬧騰的娘子。於是鳳寧的問題就全衝著他來了。

  「龍三,你說,會不會爹在夏國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我以前被擄走過?」

  「龍三,你跟爹時常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你們有合謀?」

  「龍三,給你老實交代的機會哦,若是有事瞞著我,我會生氣的。」

  「龍三,爹防著我,要不你幫我打聽打聽。」

  「龍三,你真的不知道爹瞞著我什麼嗎?」

  龍三每天被一連串的追問包圍著,他沒了辦法,加緊打聽藏寶地,每天與鳳寧聊聊這一路瞭解到的龍鳳兩個老人家的事跡,希望這些事能轉移鳳寧的注意力。

  鳳卓君此時也沒了起初對龍三的防備,一來是這女婿確是對女兒極好,二來他與他分享了秘密,感覺上是親近瞭解了許多,於是他痛痛快快的交出了印章,與龍三的印章一道,拼成了藏寶圖最重要的那個部分。最後合併完成的地圖一式兩份,鳳卓君和龍三各自拿了一份。鳳寧對這個狀況非常滿意,覺得兩家仇怨的化解那是近在眼前了。

  鳳寧的傷好得差不多,除了每日琢磨著鳳卓君的秘密,也琢磨了一下龍三,這段時日還真是辛苦了她這好相公,她越是與他相處,越覺得他的好。她偷偷仔細瞧過他,發現這段時日的奔波,他瘦了,鳳寧檢討了一下自己的不體貼,決定要對他好一點。

  龍三找的新居所有間大屋子,設了裡間外間。為了照顧鳳寧養傷,龍三和她住這間,鳳老爺子和其他人分住了其它的小屋。平日裡龍三在外間看卷宗,與人談事,鳳寧便在裡間睡覺休息。

  這日夜裡,龍三沐浴完,頭髮還濕著,坐在外間挑燈夜讀,正研究下一步該往哪裡走,鳳寧穿著件單衣就跑出來了,一屁股往龍三懷裡一坐,嚷道:「龍三,龍三,夜深了,該休息了。」

  龍三將她抱個滿懷,但馬上皺起了眉頭:「做什麼穿這麼少跑出來,該著涼了。」

  「不冷,不冷,你抱著我。」鳳寧趁機撒嬌。

  龍三敲敲她腦袋:「傷沒好全就開始瞎胡鬧。」

  「誰說沒好全的,都好了。你看,你看……」鳳寧把肩頭的衣裳撥開,露出光滑白嫩卻布著一條粉紅色猙獰長疤的肩膀來。

  龍三眼眸一暗,速速將她的衣裳拉好,把她裹嚴實了,輕斥道:「別胡鬧,疤還沒長好,小心掙裂了。」

  「哪這麼嬌氣,我可皮實了,傷好著呢,不會裂。現在就是讓我與那些惡人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怕,上次是他們使壞,用了毒,我才落敗的,有本事讓他們明刀明槍的來,看誰怕誰?」

  龍三在她臉上咬一口:「鬧騰鬼,受了傷還不老實點。」

  「說好了,我可是要親自報仇的,這你可不許攔。」

  「嗯,等逮著他們再說吧。」

  「那我們休息去吧,很晚了。」鳳寧瞄瞄桌上的地圖和卷宗,很嫌棄的一撇嘴。

  龍三低頭親親她,軟聲道:「你先去睡,我再忙會。」

  「龍三爺,你真是不識實務哦。」

  「龍三夫人,你要是瞎胡鬧,不好好休息,你相公會生氣。」龍三這麼說著,手臂卻是把鳳寧抱得緊緊的。

  鳳寧嘻嘻笑:「我相公脾氣可好了,不會生氣。」她動手把地圖折起來,又把卷宗都合上,嘴裡嚷著:「休息了,休息了,不許看了。寶物在那裡呆著又不會跑,不著急。」

  「你先睡,我一會就來。」

  「不行。」鳳寧嘟了嘴。

  龍三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一想她的傷,又板起臉道:「聽話,你早點睡。」

  「不行,你自己說,你多久沒好好陪我了。」鳳寧一臉怨婦狀。

  「我除了出去辦事之外,就全陪在這了,怎麼沒陪你。」龍三都還沒提她不能出門就說悶,每天變著花樣的提要求,一會要聽小曲,一會要講故事,一會挖秘密,一會要吃點心,這樣粘著,還說他不陪她?

  「嗯,那……那……」鳳寧紅了臉蛋,小小聲道:「我是說,你很久沒有跟人家親熱……」

  龍三一愣,滿腦子的春光旖旎浮現,他正了正色,咳了兩聲,一本正經道:「你的傷還沒好……」

  「好得差不多了……」鳳寧把臉埋他懷裡。

  「哪有差不多,疤都沒長好,每天還要抹藥的。」龍三想到她鮮血淋淋的樣子就心疼。

  「就是好得差不多,運動運動沒關係。」鳳寧也顧不得害羞了,與龍三臉對著臉,一把揪著他領子喝問:「你難道不喜歡嗎?」

  龍三看著她的小嘴一張一合,困難的嚥了嚥唾沫,好半天回道:「鳳兒乖,一來你得養傷,二來我得辦正事,事情孰輕孰重你得分得清。」

  鳳寧微瞇著眼,斬釘截鐵地道:「孰輕孰重我當然分得清。親熱比較重要!」她還不是心疼他,結果他扭捏個什麼勁?

  龍三無語了,他放棄跟她講道理,反正她的傷一天沒好,他一天就不會動她。龍三把鳳寧抱起來,走進裡屋。在她喜滋滋的臉蛋上親了親,一把將她放到床上,替她脫了鞋,床子一拉,將她整個蓋住,悶聲道:「不許鬧,等你傷好了再說。好好睡覺,我再琢磨琢磨尋寶的事,一會過來。」

  鳳寧嘟了嘴不高興,腳一蹬踢了踢被子,嚷嚷著:「討厭,討厭。」

  龍三扳著她的臉,低頭將她吻住,末了大掌一捂她雙眼,板著聲音道:「睡覺!」鳳寧閉上眼睛,抿著嘴不高興,龍三再親親她眉心,出去了。

  雖然龍三嘴裡說得正經,可是出去對著地圖和卷宗,又哪裡看得下去?他滿腦子都是鳳寧古靈精怪的表情,還有她細滑如脂的肌膚,她撫摸他的感覺,還有……龍三動了動腿,有些坐不住了。

  這時鳳寧在裡屋喚著:「龍三,龍三……」

  龍三定了定神,回道:「好好睡。」鳳寧那邊沒了聲音。

  龍三吐口氣,把卷宗打開,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看,試圖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剛剛有了狀態,把卷宗內容看進去了,卻是察覺了什麼,一抬頭,居然看見鳳寧在門後頭探出個腦袋偷看他,龍三趕緊一板臉,佯裝不悅地斥她:「不好好睡覺,我真會生氣,快回床上去。」

  鳳寧眨眨眼睛,嗖的一下把腦袋縮回去了。龍三張著嘴,想叫她又不想叫,看看桌上那些東西,真是半點心思都沒有了,想了想,自己坐在那生悶氣。

  過了一會,龍三還在發呆,卻聽見內室的門口那鳳寧小聲喚:「龍三,龍三……」

  龍三一抬頭,見她又露個腦袋睜著大眼睛瞧他,他剛要說話,卻見一粉紅嫩色的布巾迎面飛了過來,龍三下意識伸手一接,仔細一瞧,這哪是布巾,這是鳳寧的肚兜子!

  龍三隻覺臉上熱燙似有火燒,抬頭大吼一聲:「鳳兒!」可是內室門口哪裡還有她的蹤影?這搗蛋鬼丟完肚兜子就跑了。

  龍三再坐不住,拿著那件粉嫩小衣就衝進內室,只見床上安安靜靜,鳳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實實,連頭髮絲都沒露一根。龍三憋著火,一把扯開被子,正待開口訓她,卻是整個呆住了。

  眼前的鳳寧,光溜溜的不著片縷,咬著唇眨巴著眼睛,無辜的表情像個孩子。龍三一手舉著肚兜,一手拿著被子,目瞪口呆僵在那。

  鳳寧嘻嘻一笑,一下跳起來把龍三抱住,使勁在他臉上親了親:「龍三,龍三,我就知道你會進來的。」

  「你……你……」軟玉溫香,龍三被鬧得話都說不利落了。

  「你什麼你?你才不會生我的氣。」鳳寧鬧著,用唇堵住了他的。她的舌尖觸到他的,龍三再忍不住,肚兜和被子隨手一丟,一把將鳳寧按在床上,用力吻吮。

  他一邊撫著她,一邊拉開自己的衣裳,鳳寧一邊拉扯他的衣服搗亂,一邊還嚷道:「哎呀,我的傷還沒好。」

  龍三喘著粗氣,一把將自己的腰帶甩開,探身將她壓在身下廝磨,回道:「你皮實得很,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怕。」

  鳳寧緊緊抱著他,撫著他的後背,嘴裡卻是又叫又鬧:「不行,不行,我相公說了,得好好睡覺,不許瞎胡鬧,不然他會生氣。」

  龍三撐起身子,把餘下的衣裳全都踢走,俯身堵住她的嘴,好半天抬起頭才道:「你相公脾氣最好,才不會生氣。」

  鳳寧咬咬唇,她雙眼迷濛,被他的大掌撫得身體發軟,雙腿聽話的圈上他的腰,說道:「那若是……」她頓了一頓,嬌吟一聲,被他充滿,在他的挺進之下喘著氣接著道:「若是我相公鬧脾氣了……」

  龍三堵住她的嘴,阻止她的喋喋不休:「專心一點,不然你相公真會鬧脾氣。」

  鳳寧止不住的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在甜膩的激情迸發之中,一遍一遍的喚:「龍三,龍三……」

  他全心全意待她,她也必是全心全意待他的。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7 PM

  59、各自盯梢的龍三夫婦

  鳳寧是個直腸子又樂觀的人,有什麼事她都喜歡往好處想。比如在她最煎熬最難過的那段初初失憶的龍府生活,她就告訴自己只要她誠心以待,別人就一定會發現她的好,不再討厭她。又比如她帶著寶兒離家,自己辛苦討生活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只要勤勞一些,吃得了苦,好好照顧寶兒,她們母女倆也能過得很好。再比如她跟龍三回了龍家,她就覺得雖然所有的迷團都沒有解開,雖然她過去犯下了難以遺忘和磨滅的錯誤,可是他們二人真心相愛,那就一定能長相廝守。

  她沒想到過她原來還會有離家出走的一天,尤其是她受傷後與龍三感情飛進,甜蜜粘膩之後。

  話說鳳寧傷勢大好,與龍三恢復了如漆似膠的夫妻生活,兩口子和和美美,鳳卓君卻在此時收到了喬俐的一封信。信是由龍三托付的信使帶過來的,但不知喬俐是否仍對龍家嚴加防範,所以信的內容表面上是普通家常,實則卻暗藏玄機。鳳卓君與喬俐攜手追查真相多年,一起遇過不少事,所以兩人之間立了不少暗語,這信裡暗藏的意思,鳳卓君完全明白。

  喬俐信裡說,她目前很安全,周圍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讓鳳卓君別擔心。她反過來讓鳳卓君多加警惕,因為她始終覺得喬伶復生之事太過蹊蹺,又正好是尋寶路上這麼關鍵的時候出現,不能排除是龍家或是其它覬覦寶藏的人設下的騙局。無論是真是假,這都讓喬俐很擔心,她決定要來助鳳卓君一臂之力,這幾日會趕過來,但讓鳳卓君對她的行蹤嚴加保密。

  鳳卓君見了信,沉思良久,喬伶復生之事疑點雖多,但若是說有人設下的騙局卻也不太可能,因為知道往事的人確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喬伶,又會是誰?

  可是另一方面,喬俐說的也對,若是喬伶,為何偏偏選了一個這麼碰巧的時機,偏偏之前有人奪地圖和印章,之後就來了喬伶?這樣的巧合,實在讓人不得不生疑。

  再者,無論是誰,為什麼要殺鳳鳳?這個問題,鳳卓君從受襲那日起,就一直想不明白。

  鳳卓君的個性一向溫吞,也自認為沒有喬俐聰明幹練,所以他們兩口子裡,一直是喬俐在拿主意,如今喬俐說要趕過來,鳳卓君是高興的,她說讓他保密,他自然也願意照辦。

  龍三見鳳卓君收了信後,心情一直不錯,於是在飯桌上貌似不經意的問了問:「岳母信裡有好消息?」

  鳳卓君趕忙道:「也沒什麼,只是她說她一切安好,讓我不要擔心。」似乎為了證明信裡沒鬼,他還把信遞給龍三:「你看看,她還讓咱們快些找到寶物回去團聚。我見她沒事,自然是開心的。」

  龍三不看信,只點點頭道:「那就好。」鳳寧在一旁道:「讓我看看信。」

  鳳卓君趕緊把信一收:「娘寫給爹的,你看什麼看?」

  鳳寧嘟了嘴:「爹真偏心,那你怎麼願意給龍三看。」

  鳳卓君一時語塞,想了想辯道:「人家龍三懂規矩知禮數,不是沒看嗎?就你喜歡湊熱鬧。」

  鳳寧不樂意了:「爹偏心就算了,娘也偏心,娘只給爹寫信,怎地不給我也寫一封。」

  這下鳳卓君沒話好說了,好在龍三解圍:「你不是自己有信?二哥被你威脅,寫了好長一封報告寶兒近況的信,你抱著一直不肯撒手,那上面可一個字都沒提我。」

  「哼,」鳳寧嘟囔著:「算來算去,還是我的小寶兒最貼心。」

  小兩口拌著嘴鬥趣,鳳卓君悶頭吃飯,生怕話題再繞回來。龍三暗自看他一眼,不動聲色。

  飯畢,龍三與鐘聲、史玉郎在小屋裡密談。

  鐘聲道:「大哥,你說的果然沒錯,鳳夫人沒有住在龍家,阿響取了她的信後,她便偷偷地跟蹤阿響過來了。阿響照我們囑咐的,一直裝不知道。」

  「那她現在何處?」

  「她住在隔我們兩條街的福至客棧裡。」鐘聲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如何辦?」

  「先等等,別打草驚蛇,把她盯緊了,看看她都跟誰有接觸。近日她必會有所行動,我岳丈那邊,還跟從前一樣,莫讓他知道有人盯梢便好。」

  鐘聲撓頭:「大哥,為何別人家娶了媳婦都挺歡喜的,怎麼你娶了嫂子後,麻煩這麼多?」

  龍三一愣,好半天只是回道:「她值得的。」

  這天夜裡,龍三照例與鳳寧纏綿,自確認她真的身體好轉,不會有不適,他便纏她纏得緊。鳳寧香汗淋漓,在繃緊了身體,感受到極致之後,「呼」的一下軟了下來,她撫著龍三的背,好半天說不出話。眨了眨眼睛,便覺得困了。

  龍三壓在她身上也是半天不願動,被她踢了兩腳這才不捨的撐了起來。鳳寧打個哈欠,一轉身便要睡了。龍三起身擦了擦身,又擰了布巾給鳳寧也擦了擦,這才回到床上,靜悄悄不語,只是撐著頭看著她。

  鳳寧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伸手把龍三的眼睛抹上:「看什麼看,睡覺。」

  她孩子氣一般地口吻讓龍三笑了笑,低頭親親她臉頰,看她嘟囔著伸手推他,他又咬了口她的唇。鳳寧扭著頭踢著腳,不高興了:「讓不讓睡覺,讓不讓睡覺……我困……」

  「好,好,你睡,不擾你。」龍三笑著哄,替她撥了撥拂在臉上的碎發。然後撐著頭,還在看她。

  過了好半天,鳳寧似乎睡著了,龍三忍不住輕輕再啄啄她的臉,在心裡歎口氣,只希望她永遠像這般歡歡喜喜,開開心心,只希望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要離開自己。

  他正對著鳳寧的臉發呆,鳳寧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睛瞅他,把龍三嚇了一跳。

  「龍三爺,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當然沒有。」龍三不假思索,答得很快。

  鳳寧半瞇著眼瞅他一會,終是抵不住睡意的侵擾,她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繼續睡,嘴裡喃喃地道:「沒有就好,不然我可不放過你。」

  她又快睡沉過去,留下龍三一個人滿腹心思的發呆。

  兩天之後,鳳卓君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了,龍三接了幾封密報,於是囑咐鳳寧睡午覺,自己卻躲到鐘聲的小屋裡研究密函。

  他正為密函的內容皺眉,鐘聲「咚咚」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哥,那鳳老爺,就是你的岳丈大人,他,他確是去見鳳夫人了,可是……」

  他喘著氣,龍三安慰道:「慢點說,出了什麼事?」

  鐘聲抹了一把汗,道:「可是嫂子跟蹤鳳老爺去了……」

  「什麼?」龍三嚇了一跳:「她看到你們了。」

  鐘聲使勁點頭:「我們沒防備,只管盯著鳳老爺和鳳夫人了,結果後來發現,嫂子原來躲在暗處,把我們都看著了。她還瞪了我一眼,我一看這情況,趕緊讓大牛他們接著盯梢,我就跑回來跟你報消息。對了,還有,我讓小豆子盯著嫂子了,萬一他們幾個分路行動,我們也好知道嫂子去了哪。」

  龍三冷靜下來,問:「她是跟蹤你們去的,還是跟蹤岳父去的?」

  「該是跟著鳳老爺去的。不過,你這麼一說……」鐘聲撓了撓頭:「我們一路盯梢,也沒發現嫂子,她做暗探跟蹤的本事也太厲害了,要是細說起來,這個,那個,我還真不敢打保票她是跟著誰了。不過,不管她跟著誰去的,反正現在兩邊都被她發現了。」

  「她現身了嗎?」

  「沒有。」鐘聲說著:「我離開的時候,嫂子一直在暗處觀察著鳳老爺和鳳夫人,她瞪我那一眼,該是想警告我不許洩她行蹤吧。」

  龍三站起來,走了兩步,有些煩躁:「我應該再防著她一些,我該想到的,她一向是聰明的。」

  鐘聲又不解了:「防著嫂子?」這大哥得防著岳父岳母,這會連媳婦也得防了,這親事結的,還真是有幾分淒慘的味道。

  「大哥,那嫂子究竟想做什麼?」

  「她知道有秘密,她想挖出來。」

  「誰的秘密?」

  龍三吐口氣,坐回椅子上:「我跟我那位聰明的岳母共同的秘密。」他敢瞞到現在,就是篤定喬俐比他更怕往事曝光。

  「啊?」跟丈母娘之間還有秘密?完了,鐘聲心裡那難過,他這英明神武磊落坦蕩的大哥,怎的現今變得這般亂七八糟了?女人是禍水,這話真是沒錯。

  「大哥,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鐘聲看著龍三緊鎖的眉頭就心疼。

  「怎麼辦?」龍三苦笑:「那鳳夫人找了人盯我,鳳老爺偏著她,鳳兒盯著鳳老爺,如今我們又再盯著鳳兒,最後鳳兒回來怪我……我還能怎麼辦?」龍三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你們仍按原計劃行事,不要妄動,只要鳳兒不動聲色不露面,你們也全當不知情。如果她在鳳老爺面前現身鬧脾氣,你們就躲遠點,給她留些面子她才不會更生氣。留下小豆子暗中護她便好。小豆子是生面孔,鳳兒該是不會識得他,讓他小心行事,鳳兒很機靈。」

  鐘聲應了好,想了想,提個建議:「大哥,要不你去把嫂子偷偷抓回來,就不怕她敗露了行跡壞了事了。」

  龍三一揚眉:「我去抓她,怕只怕她火起來,事情更糟。我是斷不能出面的,反正她見著你了,你就裝聾作啞便好,她要是問起,你們什麼都別說就是了。」

  鐘聲似懂非懂,撓撓頭,裝聾作啞這事對他是有些難度,不過龍三既是如此吩咐,他照做便是了。咬咬牙應了,又「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龍三愁得真揉臉:「鳳兒啊,鳳兒,你又瞎鬧騰。」可是他就喜歡這個鬧騰的,怎麼辦?

  龍三這一下午都不得閒,他拚命想著對策,如果鳳寧戳穿了鳳卓君和喬俐的小秘密,連帶上他的隱瞞,他怎麼應付?如果鳳寧也跟著裝傻,不動聲色,他又怎麼應付?他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萬全之策,心中一惱,不想了,反正他家的鳳兒常常不按常理做事,他想再多也是枉然。

  龍三心裡頭亂著,乾脆丟下那些什麼密報,什麼都不盤算了,先跑去市集買菜去,他家鳳兒今天肯定心情不好,他先投其所好再說別的。

  果然落日時分,龍三正親自下廚掌勺,鳳寧黑著張小臉回來了,龍三知道她下午時候沉住了氣,沒跳出去給鳳卓君和喬俐難看,只偷聽了些他們的談話,在喬俐警覺之後便跑掉了。她這時候才回來,肯定是在外頭晃蕩來著。

  鳳寧一回來就悶在屋裡,過了一會跑出來找龍三,後來在廚房裡找到了。她嘟著嘴不高興,只瞪著他不說話。龍三也不提別的,只專心認真燒菜,騰出手來的時候摸摸她的臉蛋,被她用力拍開了,看準了機會側頭過去偷個香,又被她躲開了。

  最後鳳寧很有氣勢的指著那些菜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全是我的。別人不讓吃。」

  龍三哭笑不得,剛要說什麼,就聽鳳寧「哼」的一聲,扭頭走了。

  晚飯時候,鳳卓君也回來了,想是不想讓大家疑心他出去的目的,所以就算與娘子久別重逢,心情大好,但也按時回來吃晚飯。

  飯桌上,鳳寧面前擺著四盤菜,龍三不動聲色,白飯吃得比菜多,鳳卓君沒注意這些,眉開眼笑的吃了兩大碗,末了快近尾聲,鳳寧把筷子一擺,問道:「爹,我有話要問你。」



  60、逼供之中的龍三夫婦

  鳳卓君一愣,這才發現鳳寧今天情緒不對,他看了一眼龍三,龍三卻是悶頭吃飯,沒給他任何提示和支援。鳳卓君是不知道,其實龍三心裡才真的是七上八下的。鳳卓君清清嗓子,應道:「鳳鳳想問什麼?」

  龍三屏氣凝神,以為鳳寧會單刀直入,問個什麼尖銳難纏的問題,卻聽得鳳寧道:「爹和娘感情這般好,如今離了娘這麼久,想不想娘?」

  龍三被米粒嗆到,咳了兩聲,鳳卓君有些不好意思了:「你這孩子……爹娘的事,你這都過問?」

  「那就是想吧?」鳳寧自動自發的解讀鳳卓君的回答。「爹既是想娘的,那要不要把娘也接來,反正我們離目標越來越近了,娘一定很想親眼看看寶物是什麼樣的。」

  「這個……」鳳卓君沒料到鳳寧有此一說,一下就語塞了。龍三卻是暗暗警惕,好啊,他家鳳兒現在都知道這招了,裝傻也就算了,還明知故問,暗中下套,挖了坑等著自己親爹往裡跳。回去與她說就是。你娘其實並不是在意寶物是什麼,她只是心疼爹,父仇銘心,不解開真相無顏面對死去的父母,爹這麼多年,一直惦記的就是這個。」

  「娘也是這般想的嗎?」

  「這個自然。」

  「所以娘不會來了嗎?我也想娘了。」

  「呃,該是不會來的。我們不是快找到寶物了嗎?找到了就要回去了,她還來做什麼?」

  龍三眼睜睜看著鳳卓君被鳳寧逼得一次又一次撒謊,心裡真歎氣,他揉揉臉,真是愁死了

  「爹,我還一直沒問過,爹和娘是怎麼認識的?」

  鳳卓君後背直冒汗,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可現在看龍三一副不敢管的模樣,而自己今日又是出去一天,再說忙,這大半夜也不好再出門了,於是沒幫手,沒退路,他只好硬著頭皮答下去。

  「我和你娘是在夏國認識的,這以前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爹忘了,我摔壞了頭,早就不記事了,哪裡還記得從前爹跟娘與我說過什麼。這段日子想娘了,倒還真想聽聽從前的事呢。」

  「哦哦,對,我都忘了,你的頭還傷著呢,要不早些休息吧,回頭爹有空了,爹再與你好好聊。」鳳卓君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借口,趕緊用上了。

  誰知鳳寧像是沒聽見,又問:「既是夏國認識的,那我是不是夏國出生的?我在夏國住過嗎?

  「呃,你是在夏國出生的,但很小的時候,就隨我們回到蕭國了。」

  龍三聽到這裡,又是捏把汗又是鬆口氣,聽起來鳳寧今天下午偷聽時,鳳卓君與喬俐沒談什麼親娘喬伶的事。也對,喬俐心裡若是有鬼,自然不會自己往坑裡跳,她一定會把矛盾轉移到別的地方,比如家仇重如山,比如龍家狡猾有陰謀,比如江湖凶險,說不定有別的覬覦寶藏的人設下的圈套。反正事情一亂一多,誰還記得翻舊賬挖細節?

  可如此一來,鳳寧鐵定是認為爹娘並沒有解決兩家怨仇問題的誠意,並且也不把她的破碎記憶中的問題當回事,刻意的逃避、隱瞞,不是心中有鬼,就是對對方毫不在意,無論哪一條,都會讓鳳寧很生氣。而鳳寧一生氣,事情就麻煩了。

  果然鳳寧又繼續問:「那爹爹知不知道我為何能知道夏國話?」

  「呃……」鳳卓君這時想起今天他想問喬俐來著,結果後來說了說別的,就給忘了。

  鳳寧又問:「那爹有沒有想起,我說的那些地方的事?該不是湖州家裡吧?」

  「不是湖州家裡,你去的地方不多,爹有空再問問你娘。」鳳卓君被逼問得直冒汗。

  「那我被掐脖子的事呢?爹有沒有認真想過?」

  鳳卓君汗顏,他今天確實也沒有跟喬俐談這事,他們很久沒見,喬俐分析了很多利弊很多線索與他聽,他們談得小心,中途又換了一個會面的地點,這麼一折騰,他真的是忘了。

  屋裡的氣氛僵了起來,龍三知道再談該起爭執了,雖然實在不想把自己扯進去,可他也不得不開口了。「鳳兒,事情太多,得一件一件來,別著急。」

  「我不著急,我一點都不著急,只是你們覺得我不著急,就都沒把我放心上了。」鳳寧是真的生氣了,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或者,你們覺得我不著急,那過去有什麼該讓我知道而你們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就都可以瞞起來了?」

  龍三心頭一跳,忙站起來伸手去拉鳳寧:「鳳兒,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鳳寧甩了他的手,也站起來退了兩步:「我可不是好好說嗎?我一直好好問來著,可我現在好好不下去了。我只是想聽真話,為什麼會這麼難?」華人論壇大她轉向鳳卓君:「爹,我是你親女兒吧,雖說之前我失了記憶,與你沒見過幾回面,感覺上不親近,但這段時日,我們一起上路,朝夕相處,你不是對我很和藹很關心嗎?我受了襲擊,是爹拼了命在救我,我心裡很感動,我覺得我有這樣的好爹爹,再遭遇什麼也不怕。可是今天,我很傷心,我發現原來一切的好都是假象,你們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對我。爹可以在早晨的時候讓我多吃一些,為我夾菜,轉頭卻瞞著我見了我娘,回來還能夠說什麼路途遙遠,別讓娘來,我們找了寶物回去與她說都一樣……其實娘就在這,你們共商什麼寶物的大計,商量得這麼認真,那我們這一路的信任與真誠交心,又都是什麼,是狗屁嗎?」

  鳳寧越說嗓門越大,越說越是傷心,眼淚都快下來了。

  鳳卓君聽得她知道喬俐在附近,嚇了一跳,暗地裡看了一眼龍三。

  「你不用看他,你以為你瞞得住。還是爹也會心虛,知道自己這些日子裝得多麼信任,多麼誠心托付,可其實心裡還是充滿猜疑和算計,爹知道這樣也算不厚道,是嗎?」

  鳳寧這些話說得不好聽,讓鳳卓君一張老臉頓時掛不住了,他喝了一聲:「鳳鳳,你說的什麼話?」

  「蕭國話,聽不懂嗎?要不要我換夏國話來說?」鳳寧此時脾氣上了來,當真是不管不頓的,完全沒考慮她正對自己的親爹吼。「說的什麼話?我可以挺直了胸膛說,是我的真心話。爹,你能說真心話嗎?你能把你們繞來繞去的彎彎腸子說明白嗎?我就是不理解,本來清清楚楚簡簡單單的事,為什麼你們就能往複雜了繞,繞暈了是能多掙銀子多吃兩碗飯還是怎的?你們說有仇,有解不開的迷,好,解不開,那大家把線索攤開了一起解,可是都攤開了,你們偏偏還要想這攤開的是真心是假意,攤開了是哪邊的好處多一點,解開了事情對誰有利……」

  「鳳鳳。」鳳卓君臉色鐵青,這般被自己女兒數落,哪能不怒?

  鳳寧卻是不理,繼續往下說:「我失憶了,我生病了,我不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事,我會害怕,我會擔心,我被人襲擊可不知道為了什麼,我生了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女兒,我不知道當初我是不是被欺負了,我把我想到的東西告訴爹,我想有人幫幫我,幫我找出答案,可是這些都敵不過爹和娘心中那個所謂家仇,敵不過那個什麼破寶藏。娘偷偷的來了,爹偷偷的與她會面,這沒關係,你們有你們的小秘密,我理解,可是你們會面之後就開始猜忌,就開始盤算,為什麼在你們的心裡,別人就都是藏著壞心眼算計你們的?那你們算計來算計去,就是好人嗎?你們寧可花時間算計這些,也不討論討論我這個女兒的狀況,爹,換做你是我,你心裡怎想?」

  鳳卓君無言以對,喬俐與他,的確聊陰謀防算計比較多,他們確實沒怎麼商討過女兒的事,他心時有愧,但這般被女兒當面指責咆哮,他卻仍是只留下了惱羞成怒的情緒。

  龍三心裡滿是心疼,他走過去,想把鳳寧抱住安慰,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也一樣,你跟爹一樣,你也有事瞞著我。」鳳寧對上龍三,吼也吼不動了,剛才對鳳卓君的情緒的發洩,著實讓她耗費盡了力氣。她又退了兩步,跌坐在椅三個人俱是不說話,鳳寧呆呆坐著,越想越傷心,她捂著臉,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龍三大驚失色,要知道鳳寧是最堅強樂觀不過的性子,當初剛失去記憶,在龍府裡四處受質疑排擠,她也沒有這般哭過。今日怕是真得話趕話,說到傷心處了。

  他急忙兩大步邁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鳳兒,鳳兒,是我們錯了,你別傷心,我跟你賠不是,你別哭……」

  鳳寧窩在龍三懷裡,乾脆放聲大哭:「你們看我成天開開心心的,就以為我不會害怕,不會在意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們也體會體會那種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讓周圍的人都討厭你們,讓你們也被人欺負,讓你們有家歸不得,讓你們被人刺殺,然後你們還都不知道這些是為了什麼,你們也不知道真相在哪裡,不知道以後還會怎麼樣,會不會再冒出一些你想像不到的事情出來,讓你們都試試這種滋味……」

  龍三緊緊抱著她,心疼得要死,恨不得自己給自己捅上兩刀。

  鳳卓君這下也軟了下來,走過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嚅囁道:「爹錯了,爹不是有意瞞你的,爹沒想到……唉,爹不是不惦記著你的事,爹疏忽了……」

  鳳寧揉揉眼睛,大聲道:「你們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相公,你們都不幫我,我還能依靠誰?你們都瞞著我欺騙我,我還能信任誰?」

  她委屈之極的樣子讓龍三再也忍不住,他腦子一熱,抱著她說:「我錯了,是我太自私,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再不瞞你,再不騙你了,你不要難過了,我什麼都告訴你,正好你爹也在這,我把事情都告訴你。」

  鳳寧有些犯傻,怎麼他說的意思好像事情很嚴重,難道他欺瞞她的,比她想像的還要過分?

  鳳寧坐直了,惡狠狠的瞪他:「那你說,究竟你瞞了我什麼?」

  龍三被這樣受審,腦子忽然清醒了一些,這些事該怎麼說?她正在氣頭上,這會可不是什麼坦白的好時機啊,本來若是還有一線希望能解決的事,怕是這會說了,該變成斬立決了吧?可是這會不說,日後再說,也是個必死的下場。

  龍三天人交戰許久,在鳳寧淚汪汪大眼的瞪視下,艱難的道:「我,我以前做過一些事,會讓你現在聽了很生氣的事,我之前怕你知道了不原諒我,所以我一直瞞著你。」

  「是什麼事?」鳳寧冷冰冰的語氣,非常強悍。

  龍三這下更不好開口,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我騙了你……其實……我知道……」他對著鳳寧的眼睛,那是小鹿一般純真,像寶石一般乾淨的眼神,她聰明又調皮,她堅強又善良,她這麼美好,他怕是再也不會遇到一個比她更好的姑娘,他不想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他該怎麼辦?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8 PM

  61、各自上路的龍三夫婦

  「到底是什麼事?」

  龍三張了張嘴,實在是說不下去,鳳寧看他這般也慌了,她又問了一遍。龍三摟著她的手都有些顫,哽著聲音:「我……我明知道……我傷害了……」他真的真的說不下去,他還在垂死掙扎。

  鳳寧也嚇得打顫,她往最壞的那方面去想,聲音都抖了:「難道,你其實娶了別人?」

  「當然不是。」她怎麼會這麼想?

  「那,那……你在外面生了個孩子?」

  「怎麼可能?」

  那究竟是什麼最嚴重?鳳寧與龍三相互對視,心裡頭都滿是恐懼,龍三說不出話,鳳寧想了又想,終想到件可怕的事,抖著聲音問:「難道掐我脖子的人是你?難道在我失憶之前,我做過不好的事,所以你曾經想傷害我嗎?我失了記憶,你又假裝對我示好,想套出秘密,後來喜歡上我了,卻故意隱瞞你傷害過我的事實嗎?」

  龍三傻眼,她能想到最壞的事情,是這個?這樣猜想出來的陳年往事她都覺得糟糕透頂,那他那一樁是她失憶之後的事,豈不是正如他所料的——罪不可恕!

  這舊賬總比新賬要好,龍三張了張嘴,猶豫要不要就此順著鳳寧給的台階下,鳳寧卻是把他的反應當了真,她「蹭」的一下用力推開龍三:「你為什麼想殺我?」

  殺她?這個詞讓龍三震驚,他直覺的反應要否認,忙道:「不是,我沒有,我怎麼會要殺你?」

  鳳寧此時情緒激動,抓著猜疑點不放:「是不是因為我給你戴了綠帽子?你那個時候就知道,對不對?我就奇怪,你怎麼可能能接受?我剛失了記憶那會,還傻乎乎的想跟你好好培養感情,做對正常夫婦,好好過日子,那個時候,我滿心滿腦想依靠你,結果沒想到卻是這樣,你明明知道我做的醜事,卻裝模作樣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當然不是,那事我雖是猜疑,但從來不曾確定過,要不然,我也不會……」

  「有猜疑便是知道這事的,你能裝得若無其事與我套交情,你不覺得噁心嗎?」

  「鳳兒……」龍三心裡叫苦,此時果然說什麼都不是好時機,任何小事情都會被放大了看,更何況是這種讓她惦記良久,耿耿於懷的大事?

  「鳳兒……」龍三又喚,卻不知該怎麼哄她才好。

  「是什麼讓你猜疑?」

  龍三歎氣:「下人們有傳言,說你回家這麼久是生孩子去了,也不知是怎麼傳的,說某天我們同過房,但傳言裡說怎麼算都是未足月生,因為未足月,所以這事就招了愛嚼舌根的那些人議論,傳到了我的耳裡。」龍三頓了一頓,閉上眼,心一橫,終是又說了一個瞎話:「於是我惱了,找你質問,我們大吵了一架,我一怒之下就動了手……」

  鳳寧呆呆地看著他,龍三急切的拉著她的手:「我只是一時衝動,並非有意殺你。我後來對你,也確是真心實意,要不然,我都見過了寶兒,明知有這事,又怎會千里迢迢去追你,鳳兒,這些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可我現在對你確是再真心不過,你怪我怨我都好,生氣鬧脾氣都隨你,我全都認了,我確是對你一心一意的。」

  鳳寧沒答話,愣了好半天,然後突然轉向鳳卓君:「那爹呢?爹你瞞我的是什麼?」

  鳳卓君張了張嘴,沒說話,他被剛才鳳寧的狠勁嚇到,現在她的反應也很不對,他若是這會說他拋棄了她親娘,讓她娘親含恨自盡,他的罪過豈不是比龍三更大?

  鳳寧盯著鳳卓君,盯著盯著,忽然道:「好,我不問了。」她站起來,出了門直直向房間走去。"

  龍三與鳳卓君對視一眼,兩個男人心情複雜,均是不再言語。龍三轉身朝鳳寧追去,卻在門口吃了閉口羹。房門關著,龍三敲了又敲,鳳寧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後傳出:「我累了,要休息了,龍三爺自己找地方睡去吧。」

  龍三傻眼,又敲了敲,哀求道:「鳳兒,我知錯了,你莫這樣。」

  「知錯又怎樣?我也有錯,我也知錯。你知錯了難道我就不能生氣?知錯不能把發生過的事情變成沒發生,知錯不能讓時間回到過去,知錯不能讓我把記憶都找回來,我現在很難過,我不想對著你,你別擾我。」

  「鳳兒……」龍三歎氣。可門後再沒了鳳寧的聲音。

  鳳寧窩在房裡哭了一夜,她覺得自己是再傻也沒有了,她一心一意想為父母解決怨仇的事,想讓大家能夠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所以站出來說兩家一起尋寶,可到頭來,兩邊都還是各自防範,互相算計,只有她傻傻的以為一切都在好轉。

  她一心一意的對龍三,她受傷了,擔心龍三寂寞孤單,她忍著害羞撩他不再顧忌,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到頭來,他也不過是戴著面具對她。

  他們對她還有隱瞞,就算是親爹,就算是相公,也沒有全力在幫她,她誰也依靠不了,鳳寧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悲憤,她擦乾了眼淚,忽地坐了起來,她還有自己,不就是夏國嗎,不就是真相嗎?她自己去找。她腦子裡的景色和許多片段,都與夏國有關,她覺得那個地方會有她的記憶,在龍府找不到的,在蕭國找不到的,或許在夏國能找到,那是她的過去,那是她想知道的一切,她要全部都想起來,她不要再這麼惶恐害怕得過著對過去和未來完全無知的生活。

  她誰也不靠,她要靠她自己把記憶找回來。

  第二天,龍三頂著一夜未眠的疲倦,給鳳寧準備了豐盛的早點,做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然後去敲門想哄她出來,可無論他怎麼喚,屋裡頭就是沒有動靜,就連好吃的都不能誘得她說句話,龍三心裡知道事情不妙。

  他顧不得會惹鳳寧生氣,一掌將門拍開了。從外屋到裡屋,全都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龍三里外轉了兩圈,心裡急得火急火燎的,猛然看到外屋他常坐著看卷宗的桌上擺了一封信。

  龍三心一顫,抖著手將信取了過來,拆開一看,果然是鳳寧留的。

  「我不在乎什麼寶物,我也不想管你們的仇怨了,你們愛怎的就怎的,我要去夏國,我要找回記憶。你放在屋裡的錢銀我拿走了,不夠用,所以爹和鐘聲的我也偷偷拿了,你自己還去。還有,等我回龍家,若是發現我的寶兒少了一根頭髮,或者過得不開心,我就把龍府鏟了

  信中的內容飽含著鳳寧說話的氣勢,龍三跌坐在椅子上,悶頭不語。她隻字不提與他如何,隻字不提她還生不生他的氣,她只說要去找記憶,她還說要回去接寶兒,那他呢?他這個苦命相公呢?

  龍三一個頭三個大,心慌得呯呯亂跳。這下好了,她帶著滿腔的怒火跑了,要是回到夏國,萬一真給她知道了過去,找回了記憶,那她還要他嗎?如若她知道寶兒不是她親生的,那她還要寶兒嗎?如果她兩個都不要了,她還會回來見他嗎?

  龍三傻傻坐著,長這麼大,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他想起昨日裡鳳寧說的:真想讓你們也嘗嘗不知道以後還會怎麼樣,會不會再冒出一些你想像不到的事情出來的可怕滋味……

  龍三閉閉眼,她成功了,他現在嘗到了,那真是再可怕不過的事。

  屋外忽然傳來鐘聲的大嗓門:「大哥,大哥……」緊接著是「咚咚咚」的腳步聲,鐘聲喘著氣跑進來:「大哥,大哥,出事了,這裡不安全。」

  「怎麼不安全?」龍三眼皮都沒抬,現在除了鳳寧,他別的都不想關心。

  「那個,我放屋裡的錢銀都沒有了。明明咱們住的這個小院很隱蔽,刺客們都不知道,怎麼會把我的錢銀偷走了呢?」

  「刺客偷銀子做甚?」

  「對啊,我也是想不通。」

  「我是說,刺客不會偷你的銀子。」

  「啊,那是小偷?小偷連我的銀子都敢偷?居然還是闖進來偷的……」鐘聲嗓門越來越大。

  龍三歎氣,擺一擺手:「不是小偷,是你嫂子借去花了。過兩天我還你。」

  「啊?」鐘聲張大了嘴,這比刺客改行偷銀子更讓他驚訝。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喚:「大哥……」

  龍三眼一瞪:「你要是敢說鳳兒不要我了這類話,我就揍你。」

  鐘聲倏地一下閉了嘴,還閉的緊緊的,他沒有想說嫂子不要大哥了,他只是想說為什麼大哥把錢管得這般嚴,讓嫂子窮到要去「借」兄弟的錢。

  不過現在龍三心情明顯很糟,說話的架式也很有幾分鳳寧的氣魄,鐘聲不敢再去撩虎尾巴,忙道:「不急,不急,我的錢不急,有飯讓吃飽就行,那我先出去了啊……」大塊頭夾著尾巴趕緊跑了。留下龍三孤伶伶地坐在屋裡。

  龍三這一坐便坐了幾個時辰,他錯過了飯點,可沒人敢去叫他。鳳卓君也知道事情不妙,鳳寧沒在院裡,連他的錢銀也不見了,那恐怕真是離開了。他心裡悔得不行,昨日被鳳寧當面吼了一頓,他回去一夜沒睡著,琢磨來琢磨去,滿心愧疚,他這個當爹的,真是對女兒不住。當初逼著她嫁了,嫁了之後她不幸福他們也沒管,後來知道她生了病沒了記憶,他們也沒把她留在身邊照顧,甚至為了寶兒,還逼得她離家出走,獨自帶著孩子討生活,後來她過得好了,卻又為了兩家怨仇,辛苦一起來尋寶,尋到現在,卻又變成如今這般狀況。

  往事一樁樁一件件,鳳卓君細細數著,竟沒一件能讓他挺直胸膛驕傲地說自己對女兒真是好的事。他竟然也想不出來,當初做這每一件事,他自己是如何想的?他沉迷仇恨,卻忽略了女兒,讓過去已經發生過的事,毀了現今的生活。他究竟是在做什麼?

  鳳卓君捂著臉,滿心悔恨,鳳鳳罵自己罵得對,他這個當爹爹的,確實太過失敗了。

  鳳卓君正在自責,龍三過來了,他拿來了鳳寧的留書。鳳卓君接過來看了好幾遍,哽了聲音:「那現在我們如何辦?」

  「我要去找她。」龍三沉著聲音道。「寶物或是別的任何東西,都比不上鳳兒來得重要。」

  鳳卓君心裡一沉,正要說話,卻被龍三打斷了:「岳父去把岳母找來吧,有什麼話,我們當面講清楚。」他把鳳寧的信從鳳卓君手裡拿回來,小心翼翼的折好,放進了懷裡。鳳寧說得對,算計來算計去,又有什麼意思?他算計了這麼半天,卻還是沒敵過鳳寧的毫無算計。

  鳳卓君出去了,過了大半日,把喬俐帶了回來。喬俐一進門便先聲奪人:「龍三,這是不是又是你耍的詭計?」

  龍三不理她,卻對鳳卓君道:「麻煩岳父幫我去叫一下鐘聲和史大夫,我有話與大家說。」

  「既是你的岳父大人,又豈是讓你使喚來使喚去的。」喬俐對龍三的態度非常不滿。龍三對她還是不理,只是看了一眼鳳卓君。那眼神很有氣勢,鳳卓君不自覺的應了出門叫人去了。

  龍三看他走了,便走近幾步,對喬俐道:「你最好不要再添亂,否則,我就對岳父揭了你的底。」

  喬俐一愣,但很快冷笑:「真好笑,龍三爺倒是很會虛張聲勢,我有什麼底?我與鳳郎恩愛夫妻二十餘年,哪是你能挑撥的。」

  「是嗎?」龍三也冷笑:「二十年前你姐姐分明誕下的是雙胞胎,你又如何說?」

  喬俐愣住了,她盯著龍三,似在從他臉上看出端倪來,而後很快咬咬牙,道:「龍三爺是想利用鳳鳳失憶之時,造謠生事嗎?」

  「我是不是造謠,你心裡有數。」

  喬俐沉默了一會,卻又反應了過來:「龍三爺若是有證據,只怕早用來攻擊我們鳳家了,如今藏著掖著,不是龍三爺編造不出好的話來圓謊,便是龍三爺自己心裡也有鬼。你不必拿這個威脅我。」

  「你料不到百密一疏,紙終包不住火。可是你幹的壞事太多,逼走了鳳兒,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我若是失去她,你這後輩子也休想好過。要遭恨的,大家就一起來。」

  喬俐看著龍三的眼睛,知他此話不假,心裡倒是真的緊張起來,她沉著聲音問:「你待如何?」

  「別以為製造事端就能轉移注意力,別以為把事情弄得複雜了你就會變得比較重要。你以為一個男人要守著一個女人,只是因為自己的麻煩太多,而那個女人能幫他打理一切嗎?」這話比剛才的那些更有殺傷力,喬俐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龍三又狠道:「我要去找鳳兒,你最好能安份一點。別再讓我知道有人要刺殺她,別再讓我知道龍鳳兩家的恩怨之事越弄越複雜,你再有一點歪心思,我發誓你一定會後悔!」

  喬俐緊咬牙關,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龍三與她相對而視,俱是不語。不一會,鳳卓君把鐘聲他們叫了過來,龍三見人齊了,宣佈了一件事。

  他要把龍家寶物的地圖和印章交給鐘聲和史玉郎,由他們代替自己去把東西找出來。鳳卓君大驚:「賢婿,這是為何?就算自己不能去,也不能交給了外人。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去夏國找鳳鳳,回來之後再一起去尋寶的。」

  鳳卓君這話讓喬俐臉色更白,她站在他背後,緊張得咬著唇。

  龍三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在心裡冷笑,然後轉向鳳卓君道:「尋鳳兒一事,我想自己去。畢竟她是被我氣走的,我來負這個責任。」有些話,他想找機會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與鳳寧坦白,這只會添亂的鳳家夫婦最好不要出現。

  「那,那……」鳳卓君有些急,明明鳳鳳也是生了他這個做爹的氣,他要不去尋她,她是不是會更生氣了?喬俐一看,趕緊順著龍三的話說:「鳳郎,龍三爺說得對,他自己去找鳳鳳更好些,我們人多,一起去了,萬一鳳鳳見了更鬧脾氣,跑得更遠可如何是好?」她這會倒不提寶物的事了,也不敢挑龍三的刺,她只是,比誰都害怕讓鳳卓君踏上夏國路。

  「那,那,為什麼要交給外人?」鳳卓君看了一眼鐘聲和史玉郎,很不理解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這般輕易就托付。

  龍三拿出地圖和印章,交到了鐘聲手裡,他回答鳳卓君:「沒什麼,我只是,很信任他們而已。我龍三有幸,能有這樣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兄弟。」

  鐘聲受到如此肯定,激動得眼淚汪汪的,他一把抱住龍三大聲道:「大哥,我一定不付大哥所托,把龍老爺子當年埋藏的秘密找出來,還龍老爺子一個清白,誰要敢搶,我鐘聲拼了命也不會放過他們。」

  鳳卓君愣在那裡,心裡默默的念著:值得信任的兄弟!

  他快速了回顧了此生,如今身邊除了喬俐,竟然再沒有能令他這般信任的人了。

  龍三很快交代好一切,然後收拾包袱走了。

  他出發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知名錢莊。可憐他堂堂龍三爺,被人捲走了全部錢銀,還欠了一屁股債,他得先去用他這個老臉換個面子,讓錢莊給他路費和還清債務,然後通知他那位英明神武的二哥幫他還錢。

  當然了,這些是後話,總之龍三爺就此踏上茫茫尋妻路,去找他那位失去了記憶,脾氣大,愛貪嘴,而且還很生他氣的好媳婦。



  62、爭風吃醋的龍三夫婦

  龍三這一路快馬加鞭,又聯繫動用了這幾年在江湖上的不少關係,這才能確定鳳寧的行蹤,好幾次將將趕上,卻又讓她從眼皮底下溜走。

  龍三確認他那個寶貝媳婦還在生他的氣,因為她每次在他眼皮子底子跑掉之餘,還會很囂張的給他難看。

  像是誣陷他是小偷,陷害他欺負孩子,還有整了一群女人來纏他,然後他就看著她又是瞪著那群女人又是看他笑話,還要扭著頭跺著腳「咚咚」地跑掉。

  龍三心裡明白,他這個媳婦若是認真起來,不但逃脫追蹤的本事大,反追蹤的本事也不不小。他打探她的同時原來也在被她監窺,所以她知道他的行蹤,知道什麼時候能把他甩開。

  龍三這日趕到扶春鎮,按鳳寧的腳程和方向該是也到了這。鎮子不大,所以打聽什麼消息並不難。龍三略略一問,不少人知道鎮上這兩天來了個外地的姑娘,因為她在鎮市集上逛了好久,還聽說她雇了一艘小船,準備明天過河往北走。龍三聽了,急急趕到河邊渡口,那裡有兩個船家在拉活,一聽龍三的問題,齊齊點頭。

  「是有位年輕的姑娘,雇了王伯的船。明天天一亮就從這出發過河,錢銀也已經付了。」

  「公子啊,你要不要也過河,我的船比王伯的快啦,坐我的。」

  「我的不也錯了,公子。坐我的船吧,我可以收便宜一點。」

  龍三擺擺手,又問:「她訂船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王伯的船是什麼樣的?」

  那兩個船夫有些不耐煩了:「公子,我跟你說,王伯老了,沒什麼力氣,平常載不動什麼,你看現在天色黑了,他也不敢行船,早早回家去了。那姑娘是好心選了他的船,他載一載那姑娘還行,你人高馬大的,怕是王伯載不動的。你是不是想找那個姑娘啊?那更得找我們載你過去了,要是現在不訂下,明天一早不少人過河,到時沒了空船,公子你就該後悔了。」

  龍三笑笑:「說的也是,那我就訂你這艘吧。」那船家眉開眼笑,連連稱好。又與龍三誇噓了好一陣自己掌船行舟如何如何好之類的,收了龍三的訂金,約好明日天一亮在這等候。

  龍三又回到鎮上,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鳳寧,倒是打聽出來她小鎮最好的館子裡吃了一頓好的,可是卻不住店。龍三把鎮上為數不多,一隻手就能數完的客棧找了一遍,都沒有鳳寧,他歎口氣,踩著月色來到了渡口,打算守株待兔。

  天剛亮,小鎮渡口上就擠了不少人,很多是本地要到對面山上打柴採藥摘果子的。一個年輕的女子身影跳上了渡口裡唯一一個老人家撐的船,小船搖搖晃晃,很快駛上了河面。一個年輕男子很快從暗處跑了出來,跳上另一艘小船,小船飛快的駛了出去,直朝著老人家的那艘小船追去。

  太陽慢慢的升了起來,晨光灑滿河面,讓悠長的大河象鍍了一層金紗,兩岸綠林青山,景致真是讓人留連忘返。可這美麗的晨光之下,偏偏出了一場意外。

  一個老人駕的小船在前面晃啊晃,後面一艘小船奮力直追,可是越追越慢,越追就越往下沉,不一會,船艙裡積了水,船夫哇哇叫,一下跳到河裡往岸邊游去。船上的年輕人也急急忙跳進河裡,狼狽不堪。

  遠遠的河岸另一邊,鳳寧趴在草叢裡觀察著河道裡的情況,看到那船上年輕人跳水逃生,哈哈大笑:「活該,大騙子,讓你欺負我,讓你騙我,哼!」

  她跳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滿意地準備離開,一轉頭,卻嚇了一跳。她剛剛看到跳進河裡的那個人正站在她的身後。

  龍三歎口氣,喚道:「鳳兒……」她跑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能與她說上話。

  鳳寧看看他,皺著眉頭想半天,問:「那船上是誰?」

  「我雇了一位小哥。」

  鳳寧一撇嘴,心裡暗想居然跟她一樣。她「哼」了一聲,很不高興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明明是上勾了,雇了船,還滿鎮子找她。

  「鳳兒,你怕水。」龍三又想歎氣了,他家這個調皮媳婦,非要把他整到哭了才甘心嗎?「一聽說你僱船走水路我就不信。你看,你連看個熱鬧,都要選個遠一點的地方趴著看,你怎麼敢坐船?」

  鳳寧一跺腳:「哎呀,我就擔心你還記得這個。」

  「我當然記得,我從水裡把你救起來了,你做了好久的惡夢,為了怕水這件事哭了好幾次鼻子,我怎麼可能忘。」龍三吐口氣,走近她,想拉她的手卻被甩開了:「鳳兒,我錯了,我不該瞞你騙你,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你要打要罵都行,我都依你,你何苦選這麼個法子,要是又嚇出惡夢了,怎麼辦?」

  「這法子好啊,讓你狼狽狼狽,我最喜歡了。」鳳寧戳他的胸口:「你既然說了什麼都依我,那怎麼不依我的法子坐到那船上去?」

  「我若是去了,豈不是又見不著你了。」龍三握住她戳他胸口的小手,柔聲道:「你設局說我當街招親,弄了一堆姑娘衝我丟帕子,我不也忍著了嗎?你要出氣,我不是一直都很配合?」

  說到這個鳳寧又來氣了:「人家丟帕子,你怎麼不躲開?她們摸你哪裡沒有?」

  她的醋勁讓龍三失笑,明明搗鬼的是她,怎麼得逞了鬧脾氣不滿意的也是她?

  「笑什麼笑?被別的女人摸了有什麼好得意的?」

  「哪有哪有,為夫一直守身如玉,一個指頭都不讓她們碰。」

  「哼,你要真如玉就好了,那我就把你賣了換錢。」鳳寧瞪龍三幾眼,轉身準備走了。

  龍三緊緊跟在她的身後,說道:「鳳兒,你生氣歸生氣,可是一人出門在外確是有危險,讓我陪你一道可好?

  「不好。」鳳寧想都不用想。

  「為何?」

  「因為我生氣。」

  這小氣鬼,這麼久了還在氣。龍三沒了辦法,想不到什麼好說辭,只得亦步亦趨在跟在她身後。

  走了好久一段,走到了山下鎮口,鳳寧猛地一回頭:「你別再跟著我了。」

  「不行。」

  「為何?」

  「因為我總惦記你。」

  鳳寧心裡有些得意,又有些歡喜,可是想著絕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了,她之前就是太聽話太容易相信,所以才會被他們這麼欺負。

  當下她眼一瞪,佯裝生氣:「不讓惦記,不許惦記!」

  「就是惦記,就愛惦記。」眼見鳳寧撒嬌般的衝他使著小性子,龍三雙臂盤在胸前,覺得心情格外的好。

  「賴皮!」

  「你也是!」

  鳳寧說一句被頂一句,又羞又惱,跺著腳嚷:「龍三爺賴皮,丟死人!」

  「龍三夫人賴皮,所以龍三爺也只好賴皮,不然不相配。」龍三兩手發癢,看著鳳寧亮晶晶的眼睛,粉撲撲的臉蛋,好想摸一摸,他好久未與她親近,真是想念到了極點。

  鳳寧嘟著嘴生氣,一點沒覺得跟龍三進行這種無聊又幼稚的對話有什麼不對,龍三伸出手,正想撫一撫她的臉頰,忽聽得遠處有個男子聲音喚道:「鳳姑娘……」

  龍三轉頭一看,喚人的是位穿著白衣的年輕俠士,背著把劍,牽著匹馬,旁邊還停了一輛馬車,瞧那模樣,顯然是在等人。難不成,是與鳳寧約好了,在鎮口等她,一起上路?

  鳳寧沖那人大聲應著:「馬大哥,我就來。」

  龍三臉都黑了,嘴角抿得緊緊的,盯著鳳寧看。鳳寧被他瞧得心裡著惱,小聲嚷嚷:「看什麼看,你能有幫手,怎麼我就不許有?」

  「鳳姑娘?」龍三眉一挑,聲音輕得很危險。

  「姑娘怎麼了?龍三爺成親三年仍是未婚,我行走江湖三個月,做做姑娘又怎麼了?」鳳寧雙臂抱胸,昂著頭理直氣壯的與他相峙。

  龍三盯著她半晌,雙眼微瞇,出乎鳳寧的意料,他的眼神裡透出來的不是狠厲,卻是痛心與憂傷。

  鳳寧一下心虛了,她期期艾艾的道:「你,你,別往歪處去想啊,我可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唔,我是說,我一心跟了你之後,可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過去的事可不算的。」她說到過去,想起龍三對她的所作所為,又挺直了腰桿:「總之,我會自己找回記憶,這打探消息,若是說是龍家夫人的身份,諸多不便,所以才會有所隱瞞……」

  「隱瞞便隱瞞,可招了狂風浪蝶跟在你身後,這又是另一回事。」龍三相當不悅:「你要找記憶,我陪著你,把他趕走。」

  「才不要,馬大哥是好人,他是正人君子,才不像你龍三爺呢,到處留情。」鳳寧哼哼著,也很不滿。

  「我何時到處留情?」

  「你走到哪都有女人親睞,難道不是事實?你自己數數,從家裡到江湖裡,你那些什麼舊識啦,幫手啦,知己啦,朋友啦,有多少個是女的?」鳳寧越說越氣:「我自己見到的就好幾個。」

  「我跟她們可沒什麼不清不楚的。我自心許了你,就再沒沾惹過半點桃花。你自己說,這麼長時間裡,我有什麼艷事給你難看沒有?」

  「那個什麼宮主難道不算?」這事鳳寧還記著呢。

  「那也叫艷事?那分明是禍事。你不能不講理。」

  「那我不管,那也是你招惹女人引來的禍。我怎麼不講理了,我就是不講理怎麼了?」

  「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不能跟別的男人一起上路,你相公我還沒死。」龍三咬著牙道。

  這時那個馬大哥又來湊熱鬧,他不知道龍三與鳳寧怎麼回事,只知道這兩人吵得厲害,便走近了幾步問:「鳳姑娘,是你的朋友嗎?你沒事嗎?」

  「不是朋友,我沒事,我一會就來。」鳳寧沖馬新雲揮揮手,用實際行動向龍三表示,他的要求她不會照辦。

  龍三微瞇眼盯著她,鳳寧不甘示弱的直視他,也回敬了凌厲的眼神。馬新雲不明所以,有些擔心的左瞧右瞧。

  龍三猛地出手,一把將鳳寧往懷裡拖,扣著她的後腦,一下吻住了她的唇。他也用實際行動在跟鳳寧說,要他把她讓給別人,辦不到。

  馬新雲在一旁見此情景,大吃一驚,他大喝一聲:「登徒子,快放開鳳姑娘。」然後飛快的抽出寶劍,朝著龍三的後心窩刺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8 PM

  63、討價還價的龍三夫婦

  龍三受襲,心裡大怒,他抱著鳳寧旋身錯步,在她唇上輕輕一咬,說了句:「乖一點。」然後反手抽劍,「鐺」了一聲架住了馬新雲的長劍。

  馬新雲大叫一聲:「鳳姑娘,你快退至一旁,我來對付他。」

  龍三本就惱他,現下見他竟然還想在鳳寧面前充英雄搶風頭就更是怒,當下冷哼一聲,手腕一扭,長劍刷刷兩下便朝著馬新雲襲去。

  「你這淫賊,大庭廣眾之下對鳳姑娘非禮輕薄,如今還敢如此狂妄!」馬新雲連下幾招,被龍三追著打,不禁怒言相向。

  「沒頭沒腦,不明底細便來管閒事,你這熱鬧湊得莫名其妙!」龍三隻是教訓教訓他,卻不是打算真下重手。

  「我親眼目睹你的惡行,怎是沒頭沒腦。大丈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又怎是湊熱鬧?」馬新雲一板一眼,認認真真的跟龍三解釋。

  龍三冷笑一聲,長劍一撩,馬新雲躲過,龍三左拳舞了個虛招,右手卻是一揮,劍架在了馬新雲的脖子上。馬新雲眼一閉,視死如歸,嘴裡竟然還嚷道:「鳳姑娘,馬某無能,功夫不敵淫賊,你快跑。」

  龍三皺眉,鳳寧卻是跳過來拉他:「好了,好了,人家是好心幫我收拾壞人,你不要這樣。」

  那馬新雲聽得這話,睜開眼睛看著鳳寧,認真勸:「鳳姑娘,與這等歹人是無道理可講的,馬某死不足惜,可你莫要委屈自己為馬某求情,你快些逃。」

  鳳寧有些傻眼,她知道這馬新雲有些迂,可不知道能迂傻成這樣。她發愣的功夫,龍三又趁機轉頭在她唇上一啄,明明白白的示威。鳳寧皺眉,惱得在他肩上一拍,那馬新雲更是激動,他一把朝龍三撲了過去:「淫賊,你還敢如此對鳳姑娘,我與你拼了!」

  他沒頭沒腦地往龍三劍上撞來,龍三急忙將鳳寧推開,收手撤劍,免得這笨蛋馬大俠真死在自己劍下。

  馬新雲一擊不中,不依不饒地再撲,嘴裡還喊著:「鳳姑娘快跑,馬某拚命也要擋他一擋。」

  龍三被他鬧得實在是心煩,一掌將他震開,說道:「鳳兒是我娘子,我們夫妻二人親熱,與你何干?」

  馬新雲一愣,下意識的道:「別以為這般騙我我便會信。」

  「我騙你作甚?」龍三沒好氣。

  馬新雲振振有詞:「騙就是騙了,我怎知你作甚?」

  「你的武藝勝過我嗎?」龍三問?

  馬新雲想想,不得不承認:「是打不過。」

  「你與我有關係?」

  「沒關係。」

  「那我騙你有何好處?」

  馬新雲這會腦子慢慢冷靜下來,不冒傻氣了。「那,那怎地證明你就是鳳姑娘的相公?」

  龍三扭頭喚了一聲:「鳳兒,你過來……」話沒說完就愣住,馬新雲也轉頭一看,只見鳳寧駕著馬車,揮著鞭子逃跑了。一邊逃還一邊大喊:「你不許再跟著我了,不然我會生氣。」

  「鳳兒!」龍三暴喝一聲,追著她的馬車跑了幾步,但距離太遠,也心知是追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那馬車越行越遠,成了個小點,最終消失在眼前。

  馬新雲看看龍三又看看馬車消失的方向,把所有的事又回顧了一遍,終於承認鳳寧與龍三說話的語氣姿勢均不像陌生人,龍三兩次對她那般,她也沒似正常女人那樣該有的急怒反應,所以,難道他們倆真是夫婦?

  可是既是夫婦,鳳姑娘又為什麼要跑呢?馬新雲左思右想,猛然悟了過來:「鳳姑娘是不是不要你了?」

  龍三一僵,慢吞吞地把頭轉了過來,一步一步向馬新雲逼近,然後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大拳一揮便揍了過去。

  這回馬新雲是真挨揍了,他捧著傷痕纍纍的臉,坐在小河邊給自己擦洗傷口,一邊不解地小心翼翼地看著龍三。這人明明看著一表人材,怎地打起人來像是草莽怒漢?馬新雲就是不明白,先前他誤會人家了沒挨什麼打,怎地後頭明明沒誤會了卻挨揍了。

  龍三沒搭理他的情緒,他牽了他的馬,讓它一旁吃草喝水,然後雙臂抱胸開始審馬新雲。

  「你是何人?家住何處?你與鳳兒如何相識?你與她結伴同行,是何目的?」

  馬新雲一挺胸膛:「馬某可不是什麼來路不平的壞人,馬某來自夏國沙湖縣,到蕭國來是拜師學藝的。前幾日碰著了鳳姑娘,她被幾個山匪攔下,欲劫她去做壓寨夫人,馬某路見不平,於是拔刀相助,這才與鳳姑娘結識了。後來談話之中,鳳姑娘發現我來自夏國,就說希望我能給她做嚮導,她要找一個一半是湖一半是沙的地方,那可不正是我們沙湖縣嘛。所以這般巧,我們就一起上路了。不過鳳姑娘似乎被人追殺,她總是小心翼翼的安排,我們到現在也沒遇著什麼殺手。」他說著說著,似乎還頗遺憾。

  龍三聽了他的話低眉不語,這麼巧,竟然就來自夏國?

  「你來此拜師學藝,怎地又要回夏國去了?」龍三問道。

  「近來蕭夏兩國似乎不太和睦,我聽說前線吃緊,氣氛不太好。我的家鄉是個安詳的小縣城,離邊境不算遠,如果兩國交戰,勢必會侵擾到那裡,我要回去守著,保護鄉親父老們。」

  「你的家鄉那,是否有大片瓜田?」

  「咦,你問的跟鳳姑娘問得差不多,我們沙湖縣附近,確實有個叫甜瓜村的地方,那裡產的西瓜又脆又甜,全國聞名,一直是上貢皇室的貢品呢。」

  「你們那地方,可否有武藝高超的師傅?」這馬新雲武藝一般,與念一相比差距頗大,他一心求武,若是知道當地有好師傅想必也不會千里迢迢地跑到蕭國拜師。龍三雖覺得這問題馬新雲的答案肯定是否定,但他還是要問一問。

  果然,馬新雲回道:「當然沒有了,我這次學藝歸來,便是我們縣裡武藝最好的的,也可以收徒弟了。」

  龍三聽罷,拉過馬兒,對馬新雲道:「你自己回你的家鄉去吧,鳳兒我會照顧,就此別過。」

  龍三說完翻身上馬,揚鞭離去。看來鳳寧是已經有了最終目的地了,她印象中的那個沙地和湖,還有屋子後面的大瓜田,龍三歎氣,他最好是趕在她找回記憶之前對她坦白一切,這樣或許她最後便不會這般生氣了。

  這天,龍三在清流城的喜客來客棧找到了鳳寧,那時候她正獨自一人在吃飯,三菜一湯,一籠包子,看著很豐盛。鳳寧一如既往吃飯很認真,可是一旁走來個男人,嘻皮笑臉不知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龍三走進來,鳳寧很乾脆的對那個搭訕的男人道:「你問問他。」她手一指龍三,然後自己埋頭繼續吃飯。派派

  龍三走過去,往鳳寧身邊一坐,問那男的:「要問我什麼?問吧?」

  那男的摸摸鼻子,訕訕走了。龍三也不理他,只伸手握了鳳寧的手,放在自己大掌裡。

  「別抓我手,要吃飯。」任何干擾她進食的事都是大事。

  「你吃飯用右手便好,關左手何事?」龍三不捨得放,這次鳳寧居然對他和顏悅色,他真是有些喜出望外了。

  「要扶碗,這樣吃起來才帶勁。」鳳寧抽回了手,當真是扶著碗認真吃。還道:「這家的飯菜味道可真好,龍三,你跟人好好學學。」

  「好,那回家了我做給你吃。」

  鳳寧不上當,答道:「等我氣消了再說。」

  「你氣了很久。」龍三歎氣。

  「不如你騙我的久。」這回答讓龍三更是一歎。

  不過鳳寧這次態度當真是好了很多,她居然對龍三道:「你快吃飯,餓不餓?」

  龍三心中一喜,急忙點頭,鳳寧喚來小二,又點了兩個菜,給龍三叫了米飯,然後道:「正好,他推薦的特色菜有兩道我沒敢點,怕肚子裝不下,你來了,正好我就可以嘗嘗了。」

  「好。」龍三哭笑不得,原來他還有這個用處。

  「這頓飯你要付賬的。」

  「好。」這是龍三第二個作用。

  龍三撐著下巴看著鳳寧,期待著她要求他實現他的第三個作用,比如:夜裡好冷,你來陪我睡好不好?

  果然鳳寧吃了幾口又開口了:「你今晚陪我去怡香樓好不好?」

  龍三的「好」字都在嘴邊準備著,正順口想應了,卻幸好及時硬生生轉了回來:「怡香樓是什麼?」聽這名字,十之八九是妓院。

  鳳寧瞪大眼睛嫌棄他:「龍三爺你裝什麼裝,這名字除了妓院還能做什麼好?」

  龍三歎氣:「鳳兒,別調皮。那地方沒什麼好玩的。」

  「我哪是去玩。」鳳寧壓低聲音:「我見到一個殺手,手臂上有一個印記,跟當初想殺我的那個馬臉三角眼的一樣,他進了怡香樓,所以我想去探一探。不過女人家去那家地方不方便,有個男的就好了。我正發愁找誰好,正好你來了。」

  龍三臉色一黑:「要是我沒及時出現,你打算找個陌生人一起去?」

  鳳寧眨著眼睛:「我不會隨便找陌生人的,我會找個信得過的正人君子的陌生人。」龍三臉色更難看,鳳寧忙笑著摟他的胳膊:「龍三,你最好了,你說得對,有個人照應是好一些的,你今晚帶我去嘛。」

  龍三盯著她瞧,提了條件:「以後都讓我跟,從此再不分房睡。」



  64、配合默契的龍三夫婦

  鳳寧聽了龍三的要求,腦袋一扭,嘴一撇說道:「厚臉皮。」

  「怎麼是厚臉皮?你我是夫婦,原本就理當如此。」

  「我還在生你的氣,你這般提就是厚臉皮。」

  「那當初你沒了記憶,我還沒喜歡上你的時候,你不也說我們是夫妻,你做惡夢要人陪,我這做夫君的理當陪你嗎?你記不記得,你非賴在我床上不走,那你是不是也厚臉皮?」

  鳳寧一聽,臉騰的紅了,她理虧,嘟了嘴不說話。龍三握住她的手悄聲哄:「我們都厚臉皮,所以才能做恩愛夫妻嘛。」

  「呸。」鳳寧輕啐一口,紅著臉蛋說:「那我自己去,不用人掩護,我自己想辦法。」zz

  龍三瞪她,她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兩個人用目光較著勁,最後還是龍三敗下陣來:「好了,好了,不許你自己一人去冒險,我陪你去便是。」

  龍三說了就去做,他出去了一趟,半日後回來,買了一大一小兩套華美的男裝,又置辦了束髮的玉冠、環腰玉帶,抹臉的胭脂、畫眉的筆彩、還有玉骨扇子等等一大堆什物。回來後見鳳寧懶洋洋的撐著下巴坐在屋裡等著他。

  龍三把東西放下,坐到鳳寧身邊,伸手拿了桌上茶壺倒水喝,茶壺裡的茶水溫正好,不冷不燙,很適口。龍三走了半日,早渴了,咕嚕喝了兩杯這才停手。

  他喝完了茶,看著鳳寧笑:「你偷偷摸摸跟了我一路,若是心疼我的,怎地不出來幫我拎拎東西。」

  「我哪有心疼你?我跟著你那是監視著看你做什麼去了。誰心疼你?才不心疼!」鳳寧頭一扭,不承認。

  龍三笑笑,又喝一杯茶:「這茶真好喝,若不心疼我,怎麼會回來給我把茶準備好了?」

  「哼,誰管你渴不渴,我是沏給自己喝的。」鳳寧這話說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想想紅了臉,跳起來去翻龍三帶回來的東西。

  「這些是做什麼的?」

  「要混進去,你當然得喬裝打扮一下。」

  鳳寧正翻到那件小號男衫,抖開了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眉開眼笑,很是興奮:「我要穿這個,我也是翩翩公子看姑娘去。」

  「我以為你是追查殺手,找線索去呢。」龍三拿她打趣,看著她頑皮開心的樣子,他心裡頭甚是舒服。

  鳳寧一瞪眼:「是要找線索呢,省得總被人騙。」她如今很會抓住機會翻舊賬。

  龍三摸摸鼻子,歎口氣:「鳳兒……」

  「你先說說,你跑了一趟怡香樓,是什麼打算?」鳳寧打斷他,不想聽他再說什麼對不起之類的話。她是跟蹤他了,所以他去了哪,她一清二楚。

  龍三苦笑一下,走過去挑了幾件飾物出來:「不去怡香樓打聽打聽,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人撐腰?紅牌是誰?規矩是什麼?客人都是哪路人?你說的那個殺手在那是什麼關係?有沒有相熟的姑娘?姑娘們都有什麼喜好?」

  鳳寧聽了,驚訝得半張嘴,龍三趁機抱著她:「開淫開賭的,沒勢沒門道,這生意怎麼敢做?每家定有它的背景和規矩,或是沒問明白便去鬧場子,很容易自惹麻煩。那些紅牌姑娘,客人來歷,弄清楚了,投其所好,順籐摸瓜,才能探到你想探的不是?

  鳳寧瞅他半天,忽然捶了他一拳:「龍三爺,你果然是個風流痞子呀。這歡場裡的門道,你怎麼這麼清楚?」

  「小醋罈子。」龍三抱著她親了親,又被揍好幾拳。他笑笑,抱著又親兩口,被鳳寧推開了:「莫搗亂,你說,既然是探清楚了,那咱們晚上如何行事?」

  「啊,這個不難。就是一個紈褲公子哥帶著他的寵哥兒到歡樓玩耍,與某殺手大哥這麼巧都點了同一位姑娘,然後看情況是不打不相識還是有緣來相會了,隨機應變。」

  「寵哥兒?」鳳兒一愣:「為什麼不是兩位紈褲公子哥?我可不要做什麼寵哥兒。」

  「你再怎麼妝扮,都掩不去這一身的女兒氣,說是寵哥兒還算合理,要說是公子哥,豈不是一眼讓人看穿?」

  鳳寧嘟嘟嘴,知道龍三說的在理,為了查線索,怕也只能是如此。她把衣裳看了又看,去換上了。龍三幫她梳了頭髮,把眉畫粗畫濃,又用脂粉把肌膚擦暗了些,然後戴上各類男裝的飾物,不消一會,一個活脫脫的俊俏小哥便現形了。鳳寧左瞧瞧右看看,拿了扇子比劃著,打開了掩著嘴笑,轉頭問龍三:「怎麼樣?」

  「嗯。就是這個模樣。」龍三的誇讚讓鳳寧笑瞇了眼睛,一個勁搔首弄姿玩開了。龍三也換了衣裳裝扮好。二人看看時辰差不多,準備出門。

  「到了那隨機應變是吧?這個我拿手。」鳳寧蹦蹦跳跳打開了門,剛踏出去兩步,忽然轉了回來:「龍三,你還沒有跟掌櫃的要房間哦,別以為到時回來可以賴在我這。」她把醜話說在前頭。

  龍三一愣,而後邪邪一笑:「你不讓我賴,那我就在怡香樓將就一晚,反正那的房間多得是。」

  「你敢!」鳳寧一聽這話就冒火,而後反應過來竟是被他耍了,皺皺小臉,踹他一腳跑了。

  兩個人乘了轎,一路拌嘴,到了怡香樓。龍三下了轎,儼然就變成了風流三爺,笑得極邪魅,熟練的跟門口招客的小奴招呼問話,一看便是常混聲色場的人物。他帶著鳳寧,衣裳華麗,飾物精貴,人還沒進門就給了門口小奴賞錢,那小奴眼睛賊亮,巴著龍三一直說吉祥話,又把樓裡的頭牌姑娘都介紹了,一個勁的把龍三往屋內帶,哪裡還管鳳寧這個小寵哥兒。

  鳳寧一邊心裡把龍三罵了個遍,一邊大搖大擺地跟著進去了。一進屋,她機靈的四下張望,沒看到那個殺手。此時龍三已經進入了紈褲子弟的角色中,開始四平八穩的坐著挑姑娘了。

  「不行,這些都不行。」龍三認真的跟樓裡的嬤嬤說:「一定得找個比我家小鳳兒漂亮的,不然他可是會怪我的,好不容易答應了帶他來見識一回,怎地還不如他,那哪行?」

  那嬤嬤嘴甜:「小哥生得也太俊了,要比小哥漂亮,那還真是找不到。」

  鳳寧粗著嗓子喊:「沒漂亮姑娘,做什麼生意,你是看我不起,嘲諷我呢?」

  「哪能啊,哪能啊?」嬤嬤趕緊討饒。

  龍三卻是說話了:「你們的香香姑娘,聽說生得極好,又彈得一手好琴,就她吧。」龍三果真如他所說的,把怡香樓打探了個清楚。

  可是那嬤嬤卻是為難:「這個,香香姑娘,已經有客人包了。」

  「包了?」龍三一甩扇子,揚了眉毛,臉上露了霸氣:「別人包得,難道我就不行?要多少銀子,你說個話。」

  鳳寧瞧著他的動作,手癢癢也好想學,心裡又氣他這般姿態,指不定以前肯定也幹過這事,要不搶起姑娘來,怎地這般熟練?

  她「哼」地一聲丟了杯子,一臉不高興,這下是正配合了氣氛,那嬤嬤心裡有些著急:「二位公子莫生氣,這倒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那位客人來頭不小,也不好得罪,再者說了,我們打開門做生意的嘛,也得講個先來後到……」

  「呯」的一聲脆響打斷了嬤嬤的話,鳳寧一瞧,喲,好大的元寶,她回龍家一定要找二伯告狀,她這敗家相公亂花銀子。

  這大元寶讓嬤嬤停了嘴,但心裡更為難了,看這架式,這兩位客人也得罪不起啊。她笑笑:「其實我們樓裡最漂亮的紅牌是仙琴……」

  「我不喜歡琴,我喜歡香的。」鳳寧一把抱住龍三的胳膊大聲嚷:「大哥,她不讓我見那個香香,我一定要見。藏得這麼嚴,到底是個什麼樣?」她把個任性脾氣大的寵哥兒演得活靈活現。

  龍三撫撫她的頭安慰,轉向嬤嬤時眼神凌厲:「當真不讓見?」

  那嬤嬤還是不鬆口:「大爺啊,實在是這個客人……」她左右一看,壓低了聲音附在龍三耳邊:「他是絕魂樓的人,我們得罪不起啊,惹了他們,要掉腦袋的。」

  龍三一合扇子拍在掌心:「這樣好了,我也不為難你們,我帶我家小鳳兒去跟這客人打聲招呼,說不定他並非不好說話,我們一起聽聽香香姑娘唱曲兒,也是可以的?」

  「這個……」不容那嬤嬤再推托,龍三帶著鳳寧站了起來,朝樓上走去,一邊道:「嬤嬤帶個路,若真是不行,我們打完招呼便走。只看香香姑娘一眼即可。」他這麼說著,在二樓自己尋了起來。

  那嬤嬤眼看攔不住,一路勸著一路帶到了香香的房門外。龍三捏了捏鳳寧的手,提點她要多加小心。

  那嬤嬤敲了兩回房門,香香的小丫頭來開了,房裡一個大漢喝著:「什麼人這麼掃興!」

  龍三站在門口,只瞧著屋裡不說話,鳳寧眨巴著眼睛瞪著那大漢也不說話,那嬤嬤冷汗都下來了,不是說他們要打招呼商量一起聽曲兒?現在到了,卻都變啞巴了?

  嬤嬤無奈,只得自己圓場:「區爺吃喝還如意嗎?香香啊,你好好伺候著……」

  「慢著,不是說好了,香香姑娘轉到我屋裡來伺候嗎?」龍三突然冒出一句,把嬤嬤嚇出一身冷汗。她嚷道:「公子啊,可沒說讓香香姑娘去你那啊……」

  她想解釋,可是已經來不及,那姓區的大漢已經騰地站了起來,罵道:「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來搗亂?」

  「王八羔子不知道是誰,不過站在這的是我。」龍三慢條斯理的搖著扇子,態度很囂張。

  「大哥,他沒看到?難道他不長眼?」鳳寧在一旁配合著拐彎罵人,煽風點火。

  姓區的爆竹一點就著:「他娘的,敢罵老子,知道老子是誰嗎?」他一亮胳膊上的紋印:「絕魂樓你們也敢惹,你們幾條命?」

  「絕魂樓?絕魂樓是幹什麼的?」龍三問鳳寧。一旁的嬤嬤想插嘴,卻被鳳寧踹一邊去。她眨巴著眼睛脆聲應道:「不知道,難不成是賣菜的?」

  四周眾人嚇得倒吸一口冷氣,龍三又道:「賣菜的起這個名?」

  鳳寧認真點頭:「是有點慫。」四周眾人再吸一口冷氣。

  那大漢仔細看了看龍三與鳳寧二人,猛地一拔大刀,廢話也不多說了,呼喝著就砍了過來。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29 PM

  65、探聽秘密的龍三夫婦

  那姓區的這般一動手,周圍的人全都嚇得尖叫。鳳寧也抱頭尖叫:「賣菜的殺人了,賣菜的殺人了……」

  她貌似慌張的亂蹦,正好避過那大漢的一刀,然後又往龍三身後躲,像是嚇得不敢露頭,實則是護著了龍三的後背,護著別處還有偷襲的。

  那姓區的一擊不中,又被鳳寧一通嚷嚷,心裡氣得不行,大喝一聲:「你這不男不女的東西,找死!」

  鳳寧從龍三身後探出頭來,回敬道:「你這不是東西的玩意,欠揍!」

  那人大怒,一刀又朝著鳳寧劈來,他刀很快,刀風凌厲鳳寧往龍三背後一縮,龍三一臉慌張的伸了扇子去擋刀子,還恰巧給擋住了,他長吁一口氣:「大俠,大俠有話好好說。」

  「哼,好好說?你們剛才不是囂張得很嗎?」那姓區的竟然真的停了手,只是大刀仍指著龍三鳳寧,一臉凶狠。

  龍三陪著笑:「我適才是真不知道絕魂樓,現下看到大俠如此這般,我是明白過來了。大俠你看,大家都是出來找樂子的,我家小廝平日裡被寵壞了,沒分寸,你莫跟他計較。今日我做東,再多叫幾個姑娘,大家一起喝喝酒,聽聽曲,都算我的,大俠你看如何?」

  那姓區的一聽,仔細看了看龍三,臉色倒是軟下來了:「哼,以後招子放亮一些,別以為在家裡有些錢,玩幾個女人弄幾個小廝,出來就能橫著走了。也不看看招惹的是誰。」

  「是,是。」龍三笑著應,又把鳳寧從身後拉了出來:「莫調皮,來來,一會給大俠倒酒賠不是。」他說著,轉身對一旁嚇得臉發白的嬤嬤道:「嬤嬤,換個房間,擺上好酒好菜,喚上香香姑娘、仙琴姑娘,還有哪位姑娘在這是擺得上檯面的,也喚來,我與區大哥不打不相識,要好好暢飲幾杯。」

  嬤嬤眼睛一亮,她果然沒看錯,這公子真是個玩得起的,不像這位區爺,拿著絕魂樓的名頭,只玩樂不給錢,他們怡香樓還不敢說什麼。這下子,可要在這位公子身上全賺回來了。她如是想,忙點頭應了,拉著小婢們趕緊佈置去。

  龍三笑著一擺手,對那區大漢擺了個請的動作,那大漢一昂頭,瞪了鳳寧一眼,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在了前面。龍三與鳳寧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心裡都知道了,這人有古怪。

  酒席上,龍三連敬了區大漢三杯:「在下姓楊,京城人士,奉了家父之命,要去夏國尋些買賣路子,路過此處,聽說這怡香樓甚好,便來見識見識,不想衝撞了區兄。」

  區大漢連飲三杯,斜了一眼鳳寧,她正在挑挑揀揀地吃菜,幾個姑娘在一旁彈著曲子,。他轉頭沖龍三曖昧一笑:「楊兄弟,你還真是命好,從京城到夏國,路途遙遠,你一路都有樂子,帶著這麼個小倌……嘿嘿……」

  他說著說著還起了勁頭,一拍桌子,沖那三個唱曲的姑娘喊:「唱什麼唱,過來陪老子喝酒。」

  姑娘們趕忙放了琴,一人挨著一個,坐下了。一時間,酒桌上那是熱鬧非常,夾菜勸酒挨著蹭全齊了。區大漢顯然對這些很是消受,抱著那香香姑娘一口酒一口菜再香一記,把鳳寧看得直噁心,她心道這香香姑娘被親得一臉油一臉口水,哪裡還可能香得起來,還是改個名叫臭臭吧。

  她轉頭去看龍三,龍三正哈哈大笑的給那仙琴姑娘灌酒,區大漢在一旁直起哄,鳳寧身邊的靈鶯也捂著嘴直樂。鳳寧氣不打一處來,裝模做樣的挨在龍三身邊看熱鬧,實則偷偷的一個勁掐龍三的腰眼。

  可憐龍三又要跟區大漢打成一片,又要生挨鳳寧的毒手,最後他被掐痛,再裝不得色迷迷調戲姑娘的模樣,只得藉著大家起哄的勁頭,一把拉過鳳寧,堵了她的小嘴,餵了一口酒給她,痞痞地道:「我家小鳳兒吃醋了嗎?來來,我不偏心,大家都有酒喝。」

  那姓區的見了,哈哈大笑,拉過那香香姑娘也啃了好幾嘴。靈鶯挨在鳳寧身上,嬌笑不已,也端了酒要灌鳳寧,鳳寧半坐在龍三懷裡,被她灌下了一杯,那靈鶯挨得更近,儼然是把龍三鳳寧都抱住了才甘心。

  鳳寧微瞇了眼,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在大家興致正高的這時候,忽然發了脾氣,她用力一拍那靈鶯的手,「啪」的一聲甚是大聲,大家均一愣,緊接著鳳寧罵道:「摸什麼摸,不摸就不會喝了是不是?」

  那靈鶯嚇了一跳,一臉委屈的樣,欲言又止,低了頭不敢說話。「裝什麼裝?我告訴你,裝模作樣的小蹄子我見得多了,想摸爺們哪?要不要我們仨爺們排在給你摸個夠?」

  那姓區的哈哈大笑:「就你這小倌哥兒還敢自稱爺們?來這裡不摸上一摸,可怎麼行?」

  龍三也道:「你嚷著要來玩,怎麼玩起來了又不高興。」

  鳳寧一撇嘴:「哼,我是來摸姑娘的,可不是來給姑娘摸的,這摸來摸去,我又喝多了,萬一爺藏的東西……」她說到這,忽地警覺住了嘴,然後又發了脾氣:「我喝多了,喝多了,不好玩。」

  姓區的聽了些端倪,不動聲色的哈哈笑,帶話題帶過了:「這才幾杯,還能喝多了,來來,多吃菜,多吃菜。」

  可這會龍三已然黑了臉,他一改方纔的豪爽大方,低聲對著鳳寧斥道:「沒用的東西!」

  鳳寧縮了縮脖子,後又耍賴地往龍三懷裡鑽,屁股還粘在椅子上,身子卻是倒在龍三懷裡,硬說自己暈得厲害。

  被這一鬧,玩鬧的氣氛全沒了,可那姓區的並不生氣,倒是給龍三倒酒勸他莫生氣。龍三黑著臉,長歎了一口氣,揉揉鳳寧的頭,又轉向區大漢:「大俠啊,我可不是你以為的那般過得好日子啊。」

  他喝了一口悶酒,忽地眼睛一亮,問道:「大俠武藝高強,為人豪爽,或許可以幫我一忙……」他說到這,又停住了:「不行,不行,這事太難。」

  區大漢一口乾了一杯,大聲道:「有什麼事這麼難,難道我絕魂樓還辦不成了?」

  龍三一聽,面露喜色,剛要說話,卻又左右一看,對那三個姑娘說:「你們先下去吧,我們要談正事。」

  幾個姑娘都極會看臉色,當下也不多說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龍三一看四下都清靜了,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與區兄投緣,又看區兄有幾分本事,也就不瞞著區兄了,實際上,我奉父命去夏國,不是談什麼買賣,而是要運些寶物回來。此事關係重大,我為了掩人耳目,就把藏寶圖放在了小鳳兒的身上,讓他隨身帶著,誰會想到東西會藏在一個小倌哥兒身上,你說對不對?」

  區大漢聽得專心,點了點頭。龍三又道:「其實我邊玩邊走,安全到了這,也是幸運,想必到了夏國也不會有什麼麻煩。怕只怕,我拿了寶物之後折返,一路必招不少賊子覬覦。我爹怕人多引人耳目,所以只給了我四個普通護衛,你說這樣哪裡夠?我看區兄適才那大刀架式是極好的,想來是高手。這絕魂樓,想必也是極厲害的組織,如若兄台能出手,保我寶物平安,我楊家定有重謝。」

  那大漢道:「你這寶物,究竟是何物?」

  龍三警惕得四下張望看了看,才低聲道:「這個我就不便說了。只是東西小巧,我們隨身攜帶不難,也不會有人猜到的。只是要確保萬一,還是得有高手不動聲色的護著才好。」

  區大漢連連點頭:「你倒是找對人了。」

  龍三「嘿嘿」一笑,紈褲公子的痞氣盡露:「我沒什麼本事,倒是運氣一直不錯的。」他頓了一頓,又道:「事成之後,酬金是絕不會少的。只是我還得仔細問問區兄,你們絕魂樓究竟是個什麼來頭?要知道,我家遠在京城,對這邊的勢力狀況真是不熟,我雇了你們行事,到時也得去信跟我爹交代的。」

  區大漢眼一瞪:「絕魂樓你們都不知道,那可是名動江湖的第一殺手組織。當然了,我們有殺人的本事,自然就有護寶的本領。」

  「真的?」龍三眼睛一亮,就連一直窩在他懷裡的鳳寧也抬起頭來,用崇拜的眼光一起看向區大漢。龍三興致勃勃地問:「不知大哥都做過什麼大買賣,且說與我聽聽。」

  區大漢一臉的得意,壓低了聲音:「夏國轟動一時的那個馬將軍滅門案,你聽說過嗎?」龍三也學他壓低嗓音回道:「未曾聽說,不過馬將軍的事跡我倒是略有耳聞,那不是夏國第一猛將嗎?居然還能滅門?」

  「嘿嘿,我告訴你,那馬將軍是極厲害的人物,不過他跟夏王一直不對付,但他在夏國威信很高,夏王動他不得,於是,便偷偷委託了我們絕魂樓,把那不識時務的馬將軍給……」他做了個砍的動作,又喝了一杯酒。

  龍三幫他把酒倒滿了,那區大漢喝下了又接著說:「江湖第一神算白眉道人,山城首富沈東,江東第一刀的劉漢,鹽幫幫主謝俊奇……」他一連點了好幾件事,繪聲繪色的說了細節,然後又道:「嘿,多了去了,數不勝數啊,這些事,哪一件不是轟轟烈烈的,那些個捕快、江湖衛道士,想破案想報仇,可連我們絕魂樓的邊都摸不著。」

  「那我真是幸運,今天能遇到大哥。」龍三又給區大漢倒了一杯酒,說道:「對了,京城有個案子,也是轟動一時的,就是龍家的三夫人在涼河邊被人殺了,那時候緝捕令貼了滿城,要抓的是個長臉三角眼的大漢,我那時聽人說是什麼什麼樓干的,現在聽大哥這麼一說,想必也是絕魂樓了。這案子,大哥可知道?」

  「這我當然知道。」區大漢得意洋洋,又飲盡一杯,然後開始吧嗒吧嗒吃菜。

  龍三一臉八卦樣的問:「那大哥快說與我聽聽,老實說,這事我可是好奇了很久了。」

  區大漢道:「不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沒什麼好說的。」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據我所知,那龍三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有什麼仇家?這事真是太離奇了,我們猜了好久也沒猜出原因來。大哥快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哎呀,哎呀,哪有什麼好說的。」區大漢一改之前的豪爽,支支吾吾起來。「來來,我們喝酒。」他端起酒杯,轉了話題。

  「喝什麼喝?快點說,我就想聽這個。」鳳寧瞪著他。

  那區大漢沒了辦法,只好說了:「就是那夫人的相公幹的。他與那夫人本就感情不和,又在外頭有了新的相好,可是那夫人在一天,他便無法娶新妻。龍家大門大戶,出不得醜聞,他不能休妻,只好請了我們絕魂樓動手。」

  鳳寧聽得傻眼,轉頭看向了龍三。



  66、似有線索的龍三夫婦

  龍三也是聽得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眼鳳寧,兩人目光一對,又齊齊看向那姓區的。

  龍三道:「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大哥,你真的確定這事是絕魂樓干的?」

  「怎麼?我還能騙你不成?」

  「倒不是說大哥騙我,只是那龍三夫人死後,她相公並未再娶新妻,這事著實怪異得緊。再說了,憑龍家的權勢財力,要找個殺手還不容易,怎地捨近求遠,找來了絕魂樓?」

  那姓區的大漢一聽,揮揮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絕魂樓辦事,那是一頂一的牢靠。正因為龍家有權有勢,所以要是找來了旁的不頂用的殺手,留下了把柄,那豈不是自掘墳墓?至於說他怎地後來又不娶新妻了,這我就不知道了。這種公子哥,你也是清楚的,或許,他又瞧上別人了,自然又把那女的給丟下了。」

  龍三的臉實在是有些掛不住了,這廝除了往自己頭上潑髒水還能說出點什麼來?鳳寧倒是在一旁玩著酒杯,問道:「這麼說來,絕魂樓真是好本事。」

  「那是當然。」區大漢一臉得意。

  「那區大爺怎麼證明自己就是絕魂樓的?按區大爺說的,辦事還得找絕魂樓靠得住,所以我們怎麼都得證明了區大爺就是絕魂樓的才好吧?」鳳寧挑眉挑眼的,似乎還有些不信任。

  區大漢當然有些不高興,但他還是按捺住了脾氣,一拉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紋印:「只有入了絕魂樓,才能印上這個。」

  「那就是說,你剛才說的那些大案,確是絕魂樓干的,而你也確是絕魂樓的殺手,我們找你辦事,準沒錯的,是吧?」鳳寧又確認了一次。

  「確是如此。」區大漢吃了滿嘴的菜,又再喝了一杯酒。然後向龍三問道:「你且說說看,你那事要如何辦?」

  「唔……」龍三狀似沉思了一會,然後慢條斯理地道:「我們當然是先確定區爺就是絕魂樓的人,然後又確定了絕魂樓犯下這許多命案,而區爺既是這絕魂樓裡的人,那這些命案跟區爺也一定是脫不了干係的……」

  區大漢一愣,這話說地怎麼這般怪。他訕訕的問:「楊公子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說那絕魂樓犯下了許多事,可官差和江湖正義人士連他們的邊都沒摸著,而我們如今,可不正是對著一個通緝要犯嗎?」鳳寧笑得不懷好意,小酒杯在她掌下提溜提溜轉著。

  區大漢已是半醉,腦子有些發木,還是沒轉過彎來,又問:「通緝要犯?什麼意思?」

  龍三笑,說道:「你剛才,親口敘述、承認、供出了你們絕魂樓的罪行,除了京城龍三夫人那一樁之外,其它每一件,都是朝廷立案要緝捕兇手的大案。你供認了罪狀,自然便是通緝要犯,這個很難懂嗎?」

  區大漢猛地一震,站了起來,可他雙腿發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適才好酒好菜軟玉溫鄉,他的大刀也不知丟到何處去了,但即便是大刀在手,恐怕他此時也是無力握著了。

  「對了,我忘了說,我在你的酒裡,放了軟筋散,所以你此時沒什麼力氣,是正常的,不用慌。但我下的是上等藥,沒什麼毒害的作用,你也不必擔心。」

  區大漢張著嘴,又驚又怕,半晌說不出話來。鳳寧嘻嘻一笑:「區大爺真個是威風八面,你仗著是絕魂樓的人便霸吃霸喝霸姑娘的,你難道不知這夜路走多了,終是會遇到鬼的,壞事幹多了,總是會遇著捕快的。」

  「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龍三笑笑,鳳寧一擺手:「等一下,待我想個好名號。」

  「好,依你。」龍三也不著急,竟也不再看那區大漢,只自顧自地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外頭的情形,然後從屋角的碳爐上拿起水壺,過來給鳳寧沏了熱茶:「喝些茶,壓壓酒氣。」鳳寧老實不客氣的接過,一小口一小口的飲了。

  那區大漢在一旁暗暗運氣,竟真是手足無力,他嚇得不敢動,只盯著龍三與鳳寧二人的動靜。那鳳寧喝完了茶,撐著下巴想半天:「嗯,我們是龍鳳雙傑賞金獵人。」她琢磨了一下,轉頭問龍三:「是雙傑好聽還是雙煞好聽,好像龍鳳雙煞更威風一點。」

  龍三寵溺的摸摸她的頭:「都隨你,你喜歡就好。」

  那區大漢看著他們,心裡直發毛:「賞金獵人?」

  「正是。」鳳寧裝模作樣的一拍桌子:「爾等絕魂樓為非作歹多時,殺害了多少無辜,幹了多少壞事,如今你落在了我們的手裡,那可是天網恢恢,報應有時。你呢,該殺頭就殺頭,我們呢,拿了大筆的賞金自然是逍遙去,真是妙哉。」

  那區大漢這時是真的反應過來了,他慌的一個勁的搖頭:「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我是冤枉的,我不是什麼絕魂樓的,不要抓我。」

  「你不是?哼,現在才狡辯可是來不及了。剛才你說的一樁樁一件件我們可是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們才再三確認了,記得嗎?你親口承認你就是絕魂樓的。如今還想賴?」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大俠繞命啊,小哥繞命啊,我真不是。」

  「你與其這般耍賴,還不如老老實實把你知道的全坦白了,我們跟官爺們說說,給你求求情,免你死罪。」

  那區大漢「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大俠啊,小哥啊,我真不是,我不是絕魂樓啊,我就是想騙些吃喝,騙騙姑娘耍耍,我不是什麼絕魂樓,我沒殺過人啊。」

  「你不是說,你手臂上那紋印,便是證據嗎?你不是說,只有進了絕魂樓,才能印上那印子嗎?不巧那絕魂樓的紋印我們還真是見過,確是這個。」

  「我不是啊,我發誓我真的不是絕魂樓的啊。我,我是習了些武藝,但一直時運不濟,發不了什麼財。我二姨的表舅的遠房侄子才是那絕魂樓的,我們偶然見了,倒是投機,便時常一起喝酒,我說的那些事全是他告訴我的,那紋印確是這個,也是他時常在我面前顯擺,我雖有武藝,可也怕死,所以羨慕他有錢有財,好吃好喝,卻一直下不了決心去那絕魂樓做事。我真的不是絕魂樓的啊,這紋印是我自己用油彩畫上去的,拿油使勁一擦便能掉的,大俠明查啊,我真的不是絕魂樓的,那些事,我一件都沒做過啊。」

  龍三和鳳寧皆是不語,那人急了,伸手在菜盤子裡抹了油,直往胳膊上的紋印擦去,竟是真能擦掉的。他舉著那髒兮兮地胳膊:「你們看,你們看,這是假的,這是假的……」

  鳳寧厭惡的一撇嘴,一腳便踹了過去,嘴裡罵道:「假的有什麼好得意的。你看看你那副嘴臉,我真替你爹娘難過。」她狠揍他一拳,尤不解氣:「我最討厭的就是騙子了,騙來騙去有什麼意思……」

  龍三一聽,心驚肉跳,聽得鳳寧接著罵:「還騙吃騙喝騙姑娘,你就這點出息,學武學成這樣了,你真是丟盡天下學武之人的臉。」她辟里啪啦揍得那區大漢哭爹喊娘,最後實在沒了法,跪地救饒:「小哥息怒,小哥息怒,我錯了,我以後再不這樣了,小哥饒命啊,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啊。」他朝著看起來好說話一些的龍三磕頭,希望能逃過此劫。

  龍三站在一旁,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他家小鳳兒正是大發雷霆的時候,傻子才會往前冒。鳳寧打累了,氣呼呼的叉腰站著,龍三趕緊端來椅子讓她坐,又捧了茶過來:「鳳兒,潤潤喉。」

  鳳寧把茶喝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指著區大漢道:「你,從實招來,把你什麼姨什麼舅的什麼侄子告訴你的事,仔仔細細的想明白了,京城那邊,他們都做過什麼案子,都是什麼緣由,要有什麼漏的,我不把你交給官差,直接就揍死你。」

  區大漢連連求饒,想了想,說道:「京城離得遠,他們很少有那邊的活,就只有那一樁,龍家公子殺妻的事,就是我剛才說的,那龍公子在外頭有了新嬌娘,欲立新妻便雇了絕魂樓把原配夫人殺了,我就只知道這一樁……」

  他這次話沒說完,便輪到龍三發飆了,他一腳踹過去,將那大漢一通猛揍:「你還敢胡說八道,無中生有,無事生非。」

  「我沒有,我沒有,我發誓,確有此事。」

  「還敢說?」龍三的鐵拳又揍了下去。區大漢倒在地上慘叫,忙道:「我,我是記不清具體是哪家了,反正是很遠,就在京城那邊的,確有這麼個殺妻的事,興許是我記錯了姓氏人家,但確有此事。」

  龍三住了手,與鳳寧對視了一眼。鳳寧想了想,問道:「要如何找到絕魂樓的人?他們的藏身地在哪?」

  區大漢抹著淚回道:「再也找不到了。」

  「啪!」的重重一聲響,鳳寧拍了桌子:「還敢騙人!」

  「是真的,千真萬確,絕魂樓確實是沒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冒著他們的名義出來招搖撞騙啊,這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那可不是殺頭的事了,那是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他們若是還在,我哪裡敢?」

  「他們如何沒有了?」

  「聽說是一個叫什麼一的俠客,因為絕魂樓殺了他心愛的人,他便一路追殺絕魂樓,把絕魂樓趕盡殺絕了。」

  「什麼一?我還一二三四五六呢。」鳳寧嘴裡罵著,龍三的心又是一跳。鳳寧站起來,又踢那區大漢一腳:「說真話。」

  「這確是真話啊。」區大漢哭都沒眼淚了。

  「你說得絕魂樓如此厲害,怎麼可能會給一個默默沒名的江湖俠客給滅了?」

  「或許,或許不是一人,我那會聽我那遠房親戚說,先開始是一人,後來好像他找了幫手,可能是師徒幾個聯手的,要剷平絕魂樓。我那親戚說他們最近比較亂,對方很厲害,他要出去避一避,結果後來,就再沒了他的消息,聽說,他是斃命了。」區大漢結結巴巴地說完:「我說的全是真的,我後來再沒打聽到絕魂樓的消息,我這才壯了膽子,冒充,冒充是絕魂樓的人,出來騙吃騙喝的。」

  鳳寧呆呆的重複:「什麼一,師徒幾個聯手……」

  龍三看著她深思的樣子,心裡頭真是七上八下的亂翻騰。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0 PM

  67、相互錯過的龍三夫婦

  「大俠,小哥,我說的全是真的,放了我吧,絕魂樓幹的事,確實與我無關啊。」區大漢哪裡知道鳳寧和龍三心裡所想,只一個勁的哀嚎求饒。

  龍三一腳踹過去:「絕魂樓的事與你無關,可這頂著絕魂樓的名義騙吃騙喝的事,總是你幹的吧?」

  鳳寧在一旁用力點頭:「我最討厭騙子了。」

  龍三不敢回頭看她,又給了區大漢幾拳。而後想了想,撕了區大漢的衣裳擰成繩子,將他結結實實的綁了起來。「我會跟嬤嬤說清楚你的惡行,你這絕魂樓的紋印也不在了,嬤嬤她們該是能分辨出真偽,至於她們要如何整治你,我可管不著。官府那邊我會去打聲招呼,你就求佛主保佑,在他們上門來抓你之前,這怡香樓還留了你一條命。」

  區大漢聽了,哭爹喊娘,他全身沒了力氣,又被綁著,那是打也打不了,跑也跑不掉,落在這怡香樓的手裡,哪可能有好果子吃。他一個勁的哀求:「大俠,大俠別把我留在這,你把我送官吧,求求你了,我改邪歸正,我再不幹這樣的事了,你把我送官吧,別把我留在這……」

  龍三和鳳寧沒理他的哀嚎,整了整衣裳,轉身走了出去。龍三當真是找了嬤嬤來,把這區大漢的事都說了,嬤嬤聽了果然是火冒三丈,這絕魂樓殺人不眨眼,在當地是出了名的狠絕,所以區大漢頂著絕魂樓的名義來,臂上也確是絕魂樓的紋印,他們不敢得罪,這才由得他白吃白喝白玩姑娘的,沒想到卻是個騙子,這可怎麼了得?嬤嬤帶上好些打手,直奔那房間而去。

  「慢著。」鳳寧把那嬤嬤喚住了:「我們幫你識破了騙局,難道嬤嬤一點表示都沒有?」

  那嬤嬤不明白,想想:「那給兩位公子來盤果盤?」

  鳳寧皺起眉頭,一臉不滿意。嬤嬤又道:「那讓香香姑娘給兩位再唱兩支曲子?」

  鳳寧雙臂一抱胸:「我們的銀子,作為答謝,應該還給我們。」

  一提到錢,嬤嬤可就不依了,她臉一板,厲聲道:「真是笑話,兩位公子沒吃酒沒吃菜?沒聽小曲沒摸姑娘?這完事了就想把錢拿回去?做夢!」

  「這怎麼不行?」鳳寧惱了:「若不是我們,你們就伺候著那區騙子吧,由著他吃喝玩樂霸著姑娘,這生意就別做了,你這般不識趣,早知如此,我們也不該幫著你們,由你們吃虧上當好了。反正,我公子的錢銀,你得還回來。」

  「哼,真真是好笑。」那嬤嬤每天不知要應付多少麻煩事,早就練了厚皮臉,這別的事都好說,要她把收到口袋裡的錢再吐出來,那真是萬萬不可能。她插著腰譏笑:「我見過的客人多了,雖是也見過小哥跟著主子家一道來喝花酒的,可沒見過小哥幫主子家討回花酒錢的,怎麼,你道這錢銀討回去,就能轉而賞給你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鳳寧一圈,又笑:「小哥,你打聽打聽,花酒錢不回頭,可沒人這麼討的。」

  「我可不是別人。」鳳寧眼一瞪,就要發脾氣。一個小哥與老鴇眼瞪眼,手插腰的吵架,這事著實是難看了點。龍三直頭疼,忙伸手把鳳寧圈抱著,在她耳邊輕輕哄:「別惱了,銀錢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回去了,還有正事幹呢。」

  他一邊哄,一邊半拖半抱地把鳳寧帶走了。鳳寧一路生著氣,嘟著嘴不說話,龍三則是滿心想著那個念一師徒聯手滅了絕魂樓的事。他之前是得了消息,說絕魂樓沒了動靜,可以稱得上是銷聲匿跡,他也知道念一似乎是對絕魂樓不依不饒,但他確實沒料到,念一的師父和幾個師弟妹竟是這般了得,竟然能把絕魂樓整個鏟掉。

  龍三暗自歎氣,他早該想到才是,依他那鳳兒的好身手,依念一的好身手,他們的師父當然也該是個奇人,可當初他查了半天,竟然一點他們師父的消息也沒有查到。這世外高人,竟是藏得如此深。

  龍三跟著鳳寧回到了客棧房裡,房門一關,鳳寧便發了脾氣:「你怎麼不讓我把錢討了回來?那大元寶,加上錢菜什麼的三十多兩銀子,這才幾個時辰,錢就嘩嘩的沒了。」

  「那種地方,怎可能討得回來,你在那與人吵架,氣壞身子怎麼辦?錢銀花了還能賺回來,沒關係。今日不也探到些線索嗎,你就莫心疼錢了。」

  「怎麼不心疼?」鳳寧嚷嚷:「雖然家裡是二伯在掌錢養家,可我知道你掙錢也是不易的。你整日裡看的什麼卷宗,跑來跑去替人辦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掙的都是辛苦錢、危險錢,若那人是絕魂樓的也就罷了,我們直接審出個結果來,可偏偏是個騙子,我就覺得,我相公辛辛苦苦掙的錢都給人騙了,這哪行?我絕對不能饒過他們。」

  「鳳兒……」龍三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他思索著欺瞞她的事,而她卻在心疼他掙錢不易。「鳳兒,沒關係,錢再賺就有了,反正還有二哥呢。」他眨眨眼,故意逗她。

  「才不是,你以為我不知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二伯的性子我還不瞭解啊,錙銖必較的小氣鬼,你使勁花他的銀子,他還能放過你?你自己花的都是自己的錢銀,我都知道。」

  「那你還把我的錢全捲走了,還一個勁讓我付賬吃好吃的?」他拉著她的手,就是喜歡看她為了他的事著急。

  「那怎麼一樣?我花你的錢,天經地義,讓娘子孩子吃飽穿暖過好日子,本就是爺們的責任,我和寶兒花你的錢,怎麼都行,可別人要貪你一分,那就絕對不行。」鳳寧振振有詞,龍三將她抱進懷裡,抱得緊緊的。

  「龍三,我去把錢要回來,好不好?」

  「不好,那是小事,要不想你為這樣的小事再跟別人吵架。」

  鳳寧嘟了嘴不高興,他的錢銀就是她的,她心疼,她想要回來,他居然不讓。她把龍三推開了,自己躲到屏風後頭去洗臉換衣裳,還探頭出來警告他:「不許偷看。」

  龍三知她又跟自己鬧脾氣,便笑笑,為她護著自己,心疼自己感到窩心。他在圓桌旁坐下了,回道:「我不偷看。」他就這麼坐著,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終還是道:「鳳兒,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吧。」鳳寧應了,屏風後頭安靜不大。

  「鳳兒……」龍三掙扎猶豫,轉而問道:「你我是夫妻,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分開的,是吧?無論怎樣都還是夫妻。」

  鳳寧猛地從屏風後頭探出腦袋:「你知道就好,我警告你啊,我這會是要找線索找真相,可沒有不要你啊,你不許找新姑娘藏新嬌娘什麼的,不然我鐵定不放過你。」

  龍三被訓,反而笑了:「那你也記得,不許離了我,不許生我的氣太久。」回應他的,是屏風後頭傳來鳳寧的一聲「哼」。

  龍三靜靜的坐著,坐了好半天,終於說了:「其實,那個念一,我見過。」他握了握拳頭,給自己鼓了鼓勇氣,又沉默了好一會,接著說。

  「我那時追查絕魂樓,就查到了念一,正好他那時因為殺了那個長臉三角眼男人,而被絕魂樓追殺。我們……我們那個時候相識,聊了幾句。他的師妹被絕魂樓殺害了,地點就是在京城外的涼河邊……」龍三小心翼翼說到這,鳳寧那邊沒有聲音,怕是聽得正入神,龍三咬咬牙,接著說:「那個,他的那個師妹排名第五,他們都叫她曉五。」

  龍三越說越小聲,最後還清了清嗓子。他想了一會,又道:「鳳兒,我瞞了你一些事,一些有可能你會恨我的事,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你的原因,我也會怕的,鳳兒,我會害怕失去你,我想像不到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的日子要怎麼過。說起來很諷刺,鳳寧嫁給我三年,我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平心而論,我們龍家,真的是沒有像一家人那樣對待過她,或許她也如你一般有顆真心,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認真想去看過。我錯了,我娶了她,卻沒象對待娘子一般好好待過她。所以老天爺要懲罰我,他派出了你。」

  龍三挪了挪身子,背對著屏風,有了勇氣,一口氣接下去說:「那天,我正準備回家,在城門那看到了你,你在跟守城門的大哥說話,我遠遠看著,覺得我抓住了鳳寧的把柄,大半夜的,要偷跑出城,是何居心?所以我就等在那,等著你看到我露出心虛害怕的表情,等著你的狡辯,等著你的支支吾吾,可我沒想到,你很瀟灑的一揮手走了,只告訴我城門沒開。你那麼坦然,眼睛那麼亮,你不知道我當時多像個傻瓜。」

  「我一路跟著你,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孤孤單單的坐在酒家的燈籠下,這麼漆黑的夜晚,像個可憐的孩子,然後你遇到了兩個好色的匪類,你教訓他們,我忍不住現身替你解圍,結果你像不認識我一樣的玩鬧,而我,也像從來沒有認識你一樣,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樣調皮可愛又生動的表情。」

  龍三想起那個初次見面的夜晚,唇邊忍不住彎出一個微笑。他繼續說了下去:「你跑到涼河邊,我跟著去了,到個時候我還不能確定你是不是裝的,我不會輕易相信你,因為我聽過太多鳳寧的謊言,我印象中的鳳寧一張嘴說的都是假話。所以我偷偷跟著你,我想知道你去那個地方做什麼。那裡,是鳳寧偷了東西出去跟人接頭匯合的地方,我一開始以為,你又去見了接頭人。」

  龍三舒口氣,回想著鳳寧那時的模樣:「可是你誰也沒有見,你自己傻乎乎地蹲在那,然後又一直走一直走,我問你在找什麼,你說你把自己丟了,你想找到自己。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看到了鳳寧最真實的一面,我想,過去她的假裝她的謊言,應該都是有原因的。然後就是你央我給你買早飯,你對賣早飯的大媽好,對守城門的兵大哥好,這些,我也從來沒有在鳳寧身上見到過。」

  屏風後面沒有聲音,龍三暗暗慶幸,所以這時候鳳寧說話打斷他,或許他就沒有再往下說的勇氣。他接著說:「後來回到家裡,我跟二哥和余嬤嬤說了我見到的一切,我告訴他們,我願意相信你那時候的真心,我相信你是真的沒了記憶,與其敵對,不如好好與你相處,若你能對我們龍家人信任交好,自然會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一切……我接近你,陪伴你,任你在我身邊到處晃……我只是沒想到,我本意是找出你們意圖奪取龍家寶物的證據,揪出幕後之人,卻沒想到,我會丟了我的心。」

  龍三苦笑:「我娶了三年的妻子我都沒感覺,卻在她失憶了之後愛上她了。鳳兒,你一定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的心情,我一邊跟自己說不可以,鳳家不是善主,可另一邊我腦子裡都是你。後來,寶兒出現了,我終究還是選擇了理智,我給了你休書,讓你離開了龍家。可是,你走了之後,我滿心惦念,終於決定去找你……鳳兒,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無論你做過什麼,無論有沒有寶兒,從那個時候起,我便決心,要排除一切困難和你在一起。」

  屏風後頭依然靜悄悄地,龍三繼續說道:「我們帶著寶兒住在富陽城的時候,我出了一趟遠門,就是那一次,我見到了念一,知道他有個師妹叫曉五,因為要處理家事,從夏國到了蕭國,然後在京城旁的涼河那,被絕魂樓一個長臉三角眼,名叫盧延的殺手殺死了。」

  龍三停了一停,咬咬牙:「就在那一天,我們龍家的護衛們,在涼河的下游,救回了盜寶落水,撞傷了頭的龍三夫人,這麼巧,她沒了記憶……」龍三的聲音變得又啞又沉:「她完全不像從前那個鳳寧,她單純又活潑,可愛又勇敢,她受了排擠,卻不自怨自艾,反而很努力地想融進龍家的生活,想找到真相,想糾正之前自己的錯誤……她,完完全全與之前的鳳寧像是兩個人。念一的出現,終於解開了這所有的不合理,雖然模樣一樣,聲音一樣,可是,鳳兒,你確確實實不是鳳寧。」

  龍三說到這裡,閉上了眼睛,他等著鳳寧驚叫,等著她衝出來辟里啪啦地問一堆問題,等著她跳到他面前罵他騙子,等著她一邊責怪他一邊掉眼淚,可是他等啊等,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屏風後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不成她還氣傻了?龍三再忍不住,走到屏風前面喚了聲:「鳳兒。」沒人應,龍三心裡一緊,一把將屏風拉開,裡面只掛著鳳寧換下來的男裳,哪裡有鳳寧的身影?

  龍三目瞪口呆,第一個念頭便是擔心鳳寧的安危,他一轉頭,看到屏風旁邊敞開的窗戶,他走過去看了看,並沒有撬開的痕跡,而且如若是有人來襲,他不可能聽不到動靜,依鳳寧的身手,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被帶走。

  於是,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鳳寧自己跑掉了!



  68、纏綿分離的龍三夫婦

  龍三僵立當場,腦子裡思緒萬千,她什麼時候偷偷跑掉的?她為什麼要跑?他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的話,她聽到了多少?是沒聽到就跑了,還是聽到了之後生氣跑了?

  龍三望著空蕩蕩大敞開的窗戶,對上窗外高懸的月亮和星星,彷彿聽到它們都在笑他傻氣。他明明,掙扎了這麼久才狠下決心說的話,她居然這般不給面子的跑掉了?

  龍三摸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了,完全說不出心裡頭是啥滋味。他腦子裡空空的,就這樣呆呆地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一把推開了,鳳寧探了個腦袋進來,看到龍三坐著,她咬咬唇,小小聲說道:「龍三,我回來了。」

  龍三沒應,還是維持那個姿勢坐著,鳳寧嘟了嘴皺皺小臉,又小小聲地問:「你生我的氣了?」

  龍三還是沒應聲,鳳寧慢慢踱了進來,把門給關上了。小步小步挪到龍三身邊,「嘿嘿」笑了笑討好他:「別生氣嘛,我把銀子要回來了。」

  龍三頭也不抬,鳳寧自覺有些心虛,蹲到他面前,仰著小臉看他:「別生氣嘛,是你不讓我去,我才偷偷去的,我沒惹禍,我就是把你的銀子拿回來了。」她想想又補充一句:「沒吵架也沒打架哦。」她是用偷的。

  龍三眼神複雜的看著她,還是不說話,鳳寧皺皺鼻子,小聲道:「怎麼了,你打算不理我了?」

  龍三看她半晌,她眼神很清澈,表情很無辜,龍三歎口氣,問:「鳳兒,是我重要還是銀子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可是我去取銀子,沒有犧牲你啊。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在這嗎?要是有人用你來威脅,說要拿所有的銀子換你,我肯定毫不猶豫交出所有銀子,真的!」鳳寧一握拳頭,又補了一句:「然後把你換回來之後,我一定找機會把那個壞人教訓一頓,把銀子搶回來。」

  龍三不說話,只盯著她看,鳳寧被盯得縮了縮肩膀,又道:「當然了,銀子不是重點,被欺負了要把賬算清了才是重點。我家相公,絕對不能讓人欺負了。」

  龍三還是看著她,鳳寧實在不明白怎麼回事,她努力地想啊想,又解釋一遍:「今天就是那個騙子太氣人了嘛,我就是氣不過,好像錢銀是被騙的,所以才想拿回來嘛,你別為這個生我的氣了。」

  她似蹲得有些腳麻,動了動腳,龍三歎氣,把她拉了起來,讓她坐自己腿上,抱著她靜靜不說話。看她這副模樣,他之前說的那番話,重點的內容她定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龍三也不知這是喜還是憂,難道是天意,老天爺認為他該繼續瞞下去?

  鳳寧被他這麼抱著,舒服得瞇了眼,很快就覺得倦了,之前在妓院裡  鬧了這麼久,她也是喝了不少的,現在靜下來,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很想睡。她挪了挪身子,把自己團成個球狀,在龍三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迷迷糊糊就要睡了。

  可龍三卻是不願放過她,他搖了搖她,讓她睜開眼睛:「鳳兒,先別睡。」

  「我困。」鳳寧把頭埋他懷裡,不願動。

  「我適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多少?」

  「都聽到了,你問你重要還是銀子重要嘛。」鳳寧努力動了動迷迷糊糊的腦子,憶起進門後龍三說的話,她嘟囔著應道:「都說了你重要嘛,你最重要。」她抱著他的腰,覺得這會子是再舒服不過,偎得再緊一些,很想睡了。

  龍三安靜了一會,忽然一下把她抱了起來往床邊去,鳳寧眼睛都不睜,只發出小貓一樣的咿嚀,安心地窩在他懷裡。

  龍三把她放在床上,低頭就吻住她的唇,鳳寧起先是乖乖的回應,分開了唇任他予取予求,可龍三沒完沒了,纏得太緊,鳳寧終於喘不上氣,有些惱了,睜開了眼推他。

  龍三趁機抬起身子,解了她的腰帶,大掌撥開她的衣裳,鳳寧眨眨眼睛,有些清醒過來,啞著聲音嬌聲道:「我要睡覺,我困。」

  「一會再睡。」龍三沒好氣,他掙扎這麼久白白坦露了心聲,她為了點破銀子跑掉不聽,一回來卻又對他說:「你最重要。」要說這世上誰能不知不覺地把他玩於鼓掌之間,那人肯定便是她了。

  他除淨了衣裳,咬她的耳朵,鳳寧的耳朵最是怕癢,他一吮咬便能聽著她的喘息,龍三隻覺得心上身上全是火熱,她是他的鳳兒,是他的,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無論未來將會發生什麼,她是他的妻,而他是她的夫,他們是屬於彼此的,只屬於彼此。

  龍三緊緊抱著鳳寧,兩人肌膚廝磨,交頸撫慰,龍三迫不及待地進入,與她融成一個,鳳寧嬌吟一聲,用力摟著他的背,龍三與她眼睛對著眼睛,目光膠著再分不開。衝撞與包容,甜蜜粘膩之中的緊密結合讓二人銷魂奪魄。鳳寧一邊輕哼喘息,一邊還要撒嬌:「討厭,討厭,你最討厭了,人家想睡覺的。」

  龍三被她鬧得想笑,將她翻過身來,越發深入,鳳寧喘得厲害,龍三探頭咬她的耳朵:「有多討厭?」

  鳳寧被他擺弄得忍不住發顫,抱著枕頭捱著他的力道,一聲聲地嬌聲喚:「龍三,龍三……」

  她聲音又嬌又甜,身體軟得一塌糊塗,龍三被她撩得頭皮發麻,骨頭髮酥,索性圈著她的腰把她提坐起來,背貼著他的胸膛坐在他的大腿上,大手扳過她的臉吻住小嘴,這下動作不太擺弄得開,卻極是緊致銷魂,龍三撫著她的小腹,直壓得鳳寧顫縮個不停,反手緊緊攬著他的肩,叫聲被他吞在嘴裡。

  這一夜過得極快,兩個人直纏得筋疲力盡才算罷休。鳳寧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任由龍三替她擦拭清理,嘴裡還一個勁的嘟囔:「討厭,討厭,討厭……」

  她面色桃紅,嬌得似要滴出蜜來,龍三心頭大憐,親了又親,將她緊緊抱住。鳳寧挪挪身子,在他懷裡偎得更緊些,很快便要沉進夢鄉,睡著之前,她忽然想到:「龍三,你之前說有話跟我說的,是要說什麼?」

  龍三一愣,怎麼這個時候想起這事來了。他覺得似乎再難找到那個時候坦白的勇氣,可現在氣氛這麼般好,她又是極累了,他要是說了,會不會她也沒心思生氣,只想好好睡了?待她醒過來,肯定氣也消了一大半,到那個時候,是不是他做過什麼都比較容易得到原諒?

  龍三這麼一猶豫,再低頭時,只見到鳳寧睡得極香,粉紅粉紅的臉蛋挨著他的胸膛,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般,竟是已經睡沉過去了。

  龍三忍不住長長一歎,看來,老天爺確實不肯給他坦白的機會。

  龍三身體疲憊,精神卻是異常清醒,他想了很多,想著念一,想著鳳兒的師門,想著喬伶喬俐,想著那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真鳳寧,想著幾番欲殺鳳兒的那個男人,想著寶兒……他想了一夜,終於在天濛濛亮的時候睡著了。

  龍三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鳳寧,他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這才慢吞吞的起來。

  起來倒了杯水喝,然後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封信,龍三搖搖頭,苦笑一下,他家這個調皮搗蛋的鳳兒啊,還要跟他繼續鬧彆扭下去?

  果然,信的開頭先是一連串的「討厭,討厭,討厭,討厭……」然後說道:「龍三爺,我還沒有決定要原諒你,別以為像昨夜那樣,我就會氣消了。反正,我現在又出發了,要從固沙城進夏國,然後去沙湖縣瞧一瞧。這次我沒有拿你的銀子,不過昨日你的花酒錢是我辛苦拿回來的,所以我沒收了。可你也不吃虧,客棧的房錢我付好了,還給你預留了一頓飯,夠你好好飽餐一頓的,昨日我發現你瘦了,可不能再瘦下去了,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再瘦我可就不歡喜你了。我走了,再會。」

  龍三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這個媳婦啊,明明是心疼他,明明是害羞,明明跟他在一起她開心得要命,可偏偏卻愛跟他鬧彆扭耍脾氣。龍三撫著信上娟秀的字體,臉上的笑意一直散不去。

  龍三真的是美美大吃了一頓,然後才接著上路,他按鳳寧說的路線,直奔固沙城而去。雖然鳳寧怕他追蹤辛苦,直接把自己的目的地交代了明白,但龍三沒守在她  身邊,怎麼都是擔驚受怕的,生怕他家這搗蛋鬼闖了什麼禍出了什麼意外。而且越近邊城,局勢越亂,依鳳寧的性子和膽子,還真是讓人放不下心來,所以龍三一路急趕,終於到了固沙城。

  固沙城是大漠區域的重城,由著固沙城往西去便是一片荒沙,行數日才能見到城池綠水,那邊,便是夏國的地界了。因此固沙城是夏蕭兩國政務商務往來的重地,各路官員商人小販過境百姓等,均都會聚集或路過此地。

  龍三的打算是在固沙城找到鳳寧,因為再往夏國走的那段路辛苦又凶險,他怎麼都要陪著她才好,鳳寧要再走,定是要做些物資的補給,而且進入沙荒地帶,也不能一人行事,需找些商隊結伴照應,因此龍三打算由著這些線索尋人。可他還沒找到鳳寧,卻是發現了他的好友聶承巖。

  聶承巖這個時候正是氣急敗壞,因為他的寶貝醫僕韓笑丟了。她在人來人往的集市裡當著數位護衛的面憑空消失,這下把聶承巖急得火燒眉毛,把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找。

  龍三深知聶承巖的脾性,他從小父母雙亡,卻是連葬身之處都不知,他的祖父雲霧老人一心只求醫界地位和江湖名聲,與聶承巖的相處一直不太愉快,這也使得聶承巖從小脾氣便暴躁易怒,數年前又被人所害殘了雙腳死了愛人,龍三一度以為他是挺不過來了,沒想到老天爺給他送來了一個醫僕韓笑,生生把他從地獄里拉了回來。所以韓笑之於聶承巖,是非命卻大於命的存在,此時韓笑出了意外,這聶承巖怕是要翻了天啦。

  龍三在這當口,不好丟下這瘸腿的亂發脾氣沒了理智的男人,他身邊的僕役護衛全被趕去尋人,於是龍三便暫守著他,打算晚些這邊事情完了,再去找鳳寧。

  聶承巖像是只被燒掉了尾巴的獅子,滿臉暴怒傷痛情緒,屋子也不願回,推著輪椅守在街口,龍三無奈,只好也跟他一起在街口當石像。兩人等了好半天,直等到龍三快忍不住想把聶承巖打暈了帶回屋裡去時,韓笑居然回來了。

  韓笑不但回來了,居然還是跟著鳳寧一邊聊著一邊散步式的回來了。龍三站得高,眼力好,一眼就看到他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媳婦兒。他大喊一聲:「鳳兒!」

  鳳寧聽到聲音一震,抬頭一看居然是龍三,怎麼會這般巧。她又想起那晚他變著法擺弄她,生生將她磨出淚來,她心裡一下又惱起自己來,明明她一早是想好了要找出真相了再原諒他的,可又與他這般那般的。她猛地一下轉身,拉起韓笑便跑。

  「笑笑!」聶承巖此時看到了韓笑,一聲暴喝。

  「主子!」韓笑歷劫歸來,本想是見了面撲到他懷裡去,怎知剛遠遠見著了卻又被強拉走。這剛救她一命的龍三夫人轉眼就變成劫她離去的匪類。韓笑掛心聶承巖,卻是敵不過鳳寧的力氣,只來得及對聶承巖喊了一句:「別擔心……」人便被拉跑了,消失在人群裡。

  龍三整個傻眼,他這媳婦跑得也真夠快的。聶承巖怒不可遏,沖龍三罵道:「你媳婦為什麼要搶我媳婦?」

  龍三歎氣,他這個好媳婦啊,真會給他找麻煩,他跟聶承巖一擺手:「別擔心,她相公還押在你這呢?」

  「那也得人家稀罕。」聶承巖顯然對龍三這個不招媳婦待見的相公很不滿。

  龍三心裡歎氣,卻又很不服氣,他怎麼不招人稀罕了,他家鳳兒最稀罕他了,只是她很容易害羞,又調皮,又愛耍彆扭而已。

  她只是,很沒安全感,她需要他的注意,需要他的疼愛,又需要有一點點自己的空間來證明自己。她是那樣的強悍又軟弱的女子,是最特別的女子

  龍三覺得,離夏國越近,老天爺對他的考驗就越艱巨。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1 PM

  69、各遇凶險的龍三夫婦

  等到快到晚飯時間,韓笑自己一人回來了,龍三圍著她打轉,直問我家鳳兒去了哪裡?韓笑答說鳳寧自己走了。龍三若有所思,後看到韓笑去吩咐飯菜,一聽那菜單子,他也走了。

  龍三沒走遠,他就在周圍轉悠,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後來在附近一棵高大茂密的大樹下站住了。他抬頭看,樹枝太密,看不到有什麼,可他還是喊:「鳳兒……」沒人應他,龍三想了想,周圍看了一圈,又走了回來,沖樹上喊:「鳳兒……」

  這次還是沒人應他,可龍三沒離開,他耐心的在樹下等著,又喚了一聲,這次加了一句話:「媳婦兒,你餓了嗎?」

  過了好一會,只見樹枝搖動,鳳寧的腦袋探了出來:「你討厭,怎麼會知道我在這?」

  「你既然不會走遠,定要找一處好地方呆著。這樹夠高夠大,既可隱蔽身形,又可避陽遮陰,另一方面,居高遠眺,看什麼都清清楚楚,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要是我,肯定也會選此處的。」

  鳳寧嘟了嘴,又問:「那你怎知我沒有走遠?」

  「馬上就到吃飯的時候了,如若有人管飽管好,換了我也不走遠。」

  「哼,哼!」鳳寧哼著,眨巴著大眼睛趴在樹上居高臨下的看他。

  龍三衝她笑,招招手:「我看了笑笑安排的菜,全是你喜歡吃的,你定是與她說好了的,快下來吧,我們一起回去吃熱乎的。」

  鳳寧卻是搖頭:「不要,我還沒有決定要原諒你呢。」

  「那要怎樣才能原諒?」龍三學著她撇嘴:「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都氣了很久了。」

  鳳寧被他的模樣逗得很想笑,抿了抿嘴忍住了,回道:「我要找回了記憶再原諒你。」

  她有些無理取鬧,龍三卻是很耐心:「可若是你很久很久之後才能想起來呢?若是你再也想不起來呢?鳳兒,難道你要丟下我跟寶兒不管了?」

  鳳寧嘟嘴不說話,她當然還要他跟寶兒,誰敢搶她就跟誰拼了。

  「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說過,若是以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 龍三在樹下慢慢哄:「你看,我以真心待你,你卻視而不見。」

  「我哪有?」鳳寧動了動身子,這樹上不好行動,不然她差點跺腳了。她嚷嚷著辯解:「我也有,也有記得你的好的。要不然,那夜裡那樣,我還不把你剁了?」她想起那夜,臉紅了紅,聲音越說越小聲:「我,我也是惦記你的……」

  龍三看著她臉紅又倔強的模樣,不禁眼含笑意盯著她瞧,他越是瞧她的臉就越紅,不一會便艷得像桃花兒一般。

  鳳寧倏地一下躲回茂密的枝葉後頭,嘟囔著說:「反正……反正我要去沙湖。我去了那,無論有沒有想起什麼,無論找沒找到什麼線索,我都保證一定跟你回家。那這樣總可以了吧?」她想想又探出腦袋:「我警告你啊,你是我相公,不能因為我跟你生氣了就去找別的姑娘。」

  龍三看著她還是笑,鳳寧撇撇嘴:「笑什麼笑,你最討厭了。」

  「媳婦啊,從這到夏國,要走兩三天的荒沙地域。」龍三被罵了,咳了咳,開始講現實擺道理。

  「我知道啊,我都打聽好了,該準備的東西我會準備的,你別擔心。」鳳寧自信滿滿的,就差拍胸脯掛保證。

  「我知道你可以照顧自己,可是,你想想,這一路得跟著商隊走,商隊裡全是大老爺們,又是駱駝又是貨的,你累了,想找個靠的地方都不方便。一路沙塵,夜裡想擦洗擦洗也沒辦法。如果是我跟你一起去的,鐵定能把你照顧得好好的,你夜裡也能安安心心的睡個踏實覺,不必擔心有人騷擾。」龍三知她需要個台階下,溫溫柔柔地哄著:「你帶上我,還能多裝點糧食,路上不怕餓肚子。」

  果然鳳寧不說話了,她咬著唇一臉猶豫,龍三再接再勵:「你要是不開心要鬧脾氣,把我帶上了,也有個說話的伴不是?你要去哪,辦什麼事,我都沒攔過是不是?你看,你上哪找像我這般好說話的相公去。」

  鳳寧心裡承認,撇開過去不談,龍三對她確實是照顧有加,再好不過了,除了欺瞞她的那些事,別的,真是再挑不出什麼不好來。她這段任性耍性子,他也不怒不惱的一直跟著她。這般有人嬌寵縱容的感覺真是好。她想著,她這輩子,怕是除了龍三再不會有人這般對她了。

  「你讓我陪在你身邊,還有一個天大的好處。」

  「是什麼?」鳳寧不由得隨口一問,問完臉一熱,如果這傢伙敢說什麼讓人著羞的話,她一定跳下去揍他幾拳。

  哪知事實證明是鳳寧自己想歪了,龍三似是知道,咧嘴一笑:「我二哥只會給我送信,你自己一人,自然是收不到的。你該知道,二哥的信裡定是會有寶兒的消息,而且這一次,寶兒有畫了圖送給娘娘和爹爹,難道你不想看?」

  「啊?寶兒的信?寶兒會畫畫了?」鳳寧驚喜的大叫。

  「來……」龍三伸出雙臂,對鳳寧道:「下來吧,那什麼醬肘子、紅酥肉、碧玉豆腐差不多都該做好了,我們一起吃頓好的,然後晚上我給你看寶兒的畫。」

  鳳兒狐疑的看看他:「沒騙我?真有寶兒的畫?」

  龍三苦笑:「我是受過教訓的人,哪裡還敢騙你?」

  「這樣啊,那我想想。」鳳寧坐在樹梢裝模作樣的思索,龍三苦哈哈在下面等著,他做  了心理準備,恐怕要久等,誰知鳳寧話剛說完,就四肢大張,秤砣一樣的往下摔,把龍三嚇得撲過去張了雙臂把她穩穩接住,好一會還驚魂未定。

  鳳寧揚著調皮的笑臉,嬌聲問:「好不好玩?」

  「好玩?」龍三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確認她真沒摔著,這才把她摟得緊緊的,她居然還問好不好玩?他真是想使勁打她屁股。「你要是把自己摔著了,看我不收拾你。」

  「哼,要是這樣你就讓我摔著了,我都不稀罕收拾你。」她揚著眉毛,嘟著小嘴,再淘氣沒有了。龍三要用力提醒自己,使勁按捺下衝動,才沒有在這不一定會不會冒出什麼人來的街角把她按倒了。

  他咳了幾聲,再咳幾聲,然後說道:「鳳兒,現下可是你自個兒投懷送抱的,那我們可就算是不計前嫌,恩愛如初了。你不得再說生我的氣,把我丟下了。」

  鳳寧皺皺鼻子,「哼,哼」了兩聲,卻不說話,算是默認了。龍三大喜,終是忍不住在她唇上親了親:「好鳳兒,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讓你不歡喜了。」

  是夜,鳳寧窩在龍三的懷裡看龍二托人送來的信,信裡頭說寶兒長高了,會說很多話,會背詩了,鳳寧用胳膊肘頂一頂龍三,發表意見:「二伯肯定是羨慕我們有寶兒這麼個乖娃,說什麼寶兒會說很多話了,我家寶兒本來就聰明,打小就很會說話了,他這會子卻這般說,是不是想把寶兒聰明算在他照顧的功勞上?」

  龍三失笑,揉揉鳳寧的腦袋笑話她的小心眼:「那二哥還教了寶兒念詩讀書,你走之前,寶兒不會背詩總該是事實吧?」

  「哼,誰知道他教寶兒背的什麼詩,等我回去了,要好好驗一驗,若是他把寶兒教壞了,我肯定不依。」

  鳳寧把信都看完了,丟到一邊,然後寶貝似的拿起寶兒畫的圖,那上面歪歪扭扭畫了好幾坨東西,旁邊是龍二批注式的解釋。

  那一團圓圓的前面有個小尖角的,原來是小雞,寶兒是想說龍府的雞圈裡大母雞生下了很多雞寶寶,她有幫忙喂雞寶寶。龍二在一旁寫道:跟她說了好幾遍,母雞生的是蛋,不是雞寶寶,是蛋變成了雞寶寶,可她還是堅持母雞生的雞寶寶。你們自己回來教。

  鳳寧一邊努力分辨那一團圓滾滾的怎麼就是小雞了,一邊嘀嘀咕咕:「自己教就自己教,雞生了蛋,蛋變了雞寶寶,那可不就是雞生了雞寶寶,哪裡不對?二伯真不如寶兒聰明。」?

  又一個圖形象圓的,不過扭了好幾扭,鳳寧先不看字,先認真聯想這是什麼,是山?是說她去遊山了?結果旁邊的解釋是,龍慶生那小鬼給寶兒打了個小元寶的掛飾,寶兒很喜歡  ,天天戴著。龍二還說:「寶兒讓轉告,二伯送的元寶她有收的好好的,讓娘娘別擔心。」可旁邊另起一行又寫:這小鬼這麼小就財迷了,怎麼教孩子的?

  鳳寧不滿意了,又對龍三道:「他自己才是鐵公雞,居然敢嫌棄寶兒財迷?哼,我倒要看看,這二伯要以後有了孩子,能教出什麼樣來,肯定也是只小鐵公雞!」

  龍三哈哈笑,抱著鳳寧親了親。鳳寧把寶兒的信看了又看,連看好幾遍捨不得放,那畫的大圓圈加波浪線是說她去遊湖了,很開心,畫得羽毛一樣的小樹是說府裡又種了好些樹,她喜歡,寶兒說了好多,鳳寧看著看著,哇哇哭起來。

  「龍三,龍三,我想寶兒了,我想回家。」鳳寧抱著信,怪自己狠心。

  龍三抱著淚娃娃哄:「想回去就回去,我們明天就回去。」

  可鳳寧哭完了又搖頭:「還是不行,都到這裡了,要是我沒有去成沙湖,我肯定會後悔的。」

  龍三心裡歎氣:「那就去沙湖,明天就去。」鳳寧點點頭,破涕為笑。

  這夜裡,鳳寧睡到半夜,忽被龍三擾醒了,他又是吻吮又是撫弄,等鳳寧完全清醒過來,已經又被他纏得兩人成了一個。

  鳳寧有些著惱,這體貼相公近來怎麼變了個個急色鬼似的,龍三卻是有他的苦惱,他壓在心頭的大石頭,還在沉甸甸的壓著啊。

  第二天,龍三去找了聶承巖,他們談了很久。龍三回來告訴鳳寧,他們暫時不能去沙湖了。因為夏蕭兩國局勢緊張,而聶承巖卻在這當口要去夏國尋親,龍三解釋道:「他的情況與我們不同,他身負家仇,又是被人陷害險些喪命,他的祖父此時或許就有性命之憂,他此趟去夏國危機重重,我不能眼見他如此而不伸援手。」

  鳳寧一呆,非常失望:「難道要等他的事了啦,我們才能去沙湖嗎?」

  「鳳兒,阿巖救過我的命,若我有難,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龍三知此事定不討鳳寧歡心,但他卻是不得不這樣做。他詳詳細細的分析了當時兩國局勢,又說了聶承巖的情況,還有他與聶承巖的過命交情。

  好在鳳寧很快恢復了情緒:「那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阿巖還在打探消息,安排好了,他便結商隊進夏國,他會把笑笑和一個護衛留在此處,我打算到時與他一同前往。」

  「我也要去。」

  「不行。」

  「為何不行?既是凶險,我怎能不陪在你身邊?」

  「你在這,能讓我安心。」

  一句話,讓鳳寧不說話了。龍三很喜歡鳳寧的一點,就是她做事知輕重,她任性鬧脾氣是一回事,但是遇著了大事,她卻是理性又講道理的。

  龍三並沒有費太大的功夫,就讓鳳寧答應留在了固沙城等他。鳳寧心裡明白,龍三說的確是有理,此去雖然前路未明,但聶承巖也是帶足了人手的,加上一個她並不見得多有益處,反而她離得遠一點,龍三更能專心。更何況,韓笑也被留了下來,鳳寧與韓笑甚是投緣,也就答應留下來陪伴保護她。

  聶承巖這邊,確是派人潛入夏國查探消息去了,這一查,便是花費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裡,鳳寧苦苦等待,又希望龍三不要去,又希望他快去快回,因她也明白,龍三是非去不可的。

  鳳寧一日忽然又憶起了一些路途,似乎是她走過的路途,崖壁、陡路、峽谷……她告訴了龍三,龍三道:「你莫急,且再等等,待我與阿巖從夏國回來,便陪你好好走一趟。」

  鳳寧應了,卻總覺得這地方不在夏國。龍三很忙,她便自己到市集逛去,這一逛倒是讓她聽到個地名:青山谷。

  這名字猛地撞擊了她的記憶,她問了問,這是固沙城以北的一個地方,跟固沙城東邊的煙魂關一樣,也是軍事要地。

  鳳寧回到了住處,沒見著龍三,便決定自己去看一看,她想著只是走一走,很快回來。可是沒想到這一走竟是走出了麻煩。鳳寧開始只是朝著那方向去,後來拐進了僻路,竟是越走越有熟悉感,她心頭大喜,便一路走了下去,結果等她發現時,她已經闖進了青山谷的守關要道的入口。

  鎮守青山谷的將兵們乍見鳳寧,大吃一驚,要知道這青山谷層層防守,這個女子卻是躲過了所有半卡,不知不覺地便潛到家門口來了,這還了得。

  於是將兵要捉拿鳳寧見守關大將軍,鳳寧卻是不服氣,她是良民,只是散步認路,憑什麼抓她。兩邊幾句話沒談攏,打了起來。

  鳳寧的身手了得,一場架打得守關的兵將都認為這絕對是個女探子,正打算群攻取之,這時穆老將軍趕到了。老將軍一眼便看出鳳寧出手留了餘地,只躲不殺,於是便喝止了手下。

  「你是何人?」老將軍問。

  鳳寧卻反問:「這裡可有人在從前見過我的?」

  老將軍皺眉:「我問你是何人。」

  鳳寧心頭失望,低頭不答。老將軍便道:「身份不明,闖進我邊關重地,你可知這是死罪?」

  「我不是身份不明,我也沒打算闖這邊關重地,我不記得這條路通往哪,便一直走下來了。」鳳寧也知這事開不得玩笑,她孤身一人,對方真能把她殺了,於是便老實交代。

  老將軍一聽是龍家的媳婦,倒也不為難她,但並不打算放她走,只是派了人去找據說在固沙城的龍三爺。

  鳳寧暗道這龍家名號還真好用,便趁機又問:「將軍,能不能幫我查查,這裡的人從前可有誰見過我的?」

  老將軍沒搭理她,留她在一屋裡等著龍三爺來接她。鳳寧歎氣,知道自己肯定又得挨頓訓。

  果然龍三趕來了,臉色不是普通的難看。龍家穆家同為朝中武將之家,所以穆老將軍認得龍三,見鳳寧所說情況屬實,於是便讓龍三把她領回去了。

  鳳寧情緒低落,不但是因為她給龍三丟臉了,也因為這一趟走來,她一點有用的收穫都沒有。為什麼一會夏國一會蕭國?她在這邊境做過什麼?她是鳳家女兒,該是一直在湖州生活的,為什麼她腦子裡的東西這般亂?

  龍三帶著鳳寧回到固沙城,鳳寧低頭不說話,龍三在屋子走來走去,滿腔怒氣發不得。後來猛地在鳳寧面前重重停下,問:「你可知錯?」

  鳳寧點頭。

  龍三張張嘴,想接著罵,可看她一臉難過,最後只得歎了一聲:「鳳兒,你何時才能讓我省點心?」

  鳳寧糾著手指沒說話,覺得很傷心,如若她有記憶,如若她知道她發生過什麼,那才是真的省心吧。她失去的那些,注定她就是個大麻煩。而大麻煩,只會給她身邊的人添麻煩。

  「對不起,是我不好。」鳳寧的聲音小小的:「無論我再想起什麼,我都不會再亂跑了,我等著你有空了,再陪我一道去。」

  「鳳兒……」龍三心軟了,把她摟進懷裡。

  「對不起。」鳳寧又道歉,龍三卻覺得心裡不好受了,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說的話,歎了氣:「我不是怪你麻煩,我是擔心你會有危險,你做什麼都好,就是別讓自己有危險,你若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

  「不會了,再不會了。我保證,無論想起什麼來,再不亂跑了。」鳳寧把他抱得緊緊的:「你也要保證,你跟聶城主去夏國,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

  「那當然了,那當然。」

  帶著這相互的承諾,龍三終於還是與聶承巖踏上了前往夏國的路。可他萬萬沒想到,等他從夏國趕回來,聽到的卻是穆老將軍重傷,神醫韓笑要前往救治,而他的寶貝媳婦自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可是這時候的青山谷已是被夏國圍困,危在旦夕,救穆老將軍的唯一辦法,就是殺過夏軍的包圍,衝進谷去。

  龍三聽得這消息背脊直發涼,韓笑是有一身醫術,可卻不太會武,只帶著一個護衛,雖有蕭兵相助,怕也是濟不了什麼事。若是靠硬打硬拚,那他的鳳兒豈不是……

  龍三不敢再想,他躍身上馬,直奔青山谷而去。



  70、共闖戰場的龍三夫婦

  龍三心急如焚,快馬加鞭。如今青山谷這般局勢,韓笑他們斷不會正面與夏軍衝突,龍三沿著鳳寧帶他走過的那條捷徑一路急奔,他知道若是要突襲闖關,鳳寧定是會帶他們走這條僻路。

  果然快到關口之時,龍三便聽到了刀劍碰撞呼喝廝殺的聲響,他急急忙忙趕過去一看,是韓笑的護衛與一個蕭國將兵正苦苦抵擋十來個夏兵的攻勢。龍三舉目四望,竟不見韓笑與鳳寧的身影。

  龍三急得心肝欲裂,他拔出發劍,策馬而上,刷刷的發了狠猛砍,一下砍倒了三四個夏兵,他衝著韓笑的護衛大聲問:「鳳兒呢?」

  「她護著韓姑娘往谷裡去了。」

  龍三一聽,轉身再砍倒兩人,一夾馬肚子,直奔青山谷關口而去。

  青山谷前,戰火如荼,韓笑在鳳寧一路拚死相護之下,趕到了青山谷的防口,那是一片高高的巖壁,易守難攻,夏兵將穆老將軍毒害重傷之後,也攻不進去,只得將整個山谷圍堵,打算將蕭兵困死在此。此時蕭軍已經發現了韓笑和鳳寧,眾兵將從巖壁上拋下軟梯繩索,護著神醫韓笑往上攀。其他人衝下山壁,趕去支援鳳寧。

  在那巖壁之前,鳳寧一身浴血,長槍在手,一人獨擋數十眾,與攻上來的夏兵拚死相搏。她此刻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傷,還要分神回頭看看韓笑的狀況,見她正往那崖壁上爬,心安了一半,可一轉頭,卻見遠處夏兵領頭大將正讓身旁的兩個弓箭手搭箭,直指韓笑方向。

  鳳寧心頭一顫,她旋身舞動長槍,掃倒一片夏兵,足尖一點,沖那兩個弓箭手而去。周圍的夏兵又再攻來,鳳寧反手一掌,飛起一腳,打飛兩人,同時踩上一人肩頭,借力而上,那兩個弓箭手距離太遠,鳳寧鐵定是趕不過去了,她心一橫一咬牙,使盡全力將長槍飛擲而去。與此同時,身後又有三名夏兵揮刀砍了過來,鳳寧沒了兵器,就地一滾,躲過這一襲。而後單掌撐地,旋身飛踢,踹飛兩個夏兵,一扭身,一個夏軍大將揮刀又攻了過來。

  鳳寧苦戰多時,早已筋疲力盡,但此刻性命攸關,她不得不咬牙硬挺,她眼角瞄見兩個弓箭手串粽子似的被長槍擊倒,精神一震,低頭伏地險險滾開,避開了夏國大將的這一刀,躍起時直迎著兩個夏兵而去,一掌一個,使盡了全力,再轉身,又躲開那大將一刀,順勢抓住一個夏兵的手腕,在他肩上一拍,把大刀搶了過來。

  那夏國將軍大喝一聲,第三次朝著鳳寧砍來,鳳寧腳下一旋,似要再躲,那大將搶進一步緊緊逼來,不料鳳寧腳下退了一半卻猛地轉身迎了過來,大刀一下插進了那將軍的肚子裡。

  另一邊,那遠遠指揮戰局的夏國大將眼見兩個弓箭手在自己身邊倒下,心頭怒火熊熊,他死死盯著鳳寧,看她一刀將另一將軍了結,於是再按捺不住,大喝一聲,一夾馬腹,手提長刀衝著鳳寧就奔了過去。

  鳳寧此刻雙腿發軟,體力已將用盡,看那策馬而來的大將揮刀的架式,定是武藝不弱,鳳寧心下惶然,恐怕自己難以全身而退了。她拍倒一個夏兵,足尖一挑,挑起地上一把大刀緊緊握在手裡,兩眼盯著那大將,心裡想著只能拼到最後一刻了。

  龍三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鳳寧全身浴血,持刀而立的景象,他瞠目欲眥,全身血液都似凝住了,想喚她卻發現嘴都沒法張開。除了夾緊馬腹,讓馬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他竟是完全沒了別的念頭。

  倒是鳳寧一轉頭看到了他,臉上立時綻開了笑顏,大聲喊道:「龍三!」

  這一聲喚似是將龍三喚醒了,她沒事,她笑得燦爛,她還是這麼精神抖擻中氣十足,龍三精神一震,眼見那夏國的大將揮刀就要殺到鳳寧跟前,龍三一聲大喝,從馬背上急急躍起,越過鳳寧的頭背,直衝那夏國大將而去。

  那夏國大將一愣,眼見龍三一掌拍向他的馬頭,他急忙一拉韁強,手上大刀一擺,避開了。龍三卻是虛晃一招,於空中一扭身,一腳踹到那將軍肩上,將他硬生生踹下馬來。

  那將軍落了地,大喝一聲,轉身就朝龍三砍了過來。龍三見鳳寧受傷,本就滿腔怒火,面前這人適才還欲當著他的面取鳳寧性命,他更是恨到極點,當下也不多言,揮劍迎上,兩人就此拚殺起來。

  鳳寧見得龍三到來,精神大震,元氣頓時恢復了大半,她見龍三與人動了手,也趕緊踢翻兩名夏兵,揮刀護在了龍三的身後,夫妻二人默契十足,倒也戰得游刃有餘。

  龍三心裡牽掛著鳳寧身上的傷,知道打得越久,對她越是不利,於是他招招殺機,絲毫未給對方留了餘地,拼了十多個回合,竟是將那大將一劍砍倒,取了性命。他一招得手,停也未停,轉身踹翻鳳寧面前一個夏兵,然後單臂將她抱起,一躍上馬,沖那青山谷而去。

  一眾人終於是驚險萬分的闖上了谷裡,鳳寧抱著龍三的頸脖,遠遠看著夏兵那頭收兵退去,終是鬆了口氣。這一放鬆,頓覺全身力氣似被抽走,竟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蕭軍這邊替穆老將軍保命的軍醫,是韓笑的舊識,韓笑有幾分本事他自是清楚,一見及時趕到的救星竟是韓笑,不由大喜,招呼都沒怎麼打便要拉著韓笑去給穆將軍治傷。

  龍三在一旁,心頭大怒,一腳踢了粒石子打在他肩上,喝道:「讓笑笑先給我媳  婦兒治傷,沒看到這一身的血嗎?」那穆將軍傷了這許多日,要救命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鳳寧看他在人家地盤上發威搶大夫,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小聲道:「我沒事的,沒什麼大傷。」

  「你閉嘴,我正在生氣。」龍三的臉黑得跟什麼似的,這還是他第一次對鳳寧這般語氣說話。

  龍三訓的是自家娘子,但也把其他人震住了,那軍醫魯直趕緊安排了他們安置療傷,心道這邊快些處理完畢,他也好快些讓韓笑去看看穆老將軍。

  鳳寧躺在床上不敢動,哼都不敢哼一聲。韓笑手腳麻利的把她的衣裳解開,手臂、肩、腰側和腿上都有傷,鳳寧自己是不敢看了,越看越心虛,她佯裝才了眼,又偷偷開了縫瞄龍三,只見龍三盯著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口子,一句話都不說。鳳寧趕緊又把眼睛閉上了,心裡很後悔剛才為什麼顧忌他的怒氣,沒堅持趕他出去呢?

  她在心裡歎氣,直想著韓笑慢點給她治傷就好了,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可她不著急,別人著急,韓笑心裡對鳳寧有愧,又惦記著此次前來的目的,所以動作飛快,不一會就把鳳寧的傷都處理好了,然後魯直一刻都沒耽誤,把韓笑叫走了。

  鳳寧身上蓋上了被子,暫時還不敢睜眼,只聽得屋子裡人來人往,想是收拾那些帶血的布巾,拿藥箱,換熱水等等,可這些動靜,很快也沒有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鳳寧躺著躺著,忍不住睜開眼睛偷偷瞧,沒想到這一睜眼就對上了龍三的目光,他抱著臂站在床邊,直勾勾的瞪著她。

  這下子再閉眼怕是就不合適了,鳳寧討好得笑了笑,可惜龍三爺完全不為所動,臉色依舊難看到了極點。鳳寧嘟了嘟嘴想撒嬌,可這嬌卻被龍三一眼給瞪沒了。

  鳳寧想啊想,琢磨半天,終於還是小小聲嚷了一句:「好疼啊。」

  還敢喊疼?龍三隻覺得手掌發癢,真想把她拎起來狠狠揍一頓屁股。鳳寧眼珠子轉轉,再接再勵的討心疼,又軟軟地道:「真的好疼啊,疼死我了。」

  龍三臉上鬆了鬆,腳下動動,朝床前靠近一些,但很快又把臉板得緊緊的,不搭理她。但這樣也讓鳳寧看出來他的軟化,她從被窩裡伸出手,拉拉他的褲腿,龍三「哼」的一聲,卻不掙脫,但仍不說話。

  這下鳳寧放心大膽的嗷嗷直喚了:「太疼了,我的胳膊都快被砍斷了,斷就斷吧,反正也沒人疼我,沒人疼就沒人疼吧,反正我也能習慣的……」

  明知道她是裝的,可龍三就是撐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床邊,小心仔細的捧著她的胳膊瞧了瞧,又小心仔細的將那包裹得像根白蘿蔔棒子似的胳膊擺好了,心疼得無以復加。他都不敢想,如果不是他從夏國趕了回來,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青山谷,那他是不是就見不著她了?

  他心裡後怕的要命,一轉眼卻看到她眼裡透著小得意,似乎慶幸成功躲開怒火。龍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狠狠教訓她一頓,卻哪裡都捨不得碰,最後只得一指頭戳在她額頭上:「還敢喊疼?疼你都白疼了,疼死你算了。」

  「哼,疼死就疼死。」鳳寧嘟了嘴把頭扭一邊,果然龍三一開訓,她的彆扭勁也上來了。

  龍三心裡歎氣,替她拉了拉被子,輕輕撫了撫她胳膊上的繃帶。鳳寧轉過頭來,看著他,兩個人四目相對,心裡都明白,對方都在慶幸:幸好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龍三握著她的手,再也捨不得放。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2 PM

  71、秘密來襲的龍三夫婦

  「龍三,龍三……」鳳寧與龍三分別多日,思念自是不用說的,又滿心惦記著他的安危,現在見了面,雖然情形不太對,氣氛不太好,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喚他。

  龍三本來算是心裡已靜了下來,就這麼握著她的手,覺得甚是踏實。初初見面時她全身浴血的模樣,真是把他嚇得夠嗆,如今她雖然臉色蒼白,可卻是平安無事安安穩穩的在他面前。他正慶幸感恩,結果鳳寧一聲又一聲的喚,把他給擾醒了。

  對了,他還沒有教訓她。

  他輕咳了兩聲,瞪著她看:「我走之前,明明有人說再不亂跑,不會胡亂冒險了,結果呢?」

  「結果那個人為了拯救國家於危難之時,為了相公臨行前的托付,為了保護自己的好友,於是跟著神醫來青山谷救老將軍來了。」鳳寧拿著他的大掌,手臂不好動,於是彎了手指在他掌手撓了撓。

  龍三怕癢,握緊了手掌不讓她搗亂,又說了:「你倒是有理了,你自己說,笑笑武藝不精,這青山谷情勢如此不好,連穆小將軍都不敢硬闖,你帶著笑笑這般涉險,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我如何跟阿巖交代?」

  鳳寧一聽不高興了,手掙了掙,沒掙開龍三,小臉倒是板了起來:「那聶城主又不是我兄弟,我不需要跟他交代。你也不用著急,反正笑笑一點事都沒有,你不用太心疼。」

  龍三揚揚眉,聽這話便知道他家小鳳兒又掉醋缸裡去了,不禁搖頭苦笑:「又鬧性子了是不是?笑笑是阿巖的媳婦兒,自然是有人心疼她的,這與我何干,我又怎會心疼……」

  他還未說完,便被鳳寧打斷了:「怎地沒關係?龍三爺忘了,笑笑當初可不是你的妾嗎?」

  龍三一愣,他還真是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的,他家這小醋包子,原來這些都給記得牢年的了。他忍不住笑了,摸摸鳳寧的頭:「小醋包,笑笑那個事本就是余嬤嬤一著急做的糊塗事,不做數的。再說了,我不是給了笑笑休書了嗎?」

  「那你還給了我休書呢。」鳳寧又搶著說。

  龍三捏捏她的臉蛋:「翻舊賬是不是?」

  鳳寧也知道這樣怪沒意思的,「哼哼」了兩聲,不說話了。她明明是做了件好事,她還受了傷,他卻一點不心疼,反而一見面就責怪她,鳳寧越是想就越是委屈。

  龍三見她皺著小臉,心裡一歎,低頭蹭蹭她的鼻尖,低聲道:「你讓自己受傷了,鳳兒。」

  鳳寧心裡一動,轉過眼光,對上他的,龍三又道:「你答應過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他的聲音透著傷心難過,鳳寧一下又心軟了,她嚅囁道:「我已經很小心了,是他們人多,我才打不過的,那什麼,寡不敵眾,你知道的吧?」

  龍三盯著她看,鳳寧又解釋:「他們說這青山谷如果失守,麻煩就大了,笑笑跟那穆小將軍交情不錯,他的爺爺她自然是想救的,再加上又是國家危難之時,若是不來,就真的說不過去了。我也答應過要保護好她,等你們回來的,我當然也得跟著來了,再說,那條捷徑只有我知道……」

  龍三還是那樣盯著她,語氣哀怨:「你受傷了,你流了好多血……」

  「好了,好了,你就別埋怨了。」鳳寧不耐煩了,沒好氣地道:「又說要是笑笑受傷了你沒法交代,這會子我護好她了你又有意見,橫豎左右都是你說的,怎麼都不滿意,真討厭。」

  「討厭我?」龍三也不裝可憐了,一口咬她臉蛋上:「只能喜歡我,不許討厭。」

  「就討厭,你最討厭了。」話沒說完便被龍三堵住了嘴,兩個人一點沒覺得自個兒的對話幼稚得連寶兒都不如,一個吻償了這麼多些時日的相思。

  屋外有人敲門,龍三終於捨得將鳳寧放開,他去應了門,原來是個小兵,他給送來了煎好的藥。龍三謝過,端過來一口一口的喂鳳寧,最後鳳寧卻是嫌太慢了,用沒受傷的手搶了碗,咕咕咕的一口氣喝下。

  喝完了躺床上抱怨:「這麼難喝的藥,一口一口的跟受刑似的。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龍三笑了笑,點點她鼻尖:「鬧騰鬼。」

  他出去把碗還了,待回了來,鳳寧卻是問:「你怎麼回來了?」

  「怎麼,我不回來陪你,還能到哪去?」

  「我是說,你不是陪聶城主去夏國了嗎?這會是事情辦好了?」

  「還沒有。阿巖遇到了麻煩,我勸不動他,於是想回來接笑笑過去,讓笑笑跟他談。」

  「接笑笑?」鳳寧一扭頭:「哼,那我呢?」

  「我原本是想,為安全起見,你還是留在固沙城等我的好。」龍三這話立時換了鳳寧的一個瞪眼,龍三安撫地握著她的手,繼續說:「可我後來一想,不對,你的狀況可與常人不一樣,把你自個留在那,怕是更不安全了。」

  「你拐著彎數落我呢?」

  「我說的可是事實,要是我把笑笑接走了,獨留你在那,你心裡頭可不是會不舒坦嗎?你高興的時候且還到處亂跑呢,不舒坦了,哪裡還綁得住你?或是你一衝動,自己往夏國跑,那豈不是更不安全了?」

  鳳寧眼珠子轉轉,咬咬唇,不得不承認她確是會如此,如果龍三真是把笑笑接走了讓她在固沙城等著,她會等他才有鬼。

  她「哼」了一聲,說道:「你若是敢丟下我,我定是不會饒你的。」

  龍三失笑:「不敢,不敢,我哪裡敢丟下你。」他看著鳳寧瞇著眼睛露著小得意,又低聲道了一句:「我捨不得的。」

  鳳寧臉紅了紅,這時候藥效慢慢上了來,加上她確是失了許多血,人便覺得倦了,她盯著龍三看,看著看著眼睛睜不開,想睡了。她迷迷糊糊道:「我也不會丟下你的。」

  她閉上了眼睡過去,龍三卻被這話勾起了惶然,他還沒有告訴她事情的真相,眼下局勢這麼亂,聶承巖這邊的麻煩又一堆,他夾在裡頭,無論如何這都不會是個好時機。龍三一歎,那就再等等吧。

  這一等便當真是久等了。龍三帶著鳳寧和韓笑去了夏國,找到了聶承巖。聶家的恩怨龍三是插不了手,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而且聶承巖倔得像塊臭石頭,他是勸也勸不動。不過所幸聶承巖最終還是找到了解決之道。而龍三這個時候,卻接了個任務。

  任務是龍大給他的,可其實是朝廷的密令,內容是讓身在夏國的龍三去行刺夏王。朝廷表面上還在與夏國僵持談和,實際上卻已經與夏王的同胞兄弟談好了條件,滅掉夏王,助其登基,夏國便停止入侵蕭國,兩國和平共處。

  龍三的江湖身份為兄長來替朝廷辦這樣的事不是一次二次了,早已習慣。他燒掉了密函,秘密見了潛伏在夏國裡的探子,佈署安排了一切。

  行動之前,龍三左思右想,終是決定帶上鳳寧一起行動,這讓鳳寧喜出望外:「龍三,你有眼光,帶上我,準保馬到成功。」

  「你若是能乖一點,以後做什麼我都帶著你。」龍三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頭想著,等這事一了結,他一定要找機會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她。

  可龍三忘記了,在這件事上,老天爺一向是不站在他這邊的。

  那天正是龍三與鳳寧圓滿了結了任務的第三十天,龍三數得清楚。

  他們一完成了刺殺一事便秘密的離開,為了事情的穩妥,他甚至沒有回去再找聶承巖。他帶著鳳寧,裝成探親的夫婦,離開了夏國,穿過固沙城,繞到了另一座名叫香河的小鎮。

  他們要在這裡呆上一段時日,確保夏國那邊新皇登基一切順利。另一方面,也因為這件事,鳳寧暫時不能去沙湖了,她明白事情輕重,一點也沒鬧脾氣,反而心情一直很好,因為龍三做大事帶著她,而且還成功了,這讓她很有為人婦的成就感,覺得自己一掃過去不討好的惡名,變得甚有幫夫運。

  龍三數著日子,一直在找機會想跟鳳寧說清楚。從夏國回來這一路,要周圍打點,要秘密出境,不是坦白的好時機。出了固沙城,到了香河鎮,鳳寧的心情很好,一直很乖地陪著他,這也不是坦白的好時機。

  龍三總對自己說,再等一天,明天就說,可是明日復明日,一晃眼三十天過去了。

  這天龍三帶著鳳寧去了郊外玩,因為他這段時日求歡太甚,鳳寧生了氣,他便答應帶她到遠一點的地方玩。鳳寧很久沒有過著這般枕著青草,看著白雲,吃著烤麻雀的日子了,這一日玩得甚是開心。回程的時候直接倒在馬車上睡著了,車伕龍三又是小心駕車怕顛著她,又是擔心她玩太瘋會不會餓會不會渴,於是在路過食鋪時,下去給她買了些點心和茶。

  待他拿了東西回轉,揭開了馬車簾幕,把東西放了上去,看鳳寧迷糊睜了眼,細細問了她要不要吃點,鳳寧搖搖頭,打了個哈欠,抱著毯子要繼續睡。龍三被她的模樣逗笑,在她臉上親了親,剛退出馬車,放下簾幕,一轉身,卻看到念一。

  念一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對他微笑:「龍大哥,好久不見。方才在鋪子那見著,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龍三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冷掉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馬車,簾幕垂得好好的,馬車裡頭也很安靜。他轉過來對念一回道:「真是巧,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念一笑笑,舉舉了手上的幾個油紙包和酒罐子:「我和師父還有師門幾位師弟妹有事要辦,路過此地,我來買些吃食。」

  龍三點點頭,努力克制著讓自己不要緊張。念一看了看馬車,又問:「是尊夫人?」

  龍三又點點頭,重重的應:「是的,是內人。陪她到郊外走一走,散散心。」

  「真好。」念一的語氣裡有著羨慕,沖龍三一點頭:「我先告辭了,他們還等著吃飯呢。」

  龍三點點頭,輕聲道:「後會有期。」

  念一笑笑,轉身走了。

  龍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心裡頭不知是什麼滋味。他轉回馬車上,鳳寧聽到動靜又睜開眼,迷迷糊糊問:「怎麼了,怎麼不走?」

  龍三不答,低下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龍三決定,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與鳳寧把事情都說了。

  可鳳寧這一覺睡到了晚上,龍三在房裡一直陪著,直到信使來喚。龍三將鳳寧搖醒,囑咐了她自己要出門一趟,鳳寧應了,聽著龍三出去關上門的聲響。

  她又躺了一會,覺得肚子餓了,這一餓終是讓她清醒過來,她起身著衣,洗漱乾淨,出了屋子找吃的。

  幫傭大娘在院子裡見了她忙招呼:「夫人醒了?爺剛出門了,飯菜都熱著呢,夫人這會吃嗎?」

  鳳寧點頭:「我要餓死了。」

  幫傭大娘趕緊張羅布菜:「夫人稍等,我去端飯菜。」

  飯菜是上桌了,鳳寧卻皺了眉頭:「大娘,有沒有糖醋魚?」

  「哎呀,沒準備。」

  「那酸梅鴨也行。」

  「夫人,真對不住,這滷牛肉你不是也最愛吃嗎?酥肉豆腐,甜米羹,這都是爺說了你愛吃給備著的。要不,今天先將就這個,明天我給夫人準備糖醋魚和酸梅鴨可好?」

  鳳寧搖搖頭,忽然很情緒化的想哭,就因為沒有她很想吃的糖醋魚和酸梅鴨,她遣退了幫傭大娘,自己對著一桌菜難過。

  想吃糖醋魚的念頭越來越強烈,鳳寧終是耐不住,出去跟大娘打了招呼,自己去鎮上的小酒樓吃菜去了。

  她一路走一路在心裡嘀咕,怎地這日這般古怪,又是貪睡又是饞嘴,她打個哈欠,覺得又有些犯困了。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是那個要殺她要搶寶兒的男子,鳳寧猛地一震,她不會錯認,這廝化成灰她都認得。

  她悄悄尾隨其後,想看看他在此處要做什麼,若是能發現其藏身處,就趕緊跟龍三告密去。她跟了一段,拐進一個小巷子,卻失去了他的蹤影。鳳寧正待轉身退出去,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別動,我的刀子可不長眼睛。」



  72、面臨揭秘的龍三夫婦

  鳳寧覺得腦子有些暈,她今天一定是玩得太瘋了,沒休息好,又很餓,所以她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怎麼可能會是這個聲音?

  她微微一動,後面的人又說話了:「別動,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鳳寧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確確實實是這個聲音。她沒再動,身後的那人可能覺得確是掌握了控制權,走得近了些,手的短刃抵在了鳳寧的背後,壓低了聲音喝問:「是誰指使你的?」

  鳳寧的心「呯呯呯」的狂跳著,她開口問:「指使我做什麼?」

  後面的人似乎呆了一呆,鳳寧不敢確定是她問的問題還是她的聲音讓這人驚訝。她靜靜等著,過了一會,那人答了:「指使你,冒充我!」

  「冒,充,你?」鳳寧一個字一個字的輕聲重複著。她猛地轉過身來,身後的那人一驚,竟然退了一步,什麼不許動的威脅,被這兩人同時拋到了腦後。

  因為,她們看到了彼此。

  一模一樣的面孔,一模一樣的聲音!

  若是不是髮式和衣裳不同,鳳寧儼然要以為自己正照著鏡子。那人面上與鳳寧是一般的驚訝,但那表情很快消逝不見,她冷冷一笑:「我還在想,要怎樣才能瞞天過海,將我爹都騙了去了,所以你扮的是這般象的。」

  鳳寧定了定神,冷靜下來,也冷冷一笑:「或許你可以說說,你又是如何扮成我這樣的?易容術使得倒是厲害,你們這次除了想除掉我,還想假扮我混入龍家嗎?別做夢了,你們傷不了我,也不可能瞞得過龍三的眼睛。」

  說到龍三,鳳寧心中燃起熊熊怒火,眼前這個女人抱著龍三甜甜喊相公的假想讓她很生氣,直恨不得立時撕了這女人的臉。她邁前一步,正待發威。這女人卻是說了:「你才是冒牌貨!」

  鳳寧一愣,腦子裡似乎閃過什麼,她伸手在那女人的耳後和頸脖處一捏,什麼都沒捏下來,她的臉竟是真的?

  鳳寧的出手快如閃電,那女人防不勝防,竟是被捏個正著,她呼痛輕喊,終是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鳳寧的對手。鳳寧反手一轉,瞬間奪了她的匕首,伸手一掐,扣著她的脖子一把將她按在牆上:「你是誰?」

  那女子嚇了一跳,卻是不喊,她睜著那與鳳寧一模一樣的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鳳寧的臉,然後盯著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道:「我是鳳寧。」

  「放屁,我才是。」鳳寧的心呯呯跳,明明她一用力就能掐斷對方的脖子,可是為什麼她會害怕?

  「你是假的,是龍家找來欺我們鳳家的冒牌貨!」

  「你才是假的。」鳳寧看著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腦子裡頭一片混亂,按這女人的邏輯,那應該反過來才對。「你是鳳家找來蒙我們龍家的冒牌貨!」

  只是,這樣的冒牌貨,無論是誰找來的,那都是有了通天本事。

  兩個女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之間都不說話了,她們都不傻,當然明白要找到這樣一模一樣的臉,怕可不是在各城裡轉一轉搜一搜便能辦到的。

  鳳寧慢慢鬆開了手,那女人稍退了一步,忽地趴到牆角往巷子裡看了一看,對鳳寧道:「你跟我來。」

  鳳寧似中了魔障,竟真的跟她去了。兩個人拐了三四個彎,進了一家小屋,屋裡擺設簡陋,一張小床,一案一桌,貼著牆擺了個小櫃,明明東西不一樣,可偏偏鳳寧卻恍惚似看到龍家那個僻角小院的屋子。

  「你到底是誰?」鳳寧先聲奪人。

  「我是鳳寧,你又是誰?」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說得篤定。

  「我才是鳳寧。」鳳寧覺得暈得厲害,扶了張椅子坐下了。

  那個女人站著,看了看她,說道:「剛才你跟著的那人,叫藍虎,是寶兒的親生爹爹,寶兒的屁股上有顆硃砂痣,我生下她之後就再沒見過,所以只記得這個了。」

  鳳寧瞪大眼,一時之間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她掙扎地道:「你莫蒙我,是不是娘告訴你的,她當然會知道寶兒身上的痣。」

  那女人也坐下來:「你是真的不記事了嗎?你不記得自己是誰?所以別人告訴你是什麼,你便當自己就是了?」

  鳳寧覺得冷汗冒了出來,她仍道:「我是鳳寧,龍三不會騙我的。」

  「龍三。」那女人重複著這個稱呼,苦笑:「我成親三年,仍只稱呼他三爺,還有二爺,總是那種嘲諷譏笑的眼神,龍大爺就更不必說了,看見誰都跟有仇似的。我百般討好,可卻沒人喜歡我。」

  鳳寧僵直地坐著,想起自己在龍家剛醒過來時的情景。她聽著那女人繼續說:「他們龍家,從來沒有把我當媳婦看。不過也對,我嫁進來,也不是為了做龍家媳婦的。龍鳳之仇,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娘讓我來偷寶物,可龍家處處提防,以我之力,加上陪嫁丫頭,哪裡可能得手?可是娘不願意放棄,於是我就過一天算一天,直到我遇到了藍虎。」

  鳳寧盯著她看,她也回視著鳳寧:「藍虎很風趣,又體貼,我無意中透露了在龍家的事,他表示可以幫我的忙,那時候我孤獨太久了,我愛上了他,於是我們便商議著怎麼合作把寶物盜出來。」

  鳳寧又想起那個漆黑的夜晚,冰冷的涼河水,潮濕的河岸邊,那個男人問她:「東西呢?」彷彿她的記憶,與她的重合在一起,好像同一個人,被分出了兩半,一半是她,一半是她,容貌一樣,聲音一樣,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如此?

  那女人的思維沒有鳳寧散亂,她還在講她跟藍虎的事:「可我慢慢發現,藍虎關心盜寶的事,比關心我更多一些,我有孕了,不敢在龍府呆著,便回娘家偷偷生下了寶兒,我本想回來後跟他說,可他見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責怪,他怪我有什麼天大的事要走這麼久,寶藏那邊的事都被耽誤了。我忽然不確定,我是不是該把孩子的事告訴他。我那一段,深居簡出,怕龍家發現孩子的事,也怕他發現。可後來他又對我百般好,我終究還是信了他,我不想把寶物交給爹娘了,我答應藍虎,東西偷出來後,就交給他。」

  那女人頓了一頓,似乎在回憶著,她接著道:「於是那一天,我終於把那個小盒子偷了出來。我一路跑到涼河邊,坐在樹林裡等待,那個時候夜裡很冷,我看著月亮,忽然很不確定,如果我把盒子交出去了,之後我能怎麼辦?我想起來,藍虎從來就沒有答應要帶我走。如果他不要我了,龍家我是回不去的,爹娘那邊我也沒法交代,我甚至還有一個女兒。於是我害怕了,我拿著那東西偷偷離開,我想找一個地方先安頓下來,想清楚明白了再去找藍虎,反正東西在我手上,我有籌碼。」

  鳳寧閉上眼,腦子裡又浮現了藍虎的聲音:「東西呢?」他的確只要東西,並不打算救她。

  鳳寧咬咬牙,回道:「這些事,就算我沒了記憶,也能編出來。」龍三是她的,寶兒是她的,她誰也不讓。

  那女人想了想,說道:「那你問我吧,你挑一個藍虎與娘都不知道的事問我,我若能答出來,你是否就能信了?

  鳳寧瞪著她,問了另一個問題:「藍虎三番五次的要殺我,是為何?」

  「我後來還是去找了他,他發現東西是假的,然後當然也發現了,那天晚上在河邊看到的受傷女人不是我。他想讓我再回龍府接應,所以就得除掉你。」

  「那你為什麼不出現,你若是能證明我是假的,為什麼不直接到龍府來揭穿我?」

  那女人眼中透露著厭惡:「那個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鳳寧卻道:「那是我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地方。」

  她們看著對方,似乎都在體味對方的感覺,過了好一會,那女人問:「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嗎?你從哪裡來?你是誰?」

  鳳寧也問:「我屋子裡的梳妝盒裡,都裝了什麼東西?」

  「原來你也發現了。」那女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答:「最下面的夾層裡,放著些五彩絲繩,還有一張地圖。」她頓了一頓:「這件事,確實是娘與藍虎都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除了我。」

  鳳寧呆呆地看著她,心裡頭說不出的滋味,她尤在掙扎:「那你在此處做什麼?藍虎又在此處做什麼?」

  「藍虎當初想我重回龍家,我死活不肯,他不好再逼我,於是自己帶了人去龍府搶寶物,沒有成功。後來龍府查得緊,他與他的那些兄弟便暫時躲了起來,不敢露面,那樣的情形,我再回龍府也是不可能,於是他也就作罷,打算另找機會。我便跟著他,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後來,我忍不住把寶兒的事告訴了他,他去打探回來,卻說寶兒已被接到了龍府,他打算把女兒要回來。那一次,他見著了娘,他給娘留了口信,他們兩人見了面,娘這才知道你是假的。」

  鳳寧明白,這人說的一切都合情合理,經得起推敲,可她還是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就這麼巧,她咬著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不是在說前因後果嗎?你怎地這般心急。好,過程我不說了,事實就是,我覺得藍虎對我時好時壞,覺得他對我不是真心,於是我便偷偷跟來了此處,看他到底是要如何。」

  「他不是想要寶藏?娘跟爹去了尋寶,他怎地不跟上?」

  「他跟娘談的事,並沒有告訴我。」那個自稱鳳寧的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道:「你不用再質疑,我真是鳳寧。」

  「你是鳳寧,那我是誰?」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2 PM

  73、心事難訴的龍三夫婦

  「這件事,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自稱鳳寧的女人盯著鳳寧看。

  鳳寧也盯著她:「你說你是鳳寧,你就當真是嗎?」她頓了一頓,又道:「無論如何,我們沒理由這般象。」

  那女人皺起眉頭,鳳寧也皺著,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不是鳳寧,她說道:「那天晚上,我在河邊醒來,藍虎衝過來問東西在哪?那是我有記憶以來最早記得的事。」

  「他以為你是我。」

  「後來龍家人趕來,他就跑掉了。」

  自稱鳳寧的女人垂下眼簾,咬咬唇:「他果然,是打算只要寶物不理我的死活。」她復又抬眼盯著鳳寧看,問道:「是不是龍家早有預謀,把你找了來,在我盜寶的那天,故意把你放在那,好騙藍虎上勾?」

  鳳寧白她一眼,那女人想想,喃喃道:「娘和藍虎都說,你是龍家找來假扮我,好騙他們上勾的。」但如今,她見了她,卻又覺得事有蹊蹺了。

  鳳寧撐著頭,覺得暈得厲害:「我零星記得,我是被絕魂樓的一個殺手打落水裡的。」

  「就這麼巧?」那女人不可置信。

  「就這麼巧!」鳳寧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如果我不是鳳寧,那我是誰?我怎麼可能不是鳳寧?」

  那女人不說話,靜靜著著她。鳳寧抬眼瞪著她:「那如今,你想怎麼樣?」

  那女人啞然,她想怎麼樣?她不知道啊。

  「我聽說有人假冒於我,原是有些好奇,但龍家我是不想回去的,藍虎和娘都說這事交給他們辦,讓我等著。可如今見了你,竟是生來便這般象的,我又覺得事情怕是不那麼簡單了。」

  「娘說我是假冒的?」鳳寧喃喃的道:「那爹呢?」去尋寶的這一路,鳳卓君對她確是關愛,那是一個父親真心對女兒的疼寵,她感覺得到,她怎麼可能不是他的女兒?

  「我離開龍家後,就再沒見過爹。藍虎找上了娘,娘便來見了我,她說這事先不要告訴爹,怕節外生枝,等事情了結了,再跟爹說。」

  「了結?是如何了結?」鳳寧有些想哭,又覺得可笑:「她說的了結,就是把我這所謂假冒的殺了,然後讓你這個所謂正牌回歸嗎?」

  「我不可能回龍家。」那女人咬牙:「我既是出了來,無論經歷了什麼,都不打算再回頭了。」

  「就算要為你正名,也不必殺我,她既是認定我是龍家找來的傀儡,那把你拉出來,當面揭穿我豈不是更好?這樣不是更容易更有效嗎?」

  那女人一愣,鳳寧一咬牙:「所以這說不通,我才是真的鳳寧,我沒了記憶,你們便想來蒙我。娘一心想要寶物,想為鳳家報仇,我沒了記憶之後,再不依她所言,聽她的吩咐,無意之中阻了她的路,她便找了你來演這場戲,是也不是?」鳳寧說著,激動的站了起來:「我不想再聽你胡編亂造了,空口白牙,你什麼證據都沒有,你說的,我也能編出來。龍三是我相公,寶兒是我的女兒,你拆散不了我們。」

  「原來你是真的和龍三在一塊了?」那女人皺著眉頭撇嘴,一副鄙夷的模樣。

  她的態度讓鳳寧大怒,大聲回道:「龍三是最好的相公,再好也沒有了,我就是喜歡他了,我就跟他在一起了,你待怎地?」

  那女人也惱了:「你當著我這正牌夫人的面,說你與我相公的姦情,還真個是沒臉沒皮了。」

  「你胡言亂語,當著我這龍三夫人的面,造謠龍三夫人與人私奔,至今仍與姦夫廝混在一塊,你倒是有臉有皮,我卻替你害臊。」鳳寧毫不示弱。

  「你明明知道我所言均是真的,你嘴硬不認也沒用。」那女人不理鳳寧的譏諷,直接點出重點。

  鳳寧卻是一昂頭,硬聲道:「待你真的拿出證據,而不是光靠嘴皮子說說的時候,你再來找我吧。」

  她說完轉身便朝門口走去,那女人站起來,急道:「無論你對身份真假怎麼想,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倆究竟為什麼會長得這般象?」

  鳳寧停住了,她站了一會,忽然轉過身來問:「你當初,為什麼要嫁進龍家?」

  那女人一愣,答道:「我從小,娘和爹就在說龍鳳家仇,我身為鳳家一份子,自然是要復仇盡一份力的。」

  「那為何,又要離開龍家?」

  那女人沉默了一會,終是回道:「無休無止的寂寞與輕視,比仇恨更可怕。」

  鳳寧緊緊盯著她,忽然冒出一句:「活該!」然後轉身大踏步走了。

  「你……」那女子指著鳳寧要罵回去,卻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她到底是誰?

  鳳寧挺直著脊樑走著,她拐出那些小巷子,走回了大道上,這裡雖是小鎮,卻也熱鬧,此刻大道上燈紅酒綠,一派喧鬧。鳳寧卻是覺得悲涼淒苦,孤孤單單。

  她是誰?她是誰?她是誰?

  她從岸邊醒來,她被帶回了龍家,她問余嬤嬤:「我是誰?」余嬤嬤很不高興的答:「你叫鳳寧,是龍家三夫人。」

  鳳寧覺得身上冷汗涔涔,路邊的燈籠晃得她眼睛疼。

  「我相公呢?我病了他不來看我嗎?」這是她嘴裡第一次提到龍三,那時候她不認識他,可她現在那麼那麼愛他,她不能沒有他。

  「我就是龍三。」那時候他看著她的眼睛說的,她傻乎乎的,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只要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這句話是誰對她說的?騙子,大騙子!她真心相待了,可是命運總是跟她開玩笑。她多想她就是鳳寧,她希望她就是鳳寧!

  「寶兒是我們的女兒,我護著你,也護著她。」龍三的話尤在耳邊,鳳寧眼眶發熱,好想哭。

  「我們是夫妻,合該要住一起的,你也總得習慣習慣。」龍三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很亮,聲音那麼溫柔好聽。鳳寧覺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來,雙腳似陷在了泥地裡拔不出來。

  她是鳳寧,她才是鳳寧!

  她努力了這些年,終於適應了這個讓她痛恨的身份,終於找到了幸福,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見不得她好。

  「龍三,別丟下我,別丟下我……」鳳寧拖著腿挪步子,腦子裡嗡嗡作響,她真是好暈,很不舒服。「龍三,別丟下我……」臉上有水珠劃過,難道下雨了?鳳寧呆呆站著,傻傻地抬頭看看天空。

  「鳳兒……」她似乎聽到有人喚她,是龍三?

  鳳寧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從天空那處轉回來,那人已到面前,確實是龍三。他皺著眉頭,一臉關切,握著鳳寧的肩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確定她身上沒有傷,這才開口問:「你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

  鳳寧對上他溫柔的雙眸,張了張嘴,心裡在說:「龍三,有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跳出來說她才是鳳寧,她想不讓我做你的娘子了,你去教訓她,把她狠狠揍一頓。」可她努力想說,卻說不出來,她害怕,她看著龍三,又張了張嘴,最後說道:「沒有糖醋魚,沒有酸梅鴨。」

  「啊?」龍三驚訝的挑眉:「都饞哭了?」他伸手給鳳寧抹了抹臉,鳳寧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龍三歎氣:「我說媳婦啊,人家病是累病,你是吃病的,人家哭是難過哭的,你怎麼是饞哭的?」

  鳳寧乾脆撲到龍三懷裡,哇哇大哭起來。龍三撫著她的頭髮:「今天是怎麼了,白日裡玩得好好的,怎麼到了晚上卻鬧起來了。大娘都跟我說了,你不是去酒樓買好吃的去了嗎?怎麼,他們那也沒有?」

  鳳寧說不得話,只點點頭,龍三心疼極了,他可是知道他家這鬧騰鬼有多貪吃,於是哄道:「沒有就不吃了,好不好?大娘做的飯你不愛吃,回去我給你做燻肉雞蛋面吃,你最喜歡我做的這個面了,回去就做,好不好?」

  鳳寧除了點頭不會別的,她心裡亂到極點,如果她真的不是鳳寧,那可怎麼辦?她不是龍三的媳婦兒,她不是寶兒的娘娘,難道她就要失去他們了?

  她抬頭看看龍三,龍三對她溫柔的笑,問:「真的沒事嗎?」鳳寧搖頭,於是龍三牽著她的手,慢慢往住處走去。

  回到了家,龍三當真是去廚房生火開灶要給她做面,鳳寧就站在一旁看著他,爐火映著他的臉微紅,他揉麵團,切菜,揀蔥花,動作麻利。鳳寧傻傻地盯著他看,他寬寬的肩膀,用力的胳膊,溫柔的側面,鳳寧心裡想著:這是我相公,我誰也不讓。

  可這麼一想,她心裡又惚然起來,如果她不是鳳寧,那她是誰?

  爐上的水滾了,龍三打開了鍋蓋,熱氣一下騰了冒了起來,鳳寧被熏得喘不上氣,她眨眨眼睛,再眨一眨,龍三轉頭對她笑:「很快就要好了,別著急,小饞貓。」

  他話未說完,卻見鳳寧猛地一下向他的方向軟倒過來,龍三慌得手上的麵團一丟,伸臂將她接住了。

  鳳寧緊閉雙眼,臉色發白,居然是暈了過去。



  74、各自相遇的龍三夫婦

  待鳳寧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是床帳頂幕,她眨了眨眼睛,想起來自己在廚房暈倒了。

  轉過頭來,透過床邊放下的帳緯,她看到龍三和一個大夫模樣的老頭在門口說話,她隱隱聽到什麼「恭喜」「服藥」「多休息」之類的零星片段的話。

  鳳寧撇撇嘴,這什麼大夫啊,人家生病了要吃藥,他還恭喜個什麼勁?幸災樂禍的傢伙,討厭,討厭!龍三還對那個壞大夫笑!也討厭!

  鳳寧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裡煩躁,脾氣特別大,當下喊了一聲:「龍三。」

  龍三轉頭看了她的方向一眼,趕緊把大夫送出了門,回屋來順手把藥方子放到桌上,然後幾個大步便到了床邊,把帳緯挽了起來,低身一把將鳳寧抱住了,聲音裡透著歡喜和激動,一連聲的喊:「鳳兒,鳳兒……」

  「龍三,我不舒服。」鳳寧撒嬌。

  「我知道,我知道。」龍三止不住的笑,抱著她親了又親。

  「我病了你還笑,你還高興。」鳳寧不知怎地眼眶發熱,她想起來了,她見到了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那個女人說:「我才是鳳寧。」

  鳳寧眼睛濕潤起來,一拳捶在龍三身上:「我餓肚子,我生病了,你還笑,討厭你,討厭!」

  龍三任她耍蠻,用大拇指抹掉她的淚珠兒,捧著她的臉蛋,看了又看,忍不住又笑了:「鳳兒,鳳兒,你懷了娃娃了……」

  鳳寧沒反應過來,有些傻眼:「我怎麼了?」

  「你懷了孩子。」

  「懷的什麼東西?」

  「娃娃,孩子,寶兒的弟弟妹妹。」龍三看著她呆呆犯傻的模樣,笑意更深,忍不住低頭又親了親,將她緊緊抱著:「鳳兒,鳳兒,我們就要有孩子了,第二個孩子,我們的寶寶。」

  鳳寧傻乎乎的,愣愣地張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老天爺果然不喜歡她,果然恨不得把她整得亂七八糟體無完膚才甘願。

  「我才是鳳寧。」

  「若你是鳳寧,那我是誰?」

  這個對話還在腦子裡盤旋不去,龍三卻來湊熱鬧:「你懷了孩子。」

  鳳寧猛地「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龍三,龍三,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龍三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安撫:「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有什麼怎麼辦的,有了娃娃,自然是好好生下來,哪有什麼怎麼辦的?」

  鳳寧搖搖頭,她心裡想的他又哪裡知道,她抱著龍三,痛痛快快的大聲哭,甚是淒慘。龍三慌了,把她拉出來看著她的臉:「鳳兒,鳳兒,難道你不想要娃娃嗎?你不喜歡嗎?」

  鳳寧又搖頭,一把抱著龍三,又把頭埋他懷裡去。

  「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龍三心裡轉了千百個念頭,慌得不行。把她的臉從懷裡挖出來,對上她的眼睛。

  鳳寧終是躲不過,眼淚汪汪的犯結巴:「我,我……我好餓!」

  「餓?」龍三皺起眉頭。

  鳳寧擰著手指,若她不是鳳寧,那這娃娃該如何辦?她自身難保,孩子又該怎麼辦?她幸福了這麼久,心態早已與當時帶著寶兒離家出走時不一樣了,她沒有勇氣,她不甘心,她真不敢想以後。鳳寧越想越傷心,繼續大哭:「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一直餓肚子,可是到現在都沒吃上飯。」

  龍三撫額:「媳婦兒,你當真是想把我嚇死才甘心嗎?」

  他設想了好幾種鳳寧知道懷孕後的反應,有興高采烈的,有嬌羞撒嬌的,有使性子鬧脾氣罵他的……可是就是沒有哇哇大哭說肚子餓的!

  他抱抱她:「我馬上去給你做飯吃。」鳳寧點頭,卻抱著他不放手。

  「鳳兒,我去給你做飯吃。」

  鳳寧點頭,卻還抱著他不放手。

  龍三慢慢冷靜下來,不著急去做飯了,靜靜地抱著她不說話。鳳寧哭累了,又覺得有些睏倦,這次是真覺得肚子餓了,她揉揉眼睛,吸吸鼻子,推開了龍三,嘟囔著道:「困。」

  「那再睡一會。」龍三現在是事事依她,一點不覺得剛睜眼沒多久又睡過去有什麼不對。

  「餓。」

  「你先睡著,我去做飯,好了叫你。」

  「想吃烤地瓜。」鳳寧小聲道,對自己古怪的胃口也有些奇怪。

  「烤地瓜?」龍三愣了愣,但馬上道:「烤地瓜就烤地瓜,我讓大娘去買地瓜去。」昨天是糖醋魚,今天是烤地瓜,這個跳躍會不會太大?不過他家媳婦想吃什麼,他都會給她找來。龍三又抱著鳳寧哄了一會,讓她睡下了,自己這才出去。

  事情有些不對勁,龍三把採買購藥的事安排下去,自己轉到廚房,心裡對鳳寧的行為起了疑心。雖說大夫交代了有孕期間情緒和吃食方面會有些與以往不同,但鳳寧的情緒確實太過反常,她身體一向很好,能把自己弄暈倒了,要說是饞得著惱或是餓的,他還真是不能相信。

  鳳寧自己躺在床上,也是思緒萬千。此刻剩下她一個,她也能夠慢慢靜下心來琢磨。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說得對,她明知道她該是沒說謊,她只是嘴硬。但如果那女人沒說謊,現在問題出在哪裡?她們為什麼能長得這般象?

  如若她真不是鳳寧,那與龍三怎麼辦?與寶兒怎麼辦?她又是誰?

  如今她有孕了,乍聽到時她想著母子倆得流離失所,可如今再轉念,憑什麼她要退敗啊,別說她有了娃娃,就是沒娃娃,她也得拚命的把龍三搶過來。過去那個鳳寧,龍三是不喜歡的,他喜歡的是她,是她這個人,就算她名字不叫鳳寧,叫鳳鬧鬧,龍三也得繼續愛她,不然她絕對不放過他!

  鳳寧這般想著,握緊拳頭,她的心「呯呯」跳,她的鬥志昂然,她要吃飽飽的,存好力氣,然後她會解決這些問題。

  無論她是誰,她還是她,她的人不變,感情不變,龍三也定是不會變的。還有寶兒,寶兒跟她最親了,是她的女兒。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說了那麼多,卻一點沒問起寶兒好不好,只關心她的姘頭對她是不是真心。這樣的娘又怎會對寶兒好好照顧?鳳寧咬咬牙,所以寶兒也是她的,誰也不許搶。

  鳳寧下了決心,一下又覺得精神起來。她剛在龍家醒來時,誰也不認識,人人討厭她,她都熬過來了,現在她認得了許多人,大家都對她改觀,她還有龍三的愛,她肚子裡還有龍三的骨肉,她怕什麼?她什麼都不用怕!那個什麼鳳寧才應該害怕,哼!

  鳳寧爬了起來,快速穿戴好,然後一溜小跑到廚房:「龍三,龍三,多給我布些飯菜啊,我餓了,我要吃好多好多。」

  「你用跑的?不許跑。」龍三嚇得臉一白,張臂將撞過來的鳳寧穩穩抱住:「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許用跑的。」

  鳳寧點點頭,在他懷裡覺得心裡非常踏實,精神抖擻地「龍三,龍三,龍三,龍三……」一連串的喚,抬起頭來,還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龍三哭笑不得,暗歎虧得自己心臟夠強壯,不然他家這寶貝疙瘩一會哭一會笑一會暈倒一會鬧騰,把人折騰得七上八下,還真是太考驗他這當相公的了。

  鳳寧沒琢磨龍三所想,她認認真真的吃了兩碗飯,一條糖醋魚,半隻酸梅鴨,三個烤地瓜,還有一大碗湯,然後她回屋去又美美睡了一覺。待醒來天已黑,她發現龍三不見了,倒是有個護衛守在了院子裡。

  「三爺呢?」

  「爺去辦事去了,吩咐了待夫人醒了,廚房裡有熱著吃食,還有各式點心零嘴兒,放在屋裡的小櫃上,若是夫人還想吃點別的,吩咐小的,小的即刻去買去。」

  「他去辦什麼事去了?」

  「之前攻襲龍家的歹匪在這鎮上出現,三爺去捉他去了。」

  鳳寧心裡一動,想到了那個女人,她趕緊點點頭,說還要再休息休息,然後退回屋裡,從窗口那偷偷溜了出去。

  鳳寧一路趕到那女人帶她去的小屋,可屋裡沒人,鳳寧又轉到別處轉悠尋找,轉了好一會,終是在家酒樓外面的巷子口那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女人此刻正盯著酒樓上看,鳳寧抬眼,看到龍三與一男子靠窗邊說話的身影,龍三既是要來抓藍虎,怕是那藍虎也在左右。她決定先不管男人們的事,還是先盯著這個號稱是鳳寧的女人。

  她剛要動,卻發現那女人把一把匕首從袖子裡拿了出來,又放回來,然後在檢查是否放置妥當。鳳寧皺了眉頭,看到那女人抬頭又看了眼龍三的方向,然後朝著酒樓的大門走去。

  鳳寧幾步竄上前去,一把將那女人拉住,拖進巷子裡。

  「是你?」那女人見了鳳寧,先是一臉驚訝,而後挑眉:「你不是說待我有證據了再見面?」

  「我管你有沒有證據,我不稀罕。」鳳寧把她扣在牆上,一手按著她的袖臂,摸到了硬硬的匕首。「你要做什麼?你打算扮成我的模樣去傷龍三?」

  「我不必扮,你忘了,我天生就這樣。」那女人居然不否認。

  「你敢動龍三一根毫毛,我就剃光你的頭髮,劃花你的臉,砍了你的四肢丟你到河裡去。」鳳寧咬牙切齒。

  「是嗎?那你不會覺得是在劃自己的臉,剃自己的頭髮嗎?」

  鳳寧手上用力,壓低聲音道:「別跟我耍嘴皮子,你為何要這般做?」

  「你有你喜歡的男人,我也有我的。」

  「你為了藍虎?」鳳寧嫌棄的一撇嘴:「你不是惱他對你不夠真心?」

  「若我多為他做一些事,或許他便會對我死心踏地了。」

  「你這個笨蛋,他騙你的。」鳳寧忽然明白過來,龍三定是查出藍虎在這鎮上,便使計誘他出現,可龍三定是不知道,藍虎手裡還有一個與自己媳婦長得一模一樣的幫兇。

  「騙我?這世上本就沒有多少真話,他與我這麼些時日,我自然是明白他的,若我更有用些,他便會對我更好些。我想過了,與其怨來怨去,不如再積極爭取。」

  「你的爭取若是想傷龍三,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有沒有想過,你與我什麼關係?」那女人道:「我昨夜裡想過了,或許我們是雙生姐妹也說不定,除了這個,沒法解釋我們為何這般象。」

  「你真會編,若是雙生姐妹,娘豈會不知道?」

  「你又怎知她不知道?」那女人說道,聲音冰冷。

  鳳寧一愣:「你連娘也不信任?」

  「從小到大,她教我說過的謊可不少,她能教我說謊,自己說謊又有什麼出奇。」

  鳳寧整個僵住了,忽然之間,她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真可憐。「你錯了,這世上定是還會有真心以待的。」

  「我也希望有人能對我真心以待,我希望藍虎能這樣對我,以後一直能這樣對我。」

  「你輕賤自己,換來的不過是利用,哪裡能找到真心?」鳳寧的話像一把刀,刺進那女人的心裡,她瞪著鳳寧,瞪了良久,忽然道:「我們,果然心意相通。」她確是輕賤自己,可她一直努力,卻找不到港灣,一直失望,但是無法死心。

  「我跟你一點都不通。」鳳寧把她的匕首搶過來,惡狠狠的道:「別逼我殺你。」

  「你下不了手,我知道的。」那女人冷冷一笑:「就如同昨晚我想殺你卻下不手一樣。我們之間,一定是有很深很深的聯繫。」

  鳳寧盯著她的眼睛,看到了倔強和不甘心,她居然,真能讀懂她的心。鳳寧咬了咬牙:「我跟你不一樣。」她頓了一頓,又說:「別去動龍三,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

  「那你們也別動藍虎,我只有他了。你知道我會與你一般,別逼我,我也是不怕死的。」

  鳳寧一顫,低聲喝道:「滾。」

  那女人深深看了鳳寧一眼,說道:「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她說完,轉身走出了小巷。

  鳳寧手一軟,將匕首丟在地上。那女人最後一句話刺在她心裡,「你到底是誰?」

  鳳寧深呼吸,再呼吸,她猛地向巷子外跑去,她要大聲地告訴那個女人,她就是龍三夫人,是龍三的好媳婦,讓什麼鳳寧不鳳寧的見鬼去吧。

  可她剛跑到巷口,猛地縮了回來,又趴在巷口偷偷往外看。不遠處,龍三正朝著這邊走來,竟與那女人面對面的相遇。

  鳳寧看見龍三溫柔的笑了,那是對著她時才有的笑容,他快走了兩步,伸了手想抱那個女人,鳳寧的心糾在一起,疼得厲害。

  但下一刻,龍三的動作慢下來,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盯著面前的女人,輕輕喚了一聲:「鳳寧?」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3 PM

  75、各有思慮的龍三夫婦

  這一聲喚,讓躲在小巷子裡的鳳寧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冷掉了,她再按捺不住,幾個箭步衝了出去,「龍三,龍三……」一邊大叫一邊撲過去將他攔腰抱住。

  鳳寧的心「呯呯」的狂跳,感覺到龍三全身僵硬,一下子更覺得慌得不行。她對龍三道:「龍三,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不是故意的……」

  自稱鳳寧的女人忽地一笑:「不是故意的?你想跟龍三爺說什麼?說你怎麼冒充我的?說你是個冒牌貨?你敢承認嗎?」她原本看到龍三心裡也是一陣著慌,畢竟嫁給他三年,沒見過好臉色,況且她紅杏出牆,生了野種,不管怎麼說,心裡還是有壓力在的。可看到這個假鳳寧慌頭慌腦的衝出來想解釋,她突然生起一股惡意來,這個假貨,憑什麼就能得了好去?

  鳳寧急得緊緊抱著龍三:「我沒有冒充,不是的。」

  龍三低頭看她,鳳寧不知該怎麼說,只得急急地喚:「龍三,龍三,龍三,我……我……」

  「你又亂跑了?」龍三臉色終於緩了下來,可一開口說的話,卻讓兩個鳳寧都愣住了。

  龍三歎口氣,把鳳寧抱緊了:「每次我一沒看緊,你就會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那自自稱是鳳寧的女人抿緊嘴,她本以為龍三怎麼都該有些驚訝激烈反應,可沒想到他卻似完全沒見到她那樣的冷靜。

  鳳寧張了張嘴,思維順著龍三的話走,辯道:「我,我沒亂跑。我想找你,你不見了。」

  「是嗎?」龍三一揚眉毛,表情像是對個調皮的孩子那般無奈。「我明明派了護衛在院子裡守著,他該是把我要交代的都交代了,怎會放你出來?你說,你是不是又從窗戶偷跑了?」

  鳳寧心虛的撇撇嘴,她確實是如此。龍三又道:「我是不是囑咐過你,如今身子不一樣了,不能用跑的?你方才衝過來時,可是用跑的?」

  鳳寧低著頭,她確實用跑的,還跑得飛快,生怕慢了,要是慢了,龍三被挑唆了,生了她的氣可怎麼辦?

  這麼一想,鳳寧終於想起正事,她猛拉龍三袖子:「龍三,龍三,昨天這個女人說她是鳳寧,我,我,我……」

  「你是冒牌貨!」那自稱鳳寧的女人在一旁看龍三與鳳寧的相處對話,心中氣極,她是不愛龍三,可這不是她的錯。若當年龍三對她有對這假冒貨的一絲半點親暱,她又怎會在龍家孤苦難捱,又怎會被藍虎誘欺出軌?若龍三對她有半點溫情,不拋下她時時遠走,讓她守著活寡,她又怎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我不是!」鳳寧當著龍三的面,絕計是不願比這女人弱了半分,她抱著龍三不願放手,大聲道:「我沒有假冒,我是被龍家人從河邊接回來的,我沒了記憶,身份狀況都是龍家人告訴我的,就連我相公也是認了我的。」鳳寧說著,抬眼看看龍三,見他並無惱怒或是推拒她,她心裡踏實了幾分。

  「你相公?」自稱鳳寧的女人冷笑:「你既不是鳳寧,龍三爺自然就不是你相公。」

  鳳寧心一顫,她怕的就是這個。她咬著牙,硬聲道:「我就算不叫鳳寧,龍三也是我相公。就如同他不叫龍飛了,不是龍家三爺,他也是我相公。」

  龍三一直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比鳳寧更害怕一切曝光,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裝出驚訝的樣子,他該表現得毫不知情,不知所措,他應該像是第一次知道這世上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鳳寧,可他裝不出來,他聽到鳳寧說的這話,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與她比起來,他是多麼的卑鄙無恥,他竟然,感到羞愧。

  「你別嘴硬。」自稱鳳寧的女人被鳳寧的話堵了嘴,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潑冷水:「你不叫鳳寧,又怎會是龍三夫人,你頂著我的身份過日子,有什麼好得意?」

  「我們夫妻恩愛,家庭和睦,不得意難道要哭鼻子嗎?」鳳寧一邊頂嘴一邊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龍三,他沉著臉也正看著她。

  鳳寧咬咬牙,不敢再瞧,把臉埋到他懷裡去。龍三並沒有推拒,抱著她靜靜無語。他抬眼,正對上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目光,兩個人四目相對,心中各有滋味。

  好半晌,自稱鳳寧的女人似是招架不住,轉身欲離去,龍三卻是叫住她:「藍虎在我手裡。」

  那女人迅速轉身,瞪著龍三,大喝一聲:「撒謊!」

  龍三卻是面無表情,只低頭對懷裡的鳳寧道:「鳳兒,我們回去吧。」

  鳳寧抬頭,看看龍三又看看那女人,有些遲疑,難道不是該把什麼話都說清楚再走嗎?這樣不明不白的,憋心裡頭不難受?

  龍三撫撫她的頭,遞了個眼神,牽著她的手轉身就走了。那自稱鳳寧的女人瞪著龍三的舉動,見他竟真的胸有成竹的走了,咬了咬牙,猛地一下轉身跑掉了。

  鳳寧轉頭看了看,忽然明白了。

  「龍三……」她心裡有千言萬語,卻又似一團亂麻,不知該從何說起,喚了他的名,卻又說不下去了。

  龍三緊緊握著她的手,直握得鳳寧覺得疼,她看著龍三的側臉,一咬牙,說了:「她昨日裡與我說了許多,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知道了……我,我若真不是鳳寧,我怕……」

  她手上一痛,轉頭就見龍三用深沉複雜的眼神看著她:「鳳兒,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鳳寧的心跳得厲害,小聲道:「還是,還是不要說了。」他是想說,她確不是鳳寧的話,她的身份確有麻煩?還是想說,若她不是鳳寧,那跟鳳家還得有所交代,這一交代,不知該如何安置她?

  「我有寶寶了,龍三。」她祈求似的望著他,她有他的孩子了,有什麼麻煩事,能不能以後再論?

  龍三一愣,低頭看看她的肚子,大掌捂上她的小腹,他想了半天,終只是道:「鳳兒,你是我的妻。」

  鳳寧看著他的眼睛,聽他又說了一句:「從我在城門口撿回你,就只有你會是我的妻。」

  鳳寧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龍三用手指抹開她的淚珠:「我們有寶寶了,有什麼麻煩事,以後再說。你要好好調養身體,要開心,別讓自己再病倒了。」

  鳳寧用力點頭,抱著龍三不願鬆手。龍三拉她:「先回去,你是不是沒吃東西就跑出來了?藥喝了沒?」

  鳳寧搖頭,換來龍三一瞪眼。鳳寧趕緊撒嬌:「我剛剛太緊張,現在腿軟了,走不動。」

  龍三又瞪她,鳳寧又道:「這會子覺得肚子好餓。」

  龍三默默的轉身,在她面前蹲下了,鳳寧咬著唇偷笑,用力一躍,跳到他的背上,抱著他的脖子。龍三急了,大聲道:「你用跳的?你居然用跳的?」

  「忘了,忘了,下回一定用爬的。」鳳寧把頭埋他肩上求饒。

  龍三「哼」著,但還是穩穩將她背了起來,慢慢朝著住處走去。走了一段,小聲道:「待你身子養好了,有些話我再與你說。」

  「是不要我的話嗎?」

  「當然不是。」

  得了這答案,鳳寧心裡踏實了,龍三卻道:「你也不能棄我。」

  「當然不會。」

  龍三停下腳步,想了想,終是把話嚥了回去,只道:「你這段就好好吃藥,好好休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等身子好了,我們便來解決這事。」

  「龍三,如果我真的不是鳳寧,你說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

  「反正我還是你媳婦兒的,你自己說的,你的妻只有我。所以,就算我不是鳳寧,我也還是你的妻,你不許反悔。」鳳寧咬牙:「那個自稱是鳳寧的,還有鳳家,還有龍家,還有不知道會出現的什麼人,自然都得你來解決的。反正,我就是你的夫人。」

  「是,你是我的夫人。」龍三沉著聲音保證:「我全依你。」

  兩個人這一路說來說去,全是這些沒邊沒著的話,鳳寧回到了小院,吃飯的時候心情才算是緩了下來,她開始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左思右想想不起來,她把這歸結於懷了寶寶,腦子就不好用了。

  龍三一直盯著鳳寧把藥給喝了,然後護衛來報,說是得手了。鳳寧這會又聰明了,問:「是抓到藍虎了?」

  龍三點頭,囑咐她好好休息,自己要去看一看。

  鳳寧一個人坐著半天,又有些想睡了,可忽然靈光一現,她終於想起來了哪裡不對勁。然後又想到,龍三用那自稱鳳寧的女人來找到藍虎,如今藍虎被擒,那女人說不定也來了。她站起身,想了又想,跑出了屋子。繞到隔壁的小院那,偷偷翻牆進去了。

  果然一進去,就聽到一屋子裡那女人的聲音正在大罵:「龍三,你這個卑鄙小人。」

  鳳寧悄悄潛過去,躲在窗下聽。那女人道:「你騙我擒住了藍虎,卻派人跟蹤我。」

  「多謝你帶路。」龍三的聲音平平板板,沒有感情。鳳寧聽了,又是欣慰又是緊張,高興他對著別的女人冷靜自持,又緊張後面會不會有什麼讓她意想不到的壞事。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鳳寧只聽到那女人生氣的喘粗氣的聲音,過了好一會,那女人啞著聲音道:「你究竟要如何?」

  「藍虎三番四次找我龍家的麻煩,不但險些傷我性命,還闖進龍府盜寶,更別提他幾次要取鳳兒的命,你說,既是將他擒到手了,我還能怎麼辦?」

  那女人靜了一會,似是在考慮,而後是咬著牙道:「你莫傷他性命,我會與他遠走高飛,娘那邊,鳳家那邊,我會幫忙遊說不再與龍家為難。」

  「鳳寧,你憑什麼認為藍虎會跟你走?你憑什麼認為鳳夫人會聽你擺佈?」

  躲在窗外的鳳寧心裡咯登一下,果然啊,他之前在街上,便是喚的「鳳寧」,而她來了,他喚的是「鳳兒」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改口喚她鳳兒了?

  鳳寧的心「呯呯」跳,難道真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過?



  76 面對真相的龍三夫婦

  「我……我和藍虎再怎麼說都有了女兒,他與我多年感情,我好好勸,他自然是會聽我的。」屋裡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說道:「我娘那邊,自然也是如此,畢竟,她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

  她話未說完,龍三卻是打斷她:「藍虎在我手上,是生是死由我決定,又何必讓你帶走,放虎歸山?你說你娘會聽你的,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有家歸不得?」

  他這話一下戳到那女人的痛處,她破口大罵:「我有家歸不得,難道不是拜你們龍家所賜?沒錯,當初我是帶著目的嫁進來的,你們百般抗拒,可最後還是娶了我,啊,不對,是豬娶了我,真可笑,龍三爺願意自貶為豬。」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了傷心事,再開後聲音啞了:「婚禮受辱,新婚之夜不見相公,這天底下,有哪個新嫁娘如我這般?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卻根本無人理會我,屋裡的喜字去了,紅綢去了,這龍府跟沒我這人一般。平素裡飯菜是有,卻無人問候照顧,除了我的陪嫁丫頭,你們府裡又多少人來看望過我?對了,是有看的,不過是看守,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怕我做出什麼不利龍家的事來……」

  「難道你不是嗎?」

  龍三不帶感情的一句話,終於逼出了那女人的眼淚:「我是。」她握緊了拳頭發抖:「我是受了家裡的托付來做內應的。可我也是一個女人,我嫁了人,我這輩子就會不了頭了。我爹娘能狠得下心這般對我,難道我不難過?我當初就想了,如果我真嫁進來了,相公對我好一點,夫家對我好一點,我為什麼還要幫我娘家做這些事?我也希望能好好的過日子,我也是一個指望著能得到幸福的女人。可是你們和爹娘是怎麼對我的?我看見那頭大肥豬新郎的時候,心裡又是噁心又是憤怒,我是太天真了,你們怎麼可能對一個仇人家的女兒好?當時我就想,如果爹娘是疼我的,為我出頭,帶我走,那我一定拼了命也要為他們找出害死爺爺的真相,可是他們沒有,他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跟一頭豬拜了堂。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又有誰關心?」

  窗外的鳳寧一手捂著嘴,一手握緊拳頭,那女人的控訴讓她瑟瑟發抖,眼淚湧了出來,她竟然能感覺到她的那種痛苦和怨憤,這樣的遭遇,這樣的日子,她之前在龍家聽到的時候有想像過,那時候只是生氣,可如今聽著親身經歷的講述,心裡真是覺得既悲又痛。

  屋裡那女人還在說:「我曾經還抱著一絲絲的幻想,我住在龍家,若是安分守己,你們或許會對我有改觀的一天,可是沒有。我等到的不過是下人的指指點點,不過是你們的冷落五十,即使如此,又怎能怪我無情無義?」

  龍三說不出話來,若是從前,他會說這一切都是這個鳳寧自找的,凡事有因有果,若不是他們鳳家當初那樣無恥,那樣把算計和貪婪寫在了臉上,為了把女兒塞進來把他們龍家鬧了個天翻地覆,他們或許也不至於這般對她。而鳳寧嫁進來,其實沒過太久,就開始處心積慮盜寶,就時不時外出尋樂,他們龍家並不算太為難她,最起碼,他們只是視她無物,並沒有虐待傷害。

  若是從前,龍三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但如今他有了鳳兒,他知道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裡原來也會有別的相處之道,他知道若是真心以待,必能有所回報。而他,從來記沒有打算過要真心以待從前那個鳳寧,他對她不好,她自然也會對他不好。所以究竟是她自找的,還是其實他也有責任,他覺得真是不好說了、

  他想像著當初嫁進來的若是他的鳳兒,那時不時所有的事情就會不一樣了?鳳兒一定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是好相公,會提要求讓他陪她,甚至會讓她的父母別動壞心腸,大家一起好好誠心解決問題。

  是了,若是他的鳳兒,那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龍三閉了閉眼,心裡感激這個鳳寧當初果敢的偷了龍家寶,若不是她,他就見不到鳳兒,也不會有機會這樣與鳳兒想處相愛,成為夫妻。

  所以算起來,眼前這個鳳寧,當初有千錯萬錯,裡面也有他龍三的一份責任,面對她的職責,他竟然也有些許愧疚。

  龍三久久不語,那個自稱鳳寧的女人倒是沉不住氣了,說白了,她如今孤身一人,什麼依靠都沒有,她沒把握藍虎真能服軟跟她走,她更沒把握她的娘能聽從她的意見,龍家她回不去,娘家她不想回,於是她還剩下什麼?

  她瞪著龍三,心裡頭越想越是惶然傷心。最後終是低泣道:「龍三爺,我知道過去我是做了錯事,可藍虎終歸是寶兒的親爹,你看在寶兒的份上,別殺藍虎。」

  龍三還是沒說話,那女人接著往下說:「算起來,你們龍家並未真的損失了什麼,我爹娘那邊,我會跟他們好好說的。他們現在不是去尋寶了嗎?無論那寶物是什麼,無論有沒有線索解釋當年的事,餓哦都會努力化解那場恩怨的。還有,你們找來的那個假鳳寧,我娘也是知情的,我也會阻止她再對那冒牌貨下手了,你們可以安安穩穩過你們的日子,我做這些,難道還不行嗎?」

  「你娘對鳳兒下手,不是因為她不是你。」

  那女人一愣:「什麼?」

  「若只是發現鳳兒並非當初嫁進來的鳳家女兒,那個真的鳳寧帶回去當面對峙豈不是更好?她要給龍家編排罪名,這難道不是大好的機會?」

  「我不明白。」

  「我的鳳兒確不是你,她是在夏國長大的,她有師父,有師兄弟妹,她因有家事要辦,便孤身到了蕭國,我還不能最後確定,她為什麼要去那涼河邊,只是那一天確是陰錯陽差,你跑了,她受傷落入涼河。」

  那個鳳寧長大了嘴,驚訝道:「所以你們打算將錯就錯,用她來頂替我,唬騙我爹娘嗎?」

  「不,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她不是你。所以鳳兒一開始,在我們龍家也受了不少委屈。後來是在她的零星記憶片段中,找到了一些線索,我追著線索查,才查到一些眉目。但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愛上了她,我擔心事情曝光她會離我而去尋找她真正的親人,所以我便一直瞞著。」

  那鳳寧萬沒料到事情是如此,呆了一呆,忽而冷笑:「你們龍家就是卑劣,你龍三爺果然是無恥。可是這事又與我有何關係?」

  「你娘知道鳳兒不是你,卻不敢讓你回來,連你爹也不能見你,是也不是?」

  「現在正是爹娘尋寶的關鍵時期,不讓我出現,不節外生枝,也是合情合理。」

  龍三聽了這話只是冷笑:「不節外生枝,卻找了藍虎來向鳳兒下手,又是為何?」

  那個鳳寧張了張嘴,卻想不到合理的辯詞,於是又閉上了。龍三道:「因為藍虎對寶物仍有貪念,這點可以利用,也因為我們龍家識得藍虎,與他有舊怨,如若東窗事發,我們便不會懷疑到你娘的頭上。」

  那真鳳寧抿緊了嘴,不說話。龍三接著說:「她利用了藍虎,將自己在這事裡撇乾淨,而你呢,她不願你在你爹面前出現,自然也是有她的道理。」

  「什麼道理?」

  「你爹眼下,怕是不只不能見你,他甚至是不知道這世上有兩個長得一摸一樣的鳳寧,這事你娘心裡的秘密,她瞞了你爹20年的秘密。你與鳳兒,怕是雙生姐妹。」

  真鳳寧一聲驚呼:「怎麼可能?」她想了又想:「不可能,我是爹娘獨生女兒,從來沒聽過他們說我還有個姐妹。這生了幾個孩子的事,我娘相瞞,難道還能瞞住我爹?」

  「她不是你們的親娘。算起來,應該是你們的阿姨,是你們親娘的妹妹。這事你爹親口告訴我的。當年你爹去了夏國,與你娘相戀,成了親,但後來因故爭吵,他便丟下你們的親娘回來蕭國。一年後,你娘抱著你來找你爹,說是你娘抑鬱病重,生了死念,便將孩子托付給她,讓她來找你爹。所以,你爹就一直認為只有一個孩子,而你娘陪伴在你爹身邊,又一直照顧你,所以你爹決定娶她為妻,又未免你知道親娘之事後傷心和對他的不諒解,所以對你隱瞞了你親娘之事。」

  「我不相信。」真鳳寧聲音都有些抖,「我相信這些。你們龍家人最是陰險狡詐,這些都是你編的。」

  「是不是真的,你去問問你爹便知道了。」龍三說道:「不過,我不能讓你現在這麼做,你娘費了這麼多的心思,撒了這些謊,背後一定事有蹊蹺。我對不起鳳兒,瞞了她這麼許久,讓我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我能為她做的,就是將她的身世找出來。她當初來蕭國,說要辦家事,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我必要讓她得償所願。所以,我不能讓你現在去找你爹,若斯驚動了你娘,打草驚蛇,她再編排什麼謊話或是事來,恐怕這事又會有麻煩。」

  真鳳寧又驚又疑,她想了又想,琢磨著喬俐這些年的舉動,想著她對自己說的話,不禁喃喃問道:「她,她真的是我的姐妹?」

  「你們是在夏國出生,而鳳兒又是在夏國長大的,你們年紀一樣,容貌相同,除了雙生姐妹,難道還有別的合理解釋?」

  龍三的這話讓那鳳寧普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她後脊樑直髮冷,若事情果真如此,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有些不敢往下想。

  龍三盯著她,正待說話,忽聽得窗外有抽泣之聲,他心裡一驚,閃身奔出屋子,一眼就看到他鳳兒坐在地上,捂著嘴正在哭。

  她聽到了多少?

  龍三全身一下僵住了,他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摸樣,心如刀絞。

  「鳳兒……」他輕聲喚,慢慢坐過去。鳳寧看到他來,索性放開了受大聲哭,龍三急了,蹲到她面前,伸手想撫她淚漣漣的臉,又喚了一聲:「鳳兒……」

  鳳兒一抬手,狠狠將他的手打掉,繼續嚎啕大哭。龍三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是心疼又是內疚,終於忍不住伸手想將她抱住,嘴裡說道:「鳳兒,你聽我說……」

  可他話還沒說完,鳳兒便揚起手,「啪」的一聲脆響,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你這個大混蛋,大騙子!」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4 PM

  77、坦白之下的龍三夫婦

  這一耳光扇得龍三有些發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對他出手,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探身將她抱住。

  「對不起,鳳兒。」這是他現在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話。

  鳳寧哭得甚是淒慘,她是沒料到原來所有的事竟是這樣的,沒料到原來她最是信任愛慕的枕邊人竟然可以無視她遭受的委屈,無視她愧疚痛苦的心情,在她為自己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措手無策,苦苦掙扎的時候,他竟然懷揣著真相若無其事的與她相處。

  他竟然能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不安,她的恐懼,對他來說竟然沒有意義嗎?

  鳳寧抑制不住情緒,哭得聲嘶力竭,在她跟他訴說著那些心情,跟他傾吐著那些渴望的時候,他怎麼能做到若無其事,泰然自若的跟她說:「沒關係,別擔心,交給我。」

  他總說交給他,她信了,她當了個甩手掌櫃,她開開心心什麼都不理,結果最後……她以為她做盡的壞事,其實與她無關,她的內疚,她的憂苦,她的惶恐,她的痛苦,不過是被謊言欺瞞地結果。

  鳳寧推開龍三,可他又抱過來,他緊緊摟著她,一直說著對不起。鳳寧哭得沒了力氣,坐在地上撒潑,用腳踹他,可踹是踹不走的,倒是在他身上印了幾個鞋印子。

  「地下涼,小心身子。」龍三見她這般,自是心疼得不行,費了些力氣將她抱起來。鳳寧喘不上氣來,掙扎不動,只一個勁的吸氣。龍三見狀,嚇得趕緊半蹲地上,把她放在膝上,大掌撫她後背,待鳳寧氣順了,卻又一拳捶他胸膛上,龍三蹲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奈之下,只得乾脆就這麼坐著抱著她哄。

  真鳳寧走了出來,在一旁一直看著,看著這兩口子扭打糾纏,看著龍三像個沒出息的男人般低聲下氣,她的淚水忽然也湧了出來。

  這時候的龍三正給鳳寧擦眼淚,卻被鳳寧抓著手一下咬了上去,他痛得吸氣,卻不敢掙,鳳寧是真的下了狠嘴,小獸一般咬著不放。她眼角一瞄,看到那個所謂的真鳳寧正含著淚眼看著他們,她眼一瞪,沖那鳳寧大聲喊道:「看什麼看?他是我相公,是我的。」

  那個真鳳寧聽了這話哭得更厲害,一模一樣的容貌,為什麼那個假的就可以大聲宣告她有相公,而她這個真的卻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鳳寧見她哭得厲害,也不禁又大聲哭起來,抱緊了龍三嚷道:「是我的,就是我的……」

  「好,好,是你的,是你的相公,不是別人的。」龍三又想哭又想笑,手掌還痛得要命。

  「不喜歡她,不喜歡她……」鳳寧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好,不喜歡她,只喜歡你。」她說什麼他都應,此刻真是媳婦兒比天大。

  龍三坐在冰涼的地上良久,看鳳寧似是不再掙扎了,還將他抱得死緊,於是小心將她抱了起來,轉身朝他們居住的小院走去。

  他走出去時打了個眼色,一個守在門口的護衛點了點頭,轉進院裡來看守真鳳寧,可現在真鳳寧不需要看守也不會跑,她看著龍三寶貝似的抱著假鳳寧離開的背影,一時悲從中來,更是哭得不可自遏,為什麼就沒有人這般寵過她,為什麼就沒有人對她這般真心以待,她才是鳳寧,她才是真鳳寧!

  這邊的鳳寧也還在哭,龍三將她抱回屋裡,放在了床上,鳳寧一下便往床頭縮,正眼也不看龍三。剛才還嗷嗷叫著這相公是我的,現在回了屋卻似不打算理他了。

  龍三熟知她脾氣,當下也不惱,其實也是不敢惱,他去擰了濕帕子過來,想給她擦擦臉,結果卻被鳳寧狠狠一掌把他的手打開了。龍三悶哼一聲,看看自己的手,那掌正拍在他手上的傷處,鳳寧偷偷地瞄了他的手一眼,又飛快的別過頭去,自當什麼都不知道。

  龍三歎氣,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鳳寧乾脆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著他。

  龍三再歎氣,坐在床邊,對著她的後背道:「我知道我做得不對,你惱我也正常。可是,鳳兒,我對你的心你是明白的,除了隱瞞你的這件事,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這麼長的時間,我也一直在猶豫掙扎,想把事情告訴你,可若是說了,你離了我,我該怎麼辦?我也是會害怕的。」

  鳳寧聽到這裡,身子動了動,龍三見狀忍不住悄悄伸手去撫她腦後的發,結果被鳳寧轉身過來用力拍掉他的手,又飛快地再背過身去。

  龍三的手舉在半空,最後訕訕的收了回來,又接著說:「我之前終於下了決心要跟你坦白,可沒想到你卻偷偷跑去妓院討回銀子去了,我說的話,你都沒聽著。那次之後,我便沒了勇氣,這才一拖再拖……」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鳳寧沒動靜,完全不給他反應。龍三歎氣:「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莫要再生我的氣吧。」

  鳳寧不說話,龍三於是開始道:「自從你憶起那個長臉三角眼的殺手,我就一直在查,原來他是絕魂樓的人,叫盧延。我與你和寶兒在富陽城居住的時候,收到了消息,說有絕魂樓的人在九江縣遇害,我想到了盧延被殺的事,於是便趕過去調查。在那裡,我遇到了你的大師兄,念一。」

  鳳寧身子一動,但忍住沒轉身看他,龍三抿抿嘴,繼續說:「那個時候,只是猜測,還未能確定,只是念一的說法與事情有些巧合,所以我便起了疑心,我懷疑你不是真的鳳寧。」

  「他都說什麼了?」鳳寧終是開口問。

  「他說,他殺絕魂樓的殺手,是為了他的師妹報仇,他的師妹離開夏國,到蕭國欲辦家事,可久久未歸,也沒有消息,於是他追查下來,發現他的師妹被絕魂樓的殺手盧延打落涼河,死不見屍。」

  鳳寧轉過身來,露出淚痕未乾的臉,兩隻眼睛哭得腫腫的,龍三心疼的伸手想摸,她卻往後縮了縮身子。龍三見狀停了手,繼續說道:「後來,我們與你爹一起去尋寶,你被藍虎刺殺,用的毒來自夏國,我便查了,背後指使他的,是喬俐,也就是鳳寧的娘。我懷疑你們是雙生子,而喬俐並非你們的親娘,於是我便使了計,假意夏國那邊有人將你劫走,留下一張紙條,紙條上用夏文寫著『女兒我帶走了』,這一下,你爹果然上了套,為了救你,將他過去的往事都說了與我聽。」

  鳳寧聽得入迷,不由得朝龍三靠近了一點,龍三接著說:「你爹當年為了追查你祖父被害的真相,曾經去了夏國,在那裡,一個叫喬伶的女子救了他,他們相愛成親,但你爹一心記掛要報家仇,便要回蕭國,喬伶不願,兩人便起了衝突,你爹丟下她獨自回來,可沒想到,喬伶那個時候竟是有了身孕,對此你爹並不知情。之後過了一年多,喬俐帶著鳳寧來尋你爹,她是喬伶的妹妹,與你爹也是相熟。她說喬伶自你爹走後,情緒就很不好,生了孩子下來,病卻是一直不好,又怨自己又怨你爹,最後終於生了死念,便將孩子交於妹妹喬俐撫養,自己一把火燒了祖屋,自盡了。」

  鳳寧聽得張大了嘴,一臉驚訝。龍三見她不再發脾氣,便趁機用了帕子給她輕輕擦了擦臉,鳳寧沒管這些,急著問:「那後來呢?她死了嗎?」

  龍三攏了攏她的發,答道:「喬俐說是死了,所以你爹就把她和孩子留在身邊。那喬俐一邊照顧孩子,一邊插手你爹的所有事情,漸漸讓你爹對她依賴信任,於是他們成了親。」

  「那我呢?我是怎麼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想當初你娘並不是尋死,我試探過喬俐,她很是心虛,而且如若你娘真是把孩子托付給她,她為何只帶走一個?」

  鳳寧握緊拳頭,只覺得頭一陣陣的疼,她忽然用力敲自己腦袋:「我為什麼想不起來,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若是回來辦家事,定是知道這裡面的緣由,我為什麼想不起來,為什麼想不起來……」

  龍三一驚,急忙抓著她的手:「鳳兒,莫這樣,你不記事的毛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

  「這怎麼是一時半會,這都好幾年,怎麼還是一時半會?」鳳寧凶巴巴的吼龍三,現在有氣都往他身上撒,管它是不是與他有關的。

  「好,好,是我錯了,不是一時半會,可是著急也沒有用啊。」

  鳳寧又瞪他:「你說,你還知道些什麼?」

  「關於你的身世,我就知道這些了,我派人去夏國查過,但是查不到有喬伶這個人,當年那把火,確是將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

  「那我為什麼還活著?」

  「我不知道,我只知你師父收養了六個孤兒做徒弟,你排行老五,你的名字,叫曉五。」

  「曉五?」鳳寧喃喃的重複著:「我叫曉五?」她的腦子裡,對這個稱呼確是一點印象沒有。她咬咬牙,忍著敲腦袋的衝動。

  龍三看著她,心疼又難過,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曉五瞪著他看,瞪著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大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龍三眼眶也紅了,伸手撫掉她的淚珠,艱難的道:「還有一件事,也是我為什麼一直瞞著你的原因。」

  曉五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龍三卻低了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的手有些抖,握了拳用力抵著床板,沉默良久後終於說了:「你的大師兄,念一,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他的師妹曉五與他青梅竹馬,待她辦完家事回來,他便想將愛慕她的心意說與她聽。」龍三哽著聲音,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手掌用力握拳而曝顯出來,他沒聽見他的鳳兒有回應,可他還是得接下往下說,這個真相,是他欠她的。「念一說,他與曉五最是要好,他的心,雖然沒說,但她一定是知道的……」

  龍三的聲音越說越小聲,他低了頭好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著她:「我此生做過最卑鄙的事,便是這一件。我在你很有可能曾經心有所屬的狀況下……我……橫刀奪愛……」

  曉五完全傻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她看著龍三透著痛苦祈求的眼神,只覺得心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擰了起來,他在害怕,他的眼睛裡甚至隱隱泛著水光,那是,淚?

  這是曉五第一次看見龍三流淚的模樣,風流倜儻的龍三爺居然也會有男兒淚,只因為,他橫刀奪愛。

  「你莫恨我,鳳兒!」



  78、共商對策的龍三夫婦

  曉五瞪著龍三,心亂如麻。

  恨他?她滿心滿腦的只有他,這些年,陪在她身邊,讓她開心讓她苦惱讓她撒嬌讓她使性子讓她堅強下去的都是他。那個念一師兄,她壓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怎麼恨他?要怎樣才能恨他?

  曉五的眼睛裡又盈滿了淚水。可原來他竟是這樣對她的。她越想越是難過,索性又捂著臉哇哇大哭起來。

  龍三再忍不住,傾身緊緊將她抱住。兩個人皆是不語,直到曉五哭得又開始喘,哭不動了,這才察覺自己後頸處也有濕意,她心中更是著惱,她是受了欺負哭,他又是怎地?人家哭他也哭,瞎湊熱鬧,沒出息!

  她一把將龍三推開,嘴裡斥道:「滾開了。」

  龍三滾不動,只稍稍放開了她一些看看她的模樣,見她哭得臉都花了,只得下床又去擰了濕帕子過來給她擦臉。這次曉五沒有推拒,抬了臉讓他擦,可是擦完了,待他要坐在她身邊,又被她推開。

  龍三僵在那,退開也不是,靠近也不是,好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鳳兒,我知道我做得不對,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怎麼怨我都好,或是想讓我如何補償都行,可是,念在我對你真心一片,你,你可不要離了我。」

  「離你的大頭鬼。憑什麼我要離開啊?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娃娃,我離開什麼?你得伺候我吃好的穿好的,養著我們母子,我哪能離開,那不是便宜你了!不止便宜你了,還便宜了別的女人去,我才沒這麼笨。」

  曉五怒氣沖沖的吼:「我想要吃的喝的,你都得給我弄來,我要睡要鬧,你也得由著我,這筆賬我記著呢,我要原諒你了就原諒,不原諒你的時候,你也得好好守著我。還有,你不是常說萬事有你嗎?那什麼,我的身世,我的親娘,這些事你都得查個清楚。若是那喬俐真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若是害了我娘,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吼了幾句便覺得累了,停下喘喘氣,龍三很狗腿的趕緊遞上水,曉五一口氣喝了,把杯子遞回去,理直氣壯說了句:「還要。」

  龍三趕緊再倒了一杯遞過來,曉五慢慢喝了,有了力氣,接著說:「還有那個藍虎,貪婪,狠毒,心眼又壞,還想殺我,不能這麼簡單就放了。」

  「當然。」

  「哼。」曉五一瞪眼:「要是我不提,指不定那個說自己是鳳寧的一哭一求你,你心一軟就把他放了。」

  「哪會。」

  「反正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不管以前怎麼樣,不管我叫什麼名字,反正現在你是我相公了,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娃娃,那個鳳寧你可不許多看一眼,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也不許看。」

  「好,好,不看她。」

  「長得跟我不一樣的也不許看。」

  「是,是,都不看。」

  曉五靜了靜,聲音小了下來:「還有我師父師兄什麼的,你也得幫我找回來。」

  龍三僵在那裡,過了半晌應了一句:「好。」

  「幹嘛這麼磨磨嘰嘰的,我最討厭人家不痛快了。我可不是什麼紅杏出牆的女人,就算過去有什麼,我如今既跟了你,自然就是一心一意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雖是女兒家,但也是有擔當的,就算日後我憶起了什麼,也絕不會對你不住。你對我好,我自然就是對你好的。」她說到這,想起那毫無半點記憶的念一師兄,也不知自己與他究竟是如何,自己把他忘了,真是對他不住,她想著,心裡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龍三看著她,竟然也知她心裡所想,說道:「這與你無關,一切都是我的錯。」

  曉五咬著牙,又覺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啞著聲音道:「錯都已經錯了,你對不起他,可不能再對不起我。過去,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如今愛的是龍三,又有了他的寶寶,她不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可若真是對不起念一師兄,也只能對不起了。

  龍三看她這般模樣,心知說什麼都是無用,只能靜靜站著。曉五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忽然又哭了出來,龍三這會連歎氣都歎不動了,柔聲道:「別哭了,再哭眼睛該壞了。」

  「大混蛋,大騙子。」曉五也不知該說什麼,反正罵罵他總沒錯。

  「好,是我不好。」龍三完全沒了脾氣,低聲下氣的令人髮指。「你要罵便罵,可別哭了,好不好?」

  「你這話說的,哭不哭是我能控制的嗎?那眼淚自己就下來了,我又有什麼辦法?你剛才還哭了呢,你怎麼沒本事讓眼淚自己跑回去啊。」

  曉五一番話把龍三的安慰頂了回去,他摸摸鼻子,不說話了。曉五吸了吸鼻子,想去揉眼睛,龍三趕緊攔著了,給她用帕子輕輕擦了擦。

  曉五也知道這般哭不是辦法,心裡煩躁起來,龍三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安慰,何況自己還是戴罪之身,如今說什麼都是錯,索性就什麼都不說了,就陪在一旁。結果過了一會,曉五又不滿意了。

  她道:「龍三,我心裡不舒服。」

  龍三趕緊應:「渴不渴,再喝點水可好?」端了杯水過來,曉五喝了,嘴裡卻說:「喝水哪裡管用?」

  龍三頓時醒悟過來,連聲道:「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他也沒想想這麼晚了,哪還得由得她點菜。

  可曉五不管這些,她琢磨了一下:「要吃甜的。」

  「甜的?」龍三在腦子裡迅速想著能用的食材:「蓮子羹好不好?」

  「那個要等很久。」

  「那,蜜餡甜糕好不好?」

  「太干了,想吃帶湯的。」

  龍三愁得呀,又連提了好幾樣,心裡想著自己做不來的話,就是去酒樓把廚子砸起來也得讓他的鳳兒吃上想吃的。

  可是每樣曉五都沒什麼胃口,最後道:「來個小米甜粥吧?」

  「就這樣?」龍三驚訝了,折騰了半天,她點了個最普通最簡單的。曉五點頭,下了床往圓桌邊一坐,擺了個等著吃的架式。龍三趕緊一溜小跑給她張羅去了。

  要說這孕婦的胃口,真是不可理喻,這小米粥是曉五平素不怎麼愛吃的,可今天她卻是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三大碗才罷休。吃飽了,終於又有了精神,也不再那麼難過了。可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開始生氣。

  「你有身孕,還是不要這樣走,坐下生氣可好?」龍三看著她的動靜,膽顫心驚的。

  「氣出不來,坐下多憋得慌,這麼走有氣勢,你有意見?」

  「不敢。」龍三一臉慫樣。

  曉五走了幾步,說道:「寶兒的事,我要跟那個鳳寧談談。她現在居無定所,自身難保,又跟著這麼一個壞男人,她要帶著寶兒吃苦,我可是不依的。」

  「可是寶兒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龍三對寶兒也捨不得,但要論理,人家的確是寶兒的親娘。

  「親生骨肉又怎樣?你知道嗎,她當初找上我,可是一個字都沒提寶兒,沒問寶兒好不好,沒問寶兒長多高了,胖不胖,她一心只惦記著怎麼綁著藍虎,只想著怎麼讓藍虎對她好,這樣的娘,把孩子交給她怎麼行?還有那個藍虎,品性這般壞,若是日後沒了錢,會不會把寶兒賣了啊?」

  龍三皺了眉頭,這些確是問題。

  曉五又來回走了幾次,說道:「寶兒最是害羞膽子小的,她小小年紀卻是懂事早,若是我們把她給了那個鳳寧,她哪知道什麼親娘不親娘的道理,她必是會認為我們不要她了,心裡難過自是不用說的,要是那個鳳寧和藍虎對她有不好,那我的寶兒得受多少委屈,心裡得多害怕?」她越想越覺得事情便是這樣,道:「不行,反正寶兒是我的孩子,我是不會把她交出去的。」

  龍三想了想點頭:「那我們就把寶兒留下來。鳳寧一心惦記藍虎,藍虎又在我們手上,她不會不依的。」

  「我才不管她依不依,現下可不是我們逼迫她,是她自個兒沒把寶兒放在心上。所以她依也是這麼辦,不依也是這麼辦。這事我得跟她說清楚明白了,難不成她還能從你們龍家把孩子搶走不成?再說了,二伯照顧了寶兒這麼久,寶兒這般乖巧討人喜歡,二伯定是也歡喜寶兒的,待我與他說說寶兒走了定會受委屈的道理,他一定也是捨不得。有二伯和我們守著,我就不信她還敢跟我們搶孩子。」

  龍三在一旁連連點頭,現在他家鳳兒說什麼都是對的,他哪裡敢有異議。而且他也看出來了,他家鳳兒現在生氣歸生氣,腦子卻是清楚得很,還知道拿著龍家的權勢壓迫別人了,還明白要把龍二的支持也拉過來。龍三有些傷心,該不會她是為了保護寶兒才不扭頭就走離開他的?她心裡頭是他比較重要,還是寶兒比較重要?又或者,是她肚子裡的娃娃比較重要?

  曉五又走了一會,終於停了下來:「你說得對。」

  龍三一愣一緊張,心裡想著他說什麼了?難道他剛才的心裡話不小心說出來了?難道他確是不如孩子在她心裡重要?

  結果曉五道:「我越想越覺得那個喬俐有問題,說不定我親娘和我都被她害過,就算沒害,那也一定是知情不報,要是我娘有了死念要托付孩子,沒理由只托付一個給她,就算托付一個給她,把我托付給了別人,她也一定是知道的,她跟我爹說只有一個孩子,她心裡肯定有鬼。」

  龍三不說話,等著媳婦大人給指示,果然曉五接著說:「我們一定要想法揭穿她的真面目。」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5 PM

  79、真相(1)

  曉五因為哭鬧了一天,睡下後第二日便有些不舒服,急得龍三團團打轉。好在曉五一向是身強體健,好吃好喝好睡,休息了幾日之後總算是恢復了過來。

  龍三找來了大夫再三確認,說是夫人沒事,孩子也很好,這龍三爺才算是放下心來。

  這幾日龍三加緊處理了手邊的事,終是辦理妥當,於是在曉五的要求下,帶著鳳寧和藍虎,還有一眾護衛手下一起上路,返回京城龍府。

  另一邊喬俐和鳳卓君還有鐘聲他們,終是找著了藏寶之地。那是一個僻山裡的小山洞,洞口全用泥土封上了。這僻山上長滿了百日草,所以當地的百姓喚其為百日山,山下的村子,就叫百日村。

  藏寶的小洞甚是隱蔽,原本鳳卓君他們一直遍尋不到,在山上轉了好幾天,一無所獲,後來聽當地的人說,百日草常生,兄弟情常在,鳳卓君心裡忽地咯登一下。

  他沒有著急再找了,在山下轉了數日,聽山下的農戶說著百日山的傳說。傳說很久之前,有兩個兄弟,一個姓龍一個姓鳳,他們相依為命,榮辱與共。那個時候世道很不好,流匪四竄,各村各鄉總是會時不時被劫搶。兩兄弟都是好人,常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就是這樣便惹上了麻煩。

  一日弟弟救下了這百里村的一位老人,結果被一窩土匪報復追殺,弟弟寡不敵眾,便往山上逃去。哥哥辦事歸來,聽說了此事便急急要上山去救,可村子裡的人都勸他,那窩匪類實在是人太多,個個高手,他此去必會喪命。但這姓龍的兄長卻是不聽,留下一句:我們兄弟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說罷,便拿了劍趕上山去。

  後來村民們聽說,在那山上,兩兄弟與那群土匪鬥了三天三夜,那山上血流成河,染了一地,土匪們最後都被殺盡,而那兩兄弟也命喪於此。村民們再也沒有看見他們下山,上山搜尋,也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首。但是第二年開春始,這光禿禿的山上,忽然開出了許多的百日草,百日草的生命力極強,花開不謝,一花支著一花,節節往上爬,似相互扶持一般,努力向上。村民們都說,那是龍鳳兩兄弟的魂常居於此。

  從此,這山便叫百日山,村子的名字也改成了百日村,以此紀念捨命救了這個村子,重情重義的兄弟倆。

  鳳卓君聽了這個故事,數日難眠。他在腦子裡細細回顧了一遍父親被冤害之後發生的事,他憤怒無奈,憋屈忿恨,但他真的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龍家老爺子的不是,以他這般火爆的脾氣,若是被好兄弟陷害得家破人亡,他怎麼可能這般認命的灰溜溜逃到鄉下?

  鳳卓君心頭打顫,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其它的可能性,他一心認定是那龍家害了他們鳳家,他一心想著要報仇。龍二說過,那個舉告的趙大人後來被龍老爺子尋了罪由問了斬,當時龍二說這也算是為鳳家報了仇,可當時在他看來,更像是殺人滅口。

  人的心便是如此,總希望事情是往自己想的那個方向走,不論發生什麼,總有辦法解釋成自己想要的理由。鳳卓君睜眼看著床帳頂,忽然覺得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阿俐,你說,會不會真的與龍家無關?」

  「現在並沒有找到寶藏,下結論還是太早。這年頭為財為利,親兄弟親父子尚有翻臉奪命的,何況只是結義兄弟。」

  「可是那個地圖上,每一個線索都似這百日村一般,留有兩個老人爺的情義事跡,我走到現在,忽然覺得這不是地圖,這是老人爺留下的回憶。」

  「鳳郎,莫多想了,都走到了這裡,離真相只差一步,無論挖出什麼來,尋著來源線索,鳳家的冤屈,總能找出真相的。」

  「真的會是稀世珍寶嗎?」

  「若不是,怎會讓人動了殺機想據為己有?其實越是珍稀的寶貝越好,這樣的東西,查出來容易,兩個老人爺是怎麼得到的,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有什麼約定或是事端,也許是因為這些牽扯出來的。」

  鳳卓君沒說話,只躺著發呆,無論是什麼珍寶,無論是如何得來的,兩個老人家這一生肝膽相照,同生共死,如若最後人到暮年,反而為了寶物反目成仇,這得是多大的一件憾事?他忽然有些不敢查了,他想他有些明白老父隻字不提的理由,一生的情義換來背叛,任誰都受不了吧。絕望之下,一切如死灰。

  可是,為什麼父親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情緒?日子雖苦,他也沒說過一句抱怨龍家的話,沒有恨意,沒有暴躁,似乎就真的嚥下了這口氣。

  鳳卓君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又去了山上尋找藏寶之處,後來看到山腰一處的百日草長得特別好特別密,他想起山下村裡流傳的故事,於是便去仔細看了看,這一看倒是看出了端倪,這山壁上的土似乎比別處的鬆些,百日草也似乎是特意栽上去的。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動手去挖,這一挖,挖出個洞來。

  隨行去的鐘聲嚴陣以待,正想說要進去就得一起進,萬一這鳳爺拿走了什麼,他得盯好了。可鳳卓君卻站在洞口不動,只望著黑乎乎的洞壁發呆。

  鐘聲點燃了火把,伸進去晃了晃,確定沒什麼危險,便催道:「鳳爺,我們進去吧,早點把事情辦完了,我也好跟大哥有個交代。」

  他放了個煙彈上天,山下候著的幫手和喬俐見了,趕緊拿了事先準備的箱子也上去了,這是準備轉移寶物用的。

  鳳卓君呆立半晌,終於咬咬牙,帶著鐘聲進去了。洞裡的空間並不大,人勉強半彎腰能走進去,洞腹頗深,但空空蕩蕩,並沒有太繁雜的東西擺設。鐘聲看到洞壁上掛著蠟燈,便都點上了。這一下看得清楚,整個洞收拾得乾乾淨淨,除了洞底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外別無它物。

  鐘聲的人候在洞外,喬俐卻是不等,一貓腰也進去了。她見鳳卓君看著箱子沒動作,不禁推了一推他,鳳卓君想了又想,還是沒動,卻對鐘聲道:「你來吧。」

  鐘聲可沒什麼猶豫畏懼的,他的責任就是把寶物找到,防止鳳家使壞,並且保證把寶物原封不動送回龍家看管。所以他一聽讓他來開,便大步上前,仔細看了看箱子周圍和箱口設計,確認沒有暗器危險,便用大刀挑開了箱蓋。等了一會,確實沒暗器飛出,便探頭過去瞧,這一瞧,「啊」的一聲驚叫,驚得鳳卓君也趕緊探過身去看。

  哪裡有寶物,箱子裡只有兩件血衣,平平整整的擺在那裡。鳳卓君僵立當場,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似是鬆了一口氣,又似有些失望。

  喬俐站在他身後,見他半天沒動靜,忍不住上前觀望,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道:「這是什麼?」

  鐘聲眼尖看到衣服邊箱子頂頭放了一塊牌子,便拿了起來,看清了上面的字,念了出來:「同生共死,以此為證。」

  喬俐冷哼:「說得好聽,同生共死,最後困死鄉下的是我們鳳老爺子,在京城坐享富貴是他們龍家。」

  鳳卓君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爹說的原來是這裡,說他們在一座山上欲與匪類同歸於盡,結果當時程將軍領兵路過,把奄奄一息的他們救走了。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加入了軍隊。我爹說,血衣他們一直留著。卻原來,是留在了這裡……」

  鐘聲拿著那牌子,看了又看,又瞧瞧那血衣,眼眶熱了:「兩位老爺子,分明是兄弟情深,偏生你們要鬧出兩家仇怨來。」

  鳳卓君不說話,似陷入了沉思,喬俐在一旁卻道:「怎麼是我們鬧出仇怨的,當年那些事,可是確確實實發生了。」她眼見旁邊還有一個小箱子,拿劍挑開了:「這個箱子還沒看呢……」她話沒說完,卻愣住了。這個箱子裡更是空蕩蕩,只靜悄悄地躺著兩封信。

  喬俐拿了起來看,看著看著,不說話了。鳳卓君回過神來,從她手裡取了信瞧,信很簡單,一封寫著:「大哥,奸臣心毒,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此事我一人擔當,不是我忘了當初誓言,也並非欲陷大哥於不義,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大哥家裡老老小小幾十號人,切勿與我一起受這無妄之災,我與你斷了聯絡,不是不惦記大哥,但事出有因,大哥一定會諒解小弟。故地重遊,留下此信,以證我心,若大哥哪日得見,切勿相責。我絕筆於此,也算遵守承諾,我們兄弟,同生共死。」

  鳳卓君看完這個,手抖的厲害,他有點不敢看另一封信,他努力回想,有一段,他爹是離了家不見蹤影,他以為是去報仇探消息,但他回來後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最後病死榻前,只是一再吩咐他,那個寶物,是他一生最珍貴的東西。

  難怪他從來不說報仇,難怪他從來不曾埋怨過龍家半句,難怪他只是一直說對不起他們母子倆……

  鐘聲等了又等,看鳳卓君不動,便把信拿了過來,第二封信再簡單不過:「賢弟,為兄已為你報仇,絕筆於此,同生共死。」

  鳳卓君聽鐘聲念了,終於忍不住落淚,哭了一陣,什麼話都沒有說,把東西又放回了原處,一切恢復原狀後,轉身走出了洞穴。

  待鐘聲滅了蠟燈,與喬俐都出了來,鳳卓君親手將洞口照原樣又堵回去了。然後一撩衣擺,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著洞口拜了三拜。

  「爹、龍叔,孩兒錯了。孩兒只認定心中猜想,盲了眼,聾了耳,沒聽爹的話,沒明爹的意,一錯便是錯了這許多年。孩兒給龍叔家裡找了許多麻煩,孩兒被成見蒙了心,孩兒錯了。爹、龍叔,你們泉下有知,一定會責怪孩兒,孩兒如今沒什麼好辯駁的,待孩子百年之後,一定到地府裡與你們二位老人家當面請罪。從今往後,孩兒再不會這般行事,孩兒欠了龍家的,一定好好補償。」鳳卓君說了許多,言罷之後,又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鐘聲見狀,也一下跪在洞前磕頭,說道:「兩位老爺子,我叫鐘聲,是龍家三爺龍飛認的兄弟,我們情義也如親兄弟一般,龍家三位爺都沒來,我斗膽,便替他們給您二位老人家磕三個響頭吧。」說罷,認真磕了三個頭,又道:「我回去,定將這裡的事好好跟大哥說,定不辜負兩位老爺子的苦心。情義二字,我鐘聲記得了。」

  鳳卓君看著鐘聲的舉動,聽著他說情義二字,眼淚不禁又下來了。幾個人在這洞口流連了好一會,終是一起下了山。

  事已至此,大家都沒什麼好說的了,於是收拾行囊,折返了往龍家去,這事到了這地步,鳳卓君怎麼都要給龍家個交代。喬俐軟語安慰夫君,可鳳卓君心裡堵郁,仍是情緒低落。喬俐自己也是愁眉苦臉,只有鐘聲他們幾個精神奕奕,一路討論著龍鳳功勳,兄弟情義。

  這日他們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個衛城落腳,喬俐眼尖的看到路邊標記,便尋了個空,自己一人走到標記的那家客棧,她跟小二說想找個花開得特別好的房間住住,小二會意,將她領進了一間屋子。

  喬俐剛進屋一會,門吱的一聲開了,鳳寧奔了進來,一把握住了喬俐的手:「娘,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喬俐皺起眉頭,甩了她的手,在門口片張望了一會,把門關好了。轉過身來,問道:「你怎麼來這了?」

  鳳寧急急道:「娘,龍三抓住了藍虎,你幫幫我,把他救出來可好。」

  「抓了藍虎?」喬俐一驚,隨即定下神來,又問:「事情是如何的,你且說說,還有,你又怎會到此?」

  「我跟著藍虎到了香河鎮,結果遇到了那個冒牌貨還有龍三,龍三使計,把我和藍虎都抓了。然後帶著我們要回京城,路上,我聽得龍三說了一句收到信函,你們也正回京城,我擔心進了龍府後不好與你們接應,便藉著與那冒牌貨長得一個模樣,尋機騙過了守衛逃出來了。我在這裡等了你們幾日,終是將娘等到。」

  「你這個笨蛋,你跟著藍虎做什麼?」

  「他對我忽冷忽熱的,我沒把握,娘你不是也同意我們了嗎?我總得守著他才好。」

  「那龍三見著你了?」

  「對,他說,他說我與那冒牌貨是雙生姐妹。」

  「雙生姐妹?」喬俐一揚眉,盯著鳳寧看。

  「娘,藍虎做了這許多不利龍家的事,龍三不會放過他的。我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那都與我無關,我這輩子只有藍虎了,你幫我救救他吧。」

  喬俐不說話,沉思了一陣,忽然道:「藍虎沒說什麼吧?」

  「我不知道,我只遠遠見了他一面。」鳳寧急得想哭,她好不容易等來喬俐,急得討救兵:「娘,藍虎一直聽你的,你想想辦法吧,事情過去了,你讓我和藍虎怎麼辦,我們都照你的意思辦,還不行嗎?」

  「都聽我的?」喬俐道:「那個龍三,還跟你說了什麼?」



  80、真相(2)

  鳳寧皺起眉頭:「還有什麼說的,他多討厭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們恐怕是已經回到龍家了,就等著爹娘回去呢。」

  喬俐不說話了,她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坐在了桌前。

  鳳寧在一旁等著她,等了半天不見她給句話,有些著急了:「娘,我知道這次我給爹娘惹了不小的麻煩,可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只要把藍虎救出來,我以後一定都聽娘的,娘要是覺得我擾了爹娘的清靜,我可以跟藍虎離開,以後再不回來了。」

  喬俐還是不說話,鳳寧不敢再吵,等了好半天,終於聽得喬俐說:「那龍三打算把藍虎怎麼處置?」

  鳳寧急急回道:「他說藍虎幾次三番的找龍家麻煩,又想殺那冒牌貨,所以不可能放過他。」

  「他要殺了藍虎?」

  鳳寧一聽這個急了:「娘,現在他們剛到龍家,若有殺心,想必也沒這麼快動手,我們去救,還來得及的。你跟爹快些趕到龍家,我們裡應外合,定能把藍虎救出來。」

  喬俐又不說話了,鳳寧等了一等,實在是再忍不住,大聲道:「娘……」

  「別吵!遇到點小事就嚷來嚷去。」

  「這哪是小事,時間緊迫,藍虎命在旦夕,怎會是小事?」鳳寧越嚷越大聲,喬俐猛地一拍桌子,怒聲喝道:「藍虎,藍虎,你有點腦子沒有,他視你如草履,你還巴巴的念著他作甚。」

  鳳寧一聽,也怒了:「視我如草履的又何止藍虎?娘,你根本就不打算幫我是不是?」

  「你這是什麼態度?」喬俐又怒拍了一下桌子。

  鳳寧退了一步,盯著喬俐看,看了半晌,忽然道:「娘,如若你不幫我救出藍虎,就別怪我去找爹。」

  喬俐猛的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讓我見爹,可不是怕擾了尋寶之事,你心裡有鬼是不是?我說雙生姐妹,你居然沒有反駁和驚訝,反而一再追問龍三跟我說了什麼?你怕爹知道對不對?爹現在還以為龍三身邊那個是我,對不對?你怕我去找爹爹,讓他看到怎麼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兒,他定會起疑,對不對?」

  「一派胡言,你爹與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難道生了幾個孩子都不知道嗎?娘跟你說過,那個冒牌貨定是龍家找來對付我們鳳家的,怕在我們面前露了餡,所以才弄出個失憶來。」

  「龍家還真是本事,怎麼就能找到一模一樣的?」鳳寧盯著喬俐冷笑:「我聽說當年是你抱著我來尋爹的,到底生了幾個,可不是你說幾個便是幾個了?雙生子本就是稀少,爹以為只有一個也很正常,可你為什麼要隱瞞?」

  「哼,肯定是那龍三與你胡說八道了?你問得好,你且自己說說,娘為何要隱瞞?一個孩子和兩個孩子,對娘有什麼影響,娘藏了一個,有什麼好處?」喬俐一手指戳到鳳寧的額上:「你聽了別人的挑唆,就來責問娘了,也不動動腦子。」

  「我是腦子不好,想不到這前因後果的,可前塵往事爹是再清楚不過。娘,你不讓我見他,定是有緣由,我不傻,可我不想管,我只想娘把藍虎救出來,至於娘的什麼事,我權當不知道,可如若娘見死不救,我就只好向爹求助了。爹看到兩個女兒,自然會大吃一驚,細細追究下來,無論娘想瞞的是什麼,恐怕都要瞞不住了。」

  喬俐淡然一笑:「傻孩子,還說你不傻,娘跟爹二十多年感情,哪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瞞他,你鬧來鬧去,除了讓娘更生氣,還能怎樣?那個冒牌貨與你長得一樣,娘初初知道她是假的,自然也大吃一驚,只是事情過去許久,娘哪裡還會一驚一乍的。救藍虎的事不是這麼簡單,娘總得好好琢磨,想出個萬全的法子來才好。」

  鳳寧聽了這話,想了想,臉色終於緩了下來。喬俐一拉椅子,對她道:「坐下。」

  鳳寧撇撇嘴,過去坐了。喬俐道:「我問你別人說了什麼,便是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打算的,好想對策,可你淨會使性子鬧脾氣,這樣怎能把藍虎救出來?」

  鳳寧道:「娘說得對。那娘會幫我救藍虎嗎?」

  喬俐點點頭,說道:「以你方纔所言,想必那龍三定是知道我們已經識破了他找人冒充你的詭計,你且說說,他還說了什麼?我們也好有個防範。」

  「他說,他說……」鳳寧有些為難,最後一咬牙,還是說了:「龍三說娘不是我的親娘,當初不知何故,殺了我親娘,搶了我,把我帶到爹身邊。」

  「放屁!」喬俐大怒:「一派胡言。我若是殺了你娘,又怎麼會把你帶來,帶個奶娃娃難道是件輕易的事嗎?」

  鳳寧有些驚訝的瞪著她,喬俐見狀,吐口氣,語氣緩和下來,說道:「鳳鳳,我確不是你親娘,我是你的姨娘。當初你爹惦記著家仇大業,所以離開了你娘回到湖州鄉下,你娘生下你,身子便不好了,她臨終前將你托付於我,囑咐我要帶你尋你爹,替她照顧你,照顧你爹。你爹恐你知道實情後怪他疏忽了你娘,所以才與我約定了,不將此事告訴你。怎料到如今卻被龍三利用來捏造事實,加禍於我。」

  鳳寧聽了,咬了咬唇,低聲道:「娘,這些不重要,爹與你情深義重,龍三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得逞的。不過藍虎現在在他手上,之前娘讓藍虎殺了那冒牌貨,恐這事也會被龍三利用,所以娘一定要幫我把藍虎救出來啊。」

  喬俐微微一笑,給鳳寧倒了杯水:「你這孩子,還真會找借口鼓動娘行事。別著急,先喝口水,冷靜冷靜,我們好好商量。」

  鳳寧一仰頭把水喝了,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後問:「娘想到什麼法子沒?」

  喬俐看了看她,微微一笑:「法子我倒是想到一個。」

  鳳寧大喜:「娘快說說,我該怎麼做?」

  「只要你不見了,龍家那邊自然大亂,那就顧不上殺藍虎了。」

  「娘的意思是,我此刻逃了出來,龍家得提防著我添亂,於是一時半會不會對藍虎下手的,是也不是?」

  喬俐點頭:「你得躲好了。你在這城裡,居於何處?」

  「這客棧後頭拐過兩個小巷就到,我怕惹人耳目,找了個安靜的小地方。」

  「很好,你且帶我去,我們在那細說。」

  鳳寧點頭,先行離開了客棧,喬俐遠遠尾隨,跟著她到了那小屋。小屋確實小,一張小床一張小桌一把椅子,再無它物。喬俐看著,皺起眉頭:「怎麼是這麼個地方?」

  「我,我沒銀子嘛。」鳳寧說到這個,趁機對喬俐道:「娘,你身上帶銀子了嗎,都給我吧。」

  喬俐沒猶豫,竟真把身上的一袋銀子全掏出來,銀子倒在了桌上,銀袋她卻是收走了。她裡裡外外的審視了這個地方,看完了坐在屋內唯一一把椅子上。

  鳳寧有了銀子,心裡似乎高興了些,她坐在床沿問:「娘,我得藏到什麼時候?是不是我就在這裡等就好,你跟爹回到龍家,把藍虎救出來後,通知他到這裡來找我?」

  「藏到什麼時候?當然是藏很久很久,藏到你爹永遠見不到兩個孩子站在他面前。」喬俐的語氣有些怪,鳳寧的心裡咯登一下。

  「娘這話是什麼意思?娘放心,我不會跑去找爹爹的,藍虎回來了,我跟他走得遠遠的,我一定不會去找爹的。」

  「你讓我怎麼放心,稍稍不順你的意,你就知道用你爹來要脅我了。我就知道你們是她的種,自然會處處與我作對的。你想讓我把藍虎救出來,怎麼可能?藍虎沒殺成那個冒假牌貨,還留下把柄,我要做的是讓他消失,怎麼可能救他出來?他死了,你也死了,所有相關的人都消失了,就算龍家人與你爹說什麼,除了那個不記事的傻子,誰還能證明發生過什麼?」喬俐冷冷一笑,說出來的話讓鳳寧大驚失色。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很快便會知道是什麼意思。」喬俐的話剛說完,鳳寧卻忽的一陣痛呼,倒在了床上。

  「娘, 娘,你,竟然,下毒……」鳳寧抱著肚子,痛苦不堪的叫著。

  喬俐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沉著聲音道:「你要怪,就怪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鳳寧猛喘氣:「原來我親娘真的是你殺的。」

  喬俐一下被刺下,大聲道:「那是我能伴在鳳郎身邊唯一的機會。可惜她不肯安安靜靜的死,她竟然醒了過來跟我搶孩子,我只搶到了你,那場大火把另外一個和她一起燒死了。」她忽然一頓:「不對,那孩子沒死,那她呢?」

  鳳寧一邊皺眉喘氣一邊冷笑:「她們當然都不會死的,你殺了我,難道以為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爹沒那麼傻!」

  「你爹當然不傻,你爹只是太善良了,他很苦,他需要有人支持他、照顧他、陪伴他,而這些,我都能做到,我比你娘更適合與你爹相守。」

  床上的鳳寧聽著聽著,似乎終是不敵毒藥,掙扎著喊了一句:「我們全家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說完一翻白眼暈死過去。

  喬俐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這麼巧,竟是當年喬伶被困在大火中時遙遙對她的喊話。喬俐不敢久留,轉身衝出了門口。她低頭猛走,忽見一人擋在巷子裡,她抬頭一看,竟又是鳳寧,鳳寧臉色很不好看,說道:「你驗都不驗一下,怎麼能確定我死沒死?就這般放心走了?」

  喬俐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小屋,又轉過頭來:「你沒死?」

  「死了。」鳳寧答得很快,卻又接著說:「可我不是說過,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喬俐臉煞白,竟不敢硬拚,一扭頭欲從巷子後面繞道走,可沒料到這一扭頭竟又看到鳳寧,她嘴裡只有一句話:「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喬俐放聲尖叫,再轉頭,又對上了鳳寧的臉,她兩邊看了又看,確實是一模一樣,一樣的衣裳,一樣的髮式,一樣的五官,一樣的聲音,喬俐嚇得腿都軟了,背貼在牆上,瞪著這兩個人。

  擋在路上的那個忽然道:「好了,別再念了,來來去去就一句話,你煩不煩?」

  後面的那個回道:「不煩,可好玩了。我看我演得這麼好,死得都很像。」

  「誰讓你裝死了,你好好把事情問出來就好了,死什麼死?無聊。」

  「死了才逼真嘛,你看她現在那副樣子,多好玩。」

  喬俐一震,忽然醒悟過來,她剛要說話,卻聽後面那個鳳寧道:「是你自己沒本事,三腳貓功夫,怕你被她捅兩刀捅死了,又怕你沉不住氣露破綻,所以我才上的。你看,事實證明,我聰明又能幹。」

  「你真無聊,你演就演,幹嘛要問她要銀子?」

  「幹嘛不要,那銀子現在可是我的了,我家龍三掙錢多辛苦,我幫他賺點是點。」

  兩個女人居然非常目中無喬俐的拌起嘴來,喬俐心一橫,一咬牙,掏出匕首就要朝那個假鳳寧刺過去,先把武藝高的制住了,武藝差的自然就好辦。

  可她剛要動手,卻聽得「撲」的一聲破空響,緊接著手上一痛,匕首再握不住,重重落在了地上。

  喬俐捂著痛手,抬眼一看,龍三正從屋頂上躍了下來。那假鳳寧跺著腳嬌嗔:「你幹嘛要阻止她,她殺過來正好,我揍她一頓,名正言順。你看,現在她不打了,我先動手又不合適。」

  「鳳兒……」龍三無奈的輕喚。

  喬俐警惕的盯著這三人,心裡頭轉了千百回,想著該如何脫身或是找說辭,她是敗露了,可是她別的不在乎,只要她的鳳郎信她便好。

  真鳳寧還在糾結銀子:「那她為什麼要給你銀子?」

  假鳳寧看了龍三一眼,龍三趕緊做答:「殘破的小屋裡有這麼些銀子,不合常理,若是有人發現了屍體報官,死因便會與奪財之類的綁在一起,雖然手法粗糙,但對撇清自己的嫌疑很有好處,而且,她不在客棧動手,也是這個原因。」

  「一派胡言,這都是你的詭計。龍三,你太狠毒,你定是用了什麼歹毒手段蒙騙要挾我的女兒,鳳郎不會信你的。」喬俐被揭穿一切,破口大罵。

  「這會又女兒了?」真假鳳寧也大怒,一人一句也罵回去:「下毒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是女兒啊?」

  龍三很冷靜,他對喬俐道:「我不在乎岳丈大人信不信,我只是答應了鳳兒,一定要把真相找出來。況且,把所有事情都看在了眼裡,你說他會不會信?」

  喬俐一震,大驚失色:「你什麼意思?」

  龍三退了一步,讓出視線範圍,轉頭示意了一下方向,喬俐清楚的看到,在方才鳳寧帶她去的小屋那邊,鳳卓君正靠在隔壁的屋門處望著此處,兩眼盈滿了淚水。
作者: cve1130    時間: 2011-9-17 03:37 PM

  81、真相(3).大結局

  「鳳郎!」喬俐不知是嚇壞了還是犯傻了,喚了這一聲之後,竟是僵在當場不再動,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瞪著鳳卓君。

  鳳卓君似也受到的打擊太大,靠在那門框上也不動。兩個人似石頭一般,遙遙相望。

  曉五沒什麼耐心,她捏了捏拳頭,很想給喬俐那壞女人一拳。可剛要動作,手腕卻是被龍三握住了。曉五抿抿嘴,有些不高興:「我沒想打架,我就是活動活動胳膊。」

  龍三卻是沉了臉:「你都答應過我什麼?」

  答應過什麼?答應了很多,不然龍三是絕對不會同意她冒充鳳寧來套喬俐的話。什麼不許跑不許跳不許吃喝任何東西,若是遇襲不動手,先避讓,待龍三出來收拾等等一大堆,好在她的喬裝非常成功,果然讓喬俐上了套。

  曉五這麼一鬧,鳳卓君似乎緩過神來了,他顫著腿走過來,眼裡全是痛,沉著聲音問喬俐:「你,殺了阿伶和我的孩子?」

  喬俐癡癡的看著他,笑道:「我沒有啊,鳳郎,姐姐把孩子托付給我,讓我有機會便去找你,我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沒想到她突然放火燒了屋子,把自己也燒死了。我受了姐姐的囑托,跋山涉水,不遠萬里地帶了孩子來見你,我要為她照顧你,照顧孩子。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還跟我回夏國去看過,不是嗎?」

  她說得煞有介事,好像方纔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過,她眼神有些迷離,話倒是說得清楚,龍三皺起眉頭,鳳寧和曉五卻是不約而同退了一步,心裡齊想著這女人好可怕。

  鳳卓君不受影響,繼續問:「你怎麼下得了這樣的狠手,阿伶待你這般好,你們父母去的早,是阿伶把你照顧大的。還有孩子,還那麼小,你怎麼下得了手?」

  「鳳郎,你不知道,姐姐脾氣很壞的,你看,你們成親做了夫妻,她不是對你也諸多要求嗎?她還不想讓你回來報仇,讓你什麼都得聽她的,她多自私,我就不會這樣,你想報仇,我就幫你,你要重振家業,我就幫你,你的生意買賣,家裡家外,我全幫你。你沒有我,日子怎麼過?你離不開我的對不對?」

  鳳卓君傻傻的瞪著她,看著她若無其事,一臉坦誠的表情,心裡一下涼透如冰,喬俐走上兩步,伸手握著他的手,柔聲喚到:「鳳郎。」

  鳳卓君象被人刺了一刀,猛的一甩手掙開她。喬俐呆若木雞的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好半晌卻又抬頭笑:「鳳郎,姐姐讓我帶孩子來找你,自你走後,她抑鬱難安,後來發現自己有了孩子,她每天都罵你,罵她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後,竟是重病不起,我萬沒想到她有了死念,難怪她要把孩子托付給我。鳳郎,你是孩子的爹,我是她的姨娘,我們倆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了,我們一定要把她好好撫養成人,你說好不好?」

  喬俐一臉期待的看著鳳卓君,一如當初抱著孩子疲憊不堪的出現在他面前,說著同樣一番話後的表情。鳳卓君看著她,像是從來不認識她,這個與他共枕了二十年的女人,這個為他排憂解難,出謀劃策,照顧家裡家外二十餘年的女人,他竟然,會覺得不認識她。

  「鳳郎。」喬俐又喚了一聲,鳳卓君猛地捂著臉哭了起來:「阿伶,阿伶,我對不起你,我為什麼要離開你,我是個混蛋,我是個混蛋啊!我不該走的,我不該走的,你說得對,我走了一定會後悔,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後悔,我真是混蛋,我害了你,害了我們的孩子,我甚至連什麼人該恨什麼人該珍惜都弄錯了,我為什麼這麼傻,我為什麼這麼傻?」他哭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喊著「阿伶」。

  喬俐有些茫然,她跪在鳳卓君身邊,撫上他的肩,說道:「鳳郎,你怎麼了,姐姐死了,她把自己燒死了,你別難過,不怪你,是她想不開,她生病了,我勸了好久,但也沒能挽回她的心意,她把孩子托付給我了,我們一起把她養大好不好?」

  鳳卓君聞言更是痛心大哭,曉五在一旁看著,忽然對龍三道:「你們家當初說我裝瘋賣傻,看,眼前這個才真的是。好想踹她兩腳,裝什麼裝?」

  喬俐對這些充耳不聞,她只攬著鳳卓君,還在說那些雲裡霧裡的話,鳳卓君卻是再忍不住,狠狠推開她一聲暴喝:「你滾開,你怎麼還能這般若無其事,你還要臉不要?」

  他罵完,一抬頭,卻看見兩個女兒正看著他們,鳳卓君只覺得無顏以對,心中愧疚相當。他咬了咬牙,艱難的喚了聲:「鳳鳳……」他分不出她們倆誰是誰,他甚至不知道另外一個的名字該叫什麼?

  「你打算怎麼做?」曉五指了指喬俐,喬俐此刻眼中無它,被鳳卓君推開卻又粘了回來,像個傻子似的又抱著鳳卓君。

  鳳卓君看看曉五,又看了看喬俐,一時語塞,他剛剛才知道真相,他剛剛才親眼目睹他以為後半生能相扶相守的妻子要殺自己的女兒,他打算怎麼做?他腦子裡亂七八糟,他哪知道要怎麼做?

  龍三替鳳卓君解了圍,他伸手一指將喬俐點暈,說道:「鳳兒,你給你爹多些時間,我們先回去再議。」

  鳳卓君有些茫然,龍三又說了一遍:「回去吧,有些事,不需要馬上做決定。」

  的確有些事不需要馬上做決定,可優柔寡斷的鳳卓君直到回到了龍家也沒想出該怎麼辦才好。按理說喬俐算是殺妻女的仇人,可她這二十餘年對自己真的是好得沒話說,要說是沒一絲半點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況且說一場火燒死了喬伶和一個女兒,可現在女兒還活著,喬伶又會怎樣呢?曉五是腦子裡完全沒印象,龍三派人去夏國打探過,也確實沒有找到喬伶。這下鳳卓君又混亂了,喬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喬俐如今又瘋瘋顛顛,鳳卓君痛苦萬分,是仇是恨是怨是情?這些折磨得他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一下子便憔悴消瘦了下去。

  鳳寧經過這一打擊,也有些消沉,她去探望了藍虎,把事情告訴了他。說了那無比珍貴的寶藏,說了父母的情仇,她只問他:「我只想跟你走,你可願意?」

  藍虎有些猶豫,「我……」他話未說完,鳳寧卻是轉身就走了,她說:「有半點猶豫拖拉,我便不強求。我爹已是活生生的悲劇例子,我不願再重蹈覆轍。」

  這群人裡,唯一過得好的,就是曉五,事情都知道得差不多,至於她的記憶,她的親人,她倒不著急了,現在她肚子裡有個小的,她怎麼都得以寶寶為重。回到了龍府,她抱著小寶兒親了個夠,然後天天帶著寶兒吃了睡睡了吃,弄得龍二很有意見:「你自己懶成這樣便罷了,怎麼把小寶兒也教壞了?」

  「睡覺吃飯散步,這哪一件是壞事?」曉五當然不服氣。

  「寶兒每天有功課要做的。」龍二雙臂抱胸,口氣很不好:「你不能一回來就教寶兒偷懶。」

  寶兒在一旁一聽,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寶兒不偷懶。」

  龍二伸手給寶兒,說道:「寶兒乖娃,今天該畫畫了,夫子說要教你畫美美的花。」

  寶兒毫不猶豫的把小手遞給龍二牽,然後邁著小短腿,乖乖跟人家走了,所幸走到門口還想起回頭對曉五道:「娘,我學完功課就回來陪你。到時能畫美美的畫了,娘就能看懂我的信了。」

  小人兒被帶走了,鳳寧傻傻看著門口,半天回過神來,這二伯明顯把寶兒教傻了,寫信是要習字啊,畫什麼畫?

  龍三回來,見少了寶兒,正在詫異,要知道他這媳婦兒自回了來就抱著寶兒不肯放的,現在怎麼寶兒不見了?

  曉五一下撲過來,告小狀,那動作之敏捷讓龍三嚇一跳:「哎,哎,你慢點。」把個初顯大肚子的孕婦抱回床上,聽她絮絮叨叨地說龍二怎麼搶她家的寶兒了,怎麼教傻了,寶兒今天做了什麼,一口氣講了半個時辰。中間龍三負責遞水、揉腳、墊靠墊,待這娘子大人終於說累了,這才輪到他說了。

  「那喬俐的狀況確是不好了,你爹不肯見她,日日躲在房間,喬俐在關押她的屋子裡一個勁的撞牆,總說些不搭邊的話。」

  「撞死了嗎?」曉五問。

  「當然沒有。」

  「那她就是裝的。」曉五忿忿的說,然後又道:「我現在原諒你們當初懷疑我裝傻了,反正我現在也是這樣,我就說那壞女人是裝的,這樣解氣。」

  龍三失笑,撫撫她氣鼓鼓的臉:「大夫說她這樣,或許是驚嚇過度。她對你爹執念太深,這麼多年,想必每一天都活在恐懼失去的情緒裡,如今下手毒殺女兒,又親口承認自己殺了你娘,被你爹全看在眼裡,她會崩潰,也算是合乎情理吧。」

  「那她一點都不冤枉,這麼歹毒,只是每天害怕太便宜她了。我爹要是再可憐她,我這輩子都看不起他。」

  「我去看了看他,他變了個人似的,什麼話也不說,我把喬俐的狀況告訴他了,他沒什麼反應。等你氣消了,你去看看他吧。」

  「不要,我一想起我娘當初被這兩個人害了,我就難受。」曉五越想越不開心,跳下床去桌上拿水果吃。

  龍三又道:「說到你娘,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曉五眼睛一亮:「找到她了?」

  龍三搖搖頭:「有一老五少共六人,去了湖州鳳家,要找你爹,說是帶著喬伶的口信。」曉五一愣,龍三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緊張:「我懷疑,是你的師父和師兄弟們。我安排在那邊的手下,已經帶著他們往龍家來了。」

  曉五拿著蘋果又咬了一大口,嚥下去了,喃喃道:「我師父啊,還有師兄弟……」

  「鳳兒……」龍三過去拉她的手,也不在意她手上全染的是果汁,他道:「你莫忘了,你是我夫人,還是寶兒和肚子裡娃娃的娘。」

  「我還不忘了你這個大騙子。」曉五用力捶他兩拳。「你囉囉嗦嗦地真是討厭,不是說過了嘛,你要好好養著我們母子幾個,供我們吃好穿好過好日子。你成天擔心什麼,喬俐一被揭穿就嚇傻了,難不成你也是?」

  「鬧騰鬼。」龍三咬她鼻子一口:「我要是犯傻了,誰來養你們?」

  曉五得意的笑,撲他懷裡道:「我想吃葡萄。」

  「好,我差人買去。」話音剛落,外頭忽有人來報:「三爺,門外有一老五少共六人,求見鳳老爺子和三爺。」

  龍三一愣:「這麼快?」曉五也坐直了,心裡「呯呯」跳,有些緊張。

  「去請鳳老爺,告訴他是夏國故人那邊帶來了消息,讓他務必見客。」龍三吩咐道,下人領命走了。

  曉五有些緊張:「那我呢,我也去吧。我,我得洗洗臉,頭髮也想再梳梳,我這身衣服不好,我也想再換一套。」她開始團團轉,不知怎地,真有種要見親人的感覺。

  龍三拉著她:「別急別急,我先去看看,你慢慢收拾,一會再過來吧。」

  龍三走了,曉五喚來了丫環幫忙,丫環為她挑了新衣裳,梳了頭,插了簡單的頭飾,曉五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紅潤,氣色極佳的華美婦人,忽然有些做夢的感覺。

  「我是誰?」

  「你是龍家三夫人。」

  「那我相公呢?我病了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那時候的惶然無助,難過傷心似乎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了。曉五摸摸自己的臉,她在這夢裡變換了身份,她在這夢裡戀愛生子,她在這夢裡跋山涉水,她在這夢裡上陣殺敵……她的爹娘一會是真的,一會是假的,她的孩子也一會是真的,一會是假的,就連相公,真變假來假變真,這個夢,真是太奇怪了。

  現在,這夢境的最後一層,是不是就要被揭開了?

  曉五整好妝容,朝著會客堂屋走去。遠遠就聽到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她放輕了步子,慢慢潛了過去。

  堂屋裡,鳳卓君道:「你們從夏國而來,到湖州找我,所為何事?」

  「你如何證明你就是鳳卓君?」六人中的老者問道,他坐在椅子上,那五位年輕人站在他的身後。

  龍三應道:「晚輩可證明。」

  老者又道:「我們甩開你們龍家的手下自行前來,就是怕中間會有什麼枝節。念一說認得你,道你是位俠士,所以我們也不藏著掖著,我們師徒遠道而來,自然是此事事關重大,故而萬分謹慎,若是不能確定身份,東西我們是不能交出的。」

  龍三閉了嘴,暗想你都道識得我,卻又不聽我的證明,就是什麼怪脾氣。他望了一眼老人身後的念一,那念一衝他無奈笑笑,龍三點點頭,順著這怪老人家便對了。

  鳳卓君皺眉:「那前輩要我如何證明?」

  「你身邊有兩個相關的人,一是喬伶的妹妹喬俐。」那老頭如是說,鳳卓君點頭:「那是否前輩要見她?」

  「哼,我見她做什麼,我又認不得她的模樣。」那老頭提到喬俐似乎很生氣:「這種惡毒的女人,我不要見!」

  「那……」

  「第二個人,是你的女兒鳳寧!」老頭嚷嚷著:「她的模樣我知道,你讓她出來,我見了她,便知你不是假的。」

  龍三剛要接話,卻聽得念一道:「曉五……」大家隨著他的視線都朝門口望,只見曉五正趴在門口那探頭探腦,她看大家都朝她望,不由得紅了臉,「嘿嘿」一笑,朝龍三走了過來。

  龍三心裡緊張,迫不及待地握緊了她的手。

  老人身後的幾個年輕人看到曉五,立馬炸了鍋似的小聲議論:「真的一模一樣耶。」

  「跟曉五長一樣。」

  「居然一模一樣。」

  那老人也是盯了曉五半天,忽然揮了揮手,身後立馬安靜下來,念一按捺住激動的情緒,取了身上的包袱下來,從裡頭掏出個小罐子和一封信。

  「這是你娘的骨灰和她留給你們的信。」老人說到,念一把東西捧過來,放到龍三和曉五手邊的桌上,他深深看了兩眼曉五,又退了回去。

  老人也不管別人的反應,也不讓別人說話,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娘叫喬伶,被你爹拋棄丟在了夏國。她生了兩個女兒,雙生子,一個叫鳳寧,一個叫鳳舞,她說是因為一個比較安靜,一個比較頑皮的關係。你的姨娘叫喬俐,大概你現在叫她娘吧,她是你娘的親妹妹,心腸卻是再狠毒沒有,她下了毒迷暈你娘,把祖屋淋了油,然後意圖奪走你們姐妹,但你娘半途醒了過來,與她撕打,搶到了鳳舞,但那時祖屋已經點燃,喬俐抱著你跑了,你娘帶著鳳舞被困在了屋裡。」

  曉五知道他們把她錯認成鳳寧了,可這老人說得話太讓她震撼,她竟反應不過來要打斷澄清,只認真的聽了下去。

  「你娘最後帶著鳳舞從屋後逃了出來,為了護著孩子,她身上多處燒傷,還毀了容。她傷得很重,又怕喬俐再回來加害她們母女,於是帶著鳳舞一路潛逃,離開了那個地方。她身上有傷,身無長物,便帶著孩子乞討為生,她沒錢治傷,只靠著好心的大夫給點藥得以延命,在她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正巧路過,鳳舞那時一把抱著我腿要吃的,怎麼都不肯放,我瞧著她們母女可憐,便收留了她們。但喬伶已是強弩之末,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之後,便過世了。她給你們姐妹一人留了一封信。」

  曉五低頭看看那信,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可憐她師父說的那些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人繼續道:「你娘臨終托付我,讓我將鳳舞養大,並說待她十八歲時,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讓她去湖州找她的親爹,還要找到鳳寧。我那時候已有四個徒弟,鳳舞正好是第五個,於是改名曉五。在她十八歲那年,我把一切都告訴她,於是她帶著你娘寫給你的信,踏上了尋親之路。沒想過……」老人說到這,聲音一啞:「曉五個性最是好打抱不平,她在路上偶遇江湖殺手組織絕魂樓殺人,出手相阻,被絕魂樓懷恨在心,於是在涼河邊被殺害了。」

  他指了指念一:「我這徒弟出來尋她,發現她命喪絕魂樓之手的事,於是我們師徒幾個便為她報了仇,她未完成她娘的遺願,我們便只好跑一趟,去了湖州才知道原來你爹這混賬東西跟那狠毒女人竟然苟且了二十餘年!」

  苟且啊,這詞用得,曉五忽然對這師父老頭有些崇拜了,那是她爹,她雖然生他氣,覺得他太窩囊,可她不敢罵,現在冒出來個師父替她罵了,她心裡好痛快。

  曉五偷偷瞄了一眼鳳卓君,只見他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曉五眼睛一轉,沖龍三笑笑。龍三知她所想,拍拍她手背讓她安份些。

  那老頭誰也不看,又接著說:「如今我們東西送到了,話也說清楚了。望你明辨是非,莫要認賊為親。」

  曉五點點頭,問:「那喬俐怎麼辦?娘有沒有說要為她報仇?」

  「報仇?你娘說不用報,她說老天爺看著呢,她這惡毒的妹妹必不會有善終。」老人說完瞅了一眼鳳卓君:「你看你爹那德性,報什麼報,他們肯定沒好日子過。喬伶說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他想了想,又問:「那喬俐現在到底過得好不好?」

  曉五搖頭,老人高興一拍掌:「這就對了,報什麼仇,報仇還讓她解脫了,就讓她過得不好,讓她這輩子都難受。她姐姐肯定會收拾她的。」

  老人得意起來,說話的語氣神態像個孩子,曉五被逗樂了,喚道:「師父,我是……」

  她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師什麼父,誰是你師父,別佔我便宜。」

  曉五被訓得一瞪眼,大聲道:「師父……」

  老人暴跳:「你這孩子說不聽嘛,誰是你師父,我是你妹妹的師父,不是你的,雖說讓你不能認賊為親,可也不能見好人就認。我收徒可不是隨便收的,不是我徒弟就不能叫師父!」

  他剛咆哮完,卻愣住了,屋外走進來一個女人,跟屋裡這個長得一模一樣,進來了,看到屋裡眾人一臉驚訝,問:「怎麼了,聽說是有娘的消息?」

  那師徒六人僵在當場,曉五歎氣:「師父,我一直想說,我是曉五。」

  「你是曉五?」幾個人異口同聲問,唯有念一看著她跟龍三交握的手面色慘白。

  「你是曉五,怎地做了龍三夫人?」

  「那這個女人是誰?」

  「也許那個是鳳寧,是真的龍三夫人。」

  「為什麼曉五當著真的龍三夫人的面,拉著龍三爺的手?」

  「都閉嘴,」曉五急了,大聲道:「我才是龍三夫人。」眾人面面相覷,還沒等說話,門外忽然又傳來個娃娃音,喊著:「娘……」然後是一個粉嫩女娃娃拖著一位公子的手,儼然父女倆的模樣進來了。

  那娃娃一進來便朝著曉五撲來:「娘,我畫完畫了。」

  眾人又是一吸氣。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孩子?」

  「那哪個才是龍三爺?」

  「曉五牽錯人了?」

  「好了,都停下了。聽我說。」曉五實在忍無可忍,舉起手大聲喊,然後得了所有人注意力後,忽然轉頭對龍二道:「二伯,寶兒喜歡畫畫,你再帶她去畫一幅吧。」

  龍二一挑眉,陰著聲音道:「你敢使喚我?」

  曉五不理他,低頭對寶兒道:「寶兒乖娃,上回你給娘寫信,那些雞寶寶畫得真可愛,你現在再去畫一幅給娘看,好不好?」

  寶兒受了誇,興奮的點頭,問:「娘娘想要幾隻雞寶寶?」

  曉五張開手掌,比劃了一個五的數字,還沒說話,寶兒已經撒歡的奔向龍二:「二伯父,快,快,我們去畫畫,娘說要五十隻雞寶寶。」龍二黑著臉被寶兒拖走了,曉五舉著那五隻手指,小聲接著說:「我是想說,五隻就好了。」

  鳳寧在一旁「哼」的一聲:「跟你一樣蠢。」

  「誰生的?」曉五心道這是罵誰呢?

  鳳寧不甘示弱:「那還給我。」

  「做夢。」這傢伙明明看著寶兒一點當娘的感情都沒有,還敢拿這話要脅她。若是真還了,怕是她會哭著求她再接回去。

  「不是有話說了,趕緊說!」老頭師父在一旁沒了耐心,哇哇一頓吼。

  曉五趕緊道:「是這樣的,我失去了記憶,以前所有的事都不記得了。後來的一切事情,都是從那涼河邊開始……」

  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卻略過了龍三騙她的那一段,她一直講到了自己與鳳寧相見,而後喬俐要對鳳寧下毒手,真面目被揭穿等等。

  所有人聽得唏噓不已,念一喃喃地道:「原來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我與龍兄數次碰面,卻是完全沒想到曉五就在他身邊。」

  他這話說得正正刺在龍三心上,龍三低了頭,掩去內心的波動。

  「我如今,有了寶寶了。」曉五站起來,摸了摸肚子,對老頭師父道:「雖然我對過去的事還是沒有記憶,可是我在這裡過得很好,龍家人都對我很好,龍三和我也行了禮,我是龍三夫人,這裡就是我的家了。」

  老頭歎氣,連連點頭:「這樣很好,這樣很好。一切都是老天爺安排的,你娘在天之靈看著這一切,是她讓你在那個時候來尋親的,就這麼巧,你找到了如意郎君,你們姐妹相認,那個惡毒女人被識破,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他摸了摸曉五的頭,面露不捨,但還是說:「既然事情都已了啦,那師父也要走了。」

  「這麼快?」曉五和龍三都驚訝。

  可老頭師父一瞪眼:「快什麼快,我不喜歡這,要不是為了把你娘的東西送來,我才不願離開夏國呢。我要回去了,這裡的東西我吃不慣,氣候我不喜歡,人也討厭。」他狠狠瞪了鳳卓君一眼,然後又罵了一堆,帶著幾個徒弟就要走。

  走到門口,又轉回來:「不行,我還是看一眼那喬俐。」

  龍三領了他去,他看了看那瘋瘋顛顛的喬俐,甚是高興,哈哈大笑了幾聲,沖喬俐大聲喝道:「惡婆娘,你姐姐托我給你帶句話,她說,她說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因果報應,困果報應!」

  轉過身來,看到遠遠站著的鳳卓君,也大聲對他道:「你也一樣!因果報應,因果報應!」

  老頭心滿意足的走了,身後是喬俐發瘋的尖叫聲,一聲聲喚著:「鳳郎,姐姐把孩子托付給了我,讓我帶她來尋你,她讓我替她照顧孩子,照顧你,我們一起把她撫養成人,你說好不好?」

  鳳寧遠遠站著,聽著喬俐一遍又一遍說著這些話,看著一臉死灰的鳳卓君,咬咬牙,轉身走了。

  曉五和龍三把師父幾個送出門,她看著念一大師兄頭也沒回的快步走,忽然心裡一陣難過:「龍三,我都沒跟大師兄說上話。」

  「說什麼,都沒法讓他不難過吧。」龍三覺著聲音:「是我對不起他。他確實是喜歡你的,連你師父都知道。」

  「你怎麼知道他知道?」

  「你師父急著走,怕就是為了你大師兄。」龍三心裡一歎:「鳳兒,是我不好,我們以後再到夏國去,看看有什麼能幫他們。再怎麼說,那裡也是你的娘家。」

  曉五笑得開心:「我也有娘家了。」她樂得眼睛彎彎的:「對了,我還有名字,我叫鳳舞,多好聽的名字,我娘真聰明。嘻嘻,我叫鳳舞。」

  ————————————————————————————————

  尾聲

  鳳寧最後終是得了藍虎相守的承諾,龍三廢了藍虎的武功,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自己尋些買賣做。

  鳳寧果然也沒有要走寶兒的心,她自顧不暇,當然不想這個時候再帶個孩子。而且龍二暗地裡找藍虎和她說過,寶兒是龍家的娃娃。於是鳳寧和藍虎就自己悄悄離開了。

  鳳舞和龍三倒是商量了,等寶兒滿了十八歲,就把身世的真相告訴她。

  鳳卓君也走了,他留下一封信,說他無顏再見爹娘,也無顏再見兩個女兒,於是決定四海為家,多做善事多積德,以贖清身上罪孽。多年之後,鳳舞聽說有個老和尚四處行善,其相貌極似鳳卓君,和尚法號曰念恩。

  喬俐一直瘋到了最後,鳳卓君離開後,龍家也將她趕了出去,她瘋瘋顛顛,只會重複念叨那幾句話,起初還似傻似清醒地會追隨鳳卓君的行跡,可她從來沒有再見過他。起初龍三聽說這個女人淪落為乞丐,再後來,就再沒有她的消息了。

  鳳舞這年誕下一女,長得極為俊俏可愛,於是起名為龍俏,兩年後,她再為龍三生了個兒子,起名龍胤。

  龍飛鳳舞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直至終老。



  番外1:龍三夫人學做菜

  鳳舞肚子有幾個月了,也不知是不是肚子裡有寶寶的緣故,鳳舞的母性甚是氾濫。

  第一個很明顯的表現是愛給寶兒打扮了。她天天搜刮了一堆發繩小釵玉墜子的,變著花式的給寶兒弄頭髮。那寶兒也乖,一天三頓梳頭她也不鬧,無論鳳舞給她折騰出了什麼髮式,她都一律贊:好看!

  寶兒她爹龍三爺和寶兒她二伯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誰受得了家裡這寶貝乖娃娃沒過兩個時辰就變個樣子的出現,兩個大老爺們對寶兒深表同情,於是寶兒她爹作為代表,在伺候寶兒她娘就寢後,溫柔的與她談判。

  “鳳兒,你看,寶兒每天這麼梳妝打扮不太合適啊,她每天做功課的時間少了,出去玩的時間也少了,小娃娃,正是跑跑跳跳的時候,你讓她成天坐著梳頭,她該跟別的娃娃玩不到一塊了。”

  挺著大肚子攤在床上的鳳舞認真的想:“可是女娃娃可不就得打扮打扮嘛,你看,寶兒每天換著妝,也是很開心的。”

  龍三心裡歎氣,想了想,又道:“可是寶兒不能光會梳頭啊,你這當娘的,可得為寶兒好好打算,日後寶兒長大了,要嫁人的,也得有自己的事做。到時婆家人問了:寶兒,你都會什麼?寶兒答:會梳美美的頭髮。那豈不是丟人?若是什麼都不會,討了婆家嫌,那寶兒受了委屈,你心不心疼?”

  鳳舞眉毛一挑,剛要說話,就被龍三點指在她唇前,止了話頭。龍三又道:“我明白你要說什麼,若是寶兒受了委屈,你定要給她討回來是不是?可是你想,寶兒若是嫁了人,很多事都得自己面對,哪由得你這當娘的處處給她撐腰掌事,難道你還能天天守在她身邊不成?你也不過能去看她三五天,到時你回來了,寶兒自己在那,可不還得看婆家的臉色嘛。我說這個的意思,就是你當了娘,可為孩子多盤算,趁著寶兒年紀小學事快,讓她有時間多學些有用處的。”

  鳳舞自知龍三說的有道理,於是訕訕閉了嘴,盯著帳頂看了老半天,突然問道:“什麼是有用處的?”

  龍三一時啞然,因他突然想起,他家的鳳鳳,好象除了打架,其它的本事也不太好,如若他點幾樣姑娘家常學的事物,那會不會揭了她的短?

  龍三趕緊閉上眼睛,裝睡。這頭一輪勸導失敗,想不到什麼合適的回答,他等下回再努力。

  鳳舞轉過頭來,看龍三竟然這麼一會就呼呼睡過去了,心裡頭著惱,在他肩頭咬一口,然後把他的胳膊抱在懷裡,也閉上眼睡了。

  第二天,龍三一早就出了門,鳳舞去找了余嬤嬤,認真問:“嬤嬤,你說,什麼事情是對女兒家管用的?”

  余嬤嬤反問:“要管什麼用?”

  “就是,嫁了人,能讓婆家欣賞喜歡的。”

  這個話題讓余嬤嬤精神一振,坐直了,高興地拉著鳳舞的手仔細說著:“夫人啊,你真是有心。女兒家的長處,無非就是琴棋書畫、廚藝、女紅等等,當然孝敬公婆,恭順相公,傳宗接代,為夫家開技散葉,還有品性端良、賢淑德雅也是極重要。這琴棋書畫幾樣呢,是這般解的……”

  鳳舞耐心地聽了余嬤嬤說了半個時辰,終於忍不住插嘴:“嬤嬤啊,你漏了一樣。”

  余嬤嬤一愣:“漏了哪樣?”

  “一身武藝,保家衛宅,也算是長處吧。”

  “呃……”余嬤嬤回過神來,趕緊亡羊補牢:“對,對,夫人說得對,這武藝也是一項長處,當然是算的。嬤嬤自己沒這本事,就給忘了。”

  鳳舞抿抿嘴,情緒有些低落,余嬤嬤見狀趕緊勸慰:“夫人若是有心,我可以陪著夫人一起學習,不過如今夫人有了身子,不宜勞累,還是待娃娃生了出來,夫人再盤算這些個吧。”

  鳳舞點點頭,一步三晃地走了,原來女兒家討人喜歡的事,她一件都不會啊。鳳舞一邊走一邊盤算,什麼琴棋書畫,那學起來得多難啊,反正她嫁都嫁了,龍三想退貨那是絕對不行滴,這麼一想,她釋然了。

  回到院子裡,丫環正陪寶兒玩風箏,鳳舞沖寶兒招招手,寶兒放了風箏跑過來,小臉玩得紅撲撲的,一頭一臉的汗。鳳舞拉她坐下了,掏出汗巾子給她仔細擦了擦,讓丫環拿了水,布了鮮果,待這娃娃喘好了氣,歇夠了,這才說:“寶兒啊,娘以後不拉著你梳頭了。”

  “那娘想做什麼?”寶兒眨巴著水靈的大眼睛,乖巧的問。

  “娘也沒想好啊,寶兒想做什麼?”

  寶兒張嘴吃了一顆鳳舞給掰好的葡萄,轉著大眼睛想了想,說道:“寶兒喜歡畫畫。”

  鳳舞一聽垮了臉,不是她想打擊她家這小寶貝啊,實在是寶兒畫的畫,她從來都是看不懂的。

  寶兒看看鳳舞,問:“娘不喜歡畫畫?那娘喜歡什麼?”

  鳳舞當了娘,還是知道臉紅的:“娘最擅長的,就是打架和吃東西。”

  寶兒歪著腦袋想了想:“爹和二伯父都不讓寶兒學武,慶生哥哥也說有他在呢,寶兒不用學這個,寶兒也不喜歡學武。”

  鳳舞歎氣,相當遺憾:“那娘以後,都不能帶著寶兒行走江湖,當一對俠女了。”

  寶兒認真點頭:“寶兒不愛當俠女。”

  鳳舞又歎一口氣:“那寶兒還想做什麼?”

  “娘還想做什麼?”

  “除了打架,娘就只會吃了。”

  “那寶兒陪娘一起吃。”

  寶兒的提議讓鳳舞瞬間亮了眼睛:“對啊,不是還有一樣廚藝嘛,對對,我們就學這個。”鳳舞一下找著了目標,高興得攬過寶兒連親好幾口。

  當晚,鳳舞對龍三宣佈了她的偉大計畫。

  “相公啊。”鳳舞這聲喚讓龍三精神一振,這怕是有大事要說。

  “我跟寶兒商量好了。”嗯,還是跟寶兒一起商量的,龍三趕緊集中精神好好聽。

  “以後我們不玩梳頭換髮式了。”用了個“玩”字,龍三聽得連忙小心戒備。

  “我們娘倆兒決定好好學廚藝,以後家裡的飯菜我們包了!”

  “……”龍三說不出話來。

  鳳舞推推他:“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呃……”

  “我們是很認真的,今天余嬤嬤也說了,廚藝是女兒家很重要的一項本事,你不也說,趁著寶兒年紀小,好學,趕緊讓她學些有用的?今天我跟寶兒商量過了,她說喜歡畫畫,可我覺得她這樣畫下去,小雞跟毛球沒什麼區別,應該是學不出什麼名堂來,學廚藝最好了,以後做出好吃的,最實用了。”

  “那……”

  “相公你別擔心,我今天去找湯廚聊了聊,我們娘倆兒現在還不太會做飯,這家裡飯菜一時半會還不能接手,我們先跟著湯廚好好學,待能自己掌勺了,再給大家做飯。你看如何?”

  龍三呆半天,終於找回聲音:“你大著肚子,不好操勞,不如等把娃娃生完了,再做打算。”

  “不操勞,不操勞,不過就是學學做飯,哪裡操勞。我保證,就是每天做飯的時候,帶著寶兒在一旁看看學習,不會累著自個兒的。我會備好椅子,備好水,覺得乏了就回房休息,你看如何?”

  龍三看著她興致昂然的模樣,還能如何?他最後掙扎道:“我去跟湯廚說一說這事。”

  第二天,湯廚看到龍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三爺啊,小的那廚房可怎麼辦啊?夫人偶爾來看看便罷,可是端著椅子坐那盯著是個什麼事兒啊?三爺啊,你看夫人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廚房地方小,油煙大,實在是不適合她來啊,要是有個什麼磕磕碰碰,小的交待不起啊。”

  龍三歎氣,拍拍湯廚的肩:“湯廚,我來是想與你說,先堅持幾天,鳳兒就是貪幾日的新鮮,過幾天就好了。廚房裡也別做什麼大油煙的菜,弄些簡單易懂的,讓她們母女倆高興高興,大油的菜,使喚別人在小廚房做。”

  湯廚聽得這話,知道是沒指望了,那表情,看得龍三一陣內疚,可他還是得說:“那些尖尖角角的東西,容易磕著絆著的,都撤了,把地方弄爽利些,地都得擦乾淨了,別滑著她們。”

  湯廚嗷嗷的叫喚:“三爺啊,你說的那是廚房嗎?”

  又過了兩天,鳳舞帶著寶兒正式進駐廚房跟著湯廚學習廚藝。從那一天起,龍家的菜桌上起了變化。

  “為什麼菜都這麼油?”龍二在吃上很講究,一點不如意就不高興了。

  “回二爺,這些是小廚房出的菜。”

  “那大廚房的呢?”

  “回二爺,這四盤是大廚房出的。”

  “每盤都這麼點?這是燒菜呢,還是喂小鳥呢?”

  “回二爺,今天三夫人和寶兒小姐去廚房學做菜去了。”

  龍二皺起眉頭,看看一旁裝聾作啞的龍三:“你媳婦呢?寶兒呢?怎麼不來吃飯?”

  龍三無奈,回道:“她們吃撐著了,散步消食呢。”

  “吃撐著了?”龍二看看那盤裡可憐的那麼一點點的菜,似有所悟。

  旁邊那個沒眼力架的小僕還在解釋:“湯廚把菜做出來,三夫人帶著寶兒小姐說試吃,嘗嘗味道,結果吃著吃著,每盤就剩下這麼一點了。湯廚沒了辦法,就讓小廚房把菜的份量做多一些。”

  龍二瞪著菜盤子,龍三埋頭苦吃,這偷菜吃的是家裡的兩個寶貝,他們還真是說不出什麼來。

  可半個月過去,鳳舞帶著寶兒,借學廚藝之名,把大廚房小廚房全掃蕩了,天天吃飽了便去玩,也不上飯桌了。留著龍二龍三對著每份半盤子菜,這也就算了,兩個大男人忍。

  可那天龍慶生回家,一進門就沖龍二龍三嚷嚷:“二叔三叔,你們是怎麼照顧寶兒的?為什麼寶兒變成圓的了?”
作者: mimi1979    時間: 2013-3-13 01: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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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mi1979    時間: 2013-3-13 01: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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